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洪文帝住的行宫,其他人住的都是帐篷,帐篷挨着帐篷,有一点点声音都能被隔壁听到。

她下午睡觉还听到隔壁某位大人在跟夫人吵架呢,她可不想被人家听墙角。

“还是去看星星吧。”江令宛挽住他胳膊,撒娇般道,“我们坐马车去。”

“好。”萧湛眼中有一抹满意闪过,宠溺地摸摸她头。

她说的,他都依。

马车在草原上驰骋,一开始萧湛驾着马车,后来他坐进来抱着江令宛,信马由缰,马儿走到哪里就是哪里。

马蹄踏着草原,发出响亮的声音,空气清新又芬芳,天空缀满了星星,像宝蓝色绒布上的一颗颗宝石。

两人一边看星星,一边听着虫叫蛙鸣,竟是前所未有的美好。

小姑娘嘴角含笑,笑靥温柔,是美好之最。

萧湛亲她脸颊,最后把吻落在她的唇上。

东方的天空出现一抹鱼肚白,紧跟着太阳升了起来,休息一夜的人们纷纷出来踏青赏玩,萧湛的马车才回到帐篷前。

一路上,不时有歆羡的声音传来,说萧湛宠妻,一大早就带娇妻去看日出了。

江令宛听着,脸颊微红,心头满是甜蜜。

哪里是去看日出,他们分明一夜未归,一开始在马车里看星星,她说这里真好,要是能像之前那样在外面住一夜就好了。

萧湛微微一笑,在她耳边问:“你猜,我带了几辆马车来?”

江令宛一愣,看着他含笑的眼,不敢置信:“你莫不是像上次那样,多带了一匹马出来?”

“知我者,宛姐儿也!”

萧湛一个响亮的口哨,果然从远处跑来一匹马车,车内有帐篷被褥,干净的衣服,一应物品齐全。

天为被,地为床,耳旁是虫鸣,头顶是星空,陪在她身边的,是萧湛。

上午原本约好了跟陆明珠、程静昕一起放风筝,陆明珠却说有事不来了。

程静昕笑道:“这个明珠,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昨天嚷嚷要放风筝的是她,今天临时不来的也是她。”

“来,我们俩比赛,看看谁的风筝飞得最高。”

两人放了一上午,刚用过午饭,听说陆明珠把脚扭伤了,就一起去看她。

“明珠嚷嚷着要打猎,还没开始就把脚崴了,估计要懊恼了。”

两人想等会见了面,一定要好好哄她,免得她心里郁闷,发起脾气来。

等她们见了陆明珠,却发现想象中的情况并未出现,陆明珠的确崴了脚,半躺着,但她脸颊绯红,眼眸水亮,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一脸甜蜜的笑意。

江令宛心里有底了,这次狩猎,凌霄也来了,陆明珠的脚八成是跟凌霄在一起的时候崴的。

果然,两人还没开口问呢,陆明珠就迫不及待跟她们分享好消息了:“宛姐儿,静昕,我要跟凌霄成亲了。”

她眼角眉梢都跳跃着幸福:“再过两个月,等我爹回京述职,他就提亲。”

陆明珠脸颊红了,却不是害羞,而是喜悦:“你们可以准备添妆礼了。”

她真的好喜欢凌霄啊,一直跟在凌霄身后跑。

好不容易有了进展,但凌霄对她还是很淡。

他总是很忙,没时间陪她,总是她陪着他,就连亲近都是她主动。

那次拥抱之后,凌霄就再没抱过她,连手都没拉过,提亲的事更是提都不提。

她不找他,他一点都着急,更不会来找她。

有一次,她想试试凌霄心里到底有没有他,就一直不去找他,也不给他消息,凌霄竟然丝毫不为所动。

等到第十天,她忍不住了,主动去找了他。

其实心里是有点埋怨的。

所以,今天她就去找凌霄问清楚了,没想到两人在外面的时候,她把脚崴了。

当时很疼,她直接坐地上了,凌霄就脱她的鞋,褪她的袜子,给她揉脚腕,将随身携带的药膏给她涂了。

她长这么大,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疼得直哼哼。

可是凌霄手法很好,有他给她揉捏脚腕,很快就不疼了。

她坐在地上,凌霄坐在她对面,她的腿放在他腿上,他抱着她的脚揉。

她没觉得有什么,只觉得凌霄的脸有些红,额头上也有汗,她以为凌霄热,就想拿帕子给他擦汗,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凌霄就低头,亲在她的手上。

那种羞臊的感觉是从来没有的,她受了惊吓,本能地把手收了回来。

凌霄好像如梦初醒,立刻站起来,跟她说对不起。

他一脸懊恼,脸色很难看,陆明珠便后悔了。

她也挣扎着起身,等凌霄过来扶她的时候,她把凌霄抱住了:“不用说对不起,我不觉得那是冒犯,你亲我,我很喜欢。”

她揽着凌霄的脖子,双唇碰了碰他的下巴,碰了碰他的唇。

凌霄浑身僵硬,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陆明珠当时羞涩极了,她想,凌霄是喜欢她的,要不然他不会亲她的腿。他情不自禁的片刻放纵,泄露了他真实的心事。

他越是不敢动,越说明他在乎她。

陆明珠不再轻轻碰,她湿漉漉的唇含住了凌霄的下唇。

凌霄的呼吸陡然一滞,他睁开双眸,将她按紧。

回忆当时的甜蜜,陆明珠心跳又加快了。

原来亲吻并不只是轻轻碰一下那么简单。

原来跟喜欢的人亲密是那么美好。

虽然提亲的事,是她先提出来的,但凌霄没有拒绝,他说,等六月她爹回京了,他就去提亲。

陆明珠抱着江令宛的胳膊:“宛姐儿,我不要做你孩子的干娘了,我们的孩儿结成儿女亲家吧。”

一句话把江令宛跟程静昕都逗笑了,这个明珠啊,还没成亲呢,连孩子的事都想到了。

怕陆明珠寂寞,两人陪她吃了晚饭才离开。

出来时夜幕已经降临,漫天的星辉在天空闪烁,两人提了灯笼,身后跟着丫鬟。

“一转眼都毕业好几年了,宛卿次次头名的场景历历在目,明天又到你闪耀猎场的时候了。”程静昕对明天的狩猎很期待,“我要下场,亲自见证你百发百中的辉煌猎迹。”

可惜,静昕这一次是看不到了。

明天她有更重要的事,狩猎不是首要目的。

“明日我们都去狩猎了,明珠怕是要孤单了。”江令宛对好友道,“你不必陪我,留下来跟明珠说话吧。”

程静昕立刻察觉到好友与从前不同,若是以前,她必定一脸自信地将头名视为己有了。

她看着江令宛:“明日狩猎场…”是不是不太平?

“别问。”江令宛目光一闪,压低了声音,“明日你只需陪着明珠,过了明日,一切自有答案。”

宛姐儿不说,自然有不说的原因,绝不是害她,而是为了她好。

程静昕表示明白,点了点头,握住好友的手:“那你明天一切小心。”

“无事,我一定会平安归来。”

此时,四皇子正在与傅淑妃说话。

刺杀萧湛这件事,已准备了将近两个月,明天就是收网的时候了。

“要一切小心。”傅淑妃收起平素的温柔,眼中满是杀机,“明日必须一举让萧湛毙命。否则,一旦他有所察觉,便是你我母子心腹大患。”

四皇子的狠辣比其母更甚:“母妃放心,我已布下天罗地网,萧湛毫无防备,明日就是他的死期。您等我好消息就是。”

话虽如此说,但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

江令宛与萧湛的帐篷内灯已经熄灭了,两人躺在榻上,江令宛主动抱住了萧湛。

虽然知道明天不会有事,但她难免还是有些担心。

“别怕。”萧湛轻抚她的头发,“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感受到她的心情,萧湛忍不住将她搂紧了。

暗夜里,他们看不到对方,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别怕,我要陪着你一辈子,怎么舍得让自己有事。”

第二天碧空如洗,阳光明媚,安山桃红柳绿,百花争春。

猎场上,鼓声阵阵,仿若雷鸣。

勋贵子弟们骑马握弓,整装待发,个个昂首挺胸,满面豪气。

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站在队列最前方,身上背了象征着皇子身份的明黄色锦绸,意气风华,神采飞扬。

洪文帝看着将士们如此英豪,儿子们如此出众,一脸骄傲。

他目光落到萧湛身上。

满场儿郎,数他最出色优秀,他本该站在头排,身披皇子绸带。

罢了,如今这样也很好。亏欠他的皇子身份,他会用高官厚禄补偿。

洪文帝亲自挥旗,号令众儿郎出发。

上百匹战马同时出发,冲进了山林,不一会便只能看到阵阵尘土,儿郎们的身影便掩映在茂林之中。

“他们暂时不会回来,爱卿们自去游玩,半个时辰后再过来汇合。”

洪文帝让众臣自便,自己最先离开,回到行宫,立刻吩咐肖公公给他备马。

肖公公知道洪文帝不想让儿郎们相让,所以打算偷偷进入山林打猎,给洪文帝备了一匹战马,安排了数十个亲卫。

“不必。”洪文帝随意指了两人,“你们跟着,其他人侯在此处。”

加上肖公公,一共四人,进入山林。

洪文帝对野鸡野兔之类的小猎物丝毫不感兴趣,身为帝王,他的目标是大兽。

所以,当一头鹿出现时,洪文帝二话不说就追了上去,嗖一声,箭矢破空而出,正中鹿颈。

洪文帝大喜,拍马去看鹿时,见除了他射出的黄尾箭之外,还有一只粉尾箭,这是女子所用的箭。

这箭正是江令宛所射,见洪文帝来了,她于马上拱手:“皇上好箭法,臣妇甘拜下风。”

江令宛身穿劲装,头发拢成男子发式,明艳中更添几分豪气,英姿飒装。

“原来是你!”洪文帝呵呵一笑,态度很温和,“怎么只有你一个,清华呢?”

江令宛勒住马缰,答道:“去追一只火狐去了,想来应该很快回来了。”

射火狐狸可不容易,这种动物狡猾,跑得快,皮毛又珍贵,若是射中身体坏了皮毛就暴殄天物了。

所以只能射眼睛。

狐狸在山野乱窜,急速奔跑,想骑着马射中狐狸眼睛对箭术有极高的要求,所以一般人都不去射它。

洪文帝含笑点头:“怕也只有清华一人有射狐狸的本事了。”

话音一落,便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萧湛胯下骑汗血宝马,驮着火狐狸回来了。

他身高腿长相貌昳丽,这样骑着马,十分俊美,洪文帝瞧着满意地点头:“不错。”

萧湛与江令宛目光一碰,道:“既然碰上了,我与内子便同圣上一起吧。”

洪文帝想想也好,四人变成六人,朝山林深处而去。

他们不时能听到野林中有人打到猎物的欢呼声,所以,听到箭簇嗖嗖声时,也并未太在意。

可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箭羽从四面射出,直奔他们而来。

噗噗两声,洪文帝带来的亲卫最先中箭,摔落马下。

“有刺客!”萧湛一声厉喝,纵身扑向洪文帝,与他跌落马下,让洪文帝避开致命的一箭。

然而箭矢再次射出,直奔洪文帝而来,洪文帝眼睁睁看着箭矢抵达,却躲不开。

“噗”是箭簇没入肉中的声音,关键时刻,萧湛再次扑过来,替洪文帝挡住这一箭。

这一箭正中萧湛心口,萧湛一声闷哼,捂住了中箭的部位。

“皇上。”他强撑着没有倒下,另一胳膊还微微撑开,把洪文帝护在身后,“不必担忧,臣萧湛绝不会让人伤您分毫。”

剧烈的疼痛让他说话时呼吸加重,没有了平时的云淡风轻。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淌下来,那昳丽的脸庞瞬间变得苍白。

“五爷!”

江令宛早有准备,早知他会受伤,可此时见他胸口插着一只箭,鲜血顺着他指缝朝外涌,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别哭,我没事。我刚才发出求救唿哨了,金吾卫的人很快就来了。”

我已经提前服用了一部分解药,所以不会有生命危险。

江令宛的眼泪控制不住,她点着头,按住他的手:“对,金吾卫的人马上就来了。”

萧湛一直挡在洪文帝身前,等金吾卫的人赶到,他彻底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洪文帝抢在江令宛之前,将他搂住,让他靠在洪文帝怀里。

眼睁睁看着亲生儿子替自己挡箭,倒在血泊之中,洪文帝的痛心可想而知。

“五郎!”洪文帝心如刀割,喊萧湛五郎,“朕这就带你回行宫,有赵老大夫在,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皇上。”萧湛脸色惨白,声音微弱,“臣有一事想求圣上恩典。”

不等他说完,洪文帝就痛心点头:“朕答应,朕都答应。”

“不。”萧湛强忍着痛,目露恳求:“您听我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