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楚安连忙笑着将人迎进门:“原来是阿姨,快请进!”

魏知秋进门,恰好好处的微笑着,不动声色中,将每个人都打量了一番,然后才把食盒递给时斐:“过年你也不回家,我来看看你。他们都是你的朋友?”

“嗯。”时斐敷衍的点头,对于母亲探究的眼神很是反感。

“有人陪着你,我也放心了。”说完,又环视了房子。

魏知秋见大家都站起来看着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到来让他们有些拘谨,于是说:“我就先走了。这是奶奶亲手为你包的鲜虾饺子,趁热吃。”

时斐把魏知秋送进电梯,她本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浦城的冬天不像北方那般天寒地冻,但是室外待久了,也会觉得寒气逼人。时理和魏知秋一起来的,却不肯上楼,一直等在楼下。

看到魏知秋从楼里出来,他立刻走上前问:“怎么样?”

“有几个朋友陪着他,挺热闹。”

时理点了下头,“走吧。”

车停在小区外,于是他们肩并肩朝着小区大门慢慢走着。

他们都很忙,平时一起吃饭的次数都很少,更别散步了。今晚是大年夜,他们都暂时搁下自己的工作,陪时斐的爷爷奶奶吃年夜饭。全家人都在,唯独少了时斐,让老爷子和老太太好生念叨。

回家路上,他们顺道拐过来看看时斐。时理仍然不赞同时斐搞战队,他担心自己上去会忍不住说一些时斐不爱听的话,又起冲突,所以干脆就不上去了。

魏知秋说:“还有个女生,不知道是不是他女朋友。”

“看着怎么样?”

“看起来挺文气的。”

时理又问:“里面环境怎么样?”

魏知秋轻叹一声:“就那么大个房子,客厅放满了电脑,连沙发都没有,几个孩子在餐厅吃饭,干净倒是还挺干净的,但是那么多人生活在一起,品质肯定没办法保证。我看啊,他是越干越起劲,今天时蓝还偷偷告诉我,他们进入那个什么全国赛了,成立几个月就能取得这样的成绩,都说是奇迹。”

时理冷冷哼了一声:“有什么用?没有收入,看他能撑多久。”

苏木兮今晚来给时斐送饺子,根本没有考虑会有什么后果。

比如现在,大家都喝了酒,没办法开车,大年夜的路上,别说车,连鬼影都没有。那么问题来了,她怎么回家?

住一晚?

明天一早被母亲发现她不在家,大概会疯。

喝多酒的何遇晕晕乎乎的站起来说:“我骑车来的,要么你骑我车走吧。”

“可以。”

苏木兮满口答应,接过何遇递来的车钥匙,和大家告了别就出门了。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时斐才站起来,她已经出了门,并且从外面把门给关上了。

钟楚安推了时斐一把:“你一个大男人,主动一点。”

时斐抖掉钟楚安的手,瞥了他一眼:“我又没说不去。”

按照何遇的描述,苏木兮找到了他的小电瓶车。她没骑过电动车,想来和自行车应该差不多吧。

她刚迈开腿坐上车,就被人握着手臂拽了起来,惊愕中,发现来人竟然是时斐。

时斐把她拉开,兀自坐上车:“你把车骑走了,何遇明天没办法回家。”

苏木兮有些不可思议的问:“所以你打算让我走回去?”

时斐发动车,偏了下头示意:“上车。”

担心她骑走了何遇的车,何遇没办法回家,所以把她送回家,他再把车骑回来。这逻辑乍一听起来,似乎是没毛病。

可是,天亮之后有地铁、有公交,并不是只有骑车这一个办法。

苏木兮偏头打量着他,“你的心情好像好多了。”

时斐不置可否:“我们四个下午去了一趟中心医院。”

时斐这没头没脑的话让苏木兮一愣,难道他生病了?可是看着也不像啊!于是,不禁发问:“去干什么?”

“赵星在微博上说自己要去医院检查伤势,我们便在停车场守株待兔,待他来取车时,在他经过监控死角的地方,狠狠揍了一顿。对了,是蒙着脑袋打的,所以他并不知道被谁打了。”

时斐似乎在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可是眼中却闪着得意与畅快。虽然睚眦必报有些幼稚,但是苏木兮还是忍不住想拍手称赞。

“那点小伤用得着去医院检查?”

“时蓝对他发了律师函,他要去做医学鉴定,证明冯离打了他。”

苏木兮本来挺高兴的,可听时斐这么一说,又担心起来:“可是你们把他打一顿,万一他再说那些伤是冯离打的呢?”

时斐无奈,手指点了点光洁的额头:“看着挺聪明的姑娘,怎么这么笨?冯离只打了他一拳,现场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他要真的一口咬定其他伤都是冯离打的,那就是伪造证据,对我们更有利。”

苏木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还是有点儿担心。

“放心吧!上车。”

“哦。”苏木兮乖乖的坐在时斐的后面。

“坐好了。”

他话音刚落,一个油门,车猛地向前蹿出去,毫无准备的苏木兮差点从车后面翻过去,吓得她赶紧抓住他的衣服,有些后怕的往前坐了坐。

时斐骑着车一路飞驰,苏木兮想到一句话:你不是开太快,你是飞太低。

他硬是把一辆电动车,开出飞太低的感觉。在空无一人的街道,这辆小小电动车呼啸着穿过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都不带减速的。

苏木兮只能紧紧拽着时斐的衣服,生怕他一个急转弯,再把自己甩出去。可是只抓衣服好像不保险,搂他的腰……苏木兮又下不了决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手臂勒住他的脖子,没准儿还能强迫他减速。

谁知,速度更快了,呼啸而过的风几乎要把她的脸吹僵……

终于,他们安全抵达目的地,苏木兮心有余悸的下了车。终于踏踏实实的踩到大地,腿竟然还有点儿抖。

这时,从邻居家的窗户传来了春晚倒计时,跟着,是钟声敲响的声音。新的一年到来了。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他们不约而同的说道。

苏木兮笑着低下了头,耳根悄悄的红了。

他仍跨坐在车上,微微歪头,看到她清丽的五官,轻轻抿着唇,唇角一丝弧度泄露了她努力掩饰的情绪。发梢从她的肩头滑落,仿佛一根羽毛轻落他的心间,酥酥痒痒的。他忽然长臂一展,将她捞入怀中,一手搂肩,一手轻抚她顺滑如缎般的长发。

第31章 第 31 章

他忽然长臂一展, 将她捞入怀中。

这突如其来的一抱让苏木兮彻彻底底的僵住,耳根的热度迅速爬满脸颊。他坐在车上的高度和她差不多,她的下巴恰好放在他的肩膀上。

他轻笑一下, 在她耳边低声说:“明年我们一起加油。”

他松开她, 又意犹未尽似得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叹一声, “我走了,你快回家吧。”

他骑车的背影渐行渐远,还不忘背对着她挥舞手臂。

肩上似乎还停留着他拥抱的力量,头发上仍留着他手掌的温度。她站在原地看着, 虽然只是一辆又小又破的电动车,硬是被他骑出了英姿飒爽的感觉。

直到他几乎从视线中消失,她才低声呢喃了一句:“路上小心。”

气温越来越低,她的心却一团火热,脸也滚烫。她低眉,轻笑一声, 转过身准备上楼。

“木兮。”

苏木兮被这突兀的一声唤,吓得呼吸停滞了一拍,定睛看清来人, 既愕然意外,又气恼。

苏伯泉从暗影中走出来,穿着黑色羊绒大衣, 戴着金丝边眼镜。几年不见, 他似乎没怎么变化, 否则她也不会立刻就认出他。反倒是他,竟然还能认出自己,毕竟最后一次见面时,她才12岁,如今7、8年都过去了,她再也不是曾经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

苏伯泉看着眼前出落成大姑娘的木兮,似是有欣慰,又有些心伤,他微微一叹:“木兮,我回来了。”

苏木兮觉得鼻子发酸,眼眶酸胀,她不说话,只是眼神牢牢的盯着他,想看他会不会流露出一丝一毫愧疚之意。

苏伯泉也看着她,沉默着。苏木兮低头,眼泪滴在衣服上,她哑声问:“我妈知道你回来吗?”

苏伯泉摇头,“这些年,你们过的好吗?”

苏木兮轻笑,反问:“你会关心吗?”

“相信我木兮,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你们。”

“很晚了,我要回家了。妈妈不会想知道你今晚来过,所以我不会告诉她。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希望你仍然像过去那样,不要来打扰我们生活。我们现在,”说到这里,她哽咽了一下:“过得很好。”

说完,苏木兮便头也不回的进了单元门。

她一口气上了三楼,她脚步很轻,楼道里的声控灯都没有惊动。她站在家门前,竖着耳朵听楼下动静,确定他真的没有上来,才拿出钥匙,轻轻打开防盗门,蹑手蹑脚的钻进卧室。

她没有开灯,走到窗前看着楼下,苏伯泉也正抬头看着,可他似乎并不知道他们住在哪一家。

他在楼下又站了一会儿,才慢慢的,消失在夜幕中。

看到他离开,苏木兮才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怅然的坐下来,心里闷闷的难受。新春佳节,他不用陪家人吗?为什么跑到这里?

她真的很想问他一句,抛弃她们,他可曾后悔过?

她不敢洗漱,怕惊动已睡下的妈妈,于是只换了睡衣便躺在床上。没多久,她收到时斐发来的短信:已到,勿念。

苏木兮关掉手机,关上台灯,闭上眼睛。

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因为他睡不着,也没有做过与他有关的梦,记忆里和他有关的画面越来越少。

记忆中他总是很忙,没有空陪她和妈妈。她喜欢画画,他总夸她画画有灵气,好好培养一定有出息。

每当她画了新的画,总是想第一个给他看,可是左等右等,等的睡着了,他也没有回来。第二天早上,她会看到他留下的字条,夸她画画又进步了,她总能高兴好一阵子。

可是有一天,他忽然就不要她们了。

失去了经济来源,她再也画不起画,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她谎称自己根本不喜欢画画。多少次,她躲在被子下,抱着画笔偷偷哭,不敢让母亲知道。

听说,几年前他举家移民,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天快亮时,她才短暂的睡了一觉。她不敢睡太久,怕被母亲察觉出异样。她强撑着困意走出房间,母亲已经将早饭做好。

杜清灵塞了一个红包给苏木兮,这是他们家的习俗,红包里虽然没有多少钱,却能带来好运,让新的一年顺顺利利。

杜清灵吃着早饭问:“昨晚的春晚好看吗?”

“还行吧。”苏木兮含含糊糊的回答。她根本就没看,哪里知道好不好看?

吃过饭,杜清灵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看春晚重播。

他们家过年就是这样,只有她们两个,从来没有亲戚上门拜年,最多邻里之间互相串个门,互相道一句:新年快乐。

快中午时,赵美琴来敲门,让她们到她家吃午饭。

杜清灵笑着道谢,委婉拒绝:“年年都去打扰,今年就不去了吧。”

“老何都准备好了,不来怎么行?新年了,一起热闹热闹。”

盛情难却,杜清灵只好让苏木兮把准备的年货带一些过去,聊表心意。

何遇还在房间里睡大觉,赵美琴说:“昨晚上不知道去哪里野了,今天早上才回来!”说着,她走到何遇房门外,敲着房门下最后通牒:“再不起来我就把你的电脑砸了!”

果然,这招够狠。何遇虽然不情愿,可还是起来了,顶着鸡窝一般乱糟糟的头发走出房间。他看到苏木兮也在,彼此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

席间,赵美琴特意敬了苏木兮一杯饮料。

“这半年何遇的功课没有落下,也能挣钱了,多亏了木兮帮忙,何遇的未来有木兮一半的功劳!”

苏木兮忙说:“不不,都是何遇自己肯努力的结果。”

何遇在一旁骄傲的说:“木兮是我的好老师,老大是我的好榜样!”

老何说:“就是那个叫什么太木的?”

何遇鄙视的看了一眼父亲,纠正道:“是TIME!老大是C大高材生,还是保送的,木兮知道,他们是校友。”

苏木兮在一旁附和,证明何遇所言不虚。

赵美琴却话锋一转:“你看看人家,玩游戏不耽误学习,再看看你。”

何遇也不肯示弱:“人家父母都是鼎鼎有名的大律师,你们怎么不去比一比?”

赵美琴眼一瞪:“你还犟嘴?”

何遇的爸爸在中间无奈的调停:“行了行了,过年也不消停。让不让吃饭了?”

赵美琴立刻收起戾气,眉开眼笑着说:“清灵、木兮,你们多吃点,别客气。新年了,晦气的事该翻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