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展大鹏用力挡住她,同时脑袋一懵,不会吧,萧夜白真的是在里面出不来了?

“萧夜白,如果你敢去死,我找其他男人——”

“对,爸爸如果你死了,我同意妈妈找其他男人——”

现场其他人听他们母子俩这话,全部愣住了。

城堡倒塌后灰尘漫天飞扬,一阵强劲的海风卷走众人视线面前的灰尘以后,露出了两个蓬头盖面的男人身影。

二猴子的小脸蛋从悲伤到喜悦只是一下,迈开两条小腿飞奔上去,伸出小手抱住了大白爸爸。

萧夜白伸出的手指头捏住了二猴子的脸:“你刚刚说什么,同意你妈妈找其他男人?老子给你吃喝养你这么大还是你亲爸,你这么报答老子?”

二猴子的小脸被捏得别提多委屈了,说:“爸爸,我说的是前提,有前提——”

顾暖走了过来,对着大白狗叉腰佯怒:“你儿子没有错,你不是打算在里面把我们抛弃了吗?敢做出这种事,不要怨我们!”

被老婆劈头盖脸训了一顿,大白狗悻悻然的。站起身,一只手搂住老婆肩膀,一只手抱起小儿子:“是是是,但是,你们想想,我怎么可能把你们让给其他人呢?——对了,他们怎么在这?!”

众人见到大白狗看到仇敌分外眼红的眼神儿,才记起吴子聪和庄浩然都跟来了。

“去去去,快把他们赶到另一艘船去!”大白快气死了,他是来这里救儿子的,绝对不是来救情敌的。

原来刚才向暗岛上发炮的,是他们的船抵达暗岛后,向附近的军舰发出了联络信号,军舰赶来后向暗岛发动了攻击。伤员分成两批上船,像吴子聪、庄浩然之类的,肯定被大白赶到另一艘船上去了。其余人回到了他们来时搭乘的那条船。

船上,唯一的医生欧亚楠从之前已经忙得不可开交。首先他给卫长青做了紧急手术。接下来,病重的萧淑梅被送上船后,其病情之严重,让欧亚楠一度脸色严峻不已。由于萧淑梅呼吸太弱,只能采用辅佐呼吸装置。所有人获救上船以后,萧夜白指挥船只离开暗岛,一群人决定返回国内。路上伴随信号的逐渐变好,欧亚楠和老师取得了联系,说明船上病人伤员的基本情况,好让唐思礼在国内先做好迎接病人的准备。

唐思礼听完他口述的情况,说:“确定是赵小姐的母亲吗?”

“是的,她得了严重的肺痨,呼吸微弱,但是我想,尽我所能会让她撑回到医院。”

站在唐思礼身旁听见这话的赵梦瑾,忍不住眼眶里泪花滚动。她妈妈,得救了——转身,她用力吸了几口鼻子。

唐思礼挂掉电话后对她说:“该知道的消息都给你听了,你可以走了。”说完,他冷酷地拉开诊疗室的门,遣客。

“唐教授。”赵梦瑾转过头,对着他时恢复了平常的表情,说,“我说了,我要转行,当你的助手。”

“你说什么?”唐思礼像是在听笑话,嘲讽地扫过她脸上一眼,“赵小姐,你知道培养一个医生需要多长时间吗?这可不是你随随便便拉首乐曲就可以办到的事。”

“我从小练琴也练了很久。”

“但是你现在多少岁了,你认为你现在还有这个机会改行学医?”

“你说怎么办?我的手都残废了,不能拉琴了不是吗?总得找另一道门路谋生。”

“你这是打算赖我?我说会给你治手,可没有说过让你当医生。”

听他这个口气,都知道他已经气急败坏了。

赵梦瑾冲他笑一笑:“你是不是想起上回在楼梯里,我有感觉,你也有感觉对吧?”

那个吻是吗?猝不及防被她强吻之下,他心神涣散之间,居然和她在口舌间纠缠了一阵,事后自然是后悔不已。

“唐教授,我也没有想到——”赵梦瑾抓到他此刻脸上的表情眨眨眼,“该不会,我是你的初吻对象吧?”

他不是经验很老道吗?怎么却是让她突然感觉到他被她的吻拉进去的时候,满满都是青涩的味道。

砰!唐思礼摔了门:“我劝你可以走了。不要忘了你亲人的命还在我手里。”

赵梦瑾瘪瘪嘴:好吧,她错了,不能把这个男人彻底惹毛了。这个男人俨然有底线,但是,她肯定不会放弃他的。妈妈回来以后,她更没有理由放弃他了。

见她终于走了,唐思礼走回到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拉开抽屉,取出里面的一份资料翻了翻,两条揪起来的眉宇陷入了沉思。

船上,大白一家四口团聚了。二猴子一路上船前都在问:“哥哥呢?我梦到哥哥来找我了,但是哥哥呢?我怎么见不到哥哥。”

大白突然觉得这个小儿子不是普通的呱噪,因此上船后,直接把小儿子带到了大儿子睡着的房间里,要给小儿子一个教训,看小儿子以后敢不敢再钓马子,说:“你哥哥为了找你,接受了特殊的催眠术,现在一直睡着,醒不来了。”

二猴子小眼珠一瞪,回头看爸爸:“不是真的吧?!”

“你不是爱美人不爱兄弟了吗?见色忘哥了吗?去见你的贝贝呀,找你哥做什么?”

大白爸爸的口气此刻好凉薄,二猴子忍受不了,大声嚷嚷:“才不是呢。我是因为看见贝贝是哥哥的粉丝,想帮哥哥招揽人气,而且贝贝看起来很有钱,将来可以给哥哥当赞助商。”

二猴子这是什么脑子,天生的经纪人脑子吗?都已经开始学会精打细算明星生意了。

不管怎样,听爸爸这样一说之后,二猴子的小心头已经全部吊起来了。他跑过去,推推哥哥的身体:“哥哥,你醒醒,我回来了,我是明礼。”

聆信一动不动,双眼紧闭。

明礼推了好几番,眼看哥哥没有醒来,心头越来越怕,回头想再找大人帮忙时,却见大人都不在屋内了。

二猴子登时哇一声哭了出来:“哥哥,我怎么办?”

在隔壁屋子观察这对兄弟的父母,听到二猴子此刻的哭声吃惊不小。想这个小家伙,据说从被绑架当人质,到一路可怕的逃亡过程中,都没有掉一颗眼泪。怎么这刚回来,见到爸妈也不哭,见到哥哥反而就哭了。

顾暖和萧夜白面面相觑。

眼看屋子里的二猴子不是普通的哭,是前所未有的伤心欲绝,哭得一张小脸蛋全花了,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哥哥,哥哥啊——”

“吵——死——了——”

二猴子猛然止住流到了小嘴巴里的泪花。

他刚才没有听错吧?二猴子马上转过头去,身体同时扑过去,小嘴巴扑在哥哥脸蛋边上,吹气:“哥哥,要不我亲亲你,把你像睡美人一样吻醒了。你放心,我最爱的人是你,不是贝贝。”

有没有这么恶心的?一回来就变回大白爸爸那样恶心了。聆信在二猴子的小嘴巴贴过来时,赶紧翻过身去,佯怒道:“你让我睡一下不行吗?”

“不行,你不要睡了,你再睡把我丢下怎么办?”二猴子唠里唠叨地爬上床,躺在哥哥旁边,小嘴笑眯眯的,这回他可安心了,说,“一路上我好想哥哥,贝贝不好,和贝贝在一起我不能哭,如果和哥哥在一起,我就可以哭了。”

聆信汗然。二猴子一路想着他原来是考虑到这个作用。他再屏住气,再听听二猴子暴露什么秘密,结果发现,这家伙像往常一样,每次捣乱之后爬到他身旁马上呼噜大睡了。对这只与他在娘胎开始已经形影分离的二猴子,他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无奈地勾了下小嘴角。聆信转身,捏起被头把被子轻轻盖到弟弟的身上。看着弟弟那张睡觉流口水的小脸蛋,聆信眯起了眼睛:还好,这个虽然挺麻烦的家伙,却缺少不了的家伙,回到他身边了。

隔壁看着儿子们的萧夜白,搂紧老婆亲一口。

抵达国内是几天后的事了。伤员病人们被紧急送到了明新医院进行下一步的处理。

唐思礼一边接手学生手里转过来的病人,一边听学生讲述每个病人的情况。

“卫少的情况是中间发过高烧,怕有感染,船上手术的条件有限,可能清创不彻底,因此进行二次手术,现在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下来。”欧亚楠口干舌燥马不停蹄地说,暂时不敢歇气,“萧大小姐的情况是,还是呼吸状况很弱,在船上时已经开始了抗生素治疗,但是支持治疗的话只能回到医院再做。”

“这两人再观察再观察吧。”唐思礼拿笔点着手里拿的平板电子病历,突然说了一句,“萧太太怎样?”

萧太太?欧亚楠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好像没有和唐思礼说过顾暖有受伤吧。

唐思礼见他没有回答,拍了下他肩头,让他可以先去休息了。可欧亚楠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紧跟在他后面细声问:“教授,是不是我姐姐的病情——”

“你什么都没有发现吗?”唐思礼反问他。

欧亚楠早就眉头揪成了一簇,好不容易艰难吐出一丝声音:“她的听力,越来越糟糕了。”

唐思礼听着他这话,表情未变,那双眼是看着赵梦瑾冲进了萧淑梅刚推进去的重症监护室。

跪在母亲床边,赵梦瑾泣不成声:“妈,妈——我对不起你——你要是死了,我肯定也不活了——”沉积在她内心深处的愧疚已经太久太久了,要不是抱着一线仅存的希望,她真的是早就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如果她那个时候无论如何阻止母亲前往的话,她的弟弟也不会因此小小年纪经历失去母亲的巨痛。

其他赵家人闻讯赶来,在冲到病房门口,听见赵梦瑾这话,赵梓荣伸出双手拦住了其他人进去病房。这个时候,他很清楚,除了大女儿,谁也没有资格先进去看萧淑梅。

小布丁和哥哥一块擦拭眼角。母亲回来了,母亲被敌人摧残病重的样子,固然让他们感到伤心愤怒,但是,总归是回来了,现在反而是姐姐的声音,让他们无法自已地落下眼泪。

如此动人催泪的一幕,让欧亚楠转过脸。在他旁边的唐思礼却是一脸的漠然。

欧亚楠因为唐思礼此刻的表情,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破天荒的想法:那个家伙死活不肯和顾暖相认,该不会也是像赵梦瑾这样?究竟是,怎么是一回事?到了今天一切事情已经走向结束,那个人,依然不出现?

顾暖和老公带儿子先回家去了,因为家里的几个老人早等着他们回家,等到心焦难忍,焦头烂额。

按了门铃,家门打开,两只小猴子对家里的人喊:“姥爷,姥姥!”

“哎!”顾妈顾爸见到回来的孩子惊喜若狂,一人一双手抱起一个外孙子。

顾爸把二猴子举了又举,讶道:“你怎么轻了这么多,明礼?在外面没有好好吃饭吗?我就说了,美国的伙食肯定填不饱你这个小肚子。”

二猴子被姥爷这样一说汗滴滴的,小嘴巴说:“我这是要当小明星,要保持身材。”

这话让两个老人想了起来,对了,是听萧家人说,他们这个两个宝贝外孙在美国已经变成了小明星,电台里的脱口秀小明星。

“你们两个真棒!”顾妈这个姥姥最爱夸孩子了,对两个孩子左右拥抱,亲亲,奖励。同时,顾妈那双慈祥温柔的眼睛在看到孩子后面的女儿女婿平安无事时,心头所有的大石头才都算是尘埃落定了。

之前,有段日子女儿一家的消息总是断断续续的,让他们好不担心。顾妈都不敢说,顾爸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吃好一顿饭了。

两猴子被姥爷姥姥亲完脸,知道自己大了不能让老人抱着,自己下来。下来后进入屋子里发现,客厅里头坐着其他人。

萧老太太,自从在他们兄弟俩踏进门口已经盯着他们的身影了。除了萧老太太,还有个在旁边坐着,像没事人浑然不知拿遥控器看电视的赵夫人。

“她怎么来了?”二猴子指住萧老太太问。

顾妈连忙纠正:“那是你太奶奶。”

萧老太太先哼一声:“这么快忘了你们的老祖宗了?”

“太奶奶好。”聆信规规矩矩地叫道,不会给大人们添麻烦。

二猴子撇下小嘴,在哥哥示意的眼神下,走到萧老太太面前说:“对不起,太奶奶。”

萧老太太脸上的表情才有所缓和,摸摸他们兄弟俩脑袋,再看他们兄弟俩身上脏兮兮的,皱起眉头说:“怎么全身都是脏的?没有洗澡吗?”

他们在船上,哪有可能洗澡,换件衣服已经很不错了。顾暖进门和长辈们打完招呼,对顾妈说:“妈,先给他们两个放洗澡水。”

“好。”顾妈应着,进去冲凉房准备热水。

顾暖赶着两个儿子准备衣服然后要进冲凉房。

在她做这些的时候,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老公站在家门口没有进来,就站在那里这样看着她。

顾妈放完洗澡水出来,朝女儿背影说:“热水放好了。但是他们吃饭了没有?是不是要先吃点饭?我去给他们弄点面条?”

顾暖背对顾妈,完全没有听见的样子。

顾妈才想起了女儿耳聋听不见,说起来,由于女儿有时候表现得像正常人一样,都让她几乎忘了这事。她点点女儿的手臂。

感觉到有人拉自己,顾暖回头,看到顾妈,问:“有事吗,妈?”

“没有什么,我刚才只是问你——”顾妈边说,给女儿打手势,再在纸上写什么。

不用说,顾暖此时两只耳朵,都是懵的,仿佛被什么完全蒙住了一样,啥都听不见了。自己的这种状况,她不是不知道。但是,很显然,现在越来越严重了,直到此刻,她是突然间一切声音消失不见。以前,有时候她听不见的时候,听力只是中断一下,能等会儿自己恢复起来,但这次奇怪了,等了良久,她努力耐心地听,却一直什么声音都没有进入她的耳朵。

难道是,她从此要什么都听不见了吗?一抹慌措,不由自主闪过她心头。

顾妈口干舌燥解释了半天,看女儿好像愣愣的,不由疑问:“你知道我说什么了吗,暖儿?”

顾暖只好看向了母亲手里写的那张纸条,看清楚母亲写的问题后,答:“他们吃饭了,是,在船上吃了一些。”

站在门口的萧夜白,突然捏紧了两个拳头,转身下楼。

顾爸从房间拿东西出来时突然见到女婿走掉的背影,惊讶地喊道:“夜白,你去哪?”

楼下,张小链开车送他们一家到家,刚打算把车开走。萧夜白匆匆从楼上冲下来,什么话都没有说,径直拉开他的车门。张小链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吓一跳,虽然早就觉得他不太对劲了,从暗岛回来后一直都不太对劲。这是很奇怪的事,明明,不是所有人都被救回来了吗?洛克这个大魔头也死了。

“二哥——”张小链问。

萧夜白脸色发青,颜色和死人的颜色差不多。

张小链快被他吓死了,急着拨打其他兄弟的电话求救。

“开车!”萧夜白骤然一声大吼。

张小链手忙脚乱抓住掉落的手机,握住方向盘踩油门,道:“二哥要去哪?”

萧夜白还是没有任何回答。

张小链小心翼翼把车往前开着。由于萧夜白没有说要拐弯,他也不敢拐弯,只能一路往前开。不知道开到了哪儿,前面路口处,一辆黑色摩托车迎面冲他们的车头过来。张小链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时,萧夜白的脚突然伸过来帮他踩住了刹车,车停下,萧夜白拨开车锁直接下车。

迎面的黑色摩托车停了下来。

萧夜白一个箭步朝摩托车过去,伸手抓住了摩托车上男人的衣服。

张小链跟在后面下车以后,在旁边六神无主地站着,看前面他们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把对方拽下了摩托车,萧夜白冲着对方的脸,一字一句地咬道:“老五,你这回死都不能走了,我告诉你!——她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萧夜白狂怒地叫着,对面戴黑色摩托车头盔的男人,却显得异常沉静。

张小链在这时候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人是他们这帮兄弟中传说中的老五——顾笙。

顾笙任萧夜白抓住自己的黑色夹克,戴头盔的脸部被遮盖以后,外面的人谁都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他的声音从头盔里面传了出来,像水一样的冰凉:“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无论如何必须先找到穆!”

“他先预感到了不妙的兆头,从暗岛里提前跑了。你猜到了不是吗?所以你没有去暗岛。你找到他没有?”

结果肯定是没有的。顾笙沉默的姿态,无疑在萧夜白的心头上泼啦浇了一盆冰水。

家里,顾妈带两个外孙进去冲凉房洗澡。顾爸不解着刚回家的女婿怎么掉头就跑,在客厅房间来回徘徊,心神不定,问女儿:“你知道夜白是怎么回事吗?”

顾暖完全听不见自己父亲在说什么。说是她会看唇语,但是,毕竟唇语大多数是要靠猜的。这使得她对其他人说话的反应要比往常迟钝一些。

这令顾爸察觉到了异常,女儿好像也不太对劲了,顾爸问:“暖儿,你听不见我说话吗?”

听见这话,萧老太太忍不住插嘴:“你女儿本来就是耳聋的人,听不见的,你这样和她说话行吗?”

顾暖试图让自己保持自己,对父亲说:“我刚才是让他去超市买东西了,他可能刚想起所以去超市。没事,我出去找找他。”

顾爸刚想对女儿说不用了,结果见女儿转身就走,和女婿一模一样,这更让他心头犯了疑惑。

走出家门的顾暖,扶着楼梯扶手往下走时,心里全乱糟糟的。

眼前这个突然完全听不见的状况,让她始料未及,因此,她尚未想到应付的措施。顾爸顾妈是从来都不知道她的真实情况而已,可她老公不一样。大白狗是知道她这个情况了,是不是?他会不会因此做出什么傻事来?一抹担心抓住她心头。

顾暖浑浑噩噩想着。到了楼下,一辆自行车在人行道上骑着过来,对着站在路上挡住路的她按铃叫喊。顾暖没有听见,被疾驰来的自行车头刮了下,差点没有能站稳。

踩自行车的人回头冲她骂:“你耳聋的吗?叫你让开你都没有听见?”

顾爸趴在楼上的阳台上看到底下这一幕,气得七窍生烟,迅速转身下楼。

顾暖呆站在原地,四周,什么声音都好她全听不见,包括旁边过往的车辆行人。以前,她尚未全聋的时候,都不知道原来一切听不见后的世界如此的险恶环生。等于说,她走到哪里都有可能遇到危险。

不!

她努力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没有关系的,很多聋子,不是照样可以生活的很好,她一样可以,她都克服了无数困难到今天了。转过身时,陡然却感到脑袋一阵晕,头顶上的太阳好像变成了无数的星星。她伸出手,没有能抓住身边的电线杆,啪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顾爸下楼来看见这一幕,整个魂儿都被吓掉了,边扶起女儿的身体,边拨打电话给女婿:“夜白,快回来!暖儿晕倒了!”

当顾暖再醒来的时候,只见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鼻子里充斥的是那股糟糕的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一张脸在她面前仔细地观察她。她眯紧眼睛才看清楚了,是唐思礼的脸。

唐思礼看着她,见她醒来,却没有开口说话,拿起她的一只手。顾暖看他好像是在她的手掌心里做了个什么检查。接下来,他收起检查用的工具放进了白大褂口袋里,走开。

见他这个态度,顾暖张嘴刚想说点什么,突然意识到旁边还有个人,转头,果然看到始终站在她床头的欧亚楠。欧亚楠和唐思礼一样,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有他看着她的那个脸色,很难看。顾暖都快以为他生了很严重的病。

“怎么了?”顾暖伸出去的手,意图碰触他的手,碰到他的指尖,发觉很冰凉。

听到她说话,欧亚楠仿佛才回过神来,给她把被子拉一拉,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照样一句话都没有说。

病房外面,顾爸坐在板凳上,六神无主。

他给女婿打完电话,飞车过来送他们母女来医院的人,却是张小链。女婿没有出现,不知道怎么回事。为此顾爸恼火了,难道这对小两口吵架了?吵架归吵紧,但是男人不该是这样子的,老婆都病了,再吵架都必须先停下来。

张小链看顾爸愠怒的脸色,想给萧夜白解释但是说不清楚,只能对顾爸说:“二哥马上就到的。伯父。”

顾爸哼一声,手掌心重重拍在大腿上,一双忧虑的目光望到急救室的门板上。顾暖被送进里面,已经过了许久了。唐思礼进去以后一直没有出来给他们病人家属解释什么。这究竟怎么回事?他都不敢打电话告诉老婆了,还有两个小外孙什么都不知道呢。

走廊里终于传来了脚步声,出现了一前一后两个人影。

看到女婿终于出现在走廊里,顾爸蹦起来张口就骂:“你跑哪里去了!我当时同意让我女儿嫁给你可不是要你这样的老公!你怎么当人家老公的!”

萧夜白被顾爸喷了一鼻子的唾沫,一双目光却只是直线看到病房门上,说:“暖儿在里面?”

“是,医生到现在都没有出来。”顾爸感觉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提心吊胆过。他这个女儿,从小好强,什么都能干,哪怕耳朵出问题了,照样学习优秀,从不给他们父母添麻烦。什么时候顾暖有过倒下的机会?从来没有。所以顾爸不敢想,觉得没法想。

听了顾爸这话,萧夜白后面的男人走出来,擦过顾爸身边。

顾爸一个晃眼之间看到男人的侧脸,愣了愣:“欧医生?不对,欧医生进了里面了,你是——”

顾笙刚要拧开病房的门把走进去时,被顾爸抓住了衣服。

“你是顾笙!”顾爸叫道。

这是他无奈把人送给欧春华后失踪多少年了的儿子,终于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顾爸激动得无法自已,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这个孩子说了。

“顾笙,你知道不知道?这么多年,是,我和我妈都对不起你,但是——”顾爸啜泣着,“对,你怨恨我和你妈都没有关系的,我们心里早准备好了。”

顾笙面无表情。

萧夜白拉开岳丈的手,道:“让他先进去看看暖儿。”

顾爸想了起来,对养子说:“对了,你姐一直比谁都关心你,不相信你死了。”

听着顾爸这话,顾笙依然没有表情,他的手拧开门把,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一幕发生在面前。顾暖的目光射了过来,直接射到了门口上,与他四目相对。他以为她没有醒,可能还在昏迷,因为里头刚才没有声音不是吗,可是,都不是。她醒着的,醒着看着他,看到他,抓到了他,他逃不掉了。一抹剧烈的感情抓到了他心头上,他转身就要走。

顾爸吃惊他的举动。萧夜白皱了眉头,眼看刚才劝了许久好不容易把他强行拉到了这里来,结果,还是不能吗?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欧亚楠这会儿冲了出来,绕过床尾,以最快的速度抓住要逃的那个人,激动地道:“你还想躲多久?我告诉你,那声姐我叫了。可是你知道的,她最想听的是谁叫她这一声姐!——她听不见了,你知道吗?!”

门口几个人的纠缠,使得向来讲求肃静的病房里都变得乱糟糟的。戴上眼镜在专心看检查报告的唐思礼,貌似不满了,出了一声道:“算了。”

算了?什么意思?所有人愣了下。欧亚楠转头去看老师的侧影。

唐思礼抱着双手,站在放着CT报告的灯板前,此时此刻的表情更显得高深莫测。

“老师?”欧亚楠出声,总觉得,唐思礼应该知道了些什么。

本来被其他人抓住,却始终没有任何动作表情的顾笙,回头,阴暗的眼神落在唐思礼的身上。

唐思礼接到他的眼神,嘴角一勾,扬起一丝更冷酷的弧度,对学生说:“你放开他吧,没用的。”

“老师,你说什么?”欧亚楠急匆匆朝着唐思礼走过去。

萧夜白的眼睛眯成条缝隙,是盯住老五的脸。

唐思礼拿下鼻梁上的眼镜,捏了捏,眼看情况到了这个地步了,不说恐怕自己老板也不会放过自己,于是,他悠哉悠哉地掂了掂眼镜,对学生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每一个要当医生的人,肯定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是,老师是说过这话。”欧亚楠道,但是,还是听不懂唐思礼话里的言外之意。这句话,和这个男人有什么关系。

“他说,他是因为自己生病没钱治病,所以想当的医生。我相信这是其中的部分原因。但是,你之前不是一直超越不了他吗?现在,逐渐有靠近的可能性,是什么原因你很清楚。”

经由唐思礼这么一个引导,欧亚楠的头绪里稍微清晰了些,说:“以前是因为我学医的动力不足。”

是,要不是因为他现在拼命地想去救自己的亲人,欧春华也好,顾暖也好,要不然,他不会在短时间内学识突飞猛进。动力,是最能造就人是否成功的一个因素。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来推断,顾笙已经治好自己的病了,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导致他如此对医学执拗?

唐思礼道:“所以,这还用问吗?他那种疯子一般的行为,追求药学的行为,不是刚好证实了一点——”

“不要说了!”

眼看答案即将揭晓的刹那,顾暖的声音横生打断了唐思礼的话。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欧亚楠呆住:原来事实的真相是这样的吗?

唐思礼回头,看到顾暖那张愠怒的脸,这令他似乎有些小生怕怕地耸了耸眉头,接着往下说:“萧太太,我知道你很聪明,或许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却也早猜到答案是怎样的。但是,你应该知道,不是你原谅不原谅他,症结在他并不原谅他自己。”

眼看对方因为他这番话更为愤怒,唐思礼只好说:“萧太太,如果你情绪再激动的话,你的病情现在不适合激动,我必须给你点药了。”

欧亚楠看看自己的老师,看看床上躺着的顾暖,再转头,看到了那个几乎是拖着身体离开门口的顾笙。

顾笙走到了门口对面的板凳上,现在事情真相一旦揭开,他连逃的理由都没有了。

顾爸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在旁边支支吾吾地问女婿:“这是怎么回事,夜白?他们说,说暖儿什么病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