“来嘛!”

千津子心愉地跪坐下来,一阵浓郁的青草芳香扑鼻而来,令她美好地吸了一口。她望望面有惧色的妹妹,觉得她的异样,隐隐中感染了自己,可不管怎么样,对她的同情反而更加深刻了。

突然,不远处几个怪怪口音的男孩子,边闹边笑地走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胸脯稍大的男孩,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男孩不停叫唤他的名字。

“狗子,狗子狗子”

“哎呦!”被狗子敲了一击的小男孩,连忙跑向了另一个男孩,同样麻布背心,一派潇洒。

“嗨,你看,有两个人,躲在树后面”另一个男孩首先看到她们。

“还真是,虎子,你去看看。是日本人?”狗子说的同时拉住了小不点的逃跑。

虎子很快跑到千津子和千代的前面,千津子本能地护住。虎子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架势像抓获了两个间隙似的;他等待狗子他们上来,说:“瞧,是两个日本女孩!”

“嗯,还真是。狗日的。”狗子扫兴地啐了一口,想着该如何处置她们。

“你们别想走……”虎子拦住千津子的去路,继续说:“看你们在我们土地上耀武扬威,今天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说完,狠狠地将千津子推倒在地,又转向一脸阴沉的千代,看看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可还是用力推了她一下,见她站不稳地摔在千津子旁边。

“欺负女孩不算是好汉!”小不点意外地袒护了一句。

“你说什么,小汉奸!”狗子怒气冲冲地说道。

“我才不是汉奸,只是欺负女孩,也算不上好汉。”

“你还有板有眼了的,呵呵”狗子突然笑了起来。

“狗子,那怎么处置她们呢?”虎子仍然看守摸样地说道。

千津子紧紧护住千代,似乎也寻找能够逃脱的时机;就在他们好像并不在意的时候,千津子拉住千代,慌慌张张地跑下了小山坡,连头也没回。

上海,日军监狱。

“长官,你要的人,带来了”一个士兵礼毕,站到一侧。

村木就坐椅子上,带白色手套的手放在桌案上,旁边还有一把手枪。他看看四个瘦骨如柴的道士,被押到跟前跪下,没有过多的反抗,表情单一,目光无神。

“说说吧,你们是不是南京政府潜伏上海的特务!”村木开门见山,直白地问道。可话语说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四个道士闭口不言,目光呆呆地看住潮湿的地面。村木用手拿住枪,把玩了一阵子,又耐心地说:“你们不说,就是死!”

很快,身后押解的一个日本兵,举起枪,对准一个道士,“呯”一声,将其杀死在地,旁边的几个道士,有点被震吓似地微微挪动了几下。

“在杂院里,死亡的是你们的师傅吧;他为什么那样结束自己的生命?”村木说道。

“……”

“我很欣赏你们的勇气,说了,就放你们走,还会给你们安家费,获得良民的待遇;你们应该知道,大日本帝国即将完全统治中国,你们的政府将会向我们的天皇俯首称臣,将来你们也会像200年前的汉人一样接受满人的统治”

“……”

身后的士兵,一下子将三个道士押到电击架上,捆绑之后,开启电闸,三个道士疯狂地喊叫着,顿时晕厥了过去。

“哗————————”一盆水泼了到他们身上。

“我说,我说……”其中一个见士兵又将开启,连忙屈服地喊道,一脸再也无法忍受的样子,似乎死亡也远不过如此。

第五章 战争阴霾

“我说我说,我知道的都说……”

“很好!”村木稍许转向他,用手摸摸自己的鼻尖,流露出料想之内的微笑。被押解过的道士,扔在村木前,清晰可见的肋骨,伴随胸脯的起伏,愈加明显,看上去更加抖索,虚弱。

“几个星期前,有个南京秘密派来的人员,来到师傅的住处,具体说些什么,我们真得不知道。……但也就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师傅好像显露出很不安,总是自己一个人待在礼堂像我们这些弟子也是不被允许进入他的房间的,具体怎么样我们真得不知道……”

“是不是这个人!”村木让副官递给他看一张照片。

“嗯……是的!”

“为什么你们会在一个杂院落住?”

“这我也不知道,师傅是刚从北平过来的,我们只是负责上海的接待。”

“既然是道家门派,为什么不在所属的寺院,而要避人耳目地落住一处不显眼的杂院呢?”

“因为……因为……因为……”道士惊恐地移动眼睛,不敢抬眼。

“究竟有什么东西,受到南京政府的如此重视安排呢?”

“我们只是被安排来的,真得不知道”

“看来,你还有侥幸的念头;我告你,这样很危险!”

“真的不知道,真的。师傅来的几天,我们只是打打下手,真的什么隐瞒,真的没有。太君!!”

“啊——————————”突然,背后在电架上两名道士,疯狂地叫喊了起来,久久回荡在这潮湿阴暗的地下监狱里。

上海郊外,抵抗区。

“轰————————————”装甲车将近半个小时的轰击后,视野范围之处,皆是一片残墙断瓦,隆隆腾起的浓烟,不断滚向天际。

锋利的军刀,反射阳光银色的刺目,一面太阳旗,扑哧扑哧飞舞,两个日本士兵,小心地踏上一倒塌的泥墙,目光警惕,一脸紧张似地绷紧。一挥手,间隔装甲车,一大片灰色头带钢盔的日本士兵,缓缓朝抵抗区前进。

一个日本士兵,飞跑到一面断墙后,一靠,握紧枪杆。随后,用力挥挥手,几米开外的三个士兵,也随之跑了过来。

“健一!看到抵抗的士兵了么?”一位留有一嘴短须的日本士兵,敲敲健一钢盔。

“……”健一使劲地摇摇头。

“呯————”刚越过健一的一个日本兵,被一枪击毙在地,眼睛任然开的雪亮。

“支那兵!支那兵!”健一疯狂地叫了起来;随后震耳欲聋的爆炸,枪声,惨叫,像野火一样充斥在耳畔。

“彭——————”踢开一扇残旧的门,连开数枪,将一个中国士兵,打死在地,扑到地上的身体还微微抽搐。

“出来!出来!”健一和短胡子的同伴,十分紧张地一起瞄准一个黑暗地角落,叫喊着。

“咣当——”一声。从黑洞洞的角落,缓缓走出两三个歪着军帽的小孩,稚嫩的面颊,积尘参半血迹,目光炯炯地看住瞄准自己胸膛的枪口。

押解三个小中国士兵,跨过几具已经死亡的尸体,健一突然感觉昏暗的天空,阳光十分刺眼,茫然地将目光看住了一个正在被自己士兵吊起的中国士兵,显然他还在痛苦拼死挣扎。一排排同样被押解的中国士兵,被驱赶到一面断墙,紧接一连串机枪的扫射。期间,捆绑在电线杆的俘濡还在用一种不屈服的目光盯着建一看。

“你还活着,太好了,健一!”跑过几个同连的士兵,给了一个宽慰的拥抱,但在健一内心仍然难以释怀惶恐的战场杀戮。

第六章 秘密组织

东北(日本占领区)

一面宽大的太阳旗,迎风飘动,成了整个蓝色天空下的主宰。

整齐排列操场,一个个灰头灰脸,衣衫褴褛的十几岁孩子,在高音喇叭的威武下,头脑中对这个变化太快太迷茫的世界,是一大片令人无语的空白。站在最高处,腰间系一把军刀的日军长官,用那生硬的中国口音,向这群殖民地的孩子,宣扬所谓的和平告白,话语中充斥征服者惯有的骄傲感和自豪感。

“狗子!狗子!”站立身后的虎子,有点不耐烦了,小声地叫了几下,前面的同伴。

“叫什么!”虎子毕恭毕敬地站立。

“那鬼子瞎叫唤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呢!”

“……”

“嘿,狗子!”

“什么?”

“你说那面狗日的旗,像不像小翠煎的荷包蛋啊?嘻嘻嘻嘻”

“嘻嘻,脑子晒糊涂了……”狗子胸脯抖抖地乐了起来。

“混蛋!!!!!!”突然,一个黑暗的面孔,挡住虎子头顶的太阳,两眼直盯他两个。

赤日炎炎,卷起飞扬的黄尘,打过几个圈,溜到了墙角。

“角川君,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从走廊过来一个同学,拍拍他的肩膀。

“那两个支那小子,被拉到操场中央,罚跪呢!”角川说了一句。

“呵……”同学冷不丁笑出了一声,回见千津子,正用一种费解的目光看倚栏眺望的他们两个呢,一见他回过头,连忙快步走进了教室。

拉门断断续续的打开,里面一张睁有恐惧的眼睛,胆怯地望着高大的妇女。

“千代……”妇女好像叫了一声。

胆怯的千代,缓缓从拉门里,爬出来,来到跪坐母亲的身边。眼前,这个时候,一位头带羊冒的男子,同样看到了她的恐惧,不禁问道:

“就是她吗?”

“是,祸具魂的源神”

“太不可思议了……”男子此刻更加瞪大了眼睛,对于他来讲恍如置身于传说的世界里,接着说“你是如何找到她的?”

“是中国区秘密教会派遣的人员,找到了从日本引渡来的人员,从中得知,保护人就隐藏在东北一带,可是就在出发的前一天,日军进攻了该地区,他们赶到的时候,保护人已经死了,只留下了这个女孩。后来,李又将她转交给了我,相当一段时间里失去了联系”

“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李已经在上海被杀了!”

“什么人干的,是日军吗?”

“估计不是,消息来源讲,他们误认为是南京潜伏组织,抓捕的当天,李就死在自己房间里了。我此刻不敢确信,是否有人,也在暗中找她!”男子重新将目光回到了千代身上。

“那如今该如何?”

“目前来讲,这里还是安全的。我会把你们的情况汇报到教会。有如何安排,我会通知你。”

“拜托了……”

妇女目送男子出了门口,看到他已经走远,不免松了口气,目光逐渐透露出心中的诡秘。她转过身,看见千代,散落的头发中,一双血迹斑斑的眼睛,悄悄地移动着,寂静无声,却蔓延出黑暗的气息。她回过头,两手抓住纸糊的拉门,又关了起来。

第七章 预言的符号

上海,地下监狱。

一只湿漉漉的老鼠,一溜烟地钻进了一个肮脏的墙缝里。

几名衣装整齐,面无血色的日本士兵,挨个严肃地立正,目光笔直地看向前方。村木走过一间间黑漆漆地牢房,在副官的带领下,来到一间有照明的房间;他停下脚步,抬头看去,只见一具模糊不清的尸体,被钉在墙面上,赤裸身体,四肢张开,胸口有他吃惊的八卦图样,俨然是用流出来的血画上去的。

“开门”村木说道。

走到尸体的跟前,那耷拉的脑袋,离村木只有二三十厘米距离;他拿起吊灯,凑近瞧了瞧,下垂的脑袋,阴影遮盖了眼睛,牙齿紧咬,可以看到露出的白牙,粗糙的皮肤,干瘪瘪地没有了一丝血色。

移开吊灯,村木退回一步,血色的八卦图样,可怖地映入脸帘,仍可看到有血滴滑到腹部。

走出牢房,几个日本士兵,在副官的示意下,走进将尸体从墙上拿了下来。副官来到村木旁边,迫切地说道:“长官!”

“很诡异的死法,你相信是他自己所为的吗?”村木退掉白色的手套。

“长官!我敢保证,看管期间,绝无人员能进入此地”副官紧张地肃立。

“我在欧洲学习的时候,看到过西方人教堂壁画,很相似;耶稣教派的某些秘密组织会,有这样的死法,来预示什么”

“……”副官一脸迷茫。

“可是在中国,传教士100多年前,就来到中国传教,耶稣教并没有兴起;尸体胸腹上的八卦图案,是道教的符号,却以西方的形式结束生命,其中很有蹊跷。你还记得吗,几天前抓捕中,也同样发现了一具类似的尸体”

“对,长官,会不会这就是南京政府为此联络,暗杀的信号?”

“我不敢肯定,这股暗流很深!”

胡同街。

“来一根?”一个日本士兵,迎面阳光,靠在杂院的门框上。

“三琦,你说战争何时会结束啊?”

“等占领了南京,战争就结束了”三琦拍拍拍那灰色的钢盔。

“健一他们连,听说芦淞会战,就死了大半。你说我会在战争结束前阵亡吗?”

“傻瓜,你不是说还有伊豆的未婚妻等你回家嘛,像个男子汉好不,岗村”

“哦,这院落真安静啊!安静地像个鬼宅子!”

突然,三琦丢了烟蒂,握起枪杆,朝礼堂走去。岗村见状,连忙跳了起来,紧跟其后,看样子三琦一定是注意到了什么或者发现了什么。

“三琦君!”

“嘘————”三琦来到神像一旁,紧握枪杆,四处扫视。随后,他伸出手指,舔了一下,感觉有股穿堂风,就在左侧的神像附近,背起枪,让岗村过去帮忙。

“咔——咔——”

果然,两人用力推移神像,渐渐神像底下,被移出一个暗藏的地下通道。三琦打开手电,握紧枪杆,跳了下去。惊恐的岗村,看看黑洞的底下,犹豫不决,朝三琦喊道:

“底下有什么?”

“可能是个密室!”三琦打开电闸,整个地下室完全展现在他眼前,不禁令他吃了一惊。

第八章 密室

“什么鬼地方?”两个手持尖刀枪杆的士兵,瞪大了眼睛,被眼前的场景,有所呆滞了。

半米高的长方形祭台,安置中央,四周雕刻有精美古老的花纹;祭台前方,一副道家符号八卦图,看似血淋淋地映入脑海,可明眼看去,却是那样的洁净,几乎如同刚新制的一样;其两侧还有小条幅挂有两个不知名的符号,一个是两个三角倒反相叠,还有一个是弧形下有三横,看上去,和道教的符号,也有相类似的含义。

牛头,马面,两具肃穆的神像,俨然就是守护神,各分站一旁,手持长矛般的利器。墙壁灰暗,光滑,除此之外,显得很是空荡无物。

三琦伸手摸摸那感觉冰凉的墙面,粘在手中的液体,像飞溅出来的血液。他回头,看住马面神像,恍然间,视线突然逼近,自己就如站立它的跟前一样,而那冷漠的面孔却静静看着你。

“回去,报告村木长吧!”抖索一旁的岗村,提道。

“……”

然而,全神贯注查看这处密室的三琦,却身不由己似的置身于脑海幻想的画面中:黑袍蒙面的教士,鹤案的花纹,慢慢走到献祭者的躺下的祭台前;戴有可怖的面具和穿有诡异装束的教士,站立两旁,眼看他们所谓神圣的时刻。献祭者高高举起一把尖刀,张睁开硕大的眼睛,血丝网住了一切,用力往自己起伏的胸脯刺去。

“嘿,三琦君,三琦君!”

“哦……”

“我总感觉这太阴森了,还是出去,报告长官吧!”

“鬼……”

东北(日军占领区)

“等一下,请等一下”一个清脆的声音,叫住了步履匆匆的角川。

“是你?”角川看住一张泛红的面庞。

“你就有意走快好了,我也赶的上的!”千津子微微露出调皮的神色,胸脯一起一伏。

明朗的天空,浮云雪白地漂浮,像一艘起帆远航的船。小鸟快速飞过一棵绿葱葱的大树,风有意摘下数片叶子,轻盈飞舞,落到了一动不动的肩上。

“真美!”角川将落在千津子肩上的叶子拿掉,无意间话语说给了千津子。

“……”千津子害羞地移开目光。

“我说的是这里的景色真美!”角川有意说了下去。

“哼——”千津子撅起嘴,对角川的坏意,不免有点生气。

“呵呵,千津子!站那里,不要动!”角川将双手拼成一个相机的框,意思给正在拂自己秀发的千津子照相呢。

“角川,你将来想干什么?”千津子突然美好地朝他说道。

“我想当个摄影师,拍许许多多美丽的风景”

“可以给我拍吗?”

“当然了,就想现在,咔嚓——。呵呵”

“难道角川君,就只有这个梦想吗?”

“恩——等战争结束了,我赚很多钱,然后去周游世界,去美国,去法国,还有英国”

“哦,一个人去吗?”

“……”角川此时来到了千津子身边,想了一下,说:“带千津子一起去!”

“行吗?”

“当然可以了!”

“那——我还要带我妈妈,还有我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