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里的人,大都是庄奶奶那边娘家系别的人,可能庄奶奶老公那边的人,极少。

洋人们看着她们俩个,窃窃私语,说的是本地的方言,那就是顾暖她们绝对听不懂的了。

钟巧慧猜测,这些人,肯定像书里面描写的一样,说她和顾暖,长得像中国的瓷娃娃。

语言不通,自然使得她们在这里格格不入,真的好像是放在柜子里供人观赏的东西一样。不久之后,连很喜欢城堡的钟巧慧都感觉到了不自在。

好在庄奶奶似乎今天工作了一天比较疲累的缘故,吃完饭先站了起来离开。于是,其他人都可以自动离开了。

顾暖吃了个半饱,站了起身。见她起来,钟巧慧赶紧陪着她起身。

两个人随之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钟巧慧只觉得自己衣服上都汗湿了,这里的暖气似乎太大。

庄奶奶回到自己的主卧里,慢慢眯着眼喝着茶。

她的大孙子庄浩雄走了进来后,管家帮他们拉上门走了出去。

“你说,她就是那个姓顾的?”庄奶奶抬头,看着大孙子,问。

这会儿她这张布满皱纹的脸,一点柔和的线条都没有,全都是硬邦邦的,仿佛狰狞的绳索。

庄浩雄陪着她眯一下眼:“是。”

“她来做什么?”庄奶奶问。

“好像是被人邀请来当金融顾问的,她现在,是长达大集团的董事长了,也有这个资金可以入局。”

“这么说,她一样是个贪婪的,想来这里赌一把的?”庄奶奶眉头挑一挑,蓝宝石的眼睛更眯成条缝,“这样的一个人,洛克都对付不了?”

只要是贪婪的人,都是最容易下手的。

“奶奶。她有点不一样。虽然很会赚钱,很想要钱,但是,和一般贪钱的人,目的好像不一样。”

“那么,你带她来我们这里做什么?她如果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不是马上会怀疑上我们吗?”庄奶奶发出质问道。

庄浩雄说:“是想带她们过来,给奶奶您瞧一瞧。”

“瞧了,是指望我给你们出主意吗?”庄奶奶哼一声,“你们什么时候都成废物了,要老人来出手。”

庄浩雄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狭长的眼珠子眯着。

庄奶奶又问:“浩然呢?你说她和浩然认识?”

“浩然,我把他支去外地收帐了。他朋友卢卡以为他在城堡里,所以,没有任何疑心。”

“她们,看起来也不会在我们这里久住。”庄奶奶沉吟。

庄浩雄嘴角勾起,露出讨好老人的笑脸,说:“奶奶,你有法子让她们在这里久住的。”

“让我想想吧。”庄奶奶的蓝眸子里闪过一道锋利的光,“你别看她们两个,似乎一个文静,一个活泼草率。但即使是草率的那个,眼底老深了,肯定有自己什么打算。”

“奶奶你说那个姓钟的?奶奶可知道,那是章熙英的未婚妻。”

“你说她是章老大的未来老婆?”庄奶奶眉毛又一挑。

“是。”庄浩雄答。

庄奶奶仿佛乐了,斜斜地靠在背座上:“这可真就好玩了。”

顾暖和钟巧慧回到房间,刚要换下衣服。

有个小孩子来敲门了,是个七八岁的男童,金头发,碧眼睛,和庄奶奶长得一样好看,对她们说:“我们在打牌,你们要不要一起来玩?”

主人家的邀请,似乎不好拒绝。

饭后打牌娱乐,是这家人的生活习惯。来这里借住的客人,礼仪上是要下去参与的。

没有其它考虑的余地,顾暖和钟巧慧收拾收拾,跟随那个男童下楼,是来到二楼他们家族的桥牌室。

进去里面,见里头摆着台球桌,和纸牌桌。

有人悠闲地拿着台球杆,伫立在台球桌边,散漫地看着桌面上的台球慢慢转动。

更多的人,围聚在纸牌桌边。

小孩子,更是围在那里不动。

赢了的人,有奖品。

小孩子,可以获得自己喜欢的玩具,因此更是乐于参与。

顾暖和钟巧慧走近去一看,发现是宛如赌场里的赌桌。

有个人,站在纸牌桌后面作庄,把手里的纸牌,仿佛变魔术一样,排列在绿色绒面的桌面上。

参与者,开始在各自赌定的地方,押上赌注。

这是最简单的,配合小孩子玩的,赌大小。

庄主出一张牌,参与者赌自己面前的这张牌,比庄主的牌点数大,或是小。

大人们,都是抱着手在旁边旁观。

孩子们纷纷嚷嚷的,各自有自己的意见,争执不下。

带顾暖她们来的男童,叫做安东尼,突然转头对她们两个客人说:“你们也来玩吧。如果你们赢了的话,可以得到一件礼物,上面摆放的东西都可以随便你们挑的。”

顾暖看过去,那堆摆放在隔壁圣诞树下,形成好像一座小山的礼盒,不知道里面都各自装了些什么东西。如果是小孩子的玩具,和小孩子争太无趣了。

于是,她按住少年安定尼的肩头,在他耳朵边上说了几个字。

安东尼听了她的话,眼睛眨一眨,似乎有些意外,说:“你意思是,让我帮你选吗?”

“嗯。”

“我选这张。”安东尼指到左手边第一张。

顾暖道:“那就赌大的。如果赢了,礼物归你。”

其他人,也都选好了自己的牌。

庄主把牌揭开以后,是十点。

大部分赌大的孩子,都落败了。赌小的,一掀开自己的牌,见居然比十点大,当场也在大拍脑袋懊悔。安东尼是最后一张牌,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那张牌上。

他自己感觉,失败的机率挺大的,因为,十点这个数目已经很大了。

忐忑时,他猛地闭上眼睛,把牌子一翻。四周哗的人声鼎沸,惊呼的声音,意外的声音,让他怀了一丝窃喜,赶紧睁开眼。

只见,自己的那张牌,却也是同样的十点。登时,他喜怒哀乐四种表情,都写在这个少年患得患失的脸上了。

“是你赢了,去拿你喜欢的礼物吧。”顾暖这时对他说。

啊?

安东尼不解。

“你是黑桃,他是梅花。黑桃比梅花大。”

只见那作庄的大人,对着顾暖的话点头。安东尼沮丧的脸色瞬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奔跑过去,捡起了圣诞树下一个最大的礼盒,跑回来,对着顾暖说:“我知道这里面装的是飞机,我们可以一起玩。”

其他孩子看见安东尼赢了,没有一个不妒忌不眼红的,说不公平。但是,在安东尼拉顾暖进来时,却没有人先开这句口,可见,大家本来都还想着,顾暖什么都不会,进来肯定输的。

任何赌局,都是有精准的概率都可以计算的。更何况,这个赌桌,看起来,就是有意锻炼这些孩子这些能力。

顾暖进来时已经看见了,庄主故意把纸牌先给孩子们看过了顺序,再洗牌,摆放。

对于小孩子是难了点,对于大人来说,却是不是。

旁观的那些大人,对于顾暖的表现,看在眼里,彼此又是窃窃私语。

钟巧慧烦着他们说一些她们听不懂的语言。

安东尼这时牵着顾暖的手,走到角落里的小吧台边上拿点心和饮料,说:“他们都说你,不像个聋子。”

这里的人,都知道她是个聋子了。

“你很厉害。”安东尼笑眯眯地抬头看着他说。

有个男侍从,端着盘子路过他们两个身旁,一不小心,像是挨上了顾暖的身边。顾暖闪过。对方连声弯腰喊着对不起。

顾暖转头,看清楚正是下午打碎了盘子的那个人。

这个男人,看来年纪也很大了,有五十几岁了。

安东尼张口对着那男人骂道:“走吧,留在这里做什么!”

“是,少爷。”那中年男子赶紧弯着腰端着盘子离开。

顾暖仿佛也是一点事儿都没有发生过。

安东尼继续抬头对着她问:“如果我再随便捡一张牌,你可以让我赢吗?”

“应该可以。”

“可以让我输吗?”

“应该可以。”

“这样多没有意思。你都知道,全都知道——”安东尼这话刚说到半截,发现自己声音太大了,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再低声问,“如果你和狐狸对赌的话,你认为你能赢吗?”

狐狸?

顾暖眼角一眯:“你们家,供奉的是狐仙吗?”

“狐仙?”

“就好像那个——”顾暖用目光示意着,悬挂在桥牌室里一面墙上的一张狐狸面具。

“不是狐仙,就是狐狸。”安东尼说,“我们这里,玩得最厉害的人,可以戴上那张狐狸的面具做庄主。”

顾暖眯着眼睛,没有再问,这里哪个人有这个资格戴这个狐狸面具,反正这孩子肯定不知道。

弯腰,顾暖和男童勾了勾手指头:“明天早上,秘密放飞机的事,可不能告诉其他人。”

“好。”安东尼点头,为了保证自己不耍赖,他把飞机的盒子放到了她手里,说,“这个给你保管。”

顾暖没有接住放有玩具飞机的那个礼盒,说:“要不,你帮我送到我房间?”

“能为你这样的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安东尼跳下凳子,宛如个小骑士向她鞠躬。

在桥牌室再逗留了会儿,顾暖起身离开。

晚上,她快入睡前,唐思礼带着药箱,到了她房间里给她例行测量血压。

汤绍宏也一块过来了。

顾暖突然对他们两个说:“明天要走,可能走不了。”

不用说,两个人都被她这话吓了一跳。

顾暖眯着眼,他们这是无意中踏进了狐狸窝了。

“要,要怎么办?”汤绍宏不由都跟着一丝紧张,咽口水。

唐思礼沉着脸,他都快怀疑,顾暖是明知道这里有危险,依然执意到这里来的。

“这里面,关着的人,我不敢肯定是不是认识的。”

什么?汤绍宏更吃一惊,这里私底下关押着囚犯?

可是,看来这里的人,都是那样的贵族化,那样的优雅知书达礼。

“行吧,你们各自小心点。我再琢磨下看怎么办。”顾暖挥下手对他们说。

汤绍宏走出去的时候,整张脸色都难以维系正常了。

唐思礼慢吞吞地收拾药箱,看顾暖在旁边,打开了那个装着玩具飞机的礼盒。

【155】原来都是她干的

“老鲁,快把东西收拾好了,再把地板拖一下。”

汤绍宏往厨房里伸下脑袋时,听见厨房里的厨师长,冲着一个中年男人发出指令。那中年男人,鼻子左边上长了一颗痣,样子看起来像是个中国人,这个典型的特征,和顾暖描述的一样。

在等厨房里其他人都走了以后,只剩下那个老鲁的男人,汤绍宏背着手走了进去,悠悠荡荡的,像是没事人似的,在厨房里走动起来,并且不时闪过那个叫老鲁的男人面前。

老鲁低着脑袋,手里持着拖把杆在厨房地砖上一遍遍麻木地擦着。

汤绍宏终于站定在他面前,轻咳一声:“老乡,哪里人?”

“湖北。”

“哦,湖北?说的武汉话?我告诉你,我有个战友也是湖北武汉人,我和他学过几句湖北话,你听着看像不像?”汤绍宏捏着嗓子惟妙惟肖地学了几声。

老鲁抬起头,瞪了他几下:“你怎么会在这?”

什么叫做他怎么会在这?他怎么不可以在这?

老鲁突然抓住他胳膊,把他拉到角落里:“我看你,是跟那两个小姐过来的吧。”

“嗯。我的老板,说是看你给她使眼色,不知道什么意思,让我过来问问。”汤绍宏说。

“哎,我这意思不就是叫她赶紧跑呗。”

“为什么?”

“进了这个城堡里的客人。其实,这家主人很少邀请中国客人的。上回,来的那个中国客人,给——”

汤绍宏听见他这话,再想起顾暖之前对自己说的那句,心脏不由吓到扑扑跳:“你说啥意思来着?人,人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把他怎么了,反正,在这里消失了。”

“消失?”汤绍宏迟疑地在老鲁脸上扫了一圈。

“就是说,早上,我去叫他起床时,发现他不在客房里了,然后,问起其他人怎么回事,人家说他走了,一大早就走了。我觉得很奇怪,因为,之前都没有听说他要走,而且他要离开这里的话,因为我每天的活儿从五点钟开始,是要四点多就起床的,应该知道他坐车离开的声音,可是没有。但是他的行李确实跟着他的人都不在了。”

汤绍宏却狐疑的,在他脸上再打了圈:“你是中国人?”

“不算是了。跟我女儿移民到卢森堡,现在是卢森堡人了。”老鲁道。

“你怎么不和你女儿一起生活?”

“我女儿在这里嫁了这家里的人。就是给这家女主人开车的,我女儿,现在在这家人的私人银行里工作。我这不,闲着没事做,这家人说是偶尔招待中国客人,可能需要一个会做中国厨艺的厨师,我女儿介绍我过来应聘。我这是从小在国内干粗活干惯了,没有办法闲着。”老鲁道,“本来,我都干的好好的,但是,没有想到就上月发现我们国人在这里消失后,整个心情都不好了。”

“你在这里多久了?”汤绍宏又问。

“三个月。”

来这里做三个月,结果在第二个月就目睹了奇怪的事情,因为是女儿老板的家,老鲁都不好报案。

“如果像你说的,人不见了的话,那个人的家人不会来找吗?”汤绍宏捉着自己下巴,还是怀疑。

老鲁跺跺脚:“我要是有一句谎言,天打雷劈。再说,我上次是有想过提出辞呈的,可是,厨师长看我的眼光,好像就等着我这句话开口,把我吓得,都不敢提了。”

“为什么?”

“他要是知道我察觉了异常,不就像处置我们那个国人一样,把我给——”老鲁露出了惧怕的表情,仿佛看见了鬼。

汤绍宏跟随他的表情吓了一大跳,几乎要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身体,问:“怎么了?”

“声音,你没有听见吗?”

伴随老鲁惊恐的转动的两颗眼珠子,汤绍宏竖起两只耳朵,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有个尖锐的声音,不知道如何形容的一个声音,只让人毛骨悚然。

“这个是怎么了?”汤绍宏一边跟着害怕,一边不可思议地问,“只有我们两个人听见吗?”

“这是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只有我们两个听见?”老鲁道。

“可我看,都没有人被惊动——”

整个城堡仿佛都睡着了,无论是主人或是佣人,都是安安静静的。

“他们可能都习以为常了。”老鲁解释说。

“习以为常?为什么习以为常?”汤绍宏问,“你意思是说,这个声音经常有吗?”

“我听见好几回了,一开始,只以为是猫叫,但是,后来发现那件事以后,我觉得不叫做猫叫了,像鬼叫。”

汤绍宏看着老鲁那张惊恐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个中年男人,其实只要什么事从这个中年男人的口里说出来,都能变成恐怖事件。

仔细听那个声音虽然好像有些诡异,但是,确实也不太像是女鬼,比较像是某种动物的声音,像老鲁说的以前听起来像猫叫,还比较贴切准确一些。

汤绍宏对他说:“你让我们跑,但是,你说你自己都跑不掉,我们怎么跑得掉呢?”

老鲁听到他这话真给吓着了,老半天不说话。

“所以,我老板说了,不如,调查出真相,这样反而可以和对方周旋。你先和我说说,你以前说的那个消失的国人,是什么人?在这里都做过什么事,你是否都记得?”

“我只稍微记得他的样子。”老鲁说,“他年纪,比我稍微年轻些,比你年纪大些。”

“他一个人来的吗?”

“对的。”

汤绍宏觉得也奇怪,为什么会是一个人单独来这里做客,给人感觉,好像也不是什么好鸟似的。

老鲁却说这人衣装打扮,十分干净整洁,长相斯文,一看都觉得是坐人家办公室里的。

两个人交流到这儿,都过去半个钟头了,时钟是到了当地的十二点半。屋里的摆钟敲了半点的声音。

老鲁赶紧拖完地,接着,拿着拖把,和汤绍宏一起走出了厨房。

汤绍宏领着他去见顾暖。

于是,两个人蹑手蹑脚走上扶梯。

汤绍宏问:“这里只有这个楼梯吗?”

“有其它的楼梯。”老鲁指着,“后面有电梯,不然,打扫清洁的,推着打扫机,没有办法上下楼。”

整个城堡地势复杂,形同个迷宫,越听越让人感到这里诡异丛生。

快到顾暖的房间时,汤绍宏多个心眼,拉着老鲁躲到拐角处张望。

只见走廊里静悄悄的,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老鲁问他:“怎么——”

话没说完,被汤绍宏拿手捂住了嘴巴。

接着,这两人诧异地看着,那房间的门,仿佛被一阵风轻而易举地吹开了。然后,等了许久,房间里似乎一个人都没有,因此没有人走出来关门。

老鲁因为惧怕,跳到了汤绍宏身上:“看看,是不是又有人不见了?”

汤绍宏赶紧把手伸进去口袋掏自己的手机,同时,带着老鲁往老鲁说的清洁工能搭乘的工作电梯走去。

手机拿了出来一看,果然都没有信号了。

幸好,之前,顾暖已经告诉过他到哪里汇合。

“去哪儿?”老鲁问,发现他带他坐上电梯之后,按住的是最底层的按键。这根本是通往地下,不是到地面上的出口。

“如果真想抓我们,出口肯定都封了。我老板说的,所以这时候,只能到对方认为最不可能的地方避一避了。”汤绍宏仰头看了下电梯里的天花板,吃惊地发现到与众不同处,说,“对了,居然这里没有摄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