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跟着人乱喊。”徐离微微皱眉,“徐家和顾家是世交,你是顾家的姑娘,喊我一声徐三哥便是。”

“徐…三哥。”顾莲干笑,叫得十分别扭。

好在徐离没有留意这些细节,只是自顾自摇头,不甚满意,“眼下又乱又急,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顾莲忙道:“已经很好,再没有比这样更妥当的。”

徐离没有回答,抬手道:“你先等着罢。”自个儿像是撂下了此事,展开了书案上的一副地图,细细研究起来。

顾莲不会不识趣,赶忙退了回去继续做背景墙。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黄大石终于带着人赶了回来。

李妈妈和蝉丫,还有那四个顾家的婆子,一律穿了残破的兵卒服色,看起来不伦不类的,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茫然。

“小姐,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李妈妈一见到顾莲,就忍不住失声大哭起来,“你怎么那么傻?那么狠心?竟然撇下妈妈就要自己去了。”

蝉丫亦是哽咽不已,“小姐,我再也不惹你生气…”

顾莲一左一右搂了她们两个,红了眼圈儿,“你们还活着就好…”一直绷了大半天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大家都还活着,…真好。”

黄大石目光怜惜的看着她,声音放轻,“莲娘,下次可别再犯傻了。”

他本人生得虎背熊腰、孔武有力,一看就是条硬汉子,此刻语气温柔,便显得十分怪异,说不出的别扭。

徐离更加别扭,仿佛属于自己的东西在被人觊觎,心里很不舒服。

可是黄大石是她的乳兄,而她此刻也不是自己的什么人,找不出阻拦的立场,耐着性子等了一阵,开口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赶紧回城去吧。”

黄大石赶忙抱拳,“多谢三爷救了莲娘,我这就送她回去。”

徐离冷冷道:“你打算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回去?让整个安阳城的人都知道,顾家九小姐是从外头逃回来的?让整个顾府都抬不起头来?”

“这…”黄大石被他问得怔住,“那、那要怎么回去?”

顾莲收起了情绪,回头道:“大石哥,三爷他…哦,徐三哥已经安排妥当,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听她这么说,徐离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

黄大石一脸不放心,“可是…”

“三爷!”阿木坐着一辆马车回来,远远的停下了,自己一溜小跑过来,“你交待的事都已经安排妥当,可以走了。”

徐离轻轻点头,然后目光平静看了过去,“都上车吧。”

“大恩不言谢。”顾莲福了福,认真道:“等下妈妈她们上了车,我会细细的与她们交待清楚的。”犹豫了下,“将来若有机会报答徐三哥,必定万死不辞。”

徐离嘴角微翘,“我要你死做什么?走罢。”

这个生辰,真是过得惊心动魄!

当顾莲再次回到顾府的时候,心中感慨万千。

“黄老三突然病了?”四老爷问道。

“是。”顾莲回道:“黄三叔他病得很重,我想着他从前养育了我一场,好歹得见上最后一面。前天回了城,谁知道后来就出不去了。”怯怯看向母亲,“早上晚上我都记得给姐姐颂经,还往母亲不要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四夫人哽咽不已,一把搂了小女儿,像是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欣喜道:“你回来就好…”

顾莲被母亲紧紧搂住,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

四老爷起身站了起来,“眼下外面兵荒马乱的,可不许再让莲娘出去了啊!好生在家呆着。”掸了掸衣衫,“我先过去给爹报个信儿,免得他老人家担心。”

过了好半晌,四夫人才想起来松开手。

顾莲不自在道:“母亲,我没事。”

四夫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女儿有没有缺胳膊少腿,毫发无伤,方才放下心来,“没事就好,不然我这辈子都…”

谁会想到,刚好碰上如此凶煞的大祸事!

心下不免感慨,小女儿果然是一个福大命大的,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又忽地想到,听说他们家所有男丁都被处死,亏得两个女儿都没跟刘家订亲,否则还没有嫁,好好的闺女就成了望门寡。

隐隐有了一丝理由为自己的偏心开脱,看来这次倒是闹对了。

顾莲瞧着母亲神色变幻,猜不出她在想什么,不过方才从搂住自己的表现来看,此刻正是母亲最愧疚的时候,略一思量,“母亲,女儿想向你求一个恩典。”

四夫人收回心神,“什么事?”

顾莲一脸感激之色,“这一次,要不是为着去看黄三叔,我肯定不能站在这儿和母亲说话。”她道:“李妈妈养育了我十几年,含辛茹苦不说,黄家还有救命之恩,怎好再让妈妈给我为奴为婢?所以我想要了妈妈的卖身契,还她一个自由身,将来蝉丫说亲也体面一些,还请母亲赏了这个恩典。”

四夫人有些不痛快,为了防止下人不够忠心,一般贴身近侍的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但是李妈妈素来都是个老实的,又是女儿恳求自己。

她心中有愧,不觉退让一步。

想了想,叫来卢妈妈,“你去把李妈妈的契书找出来。”

顾莲拿了卖身契回去,当着李妈妈和蝉丫的面烧了,微笑问道:“蝉丫妹妹,你现在欢不欢喜?”

“莲姐姐…”蝉丫用了旧时称呼,伏在她的膝盖上哭道:“从前都是我不对,是我小心眼儿,你还救…”想起之前约定好的谎言,不敢多说,“反正…反正我这一辈子都跟着你。”

李妈妈亦是落泪,“我的莲姐儿,妈妈的一颗心都要被你揉碎了。”

顾莲安抚她们,柔声道:“没事了,现在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李妈妈伤心了好一阵,方才止住了眼泪,擦了擦,不放心问道:“那四个婆子到底嘴牢不牢?万一…”

“妈妈放心好了。”顾莲微笑,悠悠道:“除非她们活腻歪了,才敢说出自个儿撇下小姐去逃命,想来…只怕连做梦都不敢多说一个字。”

没多会儿,丹娘等人闻讯赶了过来。

顾莲笑着招呼,让丫头们端了茶水点心,一面招呼客人,一面自我打趣道:“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见我是个有福气的。”

丹娘听了一笑,“你不光有福气,还是有胆色的。”看向桐娘和二奶奶,“我们都只当你要吓病了,哪知道还是这么生龙活虎的,真是白白担心。”

桐娘夸道:“是了,我可远远不及九妹妹。”

二奶奶上上下下打量着顾莲,高兴道:“平平安安就好。”不想说晦气的事,故意凑了个趣儿,“你这么快就回来,可惜我的那些压箱底的东西,看来存不大住了。”

丹娘撒娇,“好二嫂,你可不能偏心哦。”

连一向在人前老实巴交的桐娘,也笑了一句,“二嫂,还有我的一份。”

二奶奶发愁道:“这可怎么办才好?给了这个,就不能不给那个,哎…只怕连安姐儿的嫁妆都要搭进去。”

惹得丫头们一阵哄笑,纷纷嚷道:“二奶奶大方,多少看着赏我们一点儿。”

正在欢声笑语热闹,三奶奶和五奶奶一起过来看望,桃红柳绿、姹紫嫣红,挤了大半个屋子,连丫头们都没有落脚的地方。

五奶奶环顾一圈儿,问道:“怎么不见五妹妹?”

顾莲忙道:“五姐姐身体不适病了。”

这一次,杏娘是真的病了。

顾老太爷严令,坚决不许她嫁给何庭轩!不仅如此,就在今天早上,瞧着城内归于平静,吩咐另外收拾了一所宅子,让柳氏母子搬了出去。

就连大夫人都没有办法阻拦。

对于杏娘来说,一是想着自己和意中人的亲事无望,二是后来才知道,母亲居然为了自己把妹妹的亲事毁了,再加上被祖父狠狠训了一顿,安阳城内人心惶惶,…又惊又气又怕,更多的是绝望,结果就真的撑不住病倒了。

今早顾莲回来,见到姐姐时,瞧着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

对于这个胞姐,谈不上有任何感情和喜欢,但她也没什么让自己厌恶的,至多只是天真娇气,她要是知道实情,想来也不会让母亲换了八字的。

不管如何,人前还是要替姐姐遮掩一下。

“还真是不巧。”五奶奶在旁边嘀咕,又笑,“到底还是姐妹情深,五妹妹心里担心着九妹妹,瞧瞧这都急出病来了。”

这话说的,倒好似丹娘和桐娘不够关心一样。

三奶奶听她说得不伦不类,陪着说笑了几句,便道:“九妹妹才刚回家,正该好生歇一歇,咱们还是先回去,改天再来说话。”

顾家大爷没有养大,三奶奶实际上是顾家的长房长媳,五奶奶不喜欢长嫂指点自己的态度,但又不能驳了她的面子。

妯娌俩一块儿回了长房的院子。

大夫人冷声问道:“九丫头平平安安回来了?”

三奶奶回道:“是。”

五奶奶不满撇嘴,“二嫂和六妹妹、七妹妹都在,我还想着多说几句话,三嫂非要拉我回来。”

“有什么好说的!”大夫人喝斥的五奶奶不敢抬头,自己心里仍是堵得慌,要不是出了杏娘的事,公爹又怎么会把妹妹母子撵走?四房的人都是祸害精,那个野丫头怎么没有死在外头?!

想了想,又问:“她不是在栖霞寺给杏娘祈福吗?外头那么乱,居然还活着?”

这话问得十分不友善,三奶奶只能装作没有听出来,解释道:“听小丫头们说,刚巧九妹妹的乳父病重,她头一天就回来探病,正好躲过了一劫。”

“这丫头还真是命硬!”大夫人一声冷哼,忽地像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勾了勾嘴角,“等她有一天知道实情的时候,可就有意思了。”

五奶奶仗着自己是婆婆的侄女,大胆问了一句,“什么实情?”

“不着急。”大夫人悠悠笑道:“眼下还不到时候呢。”

23安排(下)

第二天,徐离抽空回了一趟家。

徐夫人听完他的一番叙述,惊讶不已,“居然还有如此奇事?”念了一声佛,“还好没事,否则一个好好的小姑娘就给毁了。”

徐离微有沉默,问道:“母亲觉得顾家九姑娘如何?”

徐夫人一愣,打量了儿子半晌,“难道你们…”

“母亲想哪儿去了?”徐离有点不高兴,“她虽然有几分颜色,但儿子还不至于乱了心神。儿子是想,咱们家和顾家多年世交情谊,而且门当户对,若是她在人品上没有问题,何不结为姻亲?”

徐夫人听他这么说,放下了心,颔首道:“早先我也有那么几分意思,瞧着小姑娘是个柔顺懂事的。”叹了口气,“可惜后来让刘家的人抢了先,央了我去说媒,我总不好再去争抢,所以后来就没有去想了。”

“刘家曾经提过亲?”

“当时事情都快成了。”徐夫人回忆起来,一脸不解,“两家换了八字,按说很快就该合出来,不知为何却一直搁置起来。”

订亲搁置?她又呆在栖霞寺…徐离心下微沉,“这里头必定有什么缘故,咱们提亲的事暂且按下,须得先查清楚才行。”

徐夫人叹道:“你们父亲不在了,我也管不了你们兄弟几个。”拉起小儿子的手,“后宅的事就不用你们操心了,娘会替你好好打听的。”

等人走了,找来大女儿徐娴问话。

“从前你去顾家的时候,可瞧着莲娘有什么特别的吗?”

“娘想问什么?”徐娴不解,“我与莲娘拢共见了不过两次,一次是丹娘生辰,一次顾家老太爷的寿诞,相识并不深。”

“我知道,就是问问。”徐夫人叹了口气,“你对她印象如何?”

徐娴按捺好奇没有多问,想了想,“还不错,长得出挑、大方,脾气也好,上次不是还帮姝儿解了围。”

“我不是问这些。”徐夫人见大女儿说不到重点,只得告知实话,但却隐去了小儿子救人一节,“是这样,我想把她配与你三哥。”

徐娴诧异,“那刘家…”继而一顿,刘家的人都死了,哪里还有什么刘家?莲娘的确可以再另外说亲了。

有关刘家迟迟不订亲这种事,徐夫人当然不会跟女儿们说,现在更不会提起,只是道:“我就是想着你们小姑娘走得近,问问莲娘人品如何?要是妥当,方才能够配与你三哥。”顿了顿,“上次顾家老太爷生辰的时候,可有什么事端?”

如果是那顾家九小姐有问题,这种人多眼杂的时候,最容易出乱子,至于她平时在家的时候,就不那么容易打听了。

“当我想想…”徐娴回忆了一番,一点一点搜索起来,“那天很热,我和姝儿一起跟着大伙儿,站在树荫下面说话,顾家的几位姐妹都在。”忽地抬眸,“对了,那天莲娘带着娘给的翡翠镯子,正巧杏娘瞧见了,言语间便有几分不高兴。”

徐夫人摇头一笑,“杏娘性子太要强,又爱娇,凡事都想着占个尖儿,连嫡亲的妹妹都容不下。”

徐娴接着道:“我瞧着莲娘有些怕她姐姐,有意避让,没说几句话,便借口出恭离去了。”

徐夫人心中一紧,“后来呢?”

“没多久,顾家老五过来了一趟,问莲娘去哪儿了?因为莲娘不在便走了。”事关哥哥的亲事,徐娴尽量不漏过每一个细节,“奇怪的是,杏娘似乎挺着急的,说是要去找莲娘,就跟了过去。”

“杏娘跟了过去?”徐夫人脸色微变,心下像开了锅的沸水一般。

“是啊,没多会莲娘就回来了。”徐娴眼里有着不解,“但是杏娘却一直没回,宴席都没赶上,后来戏开始了好一会儿,才见着她。而且瞧着精神不是太好,一折子戏还没听完,就说头晕回屋去了。”

徐夫人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暂时没功夫跟女儿解释,交待道:“今天你跟我说的这些话,谁也不要提起。”

徐娴是贞静柔顺的性子,应道:“母亲放心,女儿肯定不会多一句嘴的。”

事关小儿子的婚姻大事,徐夫人不敢怠慢。

到了下午,就让人打听回来了消息。

“顾家五小姐的确病了。”

徐夫人琢磨了好几日,有些猜测,但又不确定。

于是,让人找了小儿子回来。

徐离把所有的线索听了一遍,一条一条归类,然后一点点联系起来,脸色有些阴沉,“这么说,顾家的五小姐有些不妥?”

“算了。”徐夫人微微烦躁,“有一个如此乱七八糟的姐姐,爹不成事,娘也高低不就的,这门亲事不要也罢。”

“母亲。”徐离眼里浮起一层阴霾,“还有一件事,儿子没来得及跟你说。”他抿了抿嘴唇,“萧苍有意把他的女儿许配与我,当时多亏二哥机智,暂时挡了过去,但是仍然惹得他很不高兴。”

徐夫人大惊,“什么?萧苍让你娶他的女儿?!”

徐离一声冷哼,“不管那萧氏女是无盐也罢,天仙也好,我都绝对不会娶她!所以眼下情况有些急,最好赶紧订下一门妥当的亲事。”

此时此刻,和萧苍翻脸不是明智之举。

徐夫人沉默了。

过了片刻,徐离又道:“儿子一是着急,二是瞧着莲娘本人的确不错,所以才起了求娶之心。”

“我明白。”徐夫人郑重点头,“顾家门第相当,莲娘本人如果没有问题,的确是个好人选。”眉头紧皱,“就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使得刘家迟迟不下聘,若是闹不清楚,如何安心?”

徐离分析道:“这件事,很可能和杏娘有关。”

徐夫人一脸惋惜,“可惜刘家的人都死绝了,不然还能问一问。”

徐离眉头一挑,“不,还没死绝。”

刘贞儿有些麻木的搓着衣服,双手泡得发白。

虽然在家是庶出,但好歹也是堂堂刺史家的千金,谁知道一夕之间天翻地覆,刘家满门被灭,父亲、嫡母,还有姨娘,还有兄弟们,全都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三嫂因为正怀着孕,也被…

“啊…!”脑海里又响起那些凄厉的尖叫,让自己脑袋隐隐作痛。

刘家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自己从千金小姐沦落为洗衣婢,一双又细又嫩的手,都被泡白泡肿了,还要被那些粗鄙的妇人讥笑,她们下午就能收工,自己却洗到天黑都洗不完。

从前嫡母虽然有些刻薄,但在吃穿用度上并不曾短缺,自己身边亦是丫头婆子围绕,何曾吃过这种苦头?

刘贞儿想哭又不敢哭,怕再被管事看见惹得人不耐烦。

“你!”管事婆子走了过来,踢了踢她的木盆,吆喝道:“跟我来!”

刘贞儿一片茫然,更多是害怕和不安,在身上擦干了双手,悄悄跟了上去,“妈妈…”尽量让自己声音谦卑一些,“有什么事吗?”

心下惶恐不已,不知道有什么未知的命运等着自己。

“哪儿那么多废话?”那婆子不耐烦,斥道:“叫你走就走,快点!”

刘贞儿紧紧咬住了嘴唇,不敢再多吭一声。

到了地方,只见婆子先行快步进去,声音谄媚,“三爷,人带来了。”

“你下去吧。”是一个年轻公子声音,冷冷的,不失清澈,等那婆子走远了,那声音又道:“进来。”

刘贞儿低着头进去,跪在地上。

“我问你一件事。”徐离的手指轻叩桌面,一声、一声,又一声,节奏渐快,让人不自觉的随之紧张起来,“你若答得好,我就把你赎出去。”

刘贞儿大惊大喜,抬起头。

一个身着翡色锦袍的少年映入眼帘,丰神隽朗、英姿出尘,双眼炯炯有神,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整个人干净利落。

“你可知道,你四哥的亲事为何迟迟没有定下?”徐离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如果刘贞儿这儿问不出来,自己就另外想法子去查清楚。

这些后宅琐事,与风云变幻的天下形势相比,不过是鸡毛蒜皮。

刘贞儿注意到他那双不带感情的眼睛,收回一刹那的迷失,明白这是自己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而且隐隐有一种感觉,如果自己说不出这人想要的东西,很可能就活不成了。

她有些不寒而栗,颤声道:“容…容我想一下。”

“可以。”徐离并不着急,追了一句,“不过别想太久,不知道的事情更不要瞎说。”

“我想起来了。”刘贞儿咽了一下口水,先保证,“绝对不敢乱说!”然后道:“有一次,我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听见母亲在跟陪房妈妈抱怨,说顾家不厚道,胡乱换了生辰八字不说,现在还装起糊涂来。”

徐离仔细听着每一个字,面上神色不变。

刘贞儿以为他不满意,慌忙磕头,“因为怕母亲认为我有意偷听,后来就悄悄避开了,但是我说的话句句属实,没有一个字是假的!那段时间,母亲一直脾气不好,时常抱怨顾家,所以四哥的亲事就没有订下来。”

换了八字?杏娘又恰巧病了?

此时此刻,徐离已经十分笃定,真正有问题的人是杏娘!莲娘的亲事,坏也就坏在姐姐的事情上头。

不知道那杏娘出了什么纰漏,顾四夫人急着要把她嫁出去,竟然不惜掉包,把大女儿的八字给了刘家!难怪刘家迟迟不肯下聘,且不说对杏娘满意不满意,单是中途换人这份折辱,谁又能咽下这口气?

他凭着推测,竟然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徐离冷笑,居然有如此狠心的母亲,亲手坏了自己女儿的婚事,还把女儿送到外面寺庙里去,是怕她闹起来吧?

难怪…她一点不都想回到顾府。

罢了,自己主要是想和顾府联姻,看重的是顾家的名望势力和莲娘本人,并不是想要找一个岳父做靠山,糊涂爹妈、混帐姐姐不管也罢。

尽管如此,杏娘的事还是让他很不舒服。

谁不希望妻子的娘家人干净清白?只是眼下是非常时期,和顾家联姻,比之平常更为重要,很重要,只要莲娘是一个好女子就行。

自己不能娶萧氏女,徐家成事,更需要和一些名门望族的支持!

“三爷…”刘贞儿小小声,身体有点瑟瑟发抖。

徐离冷眼看向她,原本的确是想着问不出什么,就把她给…但她既然帮自己解了惑,不妨放她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