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今天那个电影就是他公司开发的,听说是中法混血,做事很有魄力…你看他身边的那个女的,是这家幼儿园的园长,也是教育部的关键人物,看来待会会在首映式上出面。”

“这你也知道?”她好奇地盯着他。

“做传媒的嘛,消息肯定要灵通一些。不过后面那些,纯粹私人经验。那个郑园长,跟我妈是好朋友…”

“她叫郑佩英是吧…”

“对啊,你怎么知道?”这下换邹洋吃惊了。

“我们走吧。”她一把拉开车门,动作有些慌乱。邹洋把孩子给她,转到那边上了车,奇怪她怎么那么慌张。

“你没事吧。”他看着她的表情,如临大敌。

邹洋没有多问,反正她的固执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有些事情,问多了反而不好,如果她要说,早说了。他一打方向盘,往市中心驶去。

而此刻脸色苍白的颜若芙,心里盘算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帮小博转校。

邹洋把他们送到KFC门口才走。她一整个傍晚都有些心神不宁,小博在一旁啃着鸡翅,安安静静也不闹。她一看表,六点半,该进场了。于是把剩下的都打包,拉着小博进了电影院。电影还没开始,里面灯火通明。其实因为是小型的试映,只选了一个小包厢,也就五六十人,一眼望过去,几乎坐满了,就全面两排贵宾席还空着。她看了一眼手中的票,是第二排的,又觉得不保险,于是跟后面的一对情侣换。有贵宾席坐,谁不情愿,再加上待会黑灯瞎火的,也没人注意到。那对情侣很乐意地换了票。她和小博坐在东面角落里。她喜欢这个位置,有很好的视角,又不会被人注意到,一如她每次酒会帮自己选的位置。

开场前十分钟,果然有人上去讲话。颜若芙在台下望着郑佩英,平心而论,她是位优雅的女性,如果在私底下,甚至可以是位慈祥的夫人。她保养地很好,年纪虽然跟自己母亲差不多,精神上却有很大的区别。颜若芙想起自己的母亲,心头涌起一阵难过,她当年的决定太自私,竟然伤害了这么多人。

恍惚间,灯暗了,电影开始。无非是美式的幽默,难得地加了些中国的古典元素,竟也混合成一道中西式大餐。他投资的电影,会是什么效果?她抱着期待的心情,耐着性子看下去。也许这样的色彩,配音,剧情,天生是给孩子还有一些童心未泯的人设置的,一旁小博看得目不转睛,场内也有年轻人的笑声。她其实不算老,28,可是她觉得自己老了。从前以为,自己28岁还不一定会结婚,没想到,孩子都这么大了,要说造化弄人,确实是这样的。

剧情到后面逐渐转入深沉,毕竟,这是保留的意义。孩子为救母亲,奋不顾身,这算是对传统美德的宣扬吗?小博已经坐不住了,非要爬到妈妈身上,她把孩子抱过来,五岁的小男孩,重的她几乎要抱不动。只能倚着扶手,卸去一半分量。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小家伙竟然睡着了。还好周围很安静。她继续看着屏幕,打算把电影看完。

“请问这边有人吗?”有人低声询问。

“没人,坐吧。”她把孩子抱过来后,倒是空了一张位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给别人。她往里面挪了挪,保持一些距离。

“见了面不打个招呼就走吗?”耳边传来低低的声音,似曾相识。

颜若芙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侧头,明知道黑暗中看不清脸,还是想确认一下。

“别慌,是我,何辰睿。”他也侧过头,黑暗中,她看到他明亮的眼珠。

“刚刚看到你在忙,所以先走了,抱歉。”颜若芙愣了一下,缓缓开口。

“为什么我觉得你是落荒而逃呢?…怎么说,我们也曾经是男女朋友,没必要这么生疏吧。”为了不吵到别人,他压低了声音,几乎凑到她耳朵上,她能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不由有些尴尬。幸亏黑暗中看不到彼此的表情。

“你想多了,何先生。”她淡淡地回答。

“为什么离婚?”他今晚反常的厉害,话多似乎不是他的个性。

“理由太多了,要我一一说给你听吗?”她有些厌烦这样的对话,前面的人已经开始抱怨了,于是避重就轻。

“可是你曾经那么喜欢他?”他似乎不想结束。

“我曾经也喜欢过你不是吗?”她苦笑,有些事,根本是说不清的。

“哦?你喜欢过我,我记得那场赌约,是我输了。”他竟不依不饶。

“那重要吗,你看到我现在这样子,会不会心里觉得舒坦一些呢?”她口气依旧淡然,心头却有些恼怒了。

长久的沉默,沉默到她几乎以为他放弃这段对话了。正准备松一口气。

“不,看见你这样,我很难过。”他的声音更低,仿佛自言自语,她却清楚地捕捉到。

隔着一个扶手,他清楚地感觉到她的情绪起伏,不像怒意,倒像无力的悲伤,诉说着她的抗拒。顾忌到怀中的孩子,她一声不吭,比五年前还要冷漠。

“颜颜…”他轻声唤她,声音低的像是叹息。

忘记玩偶,忘记千秋(2)

黑暗中沉默的两个人,安静地看着电影中的情节,收拾着各自的心情,竟没一人入戏。

何辰睿望着颜若芙抬起修长的脖子,黑暗中她脸上的泪珠有着透亮的光芒。这是一个倔强的女孩,他从见她的第一面起就知道。

那年她大四,大概在她伯父的报社实习。那时他的主要事业都在法国,只是难得回国。就在那次宴会上见到她。她伯父替他们引荐。她正准备去法国读研,于是他自然义不容辞地承诺照顾。她不像一般的女孩子,抓住这样的机会套近乎,倒是跟他客客气气。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天生的疏离。到了巴黎,她也没主动找过他。要不是后来那些事情,也许到现在,他们也只不过是比陌生人熟悉一点。

他知道她并不喜欢看电影,她嫌那些情节太煽情。他们交往的那段日子里,唯一有印象的一次是坐在他家的地板上一起看了一部北极熊。冰天雪地里危机四伏,熊妈妈带着三只小熊躲避暴风雪,后面有雄性的北极熊虎视眈眈。小熊体力不支倒在地上,怎么唤都唤不起,只能被留下来当成午餐。她看到后来不忍心,靠在他肩上安静地流泪。她很少在他面前表现出软弱,大多数时候安安静静,各做各的事,他一度疑心甚至她没有当他女朋友的意识。不过,在那场赌局里,本没有人用心。

他当时还笑她太古怪,一般女孩子只会为韩剧的煽情套路流泪,她倒是因为北极熊哭得稀里哗啦,她骂他冷血,当下关了电视,换了衣服就走。她是说走就走的人,也从来没顾及他的面子。

然而这些年来,有些事情有些人早就模糊了棱角,变得面目全非。

他没想到她那么快就会结婚,快到他几乎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她能跟那个她喜欢了五年的人在一起,也许是最好的归宿吧。他们是太过相像的两个人,不相信爱情,不相信承诺。他本身也是寡情的人,根本无法给她安全感,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而那三个月的赌约,输赢早就没有了意义。也不是没有想念,他把自己塞到工作里,办公室,电影公司,广告商,出版社…四处奔走,以为忙碌就会忘记。可是每当在成堆的文件里抬起疲惫的双眼,他会想起那个喜欢穿着睡衣赤脚坐在他家地板上看书的女孩子。他一直当她是个孩子,可是她现在已经属于另外一个人了。于是他回神,重复例行的工作,毕竟还有些什么,是他可以争取,可以依靠的。

可是没想到两年后她就离婚了,带着孩子回国,一个人把所有责任都撑起来。那次分别后再也没联系,他以为她过得很好。直到半年前遇到她从前的同学,才知道回国前她就离婚了。颜若芙,有条大路平坦地给你走,你为什么还要跳下去走小路?

很多年前,他在她眼里一直看到的是一种疏离和疲惫,仿佛对整个世界都没什么兴趣。她想要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宴会上的相遇,幼儿园门口的点头,她望着孩子,那是她的全部。有一瞬间,他有那么一丝嫉妒,嫉妒起这样平淡的幸福来。可是,他从来都是太孤独的人,他的心,不曾因为谁而温暖过。曾经,也许有人短暂停留过。如今,人走茶凉了。

他看到她落荒而逃,心头竟有怒气。她想删除掉自己的过去,但是她存在过,就不可能当作没发生。

颜若芙看着电影画面,影片接近尾声,孩子抱住母亲,喜极而泣。大团圆结局,是每个人都喜欢的样子。她知道身边的人正看着她,但是她不想回答,从前的她,像只刺猬,敏感而任性,现在的她,更像只乌龟,只要缩在壳里就好。她变得不喜欢思考,不喜欢挣扎,这样安安静静就好。一样的是,她始终缺乏安全感,所以她需要抓住些什么。小博就是她现在的安全感。她下意识地搂住孩子,低头抚摸孩子柔软的头发。

他的手毫无预兆地伸过来,摸摸孩子光滑的脸蛋,随即紧紧地握住她,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剧烈地跳动。他的手松开,起身,走掉,一切发生地迅疾,就像他匆匆而来,她一样没有心理准备。

突然,灯大亮。原来已经开始散场。周围的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她坐在原地,没有动作。

她还记得,那天早上,他起身,穿戴整齐,站在床前静静地看她。她其实已经醒了,却不知道睁眼怎么面对他,于是只能装睡。即使闭着眼睛,她依然能感觉到他眼底的哀伤。还有一种说不明的情绪,在空气里弥漫。她又觉得疲倦,渐渐要失去意识。半梦半醒间,听见他走出房间,拿起桌上的钥匙,开门,关门,终于离去。她想睁开眼,却觉得眼皮滞重,愈发没有力气。她只知道,只是三个月的最后一天,他们到此为止了。她看得到,那扇门,被他轻轻带上,而她被留在那里。

孩子被吵醒,揉着眼睛不知身在何处。颜若芙抱起小博,往门口走去。

“妈妈,我们要去哪里?”孩子打着哈欠,搂着她的脖子。

“我们回家。”她拍拍小博的头,让他趴在她肩上睡觉。

隆冬的夜晚冷的刺骨。她用围巾把孩子裹得严严实实,站在路口等出租车。一辆黑色欧陆GT在她面前停下来。

“顺路送你回去,现在很难打到车。”何辰睿摇下窗户,口气平淡,没有特别的情绪。

“谢谢,不麻烦了,一会就能等到车。”她客气地拒绝。

何辰睿没没坚持,关上窗户,发动汽车极速驶去,流线型的车身在夜色中滑过。她眼尖,一眼看到了他座位旁边的人,心不由地凉了半截。

郑佩英…他请过来的人,自然要负责送回去。

十二月的某个冬夜,颜若芙站在灯火通明的电影院门口,微微发抖。有些事,既然存在了,就没法隐藏。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原来错别字一大堆,赶着写也没注意这些,回过头来得好好查查~谢谢细心的读者~

浸没你眼底的疏离(1)

圣诞节前夕杂碌,全新的圣诞特刊算是改版的试验,因此每一个环节都至关重要。再加上年终总结,社里大小会议不断。为了谈成广告赞助,更是被拉着去了好几个饭局,每天回家都疲惫不堪。大家每天上班就比谁的黑眼圈更重。不过忙完大半个月,从圣诞到元旦还有一个多礼拜的假期,所以辛苦一些也值了。这几天颜若芙早出晚归,她出门的时候小博还在睡觉,回家时孩子又睡着了,算起来,好多天没有一起吃过一顿饭。她想起来,不觉有些心酸。

一个意外的造访倒是让她欣喜不已。她才从会议室出来,就被告知有人等。推开办公室的门,沙发上黑色的身影顿时大吃一惊。

“学姐。”颜若芙喜出望外,热情地抱住她。

“呦,倒是没忘记我啊。”时敏吟一身黑色的洋装,看见她,也特别高兴。

“怎么回来也不打个电话给我,我好请你吃饭呢。”她拉着时敏吟坐下。

“这不是给你个惊喜嘛,不过看来你很忙啊,我等了快一个小时了。”时敏吟揉揉有些发麻的腿,都是很熟的朋友了,倒也用不着客气。

“抱歉啊,到年底了总是特别忙的,不过今天的工作结束了,走,去我家,顺便看看小博。”颜若芙拿起外套。

“说起小博,我几年没看到他了,长大了不少吧。”

“嗯,看到要认不出来了。走,我们去接他。”

时敏吟还是她在国内读大学时的学姐,一起报的法语课程,建立起革命般坚定的友谊。后来她先去法国读研,颜若芙刚到巴黎的时候还多亏了她照顾。即使在那段最艰难的日子里,也是靠着她,才一起挺过来的。因此对颜若芙来说,时敏吟倒比亲姐姐还亲。

小博坐在时敏吟身上,好奇地盯着她看。好几年不见,对这个从小抱着他的阿姨倒是不认识了。不过小孩子很容易跟人亲热,不一会就闹得很熟了,刚刚还一个人在地板上搭积木,这下又爬上沙发粘着时敏吟。

“来,跟阿姨亲亲。”时敏吟哄他。

小博捧着她的脸,响亮地亲了一个。

“小芙,你家孩子长大了肯定很有女人缘。”时敏吟大笑。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男孩子还是规规矩矩的好。”颜若芙把菜端到桌上,解下围裙。

“来吃饭吧,我不太会炒菜,招待不周啊。”

“你跟我还客气。不过这几年手艺长进了啊。”时敏吟抱着小博,走过来。核桃木的餐桌上,鱼香肉丝,清炖蟹粉狮子头,百合炒鱼片,酸菜冬笋,萝卜排骨汤,都是些家常菜,香味扑鼻。

“一个人带孩子,什么都要学嘛,不过还是只会这几样,复杂的就不行了。还是学姐的手艺好,想当年我可是常过来蹭饭啊。”颜若芙微笑道。

时敏吟会心一笑。

“我倒是很想念我们当初住在一起的日子,去阿拉伯市场买分量足价钱便宜的蔬菜,跟他们讨价还价。那个阿拉伯人还特别凶,拿着秤杆骂我们,我们提着菜就跑,哈哈,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我还价的本事还是那段时间跟着你练出来的呢。”说起以前的事,难免感触良多。

“你搬出去和董铭俊住后,就剩我一个人了,哎,那段时间吃面包吃的胃痛,还好周末能去你那蹭饭。”颜若芙说完,望见时敏吟瞬间有些苍白的脸色,才觉得有些唐突,不由骂自己糊涂。

“学姐这次回来要呆多久?”她适时地转变话题。

“哦,忘了告诉你了,我要结婚了,这次就是来给你送喜帖的。”时敏吟回过神来,从包里拿出请帖,递给她。

红色的烫金喜字,在眼底熠熠生辉。她翻开请帖,元旦结婚,新郎她并不认识。

“是家里介绍的,认识大半年了,条件还不错,看着合适,就准备结了。”仿佛看得出颜若芙的疑惑,时敏吟解释到。

“那你准备留在国内了吗?”颜若芙问。

“嗯,在国内结了婚,找份工作,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时敏吟朝她笑,笑容有些无奈。

“学姐…”她不知道说什么,欲言又止。

“妈妈,小博要吃鱼。”颜若芙把手边的鱼片细心地剃了刺,夹给儿子,又给他盛了碗汤。

“孩子真乖,倒不用大人喂。”时敏吟说道。

“也有闹脾气的时候,哭着要我喂,怎么都不肯吃饭,后来狠狠地打了一顿,之后就比较乖了。”颜若芙看着孩子,表情变得温柔起来。

“你也舍得打?”她笑着看她。

“我哥说我太宠孩子,早晚把孩子宠坏了。但该管教的时候还是要管教的,不然以后怎么办,既然把他生下来了,我就得承担起这样的责任了。”她叹了口气。

“小芙,有时候我倒是佩服你这样的勇气,不像我,一直在妥协。”时敏吟低声道。

“可是学姐也坚持了自己的梦想啊,看你现在的事业多好。我读书的时候,以为自己要保持很久很久的单身,没想到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

“对啊,孩子都这么大了,我也老了,所以现在趁着自己还有人要,就嫁了吧,免得嫁不出去。”时敏吟轻笑,气氛轻松了很多。

“婚礼元旦举行吗?”颜若芙拨弄着碗里的饭,问道。

“嗯,1号,对了,我还邀请了林易磊,到时他也会来。”时敏吟不经意地说道。

“他最近好吗?”颜若芙僵了一下。

“你们没联系吗?应该还不错吧,没想到这家伙做研究还做得挺好的。看起来根本不像坐得住的人。我上个月去学校看教授时遇到他了,看起来还不错。”

“很久没联系了,他还没有结婚?”颜若芙问道。

“据说追他的人还不少,呵呵,那家伙,女人缘一向很好,可能没兴趣吧,婚姻这种东西,每个人的标准都不一样。”时敏吟放下碗,看着她。

“我想我还是拖累了他。”颜若芙有些沉重,闷闷地开口。

“想那么多干嘛,过去的都过去了…别说了,反正再见面还是朋友嘛。”时敏吟安慰她。

“嗯,吃饭吃饭。”她帮时敏吟夹菜。

吃完饭,洗碗,两个人又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她留时敏吟过夜,她推辞。她把她送上出租车。

“我住汇华新城,有空过来玩。”时敏吟朝她挥手。

颜若芙微笑着点头,帮她关上车门,目送车子离去。

何辰睿,时敏吟,林易磊…丢失了一些,又回来了一些。兜了一个大圈子,他们仿佛又回到了起点,然而人生的路线,无法回头,只能向前。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回头看,发现有不少错别字哦(*^__^*)

浸没你眼底的疏离(2)

“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邹洋开着车,开口道。车子驶出巷子,开上公路。

“托你福,昨天睡了个完整的觉。”颜若芙解开大衣,车子里空调太足,热的不舒服。

“昨天那位美女是谁啊?看起来你们关系不错。”邹洋好奇地问。

“不要打她主意,人家元旦要结婚了。”颜若芙斜了他一眼。

“哎,那就可惜了,难得有个不错的。”他唉声叹气。

“是不是那天回去家里又催急了,呵呵,你真是活该太花心。”颜若芙可是一点都不同情他。平时吊儿郎当,没把感情当回事,三个月换次女朋友,不是欺骗了多少纯情少女的心,现在被家里催,也是正常。

“少冤枉我,你看咱们杂志社现在热火朝天的,不拼尽全力怎么争上位啊,我这不是深明大义嘛。”

“你这烂借口连你妈都骗不过,还拿来堵我。”颜若芙笑得无奈。

“哎,朋友一场,你得帮我作证啊,下次遇见我妈帮我说说。”邹洋朝她笑,笑得她心里发毛。

“还是算了吧,我这种典型,你妈恨不得我跟你保持三尺距离呢。”她笑道。

“别瞎说,你哪典型了?”邹洋倒是严肃起来。这玩笑开大了。不过她本人都不介意他介意什么。

“我说你妈做得对,男人到这年纪了确实要成家了,不然等你抱孙子你都可以过七十大寿了。”

“你这个比喻好,这么说我倒是要好好考虑下了,不然到时真要连孙子都抱不动。”邹洋大笑。

“对了,功课做好没?那个Herno的总裁不好对付。”他补充了一句。这次广告的投资很大,杂志社准备把业务外包,于是打算跟新入场的媒体Herno合作,毕竟,作为跨国企业的分支机构,在设备和专业水准上有稳定的保证。

“嗯,放心。”她漫不经心地答道,心绪却飘的很远。她准备材料时,顺便调查了一下何辰睿的简历。那时,他从来没跟她讲过他家里的情况。中法混血,硕士学位,在大学里混个名誉教授,创办自己的媒体公司,她以为他算得上是社会精英,家里必定也有很好的背景。没想到光鲜的背后…难怪他冷漠而寡情。

他只跟她提起过他的母亲。那必定是个温柔而典雅的女子,乌黑的长发,眼神温暖明亮,清瘦苍白,到巴黎学画,同样擅长水墨和油画。颜若芙曾看过她的作品。何辰睿家里的装潢跟他本人一样简洁而冰冷,蓝白色调,每一样家俱简单却精致,一看就是手工打造,价格不菲。唯独客厅的一面墙上,安了一个落地的书柜,铺满了整面墙壁,原木核桃色,纹理清晰,细致地让人安心。墙面落地很高,为了取书方便,特地安了可以左右滑动的木梯。她无聊的时候,最喜欢爬上梯子,一排一排地找书看。他不喜欢别人随便动他东西,对她看书倒是不以为意,只是吩咐她看完放回原处,毕竟这么多书,要整理起来不太方便。他的藏书涉猎极广,天文地理,人文社科,又按着自己的意愿细分成小类,一摞一摞地,整齐地排在书架上。她曾经怀疑他有没有看完过这些书,随便说了一本,他随手一指,左边第三排第五个架子。果然在那里。即使没看完,他对那些书也是相当熟悉了。她也不是纯粹看书,乏了的时候就帮他整理书架,拿抹布细细地擦上面的灰。就是在最高的架子上,她看到了一本很大的相册,黑色绒布封面,烫金镶边,相当华贵。她犹疑着打开,落眼就是一幅女子的画像,竟是本画册。有风景,有人物,作画之人必定很喜欢巴黎的景致,细心地捕捉每一个接触的场景。右下角有作者的落款,曲如,1976年于巴黎,竟都是原作。她翻回首页,望着画中的女子,那应该是她的自画像,是她想像中的样子。

曲如,曲如,她默念,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你不是恐高吗,还站那么高。”他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她吓了一大跳。

她急忙把相册放回原处。才意识到站到了梯子的最高一阶。不看还好,一看腿就软了。半是恼怒半是惶恐地望着他。他在下面浅笑。他很少笑,一直是那副冷冰冰的摸样,偶尔笑起来也只是轻轻地牵动嘴角,笑意没达到眼底就收了。

“来,把手给我。”他走到梯子一边,朝她伸出手。

她犹疑着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长地让人嫉妒。皮肤白净,看得见下面凸起的血管,是一种蓬勃的生命力量。他的手握住她的,带着她一步一步走下来。她走的很慢,因为他手心里温暖的力量所以觉得安心。她从来都觉得离他很远,可是这一刻,掌心相贴竟让她觉得真实地亲切。他那样牵着她,她却不知道他们会走向何方…

向工作人员请示后,他们坐专门的电梯直达顶楼。邹洋敲门进去,颜若芙跟在后面。今天的洽谈她本不想来,毕竟,她不希望他们扯上太多的工作关系。只是这件事关乎着杂志社,又是社内改革的重要Case,责任重大,出不得差错。

见到他们进来,何辰睿起身迎接。

“你好,邹社长。”何辰睿伸出手。

“你好,何总裁。”两人礼貌地握手。

“颜若芙,我们杂志社的广告总监,有关广告方面的事宜,由她向你解释。”邹洋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