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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恩就没有追踪洛肯的方法吗?”可达朝陈昊问道。

陈昊耸肩,说:“有,但是他隐匿了所有的气息。”

会躲在什么地方呢?大家都很头疼,项诚则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件事,坐在桌前喝牛奶,看迟小多的法宝设计图,马上就可以使用月光石了。

迟小多则背靠郎犬,坐在地毯上,拿着一个ipad,写写画画。

“小多,你在做什么?”齐尉问。

迟小多把ipad给他们看,上面是圣地附近的卫星地图。

“我觉得洛肯短期内不会再出现。”迟小多说。

“他也许会把你抓走做人质。”可达说。

迟小多:“不,假设当时他被那条龙控制了,而那条龙不会想再碰到我们,因为它知道我们手里,有克制它的东西。”

项诚点了点头,迟小多说:“思归涅槃的时候,你们都看见了的。”

大家都没有说话,迟小多说:“刚刚涅槃,思归就是一只小鸟,也飞不远,它会去什么地方呢?”

“其实我也很奇怪。”陈真说,“按道理说,思归理应陪伴着小多与项诚。”

“不是你们想的这样。”项诚看完了设计图,终于开口答道,“凤凰涅槃,重生之后,就是新的一生了,它不像封离、蛟仙,会对过去有留恋,甚至可以说现在的思归,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思归了。”

“一点留恋也没有吗?”迟小多问。

“也许有那么一点。”项诚说,“但我从来不知道,它的内心在想什么。”

迟小多说:“它要找一个地方,去开启一段新生活,是不是?”

“嗯…”项诚瞥了眼迟小多。

迟小多说:“那么它不会躲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去,我觉得应该是它所熟悉的。”

“也许。”项诚点头道。

迟小多拎起包,说:“走吧,也许不久后能找到它。”

迟小多拿出水晶,通知圣地开门,陈真等人横竖没事,也全部跟了上去,圣地已经装修完了,只等迟小多和项诚揭幕。战死尸鬼王正在准备开幕当天的遥控飞机大赛。

“准备好了?”鬼王问。

“还没有,不过快了!”项诚牵着迟小多,从圣殿中央快步下来,其余人朝鬼王打招呼,纷纷经过,项诚又回头道:“通知部队待命,可能还要打一场。”

战死尸鬼王打了个响指,示意收到,众人聚集在宽敞的广场上,项诚变为青龙,迟小多骑在龙头上,其他伙伴们纷纷坐上龙身,青龙从圣地顶端的裂隙中直升上去。

“你知道去哪里吗?”迟小多问。

“当然知道。”项诚的声音说。

他们掠过巫山,轩何志“哟呵”一声,说:“我还是第一次坐在项大仙身上呢!”

“不要乱动哦。”迟小多说,“小心掉下去。”

项诚的声音道:“抓紧了。”

旋即所有人一起大叫,青龙侧身,整条龙直直地朝着山谷中砸了下去。

迟小多哈哈大笑,及至距离地面五十米高处,青龙才又飞了起来,缓慢接近山谷内的一处空无一人的度假村。

“这是什么地方?”齐尉问。

“我曾经的家。”项诚答道,“后来被拆迁了,改成度假村。”

“建了这么久还没完工。”可达说,“我记得来圣地时,就经过了这里。”

“后来被我们买下来了。”迟小多跃下龙头,在度假村里四处寻找,见上次被自己和项诚撞破的玻璃门还没修,里头已经荒芜得可以养猴子了。

“思归——!”

“思归!”

数人散开,四处寻找,项诚仍旧保持龙形,悬浮在一个树桩上,树桩的对面,就是他曾经的家,现如今却已改成了一个游泳池。

“思归!你在这里吗?”迟小多喊道。

青龙张开口,发出一声龙吟,龙吟悠长而浑厚,所有人马上退让,及至那龙威震天彻地,所有的玻璃同时崩碎,犹如星辰般飞散。

场面壮观无比,迟小多还没回过神,青龙却一转身,说:“不在这里,走。”

数人又上了青龙的背,一道青光沿着龙角扩展,成为挡风结界,青龙升上云层,迎着发出金辉的阳光与滚滚云海,飞向东方。

“现在去哪?”轩何志问。

“去我们曾近生活过的地方。”迟小多说,“哪怕是涅槃新生,要开始新的生活,也会选一个喜欢的地方住下,嗯,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青龙在北京市上空盘旋,陈真说:“别太高调。”

陈真从包里抽出一面小旗子,来回挥了三下,云层下的天空登时暗不见天日,青龙缓慢降落,落在一栋居民楼的天台上,继而变回人形。

北京,华灯初上。

“我觉得它不可能住在这地方。”迟小多哭笑不得道。

初冬季节,外头的树上,到处都是乌鸦。

“不一定。”项诚嘴角微扬,朝迟小多说,“你注意到我们每一次住的地方,都有什么特征吗?”

迟小多倒是没怎么注意,每次搬家都是项诚在租房子,项诚一指屋外的行道树,说:“你没发现,广州家里也种了一棵这个树吗?”

“啊?”迟小多惊讶道,“是一样的树,这是…梧桐树?!”

“嗯。”项诚说,“凤栖梧桐。”

陈真通知了北京合租楼里的房东过来给他们开门,迟小多不禁想起和项诚住在这里的时候。

他们的第一次…就是在这间小小的出租屋里,那天晚上可达和项诚喝了陈真给的一瓶酒,人生从此变得与众不同。

“办乩仙案的时候,就在这里谈的。”陈真想起前事。

项诚说:“你小子不是好东西,给老子喝的那瓶酒,浪漫都全毁了。”

“什么案?”轩何志莫名其妙道,“什么酒?”

“跟你没关系。”迟小多忙道,“这是我们的秘密。”

“没有。”项诚说,“走。”

郑州,清晨。

特别行动组的队员们打了个呵欠,在小区门口停下。

小区里,一群大妈正在跳广场舞,拿着扇子有模有样。

“哎?小伙子回来啦?”大妈说。

“不谈对象!”项诚忙道,“谢谢谢谢。”

迟小多站在梧桐树下抬头看,喊道:“思归!”

没有鸟儿栖息,迟小多问大妈,大妈说前几天确实有只鸟儿来过,不过被小孩子用弹弓打跑,就没有再回来了。

“一定是它!”迟小多说,“会是在哪里呢?来过又走了。”

冬日里,青龙带着他们飞过了重庆、北京、郑州,最后回到了广州,还是没有找到思归的踪影,大家就当在天上兜了一圈,陈真继续想办法追查洛肯的下落,其余人各自散了。

“回去家里看看么?”项诚问。

“都租出去了吧。”迟小多说。

项诚和迟小多站在很早以前,迟小多租房住的小区楼下,那是他们认识以后,迟小多搬的第一次家,也是他们最早开始同居的地方。

“哎!等等!”迟小多追在项诚身后,项诚快步上楼,迟小多小声说:“不要进去了!”

项诚随手在防盗门上一按,锁自动打开。

项诚开门,家里打扫得整整齐齐,茶几上放着一个烟灰缸,木地板上洒满了夕阳的光辉,窗纱被风吹得微微卷起。

“已经买下来了。”项诚说,“回到广州以后,我让黄杉连家具带房子,一起买的。”

迟小多不禁好笑,他发现这里和自己搬走之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估计平时也有妖怪来定期收拾打扫。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推断了——思归不大可能在这里。也许在思归漫长的生命里,项诚和迟小多只是两个过客而已吧。

他走向阳台,想起那天思归就是从这里飞进来,带着闪光的粉末,令他重新认识了宇宙,认真地说,它才是带领迟小多踏入这个新世界的使者。

“我记得你还没揭穿身份的时候。”迟小多笑着说,“思归就经常来咱们家吃吃喝喝。”

“嗯。”项诚从身后搂着迟小多,说,“它喜欢泰国米。”

“其实我怀疑它是因为喜欢吃你做的饭菜才跟着你的。”迟小多笑道。

项诚突然“嘘”了一声,示意迟小多看。

阳台栏杆上的拐角处,花盆旁边,放着一个小碟子,那是迟小多以前喂思归吃东西用的,上面有一点饼干屑。

“是谁负责打扫这里的?”迟小多问。

项诚要给黄杉打电话,迟小多却改变主意了,说:“等等吧,不管是不是它。”

项诚一想也是,让妖怪买了菜送上来,在旧家里开伙做饭,就像他们以前相处的日子,迟小多边吃边不时朝阳台看,暮色给群山镶上了紫红的边,思归却始终没有出现。

“吃吧。”项诚说,“别管它了。”

饭后项诚去洗碗,手机上来电显示是戴恩,迟小多替项诚接了。

“你们找到了吗?”戴恩问。

“没有,你呢?”迟小多说。

戴恩那边叹了口气,似乎有点束手无策。

“谁?”项诚正在洗碗,回过头问。

迟小多摆手,示意不必介意,走到阳台前。

戴恩则在一个公交车站,靠着站牌柱子,眼望这繁华都市里的车水马龙与闪烁的霓虹灯。

“他们告诉过我,你和中国龙陛下认识的经过,和我们很像。”戴恩说,“我想也许你会愿意帮助我们。”

“以我的经验。”迟小多说,“靠外力的帮助,是远远不够的,需要你自发地,去寻找那股力量,救赎也好,新生也好…”

戴恩沉默片刻,迟小多又说:“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让洛肯获得新生,这个人一定是你,也只能是你。”

项诚洗过碗,接了个陈真的电话,让他去喝酒,项诚征求地指指外面,迟小多摆手,示意不去了。

“我们就在外面烧烤摊。”项诚说。

迟小多说:“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项诚关门,下楼,迟小多坐在阳台上,看着冬日的夜空,戴着耳机,与戴恩打电话。

戴恩说:“我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但我们的运气似乎远远不如你们。”

“我知道你的纠结。”迟小多说,“戴恩,但这不是运气的问题,是在你们身上,似乎缺了一点东西。”

“缺了什么东西?”戴恩问。

“我不知道。”迟小多说,“以我过往的经验来判断,你们似乎…唔…少了一种对死亡的豁达想法吧…”

迟小多笑了起来,说:“可能因为中国人对生死看得很轻,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只有你与中国龙陛下是这么想的。”戴恩答道,“我想活下去,如果不为了活下去,那么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可是在五千年的文化里。”迟小多说,“对生与死的执念,都不那么重。”

迟小多回想起陈真的话。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如果生与死都不再重要,人在浩瀚的天地之间显得如此渺小,那么生死的轮回,凤凰的涅槃,又是为了什么呢?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那一刻,迟小多隐约抓住了某个线头——

“也许你没有找到菲尼克斯的原因…”迟小多喃喃道,“我想我明白了。”

“什么?”戴恩问。

“因为他们不像你与龙王。”

“你们曾置生死于度外…”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迟小多猛然抬头。

刹那天际银河如昼,灿烂繁星射向大地,凤凰展翅,在夜空下盘旋,拖着绚烂飞撒的银白色光粉,飞向阳台。

迟小多站起身,手机掉在地上,他怔怔看着夜空,那团炽热而明亮的光落在阳台上。

“思归?”迟小多道,“终于找到你了!”

思归抖开羽翼一卷,将迟小多裹在其中,展开双翅,载着他腾空而起,飞向天际。

“思归!”迟小多抱着它的脖颈。

“生者寄也,死者归也。”思归说,“只有置生死于度外,才能获得我的力量。”

“你还是以前的思归吗?”

“你说呢?”思归反问道。

思归载着迟小多,越飞越高,冲上云海之巅,凤凰出云,凤鸣响彻天地,百鸟追随其后,银海月光灿烂,粼光滚滚,思归温柔地展开翅膀,云雾在迟小多身周为之散去。

“今天的你还是昨天的你吗?”思归低声问。

“嗯…我想是的。”迟小多说,“虽然我们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不过我想好不容易能骗到你开一次口,关注点显然不是在这种哲学问题上。”

“有人说我们凤凰一族是天生的哲学家。”思归的话里带着笑意。

“你一直能说话吗?”迟小多问。

“嗯。”思归应了声。

迟小多问:“为什么以前从来不和我们说话?”

“因为不想说。”思归答道,“言多必失,来,下车。”

思归身躯一抖,迟小多脚下踏空,习惯性地紧张,凤凰全身光芒幻化,从那光芒中伸出一只手,握住了迟小多的手。

思归变幻为人形,迟小多马上踩上了云海,云海凝结,托起二人。

思归一头红发,背后迸发出铺天盖地的红袍,在风中猎猎飘扬,犹如三千世界劫火红莲,顷刻间射向天际,将他包裹在这烈火之中,继而漫天火焰一收,化作一个年轻男人。

思归变成了一个帅得彻底击穿了迟小多认知下限的男人,他皮肤白皙,五官极尽精致,犹如造化神功用尽天地间的灵气,雕琢出了一枚美玉。

黑发,黑眸,鼻梁高挺,双目深邃,依稀有点项诚的影子。眉毛修整,嘴唇温润,全身闪烁着星光,有种令人为之屏息的中性美。

迟小多毕生中见过的所有人,唯一能和思归拼一下的只有封离了,自己和陈朗完全被这只凤凰的美貌所打败。

妖怪们!你们还给不给人类活路啊!

“你…”迟小多说。

思归与迟小多在一块巨大的云上坐了下来,思归淡淡道:“很惊讶吗?”

迟小多心想这家伙真的好帅。

思归却说:“你不是见过这个人吗?”

“没有啊。”迟小多茫然道,“这不是你的本来面目?”

“妖族都没有本来面目。”思归说,“天道并不会赋予我们人类的面容,只能自己给自己捏脸,比照人类。”

“你手工真好。”迟小多由衷地钦佩道,“把自己捏得这么帅。”

思归说:“这不是我捏的,是项建华的样子。”

迟小多下巴“哐当”一声掉地,思归却说:“或者说,是他年轻时的容貌。”

项诚的老爸居然这么帅吗?啊啊啊——但是项诚和他也不怎么像啊!迟小多发现思归的眉毛和鼻子还是有点像项诚的。

“他年轻时是个美男子。”思归抱着膝盖,若有所思地坐在云海上,望着月亮,随口说,“不过后来风吹日晒,又长壮了,就成糙汉子了。”

迟小多哈哈大笑,思归也笑了起来。

“你回来和我们一起住吧。”迟小多说。

“不了。”思归答道,“我妖阶和项诚相冲,不能去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