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在地上的几人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个地都躺在地上哀嚎喊痛。

所有人齐齐转头看向几个警察。

为首的那人似乎是在这样的注视下有些尴尬,低低地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这店里有监控摄像没有?你们这样各说各的,也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

老板立时摇头:“我们哪有钱装那玩意儿?”

为首的警察脸上显出了几分为难来:“这说不清,要不大家都各退一步,你们毕竟是打伤了人,把他们医药费出了,这件事就算私了了…”

他话没说完,几个男生都已经气得险些失控、好不容易才被身边的女生拉住;凌霄手里却被塞进了一个手机,而后秦瑶就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挽住了她的胳膊、靠在她的肩头,笑着道:“没有监控摄像不要紧,我都用手机录下来了。”

她本来就是艳光四射的大美人,原本被凌霄几人挡在了身后才没有被人看见,这时候一说话,立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秦瑶向来都是当惯了焦点的,也不怯场,冲着凌霄手里的手机努了努嘴、示意录像都在自己的手机里。

她录像的小动作,凌霄自然是一早就看在了眼里,笑着夸了她一句:“聪明。”

秦瑶眨了眨眼睛,说不出的娇俏动人。

凌霄低头摆弄着手里的手机,一边用余光去看警察:“既然有了录像,那就能说清了吧?”

“这我们要看过之后才能判断。”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过来,却忽然扑了个空——他只觉得眼前一花,都没来得及看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原本就在自己跟前的手机就已经被对面的小姑娘握在手心里避了开来。他微微变了脸色,却又很快让自己的神色变得和蔼下来,耐心地解释着:

“给我吧,我们看完还要把录像带回去做证据的。”

“行啊,一会儿我给你传一份。”凌霄微微挑了挑眉,笑盈盈地答了一句,一边已经按下了播放键。手机的屏幕不小,清晰地播放着刚才所记录到的一切——从隔壁包间的争执,到老板带着人提着刀过来要动手,再到聂峥毫不费力地撂倒了所有人。

几个警察脸上的神色一变再变,一直到录像放完,整个大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没有人说话。

为首的那个警察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伸手过来:“请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这个手机和录像我们还是都要带回去的。”

凌霄没搭理他,有些百无聊赖地自顾自抛着手机玩,像是根本没有听他说话。可她每一次抛起手机,却分明都恰好避开了他伸来的手。末了她才笑了一下子,接住了手机轻轻“啧”了一声:“这年头,大家的手机可都是能录像的。”

那人一惊,收回了手看着凌霄不说话。

“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凌霄。”凌霄伸手指了指自己,不紧不慢道,“大小算是个…”

她一边说,一边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措辞、转头看向叶霖。

叶霖摸了摸她的脑袋,适时地把话接了下去:“网红?”

凌霄“哦”了一声点点头,不怎么在意地瞥了对方一眼:“发一条微博,怎么也得有几万人看吧?”

这也就是出了省、不在自己家,要是在江城遇到这样的事,以凌霄和警方的关系,估计连威胁都懒得,提着人就摔去派出所了。

后面有个年轻的小警察似乎是真的掏出手机搜了搜微博,很快就变了脸色、伸手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前面的人。

凌霄的微博认证里,除了原本“书法比赛金奖”的信息之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条“省厅法医科特聘顾问”的信息,每条微博下的转发评论那都是成千上万。

凌霄也不管他们,直接就用秦瑶的手机登陆了自己的账号、开始上传视频。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指了指地上的人、回头看向身后的同事们:“都动刀子了,带回所里吧。”

事情最终以民警们带走了黑店老板一行人而告终,凌霄跟着去了一趟派出所做了笔录,临走时晃了晃手里秦瑶的手机,笑盈盈地向几个警察挥手告别:“还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等到几人终于到了宾馆、凌霄仰在沙发上打开自己微博的时候,自己最新的那条微博下面早就已经是彻底炸了开来。澄州市警方的官方微博连夜做出回应,表示已经抓了人、一定会严肃清查。凌霄瞥了眼评论,见大家都还算是出言理智,而且有理有据、不忘问责监管部门的,满意地点了点头,哼着小曲儿进了浴室洗澡。

第二天中午几人终于依山傍水地美美吃了一顿香甜的大闸蟹,算是作为对前一天堵车和误入黑店的弥补和抚慰,晚上趁着人还不算太多、开着车回到了江城。

剩下的两天凌霄都窝在了家里继续画图纸,叶霖有时候也会好奇、凑过去想看个究竟,却被那图纸上一个个形状各异的图形看得有些茫然。原以为她是在画叶霆给的那块地和房子的设计图,可这画的,怎么看着像是…

“这是…什么的零件?”叶霖没忍住,有些迟疑地问她。

凌霄点点头,却竖起食指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难得有些神秘地眨了眨眼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叶霖托着下巴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却也不追问,笑着摇了摇头,在凌霄的桌边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也开始工作了起来。

十月八日的清早就有课,凌霄在七日的晚上回了宿舍,迎面而来的就是沈清的一个熊抱——小姑娘皱着鼻子抱着她,不满地控诉着:“你去吃大闸蟹不带我!”

“不是给你带回来了吗?”凌霄好笑,“你那天不是和沈大哥出去玩了吗?”

沈清偏过头想了想,知道确实是不怪凌霄偏心,念叨了几遍也就算是完了,很快就又挑起了别的话题:“凌霄凌霄,昨天有公司来找我谈影视版权、说想把我上一本小说拍成电视剧呢!”

凌霄挑眉——沈清从大一开始写小说,到现在也算是小有名气了。上一本小说算是她写到现在成绩最好的一本,不论在网上还是实体都很是红了一阵,现如今有人想来买实体版权倒也并不能算是太让人意外。但不论如何,这总是个极好的消息,凌霄由衷地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夸了一句:

“真厉害!”

小姑娘仰起头抬起下巴,很是骄傲地轻轻哼了一声。

谈买卖的事凌霄向来不擅长,也就不瞎掺和了,只是叮嘱了小姑娘多问问自己的编辑、多长个心眼别被骗了,而后也就笑着看小姑娘趴在自己怀里“耀武扬威”。

大二开始凌霄终于也开始被新生们称作“学姐”,这感觉多少有些新鲜,又让她忍不住想起小时候总是跟在柳沉疏身后撒着娇喊“师姐”的自己,于是对着学弟学妹们越发好脾气,以至于论坛上还出了个帖子、探讨着“原来男神喜欢的是娇俏青春的‘学妹款’”,惹得一众“学姐们”唉声叹气了好一阵子。

平安夜的时候班里有男生生日,请了同学们到自己家玩——生日的男生就是原本傅星洲的室友褚杰,家境优渥、性格却有些大大咧咧、没什么大少爷脾气,追了许晏好一阵子才终于抱得美人归。据说这几天他父母出国旅游去了,家里除了钟点工没有别人,干脆就想借着生日请玩得好的同学们到家里来开个圣诞趴。叶霖最近接了个新项目忙着加班,凌霄见许晏似乎是对人多的活动依然有些紧张,想了想干脆还是应了下来、算是陪着许晏、给她壮壮胆。

一行人在校门口碰了头、一起打车去褚家,到了校门口凌霄才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回国了的傅星洲——国外的圣诞,正是新年假期。他一个人站在校门口,身形高挑、身姿隽逸,格外引人注目。

见凌霄和许晏过来,其他人都不知为什么莫名地有些局促、看了看凌霄又看了看傅星洲。

两个当事人倒是都神色如常,淡淡地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而后分别上了出租车。

出租车开了约莫二十多分钟、停在了一处别墅区的门口。一行人下了车、跟着褚杰进了小区,凌霄却看着前面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很快,褚杰也一下子变了脸色、猛地加快了脚步——他家的附近,停着好几辆警车。

褚杰快步回了家里,才看到警车们似乎是停在了自家隔壁的那幢别墅前,这才算是微微松了口气,却见原本站在隔壁门口的一个警察回头往外走了几步、脚下猛地一顿,随即又加快了脚步、三两步就越过自己走向了自己身后的人:

“凌霄?”

“怎么又是你?”凌霄看着眼前这个戴着眼镜、穿着警服的斯文男人,莫名地有些头疼。

“我也希望不用我来。”那人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却又上来拉住了凌霄,“来得正好,帮忙撬个锁。”

凌霄也叹了口气,一边跟着他往前走一边斜斜看他:“你们技术人员呢?连个锁都开不了了?”

那人摇了摇头:“这锁挺复杂的、我们没准备,又不好破坏财物、要不一会儿家属又要上访了。我正准备打电话叫干这个的技术人员过来,一看你来不是省事儿了么?”

凌霄简直没脾气,也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了一把形状特别的钥匙来,插-进锁孔里小心地轻轻拨弄着,一边又问:“还有时间去叫技术人员过来,确认已经不赶时间了?”

人死了,自然就不用再赶时间了。

“我们从那头窗户里看到了,”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微有些低沉,“身上都有尸斑了。”

凌霄开着锁的手忽然顿住,片刻后才问:“没穿衣服?”

尸斑是因为人死后血液不再流动、坠积在身体低下未受压部位才会形成。这时节天气寒冷,所有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哪里看得到身上的尸斑?

对面的人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第104章 麻烦

第一百零七章

麻烦

凌霄皱了皱眉、没有再追问下去,手上的动作却明显地加快了起来、看得人几乎有些眼花缭乱。片刻后,随着“咔哒”的一声轻响——门锁打开了。

凌霄后退了几步,几个技术人员对着她点了点头,率先进入了屋内。

凌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将钥匙收了起来放好,又回过头看了看正不约而同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同学们,神色间微微有些迟疑。

一旁穿着警服的斯文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忍不住笑了一下:“一会儿不跟我进去看看?”

凌霄似乎是知道他在笑些什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却并不反驳,反倒是回过身来对着生日的褚杰微有些歉意地点了点头:“抱歉,我今天恐怕是不能给你庆祝生日了,你们好好玩。”

“这…”褚杰看了眼一旁的傅星洲,神色间微有些为难,低声劝着,“查案是警方的事啊,难得来一趟…”

一直都站在她身边的许晏迟疑了一下、下意识地用力抱紧了她的手臂。

“人命关天。”凌霄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安抚了两句之后,到底还是抽出了手,站到了警方跟前,很是自然地问着,“是谁报的案?怎么发现的?”

“是死者隔壁家的钟点工。”一旁带队的侦查员和凌霄也不陌生,顺势就接了话头、抬手一指对面,就见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正脸色煞白地站在一旁,满脸的惊恐和害怕,正是褚杰家请的钟点工阿姨。

凌霄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她的背几下以作安抚。钟点工阿姨似乎是真的在她的安抚下渐渐地缓了过来,连脸色都好了一些。她一时间也摸不清楚眼前这个小姑娘和警方究竟有什么关系,只是见她略带询问地看着自己、警察和她又像是熟悉得很,摸着自己的胸口缓了缓之后终于是把刚才对警方说过的话又交代了一遍:

“今天小杰生日,晚上要带同学回来玩,我吃了午饭就出去买菜了。回来经过隔壁家,没看见这家的小姑娘——平时下午这时候小姑娘都会在厨房里煮咖啡,那个香哦!今天没看见她,我就想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们不知道,这家姑娘人是真的好啊,条件这么好一点都没有大小姐脾气,进进出出碰到了都会跟我打招呼,有时候我买菜回来拎的东西多她还会出来帮我搭把手。”

“我就想啊,这姑娘一个人住,别是生病了也没个人照顾,小孩子家家的也不知道吃药吃饭了没有,我就到她厨房间窗口往里看…作孽啊!”阿姨说到这里,连眼睛都红了起来,“小姑娘一个人躺在地上、衣服都没穿,身上一大片都是紫红色的。真作孽啊,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下得去手啊!”

阿姨说到这里,似乎是再也说不下去了,一旁有一个女警扶着她低声安慰;一起来的同学们、尤其是女孩子们也都神色发白、显然是不忍心再听下去——对于他们来说,死亡、尤其是谋杀,听起来始终都是一件遥远至极的事,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毫无防备地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凌霄转头看了一下,就见厨房窗户确实是正对着沿路、恰是阿姨回来的必经之路上,也怪不得她知道死者平时每天下午那时候都会在厨房里煮咖啡喝。

“陈科长,凌霄,”有人从里面出来、熟络地招呼了一声,“现场通道已经打开了,你们可以进来了。”

所谓的打开现场通道,就是由技术人员先在现场固定和采集相关线索痕迹、划出不存在痕迹和线索的可踏足区域,以避免其他人在进入时破坏现场、影响侦查。

凌霄应了一声,一边接过对面递来的手套和鞋套,一边又回头看了眼——一切胆子小的同学已经进了屋,还剩下几个胆子大又好奇心旺盛的,还在伸长了脖子往这头张望着。凌霄对着许晏笑了笑,没有再多做什么解释,迅速地收拾了一下后就头也不回地抬脚进了屋子。

陈颀戴了手套也正要跟着进屋,跨了一步之后却又像是想到些什么、突然停了下来,回过身来——就见一旁一个身形挺拔、姿容出众的男生正定定地看着屋里,神色间似乎是有些困惑和茫然。

“怎么?”陈颀笑了笑,温声问他,“还有什么相关信息要提供给我们的吗?”

傅星洲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

可能是见多了生死,尤其还是见多了各种非自然因素造成的生死,陈颀身上总是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平静下来,博得信任。

傅星洲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忽然道:“我以为——她最不耐烦管闲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少见的没有半点平时成竹在胸的模样,反倒像是一个遇到了解不开的难题的寻常学生,困惑又不解。

陈颀怔了怔,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出众的男生究竟是什么心思、指的又是谁,忍不住摇头失笑:“你说凌霄?”

他说着,对着凌霄进屋的方向努了努嘴,语气间微有些好笑:“她也就是说说罢了,典型的嘴硬心软。成天说自己脾气差,你见她真发过几次火?动不动就抱怨麻烦,下回再有事我看她能忍住不管。”

陈颀说了两句自己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随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收拾好自己后很快就也进了屋子,只留下少年一个人站在门口、怔怔地盯着门口出神。一直到褚杰出来又叫了他几声,他这才终于如梦初醒、回头应了一句。

“星洲,进屋吧?”

“好。”傅星洲点了点头,慢慢地收回了看向隔壁的视线,抬手拢了拢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垂下眼帘转身进了褚家。

陈颀进屋的时候,凌霄正蹲在尸体边皱眉。

死者如钟点工阿姨所说是个小姑娘,看起来至多也不过就是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五官姣好,哪怕是因为现在没有了生命而显得有些阴森僵硬,却也能轻而易举地从她的脸上看出生前娇俏温柔的模样。她浑身赤-裸,周围却并没有其他衣物——十二月的温度已经到了零下,她躺在客厅和厨房的交界处,看起来像是只是睡着了一样。

“尸僵较为强硬,尸斑按压不完全褪色,死亡时间应该是十二到二十四小时之间,差不多是昨天晚上到今天凌晨之间,”陈颀看了眼温测尸温的温度计,想了想道,“甲床紫绀,眼睑结膜点状出血,死因可能是机械性窒息。”

“看起来应该是被人一手勒住脖子一手捂住了口鼻。”凌霄点头表示赞同,伸手指了指口鼻和脖子处的痕迹。

陈颀“嗯”了一声:“问题不大,不过还是要回去解剖才能盖棺定论。死…”

他说着,话却忽然戛然而止。

凌霄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死后,尸体被猥亵过。”

“拿阴-道擦拭物回去检验吧,”陈颀叹气,“希望能检测到dna。”

两人的心情都越发沉重起来,低着头检查尸体不再多说些什么,直到凌霄凑到她脸前、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才微微皱着眉问:“头部被钝器击打过,但是看伤痕没有生活反应,是死后造成的。这算什么,猥亵尸体后还要继续施-虐来发-泄?”

和法医打交道久了,凌霄渐渐也习惯了许多法医的专业术语。

陈颀吸了口气,有些不太确定:“像是加固行为——一般熟人作案,凶手恐其不死、认出自己,经常会在被害人死后继续‘补刀’。”

凌霄轻轻“啧”了一声,若有所思地定定看着尸体,没有说话。

两人都陷入了思考,在脑中推演还原着当时的现场,却忽然被一旁的一阵惊呼打断了思绪——出勘命案忽然听到惊叫,饶是警察也不免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所有人齐齐望向声音响起的方向,就见是一个年轻的女警正捂着嘴、红着眼睛看着一旁茶几上的一台笔记本电脑。

“我、我看她的笔记本在待机,就想打开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那女孩子看起来也是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说话有些磕磕绊绊。说了两句之后才总算是缓了下来,咬着唇道:“死者是这几年网上一个很红的漫画家,笔记本打开就是她画了一半的稿子,我以前还买过她的书呢,很好看的!怎么会…”

凌霄一怔,像是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几步到了沙发前,只看了笔记本的屏幕一眼,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这女孩子她认识,确切地说,她在网上是认识她的——有几回她打开微博、都被无数的圈人提示信息卡得差点死机,打开一看才发现是几条关于她的q版条漫,画得很是传神可爱。她点进作者的微博,才发现是个很有名的漫画作者,常常会画些q版的漫画、害羞地“向男神表白”。她觉得对方大约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就也关注了她,每次只要回复或是转发她的微博,都能让小姑娘开心得不得了。

可是现在,她就这样浑身僵硬、冷冰冰地躺在地上,没有半点气息。

第105章 过节

第一百零八章

过节

空气里弥漫着的气息有些不同寻常。陈颀察觉有异,站起身来凑到笔记本前看了看,顿时就业愣住了——屏幕上跃入眼帘的果然是一张画稿,确切地说是一张还没有上色的线稿。哪怕画上的是个双头身的q版小人,可一双大大的凤眼却依然惟妙惟肖,只要是见过真人的人,都能够轻而易举地一眼就认出…画上的人,正是凌霄。

陈颀第一时间转头去看凌霄,就见她正直勾勾地盯着屏幕,脸上没有了平日里惯常的漫不经心,却也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

陈颀想了想,到底还是开口问她:“你认识?”

凌霄沉默了片刻,应了声是。

陈颀取下手套,拍了拍凌霄的肩膀,一边示意初步检验已经完成、让同事把尸体运到殡仪馆去,一边放缓了声音问凌霄:“要不你别去了?今天平安夜,陪同学好好玩,要不就和叶霖一起安心过节吧。”

看着认识的人、甚至是朋友在自己面前被解剖,这种心情…恐怕连做了这么多年法医的他自己一时间都很难体会。

“无妨。”凌霄摇了摇头,脱了手套和鞋套跟着他一起出了门、上了殡仪馆的车。

法医解剖都有专门的术式,凌霄毕竟没有经过专门的法医学习,所以也没有贸然插手,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陈颀带着手下的实习生小心仔细地对着尸体进行了彻底地解剖和检验,最后再仔细地缝合起来。

“心血不凝,组织器官有明显出血和淤血点,肺脏有水肿气肿,颞骨岩部出血,死因系机械性窒息死亡。”陈颀说着,示意一旁的实习生记录下来,一边看向始终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凌霄,“看伤痕,是被人一手捂住口鼻、一手小臂压迫颈部导致窒息死亡。”

凌霄没有异议,点了点头,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裹住了解剖台上的女孩子。她本身就身形高挑,穿的又是一件长款的大衣,顿时就把女孩子裹得严实、只剩下一双修长的小腿裸-露在外。

其实她也知道这没有什么用,甚至…是不合规矩的。陈颀似乎是想要阻止,迟疑了片刻后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凌霄深深看了解剖台一眼,转身离开。

来的时候还是下午,离开解剖室的时候天却都已经完全黑了。凌霄脱了外套,里面就只穿了衬衣和牛仔裤,在冬天晚上的寒风里,看起来显得格外单薄。走出殡仪馆的时候,她余光一扫,脚步却顿了顿,微微仰起了脸、有些意外地看着从门口那辆熟悉的车上下来的男人。

“怎么穿这么少?外套呢?”叶霖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快步到了她的跟前,抬手就要脱自己的外套把凌霄裹住,却被凌霄阻止了下来。

“我没事,不怕冷。”凌霄摇了摇头,神色间微有些困惑,“你怎么来了?”

“陈颀给我发了短信,说临时又有了案子、带你来了殡仪馆,和我这个监护人报备一下。正好我手头的事也做完了,就过来接你。”叶霖见她阻止,知道她身怀内力、大概是真的不怕冷,考虑到两人身体素质上的差距,倒也没有坚持。只是看她身形纤细、衣衫单薄地站在寒风里,心里还是紧张得厉害,一手揽住她的肩膀、环住她挡住寒风,一边拉了她就往车里塞。

凌霄却缩了一下手、让他去牵她的手一下子就落了个空。

叶霖一愣,低低喊了她一声:“凌霄?”

“刚验过尸体。”凌霄低声解释。

“出来的时候没消毒?”叶霖有些意外地问了一句,见凌霄摇了摇头、显然是彻底消毒过了的,顿时就彻底放了心,也不管凌霄像是还有什么话、不由分说地拉着她把她塞进了车里。

车里开着暖空调,足有二十几度,这让叶霖终于不用再担心凌霄穿得太少会着凉。

叶霖关了车门,见凌霄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也不出声打扰她,倾过身去给她系安全带。

他知道凌霄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尽管她从来不说、也很少表现出什么,甚至也许说杀人就杀人、毫不犹豫,可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每一次遇到了命案,凌霄都会心情不好。

或许这就是一种属于医者的悲悯——尽管见过无数死亡,却依然对每一条生命都珍而重之。

叶霖收回系好了安全带的手,摸了摸凌霄的头顶。

凌霄终于从自己的手上移开了视线,抬起头看他,神情间是少见的困扰和犹豫:“你本来不应该接触这些。”

这个城市里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去,可如果不是她,这些死亡都和叶霖没有任何关系、不会离他这么近在咫尺。

叶霖愣了一下,随即却一下子笑了起来:“你本来,也从来不会说这种话、更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凌霄的性格,向来都任性妄为,哪里会有这样的想法?

凌霄眨了眨眼睛,想了想似乎是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冲他勾了勾手指。

叶霖依言探着身子凑了过来。

凌霄握住他的手,仰着头吻了吻他,微微眯起了眼睛问他:“我们去哪?”

“去吃饭,我订了座位。”凌霄不提回家、却问他去哪,显然是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家里——心知什么都瞒不过她,叶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坐回了驾驶座,一边从一旁取出了一个苹果来塞进了凌霄手里,“洗干净了,你先吃一个垫垫肚子。”

凌霄点头“哦”了一声,捧着苹果咔嚓咔嚓地啃了起来。

圣诞节是西方的节日,相传是基督的诞辰。这本来是一个带着浓重宗教色彩的节日,在基督教并不盛行的中国却也格外受到年轻人的欢迎——其实大家也不过是想找个理由放松和庆祝一下,无关宗教,也没有什么不好。

街上到处都是圣诞树和圣诞老人的装饰,所有的饭店都是座无虚席。叶霖订了饭店却漏算了停车,找了许久才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还有空位的停车场,距离他订了座的餐厅还有好一段距离。两人倒也不怎么在意,手牵着手一起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地下车库。

凌霄一身衬衣牛仔裤的单薄衣着走在街上格外引人注目,引得过往行人不住地回头看她、而后很快就又看向和她牵着手的叶霖,一个个的脸上都明晃晃地写满了指责。

叶霖只能报以苦笑。

凌霄看了周围几眼,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没事,不用管。”叶霖牵着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手比自己还要暖上一些,心知她确实是不冷,顿时就放了心、也不在乎别人看自己的眼光,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凌霄拉着他拐进了一旁的商场,挑了件大衣自己穿上,又取下了一旁情侣款的男装大衣给叶霖换上,拉着他一起照了照镜子、端详了片刻,满意地摸出了钱包就要去刷卡付账。

叶霖赶紧拦住她,却被凌霄一个眼神就挡了下来,笑盈盈地看他:“圣诞礼物。”

叶霖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新大衣,又看了看凌霄身上那件明显和自己是情侣款的女式大衣,收回手无可奈何地笑着摇了摇头。

凌霄付了钱,叶霖把自己原来穿着的那件外套塞进购物袋里,牵着凌霄出门——这一回,终于再也没有什么异样的眼光落在他们身上了。坐电梯下楼时路过一家奶茶店,见凌霄像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叶霖干脆就去给她买了一杯回来。

出商场的时候步行街上正有一个小姑娘在卖花,看起来大约是十六七岁的年纪,长相普通,衣着单薄却很整洁。她也不追着你叫卖,只是在有人看过来的时候甜甜地笑着、轻声问一句:“买朵花吧?”若是有人买了,她会轻声道谢;要是不买,她也不会纠缠,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一笑、不再多说。也许是这样的分寸很容易惹人好感,她身边的玫瑰花已经卖的差不多了,还只剩下零零星星几支,看起来大概是要卖完了才会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