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然没有想到的是,贵妃娘娘和她不仅有关系,还马上就要成为她的大姑子了。

当然了,寇空烈回来没有说明这里面关隘,而是直接告诉夫人和女儿,“顾家四房明天会有媒人来向岚姐儿提亲,这门亲事我已经应了。”

能不应吗?皇帝叫了自己和顾廷维进宫,说道:“你们两人,一个是百年世家的当世大儒,一个是能征善战的开国功勋,一文一武,何不结为儿女亲家?传开了,也是本朝的一段佳话。”

自己一头雾水,再看对方,顾廷维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皇帝的语气不容置疑,“顾家四夫人病体沉重,耽误不得,明儿就把这门亲事给定下来吧。”笑了笑,“借着喜事,冲一冲兴许就好了。”

当年北上去过幽州的武将,大致都听到了一些传言,而寇空烈本人,更是亲眼目睹过整个过程。这些年,私下一直怀疑那顾氏去了何处?今儿皇帝突然做媒,非要拉着寇家和顾家结亲,不免猜疑更加重了。

奇怪的是,宫里并没有顾氏这一号人啊?

结果没过多久,贵妃娘娘就亲自出来打了招呼,自己吓丢了三魂,顾廷维吓没了七魄,都是呆住,但是心里却都没有任何疑问了。

总之这门亲事想结得结,不结也得结,除非想自己扯根旗杆造反了。

“顾家?四房?!”武进伯夫人满脸不解,丈夫也不可能对她有任何解释,不免气急败坏,“那顾廷维不过是一个正五品的盐运使司,芝麻绿豆官儿,他的儿子半分官职也无,就想要娶我们伯爵府的大小姐?凭什么?!”

寇空烈皱眉道:“顾小七才多大一点儿,怎么会有官职?今年…”出宫前问了顾廷维一句,“今年十四了。”

“那岂不是比我们岚姐儿还小两岁!”武进伯夫人大惊失色。

“差两岁怎么了?”寇空烈觉得妻子大惊小怪,不以为意道:“又不是缺了胳膊断了腿,值得这样大呼小叫的么?”转头看向女儿,“别被你娘吓着了。”

寇氏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一则姑娘家讨论自己的亲事不合适;二则觉得蹊跷,自己刚刚参加完花会,这边顾家就突然提亲,而父亲…,居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总觉得,这两者有什么关联似的。

“这怎么可以?”武进伯夫人在旁边哭了起来,将女儿的思绪打断,“女儿家本来就不经老,寻常夫妻都是男大女小,这样天长日久才显得般配。若是反过来…,没几年功夫就显得岚姐儿老了。”一想那顾家四老爷功名不显,儿子又年幼,没有一丁点儿如意的,越发哭得厉害,“顾家怎么配得上?怎么配得上?”

她愤怒道:“这门亲事我不答应!”

寇空烈瞪了她一眼,“我已经答应了!由不得你!”他是一个暴躁的性子,军营里一语不合就要跟人打架,哪有心情跟妻子啰嗦?一拂袖站了起来,武断道:“明儿顾家提亲的人上门,我就把岚姐儿的生辰八字给了。”

武进伯夫人顿时气得噎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寇氏替母亲揉了揉胸口,心下猜疑,一咬牙追了出去,拦住父亲低声问道:“爹,这门亲事可有缘故?”

寇空烈有一瞬间的惊讶,看向女儿。

寇氏忙道:“上午乐宁长公主才办了一个花会,事情凑巧,所以…”又怕涉及什么机密不便说,补道:“爹不必说缘由,只要告诉女儿,这门亲事是不是非结不可?女儿心里也好有个底儿。”

“嗯。”寇空烈没有多说,对着女儿,不好像对妻子那样发脾气,况且女儿一向懂事孝顺,咳了咳,“那顾小七今年十四,爹替你瞧过了,人长得清清秀秀的,身量也比你高一些,除了年纪小点,没有别的什么毛病。”

寇氏不免红了脸,嗔怪道:“爹,谁问你这些了?”

“这些顶要紧啊。”寇空烈瞪大了眼睛,“我总不能坑了自己女儿!”又道:“顾小七的爹是个出了名儿的酸腐文人,别的本事没有,指点儿子考了一个秀才功名,将来可以走走仕途的路子,你别太担心了。”

寇氏嘴上说不想听,不过是害羞,既然亲事横竖都跑不了,当然还是希望未来的丈夫上进一些,听到此处稍稍放了些心。

寇空烈还道:“他们家人口十分简单,两个姑子,一个…,死了,一个已经嫁人,他娘病重熬不过了,这才急着给儿子订一门亲事。”安抚女儿,“将来你嫁过去,没准儿连婆婆面前立规矩都不用呢。”

“嗯。”寇氏觉得自己父亲粗中有细,并非莽撞的把自己许了人,放下心来,轻轻点头道:“爹你放心,我会回去好好劝一劝娘的。”

可惜劝来劝去,武进伯夫人都是一阵大哭。

但不论她是气恼,还是痛哭,女儿的婚事都由不得她做主,第二天顾家果然来了人提亲,寇空烈二话没说就当面答应了。

因为那边顾四夫人病重时间紧,官媒又腆着脸,趁热要伯府大小姐的生辰八字,原本预备好挨骂的,实在是收了顾家的大大红包,厚着脸皮一试罢了。

出人意料的,寇空烈居然豪爽把女儿生辰八字也给了。

那官媒喜不自禁,赶忙又去顾家讨要了顾长墨的生辰八字,找人去合,据说是上上大吉、天作之合,反正这不过是走个形式,谁会没事给人合出八字相克?把结亲的两家都得罪了,可落不了什么好果子吃。

因此前后不过两天功夫,顾长墨和寇氏的亲事就给敲定下来。

武进伯夫人躲在屋子里哭的时候,顾四夫人却是大大满意,病中的气色,都仿佛好了几分一般,“果然我们家小七是个有福气的,能娶着武进伯家的大小姐。”也有一点点儿不足,“可惜大了两岁。”

杏娘听得喜讯赶了过来,此刻正在床边侍疾母亲,忍不住问道:“爹,这门亲事来得何其奇怪?你是怎么说服武进伯的?小七他…,不过是秀才罢了。”

顾四夫人不乐意了,“秀才怎么了?何家那个坏种子不也是个秀才?再说我们小七年纪还小,将来…”一阵气喘,一阵咳嗽,“将来自然、自然有机会蟾宫折桂!配谁家姑娘配不得?”话是这么说,到底自己也没有太大底气,看向丈夫,“到底为何?你就别…、别瞒着我们了。”

顾四老爷知道瞒不过,好在皇帝提前有交代,只道:“这是皇上的意思。”

“啊?”杏娘瞪圆了眼睛,“为何?”

“或许是…”顾四老爷吞吞吐吐的,一想起小女儿死了又活,再死再复活,这颗心就忍不住要蹦出去,先是护国长公主,这会儿又是贵妃娘娘,下回她就是变成了皇后娘娘,自己也不惊吓了。

心头忽地一顿,这事儿…,说不定还真没个准儿呢。

顾四夫人喘气问道:“你快说呀。”

顾四老爷这才收回心思来,撒谎道:“许是皇上看在莲娘服侍过他一场,念着几分旧情分吧。”不欲多说下去,皱了皱眉,“反正是好事,问东问西的做什么?难道我还能叫皇上给个缘由不成?往后别再提了。”

杏娘却是信以为真,连连点头,“皇上是一个狠心的,不过他入了妹妹的魔怔,很可能就是这样,不然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顾四夫人本来就是强撑,听到这节,不由神色一散,卧在了枕头之上,“她虽然是个不孝的,可是余荫了小七,我也不怪她了。”忽地想起小女儿早就死了,要怪又能去哪儿找她?因为病重,变得格外容易伤感,“苦命的丫头,狠心的丫头,真真是白生下她一场了。”

顾四老爷听得浑身不自在,心想那贵妃娘娘活得比谁都滋润,要是知道她娘红口白牙的咒她,指不定又要发脾气的。一想到她做护国长公主那会儿,毫不手软给了亲娘一顿板子,就觉得那不是自己的女儿,简直是自己的祖宗!

与武进伯家结亲的好消息,很快传遍了顾家。

顾家是分产不分居,长房、二房和四房不过是一墙之隔,消息传到顾大夫人的耳朵里时,不由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私下与丈夫发牢骚道:“怎地这等好事,轻轻巧巧就落到了老四屋里?那小七不过是个白面书生,倒是白白娶得一个伯府家的嫡出千金!”

顾大老爷亦是觉得惊讶,不过总归是好事,淡淡道:“小七娶了高门贵女,也是咱们顾家的福气。”叫自己头疼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委实颇为棘手。

最近京城不断有人咳嗽、发热,面颊上长出一些小小红点,继而病倒不起,以致最终撒手人寰,因为连着死了七、八例,所以连自己这个京兆尹都被惊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目前计划是这样的,月底完结这个坑,8月休息+办各种私事+新文的人设和大纲、草稿,9月初开始挖新坑~~

本文讲了一个假公主的故事,新文则是一个真公主的故事,同样是穿越女~~

目前想好两个名字《皇帝他妹》or《公主很忙》~~【呃,好像有点二货~~

=================以下是暂定的文案==========================

穿越了!

居然是公主!

艾玛,母亲是皇后娘娘,前面还有五个同胞哥哥,如此甚好,甚好!

等等,好像怀孕了?

这…,也算是喜事吧。

自己居然还没有成亲?!

PS:女主没有带球跑,因为后来又倒霉的重生了~~

目前想到的大概就是这些内容,具体还要后面细细规划一下~~~

☆、273大结局(三)

随着时间的推移,京兆尹大人的头疼症越发厉害了。

无他,京城里患上奇怪风寒的人越来越多,因这病有传染性,叫周围人的都是如避洪荒猛兽,仓皇逃开不已。

最初是一个西域过来倒卖茶叶的商人,在客栈发热病倒,身上出了一些红点,起初看着不严重,但是没熬多久就死了。客栈掌柜叫了衙门仵作过来验尸,证明了客人的死和自己无关,封了一个大大红包打发,还为这件倒霉事抱怨了好几天。

没想到,后头更加有苦说不出。

过了几天,店里的一个小伙计得了同样的病症,熬了半个月也去了。客栈一连出了两条命案,哪怕和自己无干,也真是有够晦气的,气得掌柜将那客人用过的铺盖枕头床帐,以及小伙计留下的衣物鞋袜,统统烧了个干净!

心想都化作灰了,总该消停了吧。

却不料,这只是一场铺天大祸的开始。

没隔多久,掌柜对面的小酒铺老板,不过是亲自过来送了几坛子酒,也得同样病症去了。再接着是斜对面猪肉铺子的老板娘,街头卖梨的小哥儿,小哥的爹,总之一个传染一个,一个跟着一个倒霉送命。

且这病奇怪,传染起来还没有一个定数,不定就找上了谁。

这间客栈的足有半条街的人家做丧事,好不晦气,大多数铺子或者搬走,或者干脆关门回家歇一阵,昔日的繁华热闹变做清冷萧条。

甚至因为闹得凶,行人都不敢再往这条街过来了。

然而病魔却没有因此消停,不知怎地,居然像透过空气一般蔓延开来,其他街道也渐渐有人病倒,慢慢地,将整个京城都笼上了一层愁云惨雾。

从八月初西域客商发病去世起,到了十一月,不过三个月时间,京城里因为患上此次时疫而死去的人,已经多达六十多个了。

并且还有人陆续病倒,咳嗽、发热,以至于卧床不起,相继离世。

此事不仅惊动了京兆尹,还上达天听,皇帝派了几名得力太医出宫察看病号,却是没有分析出个结果,更没有研究出什么特效药来。

徐离对此颇为烦躁,又是恼火,连带最近胃口都不大好。

顾莲劝他,“你别着急,还是等太医们拿个章程出来再说。”看了看替他盛的汤,只怕早就凉了,因而将自己的这碗推了过去,“别白白饿坏了自己。”

徐离默不作声,端了汤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小豹子眼睛亮亮的,朝着父亲看得目不转睛,“父皇好厉害!”说着,自己端起碗“咕咚咕咚”喝了起来,鼓着腮帮子,完事儿还得意的亮了亮碗底儿,“我也喝完了。”

顾莲怕惹得徐离心烦,朝乳娘们挥了挥手,“差不都吃完了,赶紧带他们出去到外面玩儿,去吧。”

麒麟突然站了起来,一手牵了一个弟弟,说道:“父皇这会儿有要紧事思量,咱们都不可以喧哗打扰,吃得差不多了,我领你们到外面去玩儿。”

顾莲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不知怎地…,最近麒麟像是一下子长了几岁,忽地变得懂事起来,一次、两次还不觉得,这会儿留心了越发觉得奇怪。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一夜成熟。

正在琢磨之际,忽地有宫人神色惊慌进来禀报,“皇上、娘娘,花园里有一个做粗活的小宫女发热,身上…,身上也起了红斑!”

殿内众人都是大吃一惊。

顾莲这会儿亦是没空多想麒麟,先按下不提,朝徐离道:“居然传到宫里了?!听闻这病麻烦就在于会传染,一人得了,可能身边的人都会染上呢。”

徐离断然道:“将人隔开!传太医。”

“等等。”顾莲叫住人,回头与皇帝说道:“宫中仆役住的地方有限,便是隔开,也不是单独留个屋子罢了。这场时疫来势汹汹,要隔就索性隔开一点,而且没准儿后面还会有人感染,那么小点儿地方怎么够?”

徐离问道:“那你打算在哪里安置?总不好病了就都送出宫去,外面不定传成什么样儿,倒是越发叫人惊慌了。”

“自然是不能送出宫去。”顾莲已经快速的思量了下,说道:“我想了,不如把钟翎宫的宫人迁出来,暂时在凤藻宫安置,腾出整个一个宫殿安置病人,然后大门一锁,每日派太医过去诊治,也免得疫情四处传播。”

徐离犹豫了一下,颔首道:“好,就依你这个法子。”

顾莲如今掌管着六宫的一切琐事,即便主子不多,但是加上成百上千的宫人,管理起来也不轻松。此刻与皇帝告了声忙,先撇下了他,领着窦妈妈进行各种安排,身姿翩翩然的先出去了。

徐离看着那一抹婀娜窈窕的身影,微微出神。

京城里的时疫固然叫自己心烦,而叶东海再回来为侄女送嫁,再回京城,同样叫自己心烦。倒不是担心她会再与叶东海有瓜葛,毕竟三个儿子都生了,又与自己朝夕相伴这么多年,叶东海再好也成了过去。

只是那一块强行压下多年的心病,再次被勾了起来。

不管她之前是嫁了人也好,生了别人的孩子也好,事情已然发生,自己不会再用这些去埋怨她。哪怕一开始她不愿意,骂自己有病,横竖跟自己拧着,还替叶东海又生下了一个儿子,因她当时已然嫁为人妇,做了人母,虽然叫自己不痛快,但这也是人性逃不了的牵绊,怨不得她。

心里唯一揭不过去的,还是…,她的真心实意究竟如何?

她一定很聪慧,又隐忍,这些年伴在自己身边一直做得很好,几乎无可挑剔!某些时候,自己甚至觉得,她骨子里和自己是一样的人。

但…,正因为如此,所以有些东西埋得太深了,不能确认。

徐离有些厌恶自己,为了一个女人,费劲心思和多年心血也罢了,现如今彼此孩子都有了三个,却还是吃不准她。这般患得患失、起起伏伏,全然没有在战场上的杀伐果断,果然一入情障,人就变得痴傻可笑起来了。

他走了出去,看到顾莲正在外殿一项一项的交待,吩咐道:“从今往后,在疫情好转之前,都不许再吃生的瓜果,反正现在天冷也不宜吃凉的,凉菜之类的都免了。然后分派人员督促大伙儿,吃东西之前务必要净手,水一定要喝烧开过的,特别是御膳房那边,做饭之前,菜刀和砧板等物也要用开水烫过…”

“问问太医,除了艾叶之类的熏香草药,还有什么可以大范围使用?烧酒和食醋是不是能洒一点儿?总之,大家都要谨慎小心一些。”

“如果再有人发热症状,必须上报!瞒而不报的,发现别人病了帮着隐瞒的,抓出来一律过来回禀本宫,全部严加处置!”

又叫了江真娘几人过来,以及麒麟三兄弟,“宫里有人得了恶疾,往后的日子,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玉粹宫,且都老老实实在宫里面玩儿。”又把方才要勤洗手之类的话说了一遍,“你们莫当耳边风,若是麒麟他们几个感染了症状,不消我多说,也该知道是个什么下场!”

“是,奴婢谨记。”江真娘等等人都是一脸惶恐,齐声应了。

顾莲上前摸了摸麒麟的脑袋,含笑问道:“母妃刚才说的话,记住没有?”又蹲□去,一手揽了小豹子,一手揽了小狼,“你们两个也要乖乖的,听话哦。”

“我听话的!”小豹子跟麒麟小时候差不多,活泼好动,猛地上前一抱,居然把母亲推倒在了地上,众人又是笑,又是慌得赶忙上前搀扶。

顾莲站起身来,笑道:“二愣子一样的家伙!”

小狼便在旁边抿着嘴儿笑,有一种乖孩子看调皮家伙的隐隐自豪。

麒麟到底大了好几岁,已经懂事了,上前帮着拉了母亲起来,还掸了掸灰,“母妃你有没有被磕着?疼不疼?”

顾莲摇了摇头,“不疼。”低头看向麒麟,目光里面尽是温柔和怜爱,“我们麒麟最近懂事了很多呢。”

麒麟得了夸奖,表情却不像从前那样兴奋,只是“嗯”了一声。

顾莲笑了笑,“最近这是怎么了?”很有耐心的偏头等待,并没有因为时疫的忙碌就忽略儿子,趁着空隙,还不忘叮咛乳娘们看好小豹子和小狼,没有一丝遗漏。

徐离在门口静静地看着,目光闪烁不定。

像是感应到了身后有人一样,顾莲回过头来,松手让麒麟先去玩儿,回头笑道:“皇上什么时候出来的?也不吱声儿。”

徐离笑道:“在看贵妃娘娘运筹帷幄、调兵遣将,不觉着了迷。”

“这是什么刁钻古怪的话?”顾莲携了他的手,才吃了饭,习惯性的往后院绕一绕消食,浅声道:“慌乱能有何用?难道我慌了,时疫就因我着急自己散了不成?”摇头叹了口气,“只盼那宫人只是寻常发热,不是时疫,莫要弄得大家不安生才好,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说了半日,忽地在连廊口上一顿,抬起眼眸,“皇上怎么不说话?”

徐离看着那张明光净莲一般的脸庞,长长的飞眉,用手轻轻抚了抚,一阵熟悉的柔滑掠过指尖,仿佛用水晶做成的曼妙人儿,不仅秀色可餐,心思更是剔透玲珑,是自己此生唯一珍爱的女人。

而同时,她还是自己三个儿子的亲生母亲。

如果…,没有叶东海和那一对孩子,自己和她,也算得上是圆满了。

“还在为时疫的事烦恼呢?”顾莲抬眸问道。

徐离看着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太过干净,太过犀利,仿佛能看穿人心似的,竟不自觉的避开了视线,轻轻“嗯”了一声,携她的手一起下了连廊台阶。

今年时疫弥漫不休,偏偏落雪很晚,仿佛预兆明年也没有一个丰年似的。

院子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偶尔微风起,有几片迟迟不肯落下的发黄树叶,终于在冷风的繁复吹动之下,飘飘洒洒落了下来。

“冷不冷?”徐离握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嘴边呵了几口气,还嫌不够,干脆一左一右夹在自己腋窝下面,“别冻住你了。”

顾莲见他满眼的柔情蜜意,不觉心底一软,“还好,走几步便回去暖和就是。”顺着当前的姿势,向后环住了他的腰身,仰面柔声道:“不知怎地,这会儿觉得心情特别地安宁,好希望…”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口,“时光就这样永远停驻下去。”

情话绵绵,徐离听得亦是一番心动。

之前的念头不免有些动摇。

可是…,揭过了,后面的几十年都再也没有心结,岂不更好?感受着怀里佳人的娇软,心头又是一跳,万一最终是一个坏消息呢?要如何面对,如何承受?后果简直不堪想象!

若无她、若无情爱,自己的人生也就失去了流光溢彩。

情至深,唯恐终是幻梦一场。

“走吧。”顾莲松开了他,笑道:“回去呆着也好,等下冻僵咱俩可就不美了。”一面拉着皇帝上了台阶,还细细劝慰,“上次不是说有一份方子有些效用吗?回头等太医们再研究研究,改良改良,兴许就能对症下药了。”

徐离笑道:“是啊,对症下药就好了。”

“真的是时疫的红斑?”顾莲提起了心,问道。

“是。”窦妈妈脸色也是难看,“太医诊断过,说症状的确是时疫无疑。”不由发愁低声道:“娘娘,这…,这可怎么办才好啊?怎地都闹到宫里头来了。”

顾莲心情低沉,“皇宫里的人也要出去采办东西,哪能一点都不接触?虽然这几个月戒严很多,但还是…”越说越是叹气起来,“三个月了,太医院就是拿不出一个解决的法子,真是叫人着急。”

心下却是明白,以古代落后的医疗条件来说,很难马上就有特效药的。

窦妈妈亦是嗐声叹气的,“这些日子,皇上的心情很是不好呢。”

“谁让他是皇上?当然担心百姓子民了。”顾莲打岔了一句,试图缓和气氛,终究不过是徒劳罢了。因为暂时想不出什么良策应对,干着急也无益,倒是腾出空琢磨麒麟的事,叫了江真娘过来问道:“麒麟最近是怎么回事?乖乖的,但也太乖了,像是大猫被人拔了胡须,老实的都不像他了。”

江真娘回道:“这个奴婢也发觉了,赶巧娘娘忙得不行,正想找个空儿再跟娘娘细说呢。”又解释,“但是最近并没有任何特别的事,奴婢亦是问过大皇子,但他一个字儿都不肯讲,只说没什么。”无奈苦笑,“反倒有些嫌奴婢聒噪了。”

“我去看看。”顾莲忍住微微不快,站起了身。

偏生赶巧了,刚到水晶珠帘的门口,便见麒麟拿了一块糕点递给小狼,“方才见你吃的少,绿豆糕要不要来一块?你爱吃的。”

“好。”小狼清脆的应了一声,伸手要接。

“三皇子等等!”一个宫人赶忙抢着接了,朝麒麟陪笑道:“大皇子,娘娘刚才说过了,最近时疫凶猛的紧,吃东西之前一定要洗过手才行。”扯了小狼,“奴婢先去服侍三皇子去洗个手。”

等回来了,却是另外拿了一块给小狼。

麒麟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以他的年纪和聪慧,自然看得出来,那宫人是在嫌弃自己没洗手不干净,忍了忍,最终居然把气咽了下去。

顾莲在珠帘后面看得惊讶,与窦妈妈轻声道:“连脾气都改了?”

窦妈妈皱眉道:“娘娘别恼,待奴婢过去教训那些不知上下尊卑的!”

“先不用。”顾莲摆了摆手,要教训一个奴才什么时候都来得及,那宫人…,分明是以为麒麟为“宫女”所生之子,不及小豹子和小狼尊贵,所以才敢如此放肆!回头再慢慢做处置好了。

倒是儿子最近举动异常,叫自己十分奇怪。

他是皇帝头一个皇子,是自己和徐离的第一个孩子,从小千娇万惯,何曾让他受过半分委屈?而方才以他自幼小霸王一样的脾气,居然没有发火。

“为什么?”顾莲将儿子领到了旁边,单独问道。

麒麟的眼睛亮晶晶的,神色倔强,只是抿嘴不回答。

顾莲轻轻一声叹气,将儿子搂进了自己怀里,柔声问道:“是不是,有人告诉了你生母的事情?”

麒麟猛地一抬头,“母妃怎么知道?!”

果然如此。

早就知道会有这样面对的一天,只是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快一些罢了。

“母妃…”麒麟忍了许多天的委屈,终于忍不住,眼睛亮亮的看向她,“我真的是宫女的儿子吗?是什么夏美人,是什么贞嫔所生?是吗?”

他满眼期盼,分明是想要母亲否定这个答案。

顾莲深深看着这个骄傲的儿子,感到一阵心痛,但却微笑道:“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