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来了,陆明珠、柳絮、凌霄都要起身,他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拘礼。

陆明珠一扭头,见江令宛坐着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就坐下来用胳膊肘拐了拐她:“萧湛果然宠你,他来了你竟然坐着都不带动一下的。”

江令宛只是习惯了,之前在萧家的时候也是这样,萧湛回来她要是在忙,就忙自己的,并不用起身迎接。

她自己没意识到,陆明珠说了,她才发现问题。

见她如此,陆明珠就知道在萧家她一贯是这样的了,忍不住叹道:“我以为我哥哥对我嫂子已经够宠爱了,可跟萧湛宠你比起来,还是差远了。萧清华长得好,地位高,对你还这么好,你有福了。”

江令宛轻笑一声:“有福的是他,我宛卿从那么多人中垂青于他,下嫁萧家,他对我好不是应该的吗?”

陆明珠被她逗乐了:“没错,的确是下嫁,当初可是萧清华去求的圣旨。要不是皇伯伯赐婚,他还娶不到你呢。”

两个小姑娘轻声地说着话,偶尔笑出声,像两朵漂亮的花。

萧湛盯着其中一朵看,虽未说话,眼中却盛满了笑意。

凌霄也抬头朝她们看了几眼。

饭毕,萧湛让随拿拿了四碟点心,放到江令宛面前:“吃吧。”

小姑娘喜欢吃味道重的,他怕她斋菜吃不习惯,饿着了。这四种都是她最喜欢吃的。

江令宛原本很镇定的,却被他这个举动闹得脸红了,不过是一顿饭而已,别说饿不着,就是饿一顿又有什么关系。

他这样大张旗鼓地送点心来,好像她很娇贵很不能吃苦一样。

江令宛不想吃,可萧湛就负手站在一旁盯着,意思是看着她吃。

江令宛实在受不了,瞪了他一眼。

萧湛只是笑看着她,眼中都是温柔的宠溺。

这是凌霄第二次见两人秀恩爱了,比起第一次他淡定了许多,只看了一眼就迅速转开了脸。

可陆明珠还是头一回见啊,她就坐在江令宛旁边,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多余。

太过分了!

太丧心病狂了!

我这么个大活人在旁边坐着,你们就这样旁若无人的秀恩爱,合适吗?

我还是个未出嫁的单身少女啊,你们这样还有人性吗?

单身少女陆明珠呆不下了,因为她实在顶不住萧湛的深情的眼神了。

“宛姐儿,差不多到派药的时间了,我先去看着了,你别急着来,吃完了糕点再来。”

陆明珠起身就走,江令宛闹了个脸红,也要走:“我跟你一起…”

话还没说完呢,她的手就被萧湛拽住了。

刚刚起身,还没来得及走出去的凌霄:…

愣了一下之后,他立刻加快脚步,飞也似出了门。

柳絮紧随其后,还十分体贴地把门关上了。

萧湛把江令宛抱进怀里,声音带了满意的笑:“柳絮办事很尽心,该赏。”

江令宛本来有点生气的,可人被他抱住了,心里的气就不翼而飞了,哪还记得气什么,只想与他温存甜蜜。

今天该他当差,中午就一点点时间,他不休息,大老远跑过来看她,她都知道。

过了好一会,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外面派药已经开始,萧湛也到了回宫的时候,江令宛目送他出门,隔了一会等脸上的热褪下去了,才走出白云寺,到大门口与陆明珠汇合。

宁轩刚过来的时候,只看到陆明珠与凌霄,他以为江令宛已经回去了,正打算离开,就看到萧湛从寺里走了出来。

他脸色难看,右手陡然攥紧。

今天该萧湛当值,中午他不在宫里休息却到白云寺来,只有一个原因。

他眼神很冷,盯着寺庙的山门,不一会,从里面走出一个纤细玲珑的身影。

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一段时间未见,她变化并不大,还是那般美丽,还是跟从前一样只要她一出现,就能立刻吸引住他的目光。

她梳了妇人发髻,跟他梦里的模样相差无几。可这妇人发髻却是为另外一个男人而梳。

宁轩抬脚,大步朝寺庙走去,赶在江令宛走到派药的棚子前拦住了她。

“宛宛。”

他像梦里那样叫她,贪婪地盯着她娇花般美艳的脸,她眼波明媚,眉梢带着娇,那是已婚妇人才有的妩媚,她脸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红晕,双唇有些不自然的红。不用想也知道刚才萧湛必然肆意掠夺了。

一想到萧湛不分昼夜的占有她,他就嫉妒得发狂,心像被万蚁啃噬一样的疼。

“宛宛。”他毫不避嫌,贪婪地盯着她,“我有话与你说。”

江令宛冷笑,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你想说什么?是想说我成婚当天,你刺杀我夫君失败?还是想说,回门那天你毁我名声没有得逞?又或者说,你想谈谈这次瘟疫的事?”

她话语很冷,没有半分温度,宁轩胸口比刚才更闷更疼了。

他凝视着她:“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都是因为我心里有你。”

呵!

好一个深情款款!

好一个真心表白!

心里有她的人她见多了,顾表哥,萧湛,还有水央学社的儿郎们,他们可从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

一次又一次地对她下手,竟然还有脸说是为了她。

真是虚伪之极,无耻之极!

“这些花言巧语,说给你未来的妻子听吧。”江令宛眉眼如冰,声音带着冷意,“我听着只会觉得恶心。”

她无情的话语是世上最残忍的刀,扎进宁轩胸口不停的搅动,疼得他近乎麻木。

“我不会碰她的。我想娶的是你,也只要你。”他捂着胸口,声音低沉,“迟早有一天。”

你会是我的。

第128章

来势汹汹的瘟疫终于研制出了能对抗的药方,这个消息让京城上下都为之一振。

大家看到了希望,知道救灾有望,捐款就越发的积极。

救灾派药是江令宛跟白云寺的法玄大师发起的,这两个人一个是受人追捧、万众瞩目的宛卿;一个是德高望重,佛法高深的皇家寺院主持。两人在京城都是家喻户晓,非常有号召力的人物。洪文帝就把赈灾捐款事宜交给他们去办。让萧湛在旁协助,维护秩序。

嫉妒江令宛的闺秀们酸了,江令宛未出嫁之前在京城出尽风头,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虽然只是五品官员的女儿,却硬生生活出了大齐第一贵女的模样,还嫁了萧湛这样位高权重、俊美无双的男子,让她们羡慕嫉妒却又只能仰望。

好在江令宛成亲了,不管你多优秀多出众,一旦嫁人婚后就只能囿于内宅,拘泥在丈夫孩子身边,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随心自在了。

没了江令宛,她们就有了出头的机会了。

然而她们才高兴了短短几天,江令宛大婚,儿郎们拉起的“宛卿下嫁萧清华”的横幅还没有撤掉呢,她又一次站到了风口浪尖,狠狠碾压其他人。

她没有老老实实待在内宅,反而受到洪文帝的嘉奖,跟着法玄大师一起做事。

法玄大师的信众遍布大齐上下,在京城,从贵族到民间都备受推崇,她何德何能,有什么资格跟法玄大师在一起做事?

好气啊!

法玄大师的脾气太好了,竟然愿意容忍她这样沽名钓誉、不安于室的人。

爱慕萧湛的闺秀们却是另外一番看法,她们为萧湛抱不平,凭什么让江令宛主要负责赈灾事件,让萧湛在旁辅助?

萧湛为官多年,一向是主导,何尝给别人做过副手?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到了募捐那天,她们一定要摆明旗帜告诉众人,她们是冲着萧湛才捐银子的,绝不让江令宛沾到一文钱的光。

水央学社的儿郎听说此事,立刻叫嚷开了:这次瘟疫出力最多的是我们宛卿,萧湛明明是沾了我们宛卿的光。让他给宛卿打下手,那是照顾他分他功劳。他不去,大把的人抢着去。

水沚学社的姑娘们也为宛卿小姐姐叫屈,她们决定好好反击:你们不是说要冲着萧湛去捐款吗?那我们就冲着宛卿小姐姐去。打嘴仗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就募捐的时候比一比,看谁捐得多。

这个建议立刻得到水央学社儿郎们的一致认同,他们拍着胸脯道,论起捐钱,他们有实力的,没在怕的!

自打喜欢宛卿,知道宛卿喜欢银子之后,儿郎们便开始省吃俭用为宛卿攒钱,后来组办了水央学社,再后来又做起了生意,钱生钱,利滚利,手头越发宽裕了。

儿郎们的家人原本觉得他们不像话,整天宛卿宛卿的追着姑娘跑,后来发现他们发乎情止乎礼,进入学社之后坏毛病改掉了,读书用功了,纨绔子弟开始振奋兴起,奋发图强了。还开了铺子,能赚钱不跟家里要银子了。他们就改变了从前的看法,看孩子们满意,提起江令宛也是赞不绝口:这个宛卿呀,真真不是一般人,看看我家臭小子,现在变了一个人。

水沚学社的姑娘们也不遑多让,不管是在女学还是在家里,她们力争上游,表现出众,学社里的姐妹们互相帮助,一起进步。提起水沚学社,众人都竖起大拇指,夸姑娘们知书达理,端庄大气,自信从容,贤良淑德,是最佳儿媳人选。

所以,到了募捐这一天,除了学社里的儿郎、姑娘们之外,他们的家长也纷纷解囊,摆明车马告诉众人,他们捐款是为了做善事,更是为了给宛卿撑腰。

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第一天募捐下来,江令宛筹到了三万两的款项,比法玄大师足足高了一万两。

法玄大师的信众们很不好意思,他们也没想到竟然会少这么多,俱一脸惭愧地看着法玄大师。

法玄大师慈眉善目,寡言少语,一整天下来,除了念佛,他只点头或摇头,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众人早已习惯,毕竟法玄大师说的话都极富哲理,有很多预言都能一一实现。

因为语贵,所以少言。若谁能得大师开口,得一句批语,便可以让那个人身份陡然贵重起来。

据说当今圣上还是皇子之时,法玄大师就说他贵不可言。

一天的募捐已经结束,大家都不愿意离去的,有法玄大师的信众,想看看大师今天会不会说点什么话。也有学社里的儿郎姑娘们,他们想守着宛卿,多跟宛卿待一会。

江令宛冲法玄大师微微福身:“大师,辛苦了,我派人送您回去,明早再去接您。”

江令宛前世不怎么信佛,就算后来到了百草庵,跟着尼姑们吃斋念佛,她也并没有十分信奉。可重生之后,她态度大改,对佛祖高僧们尊敬起来。

她坚信,一定是她在百草庵做药膳照拂百姓,才得了重生的机缘。所以这几年,她每年都向白云寺捐钱,积福报,感谢佛祖让她重生。

法玄大师起身,和气地念了一句佛偈:“阿弥陀佛,夫人造福灾民,有大善,有大福,有大贵。”

围观的群众们沸腾了!

等了整整一天,法玄大师终于开口了,只说了一句话,是夸赞江夫人的。

学社的儿郎姑娘们激动得想要尖叫,啊啊啊啊,听见了吗,大师开口了,夸我们宛卿有大善,有大福,有大贵。

我就知道宛卿小妹妹不是一般人!

我就知道跟着宛卿小姐姐不会差!

宛卿小姐姐越来越棒,我要吹捧一辈子!

围观的群众们也激动了,一个个抓着学社里的人问:你们学社还要人吗?我家儿子/女儿年龄挺合适的。

没有适龄儿子/女儿的人酸了,也抓着学社里的问:我虽然孩子大了,但我也挺向学的,你们还缺社员吗?年纪很大,但任劳任怨,吃苦耐劳的那种。

萧湛看着沸腾得人群,嘴角露出一抹骄傲的笑意。

金吾卫维持秩序的儿郎们看傻了眼,他们何时见过指挥使这样笑过啊,还有指挥使大人看夫人眼神,那叫一个情深,那叫一个温柔,啧啧啧,他们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也好想加入水央学社呀,论年纪,他们是很合适的,今天报名,还来得及吗?

坐进马车,萧湛就亲了小妻子一口。

“宛姐儿,辛苦了。”

累了整整一天,她不停跟来捐款的人点头致谢,有些人身份尊贵,她还要抽出时间与人攀谈,午饭只匆匆吃了几口。习惯午睡的她,今天中午并未休息,下午他几次看到她露出倦容,但她却撑着,一直仪态端庄,面带笑容,没有丝毫懈怠。

萧湛倒了一杯茶,先端给她喝。

江令宛的确觉得倦了,但想到今天的募捐能买到足够多的药材让灾民早日康复,她觉得自己的劳累很值得。

一上马车,萧湛给自己倒水,喝着加了蜂蜜的茶水,江令宛从嘴里甜到心头,身上的疲倦也减了大半。

喝好之后,她给萧湛也倒了一盏,递到他唇边:“你也辛苦了,五舅舅,这一杯犒劳你。”

萧湛把茶水接过来,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就把她扯进怀里:“茶水不是犒劳,你才是。”

他拥着她,俯身低头,品尝她的芬芳。

马车粼粼,虽平稳却难免有晃动,两人唇齿相接,呼吸相闻,心也因马车的震荡而变得躁动。

成亲这几天,他们日日拥吻,却怎么也亲不够。

等马车停在了定国公府门前,萧湛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

萧湛先下马车,朝后退了两步。

他负手而立,等柳絮扶江令宛下车。

江令宛觉得没什么,既然防备着萧嗣寅,那做戏就得做全,只要萧湛对她好,只要他们日子过得甜,在外面萧湛能不能扶她下马车,并不重要。

回图南院的路上,两人始终保持一步的距离,虽然不停说话,却因为不能靠得太近显得不够亲昵。

江令宛很想笑,在车上,他们紧紧贴着,几乎要挤成一个人,一下车又赶紧保持拒绝,萧湛想牵她手,却又忍着。

明明是正经夫妻,却要偷偷摸摸背着人,诡异又滑稽。

她没忍住,笑了出来。

萧湛知道她在笑什么,也忍不住笑了。

等回了房,关上门,他就抱住江令宛,亲她的耳朵:“你怎么那么好!”

他因为忌惮大老爷,不能正大光明牵着她的手走路,她一点不生气,还甜甜地笑。

她怕他愧疚,所以逗他开心,当他看不出来吗?

这个小东西啊。

萧湛的心软成一汪水,将她抱紧了,唇从耳边一路到她白皙的耳垂,慢慢含住,轻轻吸允。

江令宛身子一颤,把脸埋进萧湛怀里。

这是萧湛,是五舅舅,也是主子。

她何其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