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夏的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珠,她没有回头去看傅墨森,而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梦里有什么?大熊追你?毒蛇咬你?”傅墨森试图用轻松的口吻帮她放松,可她只是摇头:“我去洗把脸。”

傅墨森看着她躲闪的背影,表情慢慢凝固。

不要什么?

那个可怕的噩梦里显然不是大熊或者毒蛇,而是她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

傅墨森对言夏的好奇不亚于言夏对他的,但他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不会急功近利地去挖掘。要知道,来日方长,他总会有机会。

从山上下来以后,傅墨森见言夏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便把车子停到路边。

“怎么了?”言夏见他不走了,轻声问。

“想和你看一会儿风景。”傅墨森指着右手边的广场,远处天空阴沉沉的,喷水池旁是络绎不绝的人,白鸽低低地盘旋,场景特别像周杰伦某首歌的MV。

言夏蹙眉:“快要下雨了,我们早点赶回学校吧。”

“我们坐着车,又淋不到雨。”傅墨森看向她,“难得我们冰释前嫌,不该多甜蜜一会儿吗?”

言夏敏感地感觉到他的目光,悻悻地挤出笑容:“我只是有些累了。”

这时,有人敲车窗。

傅墨森扭头,竟是悠悠。

那是一张艳压四方、绝对有个性的脸,弯腰时一缕金黄色的长发垂下来,更显妩媚。对方冲着傅墨森笑:“墨森?你怎么在这里啊?真是巧。”

言夏蹙眉,不用问她是谁,用屁股想都能想到她是傅墨森过去交往的女朋友中的一个。

“是啊,的确挺巧。”傅墨森挑眉,礼貌地笑了笑,“来这里……逛街?”

“我以为我是来逛街的,不过好像是特意为了来遇见你的。”

这种肉麻的话都说得出口,当我死的啊?言夏不高兴地凑过去,一把搂过傅墨森的胳膊,强行入镜:“老公—”

傅墨森整个人暗暗抖了下。

悠悠的笑容僵住了,看着这么放肆喊出这个称谓的新面孔,她带着一丝侥幸问道:“墨森,她是你的新欢吗?”

“是,这辈子最后的新欢。”傅墨森勾唇,笑着看着言夏,他没想到听她喊“老公”的感觉竟然这么好。

言夏得意地冲悠悠笑,明知故问:“老公,这位是谁啊?”

“我叫悠悠,是墨森的好朋友。”悠悠不等傅墨森回答,一边回答,一边打量这张着实漂亮的脸蛋,“既然这么有缘在这里碰到,我们一起喝一杯吧?”

傅墨森看向言夏,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言夏自然只能大方得体地说好。

下车后,言夏见悠悠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故意走在她的旁边,貌似在强调自己的身高优势。言夏冷哼一声,踩着运动鞋,装作无意地往她脚上狠狠踩了一下:“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

悠悠咬唇,露出假笑:“没事。”

言夏耸肩,将自己的外套衣领往下拉,露出漂亮的锁骨,顺势再把自己里面的衬衫往上撩,露出小蛮腰,打上一个蝴蝶结。

美女总是吸引人的目光的,可相比悠悠的大片模式,言夏街拍随性又不失设计感的打扮更能博得路人的注意力。

傅墨森将这些尽收眼底,回头间注意到几个男生走过时冲言夏吹口哨,不禁蹙眉走到她跟前,伸手将她的蝴蝶结解下来,说:“这样已经很漂亮了。”

言夏抬眸眨眼,顺势牵过他的手,回头不忘冲尴尬到爆的悠悠使坏,吐了下舌头。

坐在咖啡厅里,趁着傅墨森去买咖啡,悠悠抓着空当冲言夏示威:“你也没什么好得意的,要知道墨森多情却从不专情。他对女生好,好不过半年。对你来说我是过去,不过你对下一个女生来说也是过去。从这个方面来讲,我们其实是可以做朋友的。”

言夏挑眉:“朋友?我和你?还是算了吧。我和傅墨森是校友,见过双方家长,要订婚了。”

悠悠一怔,随即漫不经心地笑了:“我们打个赌吧,赌你和他撑不过半年。”

言夏被她极其自信的笃定笑容给刺激了,很不爽地瞪着她道:“我凭什么要和你打赌?”

这时,傅墨森端着盘子回来:“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

“人家要和我打赌,打赌半年后我们就会分手。墨森你说,我要不要和她赌呢?”

悠悠绝对没想到言夏会突然变脸,她竟然把刚才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傅墨森!

言夏微笑地望着某人耍心机失败的窘样,笑容越发灿烂,她要用笑容告诉某人一个道理:美女不全都是胸大无脑,和我玩心计,你还嫩点。

傅墨森望向紧张的悠悠,他也不恼:“好啊,那悠悠你就当见证人喽,看半年后我和小夏还在不在一起。”

他的手紧紧握着言夏的手,言夏意识到他唤她“小夏”。

悠悠挑衅的赌约,自信的笑容,都被傅墨森不动声色地化解在一个笑容里。

言夏突然好喜欢他此时的自信,胸口暖意洋溢。

悠悠坐到一半,借口有事要先走。言夏故作大方地说:“墨森,那你送送悠悠吧,外边还下着大雨。”

言夏本来以为傅墨森会拒绝的,他却顺势点头说好:“我很快就回来。”

言夏立马后悔了,但也不好再改变心意,只好微笑着点头。这家伙,果然是做绅士做久了,将之变成本能了。

目送他们出去,言夏望向商场顶部的瓢泼大雨,心绪再一次被撩拨得烦乱起来。

她讨厌下雨天。

一个人坐在咖啡厅里越发觉得落寞,言夏走到咖啡厅门口想要拦一辆出租车先回学校,让傅墨森回来扑个空。

言夏深吸一口气,撑着伞来到街边,雨大得几乎阻断了五米外的视线,她努力看着远方车辆上的空车红色标志,突然被一阵巨大的冲击力给撞到。

言夏没站稳,整个人往前扑,包从肩上滑落,雨伞从手里飞走,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她的隐形眼镜掉了出来,原本模糊的视线更加模糊了。

言夏回头去看,是一群高中生飞奔而过。

她跪在雨水里,仿佛又回到了噩梦里的那个雨夜。

言夏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害怕极了,她站起不来,她想开口拼命地喊那个人的名字,仿佛这样喊就能把他喊回来。

可她心底同时又有一个声音在说:“别喊了,他是不会回来的,你喊破了嗓子他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的。”

那一刻,她不知道她是要喊傅墨森,还是要喊赵熙。

她只是痛苦地哽咽着,瞪大眼睛一点点地把自己的理智找回来,她发白的指骨不住地在颤抖,她顽强地要和这个可怕的噩梦做斗争,和这个无情的天地做斗争。

就在言夏的神经绷到极限时,一个人把她紧紧拉入怀里。

“我在,我在。没事了,没事了……”

言夏瞪大眼睛,清晰地听到傅墨森的声音,她难以置信地紧紧搂住他的手臂:“傅墨森……是你吗?”

“是我,是我。”傅墨森捧过她的脸颊,急切地望向她,“你怎么了?有没有受伤?”

傅墨森也淋湿了,言夏怔怔地望着他近在眼前的脸,视线缓缓清晰,委屈的眼泪汹涌而出。

她紧紧地抱住他,瞪大眼睛看着雨水冲刷面前的一切,像在通过这个拥抱进行自我救赎。

傅墨森将她抱上车,把后座的衣服拿过来盖在她身上,还开了暖气,尽量让她不要感冒:“我们现在就走。”

言夏静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看向他还在滴水的下巴:“你……不是去送悠悠了吗?”

“我送她到另一个朋友的车上而已。”

言夏缄默。

“你刚才……”傅墨森顿了一下,“怎么了?”

他本来想不问的,但刚才言夏望着他的眼神根本不是在看他,像在透过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这种眼神让他很介意。

“我只是……害怕下雨天。”言夏低头,往外套里缩了缩。

言夏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中感觉车停下了,她以为学校到了,不想睁开眼,看到的是一栋黑色的高层公寓楼。

“这里是我家,我们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再回学校。”傅墨森替言夏开门,“你可以自己走吗?”

言夏本来想点头的,实际上却做出了摇头的动作。

傅墨森转身,拉过她的双手,小心翼翼地背起她。

言夏乖乖地靠在傅墨森的背上,感受他背的宽大和温暖。

傅墨森到了十七楼后,用指纹开门。

言夏低头看着傅墨森拿出一双崭新的粉色拖鞋给她换上,而鞋柜里也只有这么一双粉色拖鞋。

言夏心里暗暗滋生一丝不确定的甜蜜,她站在玄关处说:“这是你家?”

“也是你家。”傅墨森抬头认真地回道。

言夏脸颊微红,往里走。

房子很大,典型的现代简约风,简单大方,客厅里的假壁炉十分醒目,旁边放着一棵假的圣诞树。

傅墨森领她进洗手间,并把一条浴巾和换洗的衣服送上:“快,洗洗。”

言夏关上门,拿开洁白的浴巾,看到下边是一条崭新的裙子。一个男人住的地方怎么会有女人穿的裙子?她迅速开门,喊住他:“喂?这裙子是谁的呀?悠悠还是荡荡,还是其他AABB啊?”

傅墨森扭头,无奈一笑:“那条裙子是给你买的。”

言夏显然一脸不信。

“你仔细看看,那裙子是不是还挂着标签,尺寸是不是你的?”

言夏不吃这套,迅速反驳:“挂着标签只能说明是新买的,但不能说明是买给我的;尺寸就算和我符合,我这样的大美女,是标准身材,正常尺寸的衣服都穿得下,有什么好奇怪的?”

傅墨森好整以暇地点头上前,扶着门沿:“我可以预见以后我的生活会失去绝对自由。”

“什么意思?”

“因为我娶到了一个思路清晰、有才有貌的厉害老婆。”

言夏咬唇眯眼:“你这是心虚了吧?”

傅墨森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别闹了,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提前准备的。”

言夏被他这举动逼退,闷闷地关上门后,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他知道她会来……提前准备的……

准备什么?

言夏火速洗澡,火速换衣,火速走出来。

傅墨森比她洗得还要快,换了一身白色休闲衣,脖子上挂着浴巾,正在厨房里倒姜茶。

言夏看着他的身影,坐在料理台前托着下巴:“以后假如真结婚了,你来烧饭好不好?”

傅墨森抬眸,打量她身上的裙子:“以后假如真的结婚了,你都穿这样的女仆装好不好?”

言夏低头,红着脸猛地捂住胸口,狠狠地瞪他:“流氓!”

傅墨森笑笑,也不恼,把姜茶递到她手里。

言夏吐槽他:“想不到你傅大公子有这个癖好。”

傅墨森长臂一伸,将她的细腰揽过,顺势喝了一口她手里的姜茶,威胁式调侃:“我的癖好还不止这个,你怕不怕?”

言夏推开他,不接这暧昧到不行的话题。

傅墨森拉过高脚凳,和她并肩而坐。

两个人一同喝着甜甜辣辣的姜茶,一时安静,只剩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

傅墨森的余光一直落在言夏的脸上,她眉眼间的感伤,因为雨声似乎有所颤抖。

“我不太喜欢下雨天。”

她跪在雨中歇斯底里地叫喊着,怎么可能是一句不太喜欢就可以解释的?

“小夏。”

“嗯?”言夏转过头,耳朵突然就被堵住。

傅墨森用温热的大手帮她挡住了外面的声音。

他的目光很温柔,他好像……知道她害怕听到雨声。

可他洞悉一切,却不说。

言夏咬唇,眼眶不争气地湿润了。

傅墨森的脸缓缓靠近,气氛正好之时,言夏鼻子一痒,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傅墨森紧闭双眼,五官纠结,精致光滑的脸上布满了某人的唾沫液子。

“对……对不起。”言夏局促地抿唇,拿自己的泡泡袖去擦他的脸。

傅墨森的内心是崩溃的,因为他之前从来没亲吻失败过。

言夏在被傅墨森灌了两大杯姜茶后,还是有点感冒。

傅墨森把她抱上房间的大床,给她盖上被子:“好好睡一觉,我守着你。”说着,他坐在床头跷起一条腿,双手抱臂。

言夏怔怔地看向他的侧颜。

傅墨森闭目,悠悠开口:“看什么看,还不睡?”

言夏眯眼,不信邪地继续看,只见他勾唇坏笑:“是要我抱着你睡?”

言夏乖乖闭上眼睛。

第二天,两个人回到学校。

傅墨森亲自送言夏到女生宿舍楼楼下,一脸怨念。

言夏用纸巾掩着嘴巴:“那,我先上去了。”

“把这个拿上。”傅墨森把一大袋的感冒药塞到她怀里,“如果发烧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哦,好。”言夏点头,转身就走。

傅墨森张了张嘴,面前的人已经化成一阵风飞快跑走。

他缓缓咬唇,某人急个什么劲……好像他要吃了她似的。

虽然刚才在家里,他的确想占她的便宜……

言夏低着头“噔噔噔”地上楼梯,刚拐到二楼,一个身影“嘿”了一声,挡住她去路。

“哇!言夏!女仆装?!”江桃惊呼出声。

言夏扯开纸巾冲她大打喷嚏,逼得她连连后退,吼道:“言夏!你干吗?喂!你别跑!”

江桃追着言夏一路“杀”到寝室,连连两声惊呼从另外两张床上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