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安礼貌的对对面的女子一笑,起身走到沈安平身边。

“和人说什么呢?”沈安平凑近她,温热的呼吸拂扫在她颈间。她抬头,明眸皓齿的对他一笑,也凑近他耳边回答:“那女人大概是你的long long ago吧?和我说话的时候那酸醋味儿都快把我熏死了!”

沈安平含笑的看着她,眼底满是戏谑:“我感觉你身上的酸醋味儿也不差啊!”

顾平安白了他一眼:“你就臭得瑟。”说罢,没好气的问:“喊我过来干嘛?”

沈安平耸耸肩,他很明白什么时候可以惹顾平安什么时候不能惹,得了便宜就收是他和顾平安在一起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保命符。他将球杆递给顾平安:“接着我的打。”

顾平安轻笑着接过球杆,头也没有抬,默契十足,她问:“赌了什么?”

“一辆车。”

……

顾平安涂了些chalk就开始打量球桌了。沈安平很明显的领先了。看来这辆车她是可以安然收下了。

她走到桌边打了一杆,没有得分。太久没有挨斯诺克,手生了不少。她站在一旁皱了皱鼻子。

那阔少见她开杆就失利,以为她不懂玩,故意让着她。他一脸调侃的看着沈安平,那目光叫一个意味深长。

“沈少,你什么时候换口味了?这妞儿什么时候认识的?”

沈安平对他这样随便的口气有些不满,揽着顾平安的手紧了紧。顾平安倒也不甚在意,挣开他的束缚又来到桌前,刚看好球,就听沈安平字正腔圆的回了一句: “这是我媳妇儿。”

她正推杆,手一滑,两杆都打了红球,她自己也没有料到自己竟然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不禁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回到沈安平身边就不停的用眼神对他丢飞镖。

心想:这贱男人胡说八道什么呢这是?

倒是和沈安平说话的男人淡定。两步走到顾平安面前,伸手,煞是正经的说:“你好,陆品。”

顾平安讪讪抬手与他交握:“你好,你叫我平安就可以了。”

陆品一听她的名字,怔了一下,回问一句:“平安?顾平安?”

“是。”

陆品眼中的戏谑突然变为崇拜,这华丽丽的转变让顾平安有些难以适从。他握着顾平安的手更加用力的挥了几下:“真是久仰啊!能把沈安平这孽障收服的也就你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安平踢了一脚。他讪笑着捂着屁股对他带来的那位主播女伴招招手:“来,过来,陪我们小平安打一局。”

那主播温婉一笑,婷婷袅袅的走了过来,接过陆品手上的球杆。陆品搂着她对沈安平说:“让女人来一局,咱们得好好说说工程的事。”

沈安平意味深长的一笑:“说好今天不谈公事单纯玩儿的。”

陆品爽朗的笑着:“咱们现在难道不是玩儿?”

沈安平似笑非笑,右手自然的搁在顾平安的腰间,这姿势让顾平安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起立。

“既然要玩,咱们就玩大的。女人也不能白打的。这一局,堵帝豪的那块地,干不干?”

陆品狐疑的看了沈安平一眼,又看了一眼顾平安,大约是想起顾平安连规则都搞不清,连打两次红球的菜鸟状态,突然自信的笑了起来:“成,也就一块地嘛!”

顾平安鄙夷的瞪了沈安平这老奸巨猾的狐狸一眼。敢情他也不是找她来当壁花的,这是拿她当赌博工具呢。

她执起球杆,轻轻往后一靠,凑在沈安平耳边没好气的说:“这么信任我?”

沈安平轻笑,眼神示意的指向对面的主播:“这位小姐可是斯诺克高手。”

顾平安回头扫了那主播一眼,没好气的说:“果然和这位小姐是旧识啊。”她眯起眼笑里藏刀的说:“沈安平啊,你这么说是故意寻我晦气,给我找气生吧?你不怕我故意输啊?”

沈安平无所谓的耸耸肩,大方的一塌糊涂:“没关系,一块地而已,要是能让你消气也值了。”

“滚。”顾平安从鼻间冷嗤一声:“你就是故意的。”

沈安平还是那副笑眯眯信心满满的死样子,他拉长了嗓音慢条斯理的说道:“平安啊,赢了咱们就吃肉。”

“那输了呢?”

沈安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亲昵的揽过顾平安,温柔的在她额上轻吻,“输了,咱们就吃菜呗!”

“滚!”

“……”

第二十二章(补齐)

结果自然是顾平安赢了,她自小对斯诺克就显示出了惊人的天分,还曾经参加过国际级的青少年斯诺克比赛。不过那位游走于阔少身边的女主播也不是吃素的,自然是十八般武艺于一身,顾平安仅以微小的分差险胜。

顾平安这辈子运气一直不错,逢赌必赢,但她从来不爱赌。以前看过一部港片电影,里面的男主角逢赌必赢,但是一赌赢身边总有至亲出事,顾平安不迷信,但她每次赌赢的时候总会和那部片子里的男主角一样遇到不幸的事,一次两次她总安慰自己是巧合,多了以后她就变得宁可信其有了。

出门的时候那位叫陆品的纨绔子倒是没有变脸,仅玩笑的揶揄顾平安藏拙,把他给骗了,顾平安什么都没说,只是有礼的笑笑。那么大块地就这么输了他也没有太失态,搂着那位美丽女主播的腰一路把沈安平和顾平安送到了停车场。

沈安平喝了酒,开车的是顾平安。

顾平安一贯是他们这圈里的马路杀手,把轿车当跑车开,跑车当飞机开,除了沈安平还真没谁敢坐她的车。

此刻已近凌晨,路上车流稀疏,顾平安把车窗开到最大,冷冷的风流贯在整个车厢里,她披散的头发被她随手盘了个发髻,两鬓的碎发随风而动,摩挲在耳际,痒痒的,像有人附于耳边轻语一般。

眼前一个红灯,顾平安油门一踩就冲过去了。

一直坐在副驾上的沈安平终于是笑了出来。他轻轻撩了撩头发,一双桃花眼眯成一条缝,看上去慵懒而优雅。

“你轻点儿得瑟,小心一会儿车毁人亡。”

顾平安懒得理他,反正也不是罚她钱。只懒懒回一句:“怎么着吧?舍不得钱还是舍不得车啊?”

“我是舍不得你。”沈安平嘴倒是快,还是那副真假难辨的模样:“咱俩说好要一辈子的。”

“呸!”顾平安啐他:“侮辱谁呢!说谁跟你这人渣一辈子呢!”她嘴上虽说的绝,嘴角却又不可抑制的有笑容愀然浮现。

月朗星稀,顾平安看着广博的苍穹,心里暗暗的想,如果她什么都不想,这样过下去似乎也挺不错。

就在她晃神的瞬间,她又闯过了一个红灯,这次沈安平也懒得说了,反正他也习惯了顾平安这不按常理出牌贼爱挑衅的个性。

其实顾平安一直都算是胆大心细,虽然她开车跟亡命之徒似地,倒是从来没有撂过什么事儿,她也不知是不是今天赌博赢了的缘故,真被沈安平这乌鸦嘴说中了,在一个路口因为刹车不及时与前面的车追尾。她恍恍惚惚的也没看清车牌捶着车门就奔了出去,那冲动劲儿硬是把沈安平仅剩的几分酒意也给吓醒了。

她这肇事者倒是比受害方气势还凶,敲了敲司机的车窗,还不等人车窗全部降下就咋咋忽忽的开始说话:“我刚跟你车追尾了,现代人做事快着点,不必分责任什么,我负全责完事儿!”她此刻敢有这豪爽劲儿完全是仗着沈安平在,还不等那憨厚的司机说话,就见后座的车窗降了下来,顾爸爸一脸严肃的盯着顾平安,冷冷的喊了一声:“顾平安——”

他的语速不徐不疾,却足以让顾平安怔楞在原地全身汗毛起立。

这时候沈安平急匆匆的赶了上来,也没看清什么事儿就把顾平安往怀里一护,他抬头正准备说话,一看见顾爸爸那紧皱的眉头,整个人都傻了,半晌才会意过来,讪讪喊了一声:“顾叔。”

顾爸爸上下打量着沈安平,还是一脸严肃的模样,沈安平心里有些没底,顾叔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从来没有觉得面对他紧张过,可是此刻因为身份的微妙转变,他竟隐隐有些发怵。他有些懊恼怎么没好好看清车牌,那会儿也是关心则乱,就怕顾平安这蹄子出什么事儿。

与此同时,发怵的自然还有顾平安,她哪想到她追尾的这么普通的一辆广本里竟然坐上了她爹,还真是不能赌博,一赌博就出事,想不信都不行。

顾爸爸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的说:“我刚回来,这事儿我不撞上,是准备瞒到什么时候?”他说着,扫了一眼沈安平抱着顾平安的双臂,顾平安顺着顾爸爸的视线一瞧,惊得一跳,赶紧离沈安平远远的。

顾爸爸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沈安平一眼,最后通牒:“这个星期,你们俩崽子都给我回家,给我把话清清楚楚说一遍。”说完,关上车窗。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载着顾爸的广本便扬长而去,剩顾平安和沈安平面面相觑。

良久,顾平安置气的踢了沈安平一脚,没好气的骂他:“得瑟了吧!这会儿你得瑟了吧!被逮个正着了!我爸爸回去非揍我不可!”

沈安平长臂一展抱紧了顾平安,似笑非笑的说:“说不准揍谁,顾叔去年还跟我说过要是动他老人家的女儿就要下我的腿。”

顾平安狐疑的看了一眼沈安平的腿,认真的说:“要是每个爸爸都跟我爸这样,那你早就死无全尸了吧!”

“顾平安,你怎么又胡扯上了?”

“干嘛!干了坏事儿还不让人说是怎么着啊?”

“我敢么?您老人家随便说。”

“我呸!你有什么不敢的,我爸的女儿你都干了,你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沈安平皱眉:“我说你个姑娘家嘴巴敢不这么粗俗么?怎么成天跟关小宝那女流氓似地?有这么说自己的么?”

顾平安美目一挑:“我就是这德行,你爱要不要!反正你情况多着呢,要三宫六院都没问题。”

“……”

顾平安总有把沈安平噎到一句话都说不出的本事,只要一扯到感情的事儿,沈安平总乖乖服软。其实有些事儿顾平安就是因为心里清楚着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人总是矛盾的,一边自信,一边自卑,还要一边试探。

第二天顾平安才彻底清醒,其实前夜她只喝了一杯果酒,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头疼的直懵,跟宿醉了似地。

她想起老头子最后那句话头就更疼了。一早上上班就开始对关小宝直抱怨。

听完全过程的关小宝大大咧咧的叫嚷:“真的假的?那这礼拜不是该有好戏看了?”那又惊又喜的模样让顾平安彻底黑脸。她没好气的吼她:“你他妈这么大声干嘛?要把我震聋啊?”

关小宝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回她:“样儿凶谁呢!丫犯抽了吧!”

顾平安横她一眼:“你给我装不懂是吧?”

关小宝嘻嘻笑笑:“总是要坦白的,太后会接受的,我妈妈还不是一天到晚说不准我这样不准我那样,最后哪次不是妥协,你想要的太后还会反对不成?”

顾平安没有再接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怕什么。只直觉不太好。

整整一周顾平安眼皮都跟抽了似地跳个不停,俗话说,眼皮跳祸事到,这话愣是让顾平安一周都不安。

这周她倒也不是太忙,每天都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和沈安平厮混和关小宝唠嗑。唯一发生的小插曲是碰上了上次和她打斯诺克的主播小姐。

那是一场商业活动,作为毕冉秘书的顾平安也陪同出席,那位小姐是当时的司仪,风姿翩翩惹人遐思,整场活动下来在场的所有人视线都几乎胶在了她身上。一则是她实在美的令人想要一而再的回眸,二则是大家都在猜测这次活动的背后策划究竟是谁,是谁能把这样清高从来不跑场子的主播弄来做司仪。

答案顾平安是没弄清楚的,不过她倒是在盥洗室碰见了这位主播,毕竟是打过一场球,这位从骨子里就清高的主播纡尊降贵的与顾平安打了招呼。

她对着镜子补着妆,原本就妩媚动人的一张脸即使近看也是毫无瑕疵,顾平安在心里暗叹这女人真是生来的尤物。

她补完妆对着镜子看了两眼,视线才落到顾平安脸上,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一句话就说的顾平安不痛快了。

“听说你是顾总参的女儿?”

顾平安笑而不答,她一贯不爱别人以XX的女儿来称呼自己,即使事实真是这样她也不爱。

美丽的主播对她爱理不理的态度也不甚在意,只继续说着:“听说莫非是你姐?”

顾平安这才想起,这位主播小姐和莫非是一个台里的,听说现在莫非是台里力捧的新星,大约这位小姐是受了些冷遇了。

还不等顾平安回答,就听她话里带刺的说:“一私生女还拽死了。以为自己是沈安平老婆呢,成天拿来现。”也不知她是怎么听的八卦,大概是觉得顾平安和莫非关系僵着呢,再加上沈安平的关系。她思忖着两人该是水火不容才敢如此大胆的在顾平安面前胡说,虽说顾平安也挺讨厌莫非,但她也不知是为什么,有些讨厌别人说她,心里竟莫名生出了几分维护的意思。

“她拽不拽关你什么事儿啊?有本事你在她面前说。我不是你们这乱七八糟圈子里的,少搁我跟前胡扯蛋,趁我还笑着赶紧给我消失。”说完,洗完手扬长而去,留下美丽的主播在盥洗室气得直瞪眼。

后来顾平安回想这件事,总也想不通,她明明讨厌莫非讨厌到骨子里,为什么却不准人家议论她呢。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她竟然隐隐觉得莫非有些可怜。

莫非的节目她也是看过的,虽说她嘴上不承认,但是心里还是挺佩服她的,从小到大,她每件事都做到尽善尽美的一百分,好像什么都难不倒她似地。可是这个社会往往都是这样,好像女人永远都不该成功似地,只要成功了那就是潜规则,众口铄金人言可畏。这种认知让同为女人的顾平安十分感同身受。再加上众人对她身份的猜测,想必她的压力也是不小的。

顾平安想起她们相同的稀有血型,再想想太后的那些反常举动,心里阴恻恻的。

一个大胆而又被她无数次想过的问题又涌上脑海:如果,莫非真是她姐,她该怎么面对。

横亘在她面前的是个二十几年累积而成的疙瘩,她觉得一辈子都不可能解开。那么,这一切要是真的她该怎么办?

周末的时候顾平安还是按时回家了,要知道顾爸爸这人平时温和,事事顺着她,但是在大事上从来都是死守原则,绝对的犟脾气,顾平安纵是皮再实也不敢招惹他。

沈安平要开会,顾平安是坐关小宝的车回家的。

一路上关小宝都在嘻嘻笑笑的和顾平安唠嗑,十句里有九句都是在调侃,顾平安一直白眼对她她也不为所动。

“我说真的,你们这次回去,照顾叔和太后的脾气,肯定让你们结婚,你到底想好没呢?前几天你不还说不想结婚呢嘛?”

顾平安揉了揉被炸麻的脑袋,头疼无比:“你安静点行不?开车专心点好不好!你现在手上攥着咱俩的命呢!”

“少给我转移话题,说正经的,你是真的想要和沈安平过一辈子了?”她转着方向盘,嘴里还喋喋不休:“我怎么都觉得这不是你性格。你这人不折腾够怎么可能就消停了呢?你真的决定了?决定了?”

顾平安白眼:“你怎么回事儿啊?什么蒸的煮的?”

关小宝大笑:“我最近手头比较紧,要是要送礼我得回去上奏大宝!”

“神经病!”

“诶!”关小宝故作惊讶的贫嘴:“你怎么知道啊?我自从得了神经病,整个人就精神多了!”

“……”顾平安彻底无语,这丫头整一狂躁症,和她说话完全是浪费口水,顾平安理智的扭过脑袋看向窗外的风景,不再理她。

关小宝说的问题她已经连续一周都在考虑了。按照那天的情形,顾爸爸的脸色明显是不好看的。顾家世代家训严谨,顾平安和沈安平一身酒气夜半三更还在马路上飙车滋事,这完全是触到了顾爸爸的雷区,顾爸爸没有当场发飙就是很给他们脸子。若是顾爸爸真的要他们办事结婚,那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从顾爸爸看,他们那情形不结婚,他也不好意思再把闺女整给别人家。

但是她呢?她真的决定好了吗?如果她真的决定好了,那么此刻她心里那些怯懦究竟从何而来?

一路她都有些晃神,关小宝后来聒噪了些什么她也记不得,只觉夜风微凉,吹得她头脑有些麻痹。

回到家里,她才真正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以往顾平安回家,太后总要逮着她好一通唠叨,但是今天她却像是有什么心事,看顾平安的眼神里总有欲言又止,顾平安瞧着,总觉得那里头有失望。

太后轻蹙的眉头像是一枚细小的针,一下一下扎在顾平安的心尖上,心尖肉最是脆弱,所以她觉得疼,并且这疼是那么绵长。

一直到晚饭时间沈安平都没有回来,周五总是沈安平最忙的时候,顾平安和父母一块吃完饭,太后在厨房洗碗,顾平安无声无息的摸进了厨房。

太后和同龄的妈妈们比起来无疑是年轻又漂亮的,她大大咧咧咋咋忽忽极有北方女子的率性。顾爸就总对顾平安说,“你妈啊,年轻时是队里最闹腾的姑娘,整个一男孩子个性。”

于是顾平安总是以此嘲笑在各个规矩上管教她的妈妈。

印象中妈妈似乎脾气极燥,却又对她依赖性重,像个孩子。生活上她对顾平安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是顾平安一直以来最最坚固的依靠。顾爸骂她,对她发脾气,她总是第二天就忘了。可是妈妈却不同,她每次说出伤了顾平安心的话,顾平安总要好几年才能消化掉。

这不是她爱爸爸胜过妈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爱之深,责之切,顾平安对妈妈的心态大约如此。

其实妈妈对她是什么样她比谁都清楚,可就是清楚,她才容不得一点污点。她们之间横亘的症结,一直都在她的心里。

顾平安总以为她不会老啊。所以她说话总是那么犀利,针针见血不留情面。

可是此刻站在水池前洗碗的中年妇女,她怎么就觉得那么陌生呢?才弯多久的腰呢?她就一直背着手捶着。还有她鬓角那片可疑夹杂的白发。她怎么回事呢?怎么就老了呢?

这画面叫顾平安没来由就觉得心酸。

她缓缓踱步到妈妈背后,悄无声息伸手环住妈妈的腰。温存的将脸轻轻贴在她的肩头,像拥着情人那般静然。

“怎么了?多大了,撒娇?”顾妈麻利的洗着碗,头也不抬,随口搭了一句:“安平那孩子还没回吧?你爸说了要好一顿收拾了,一会儿你别顶撞,别惹你爸生气,他这几天血压一直没降下来呢!”

顾平安没有说话,只轻微的点了点头。妈妈鲜少这样实在的嘱咐她,哪怕是关心的话,她说出来也总是夹枪带棒的。

顾平安只觉得好一阵心酸,她努力吸了吸鼻子,嗫嚅道:“妈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沈安平在一块儿啊?”

妈妈背脊一僵,随即放下了碗,擦净了手,转过身来与顾平安对视。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目尾端有微小的细纹。她轻叹一口气,握住了顾平安的手,说道:“平安,我是你的妈妈,我说的话总不会是害你的。我会按照我的人生经验,去为你选择对的路,但是路是对的,却不一定是你喜欢的。所以我会选择,我最在意的,一直是你开不开心。如果我为你选的你觉得不开心,那么我不会坚持。你明白吗?”

妈妈的手有些冰凉,掌心却微微潮湿,不知是水还是汗,她说的小心翼翼,每一字一句都斟酌再三。顾平安只觉得有一股暖流自手心直涌到心上。

“妈妈……”她的声音里已经带着明显的哭腔了,啃了半天也没啃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深吸一口气,钻进了妈妈的怀抱里,像小时候那样。这样亲近的举动让顾妈和顾平安都有些生涩,也没说什么话,母女俩却不约而同的落下泪来。

“平安,不要恨妈妈,妈妈也有自己的为难。”

“我明白。”

“你不明白,你明明不明白,我却希望你真就一辈子不明白才好。”

“……”

妈妈的话顾平安没明白过来,她正准备开口问,门铃就响了。清脆的门铃声骤然打断了母女二人的对话。顾平安从妈妈怀里钻出来,探头走出厨房。一抬眼就正看见一身仆仆风尘的沈安平谨小慎微的跟在顾爸身后。他那副模样顾平安自然是没有见过的,在外他一直是少年得志叱咤风云,何时见过他这样?他个子高出顾爸半个头,却佝着背和顾爸说话,时不时还点点头,那紧皱的眉头让人觉着他们是在说什么正经大事,而不是在随口寒暄。

顾爸的脸色却并不十分好看。他坐在沙发正中,他没开口,沈安平也不敢坐,一时僵在原地,面露尴尬。事实上顾爸顾妈是自小看着他长大的,顾家就跟他家差不多,以往他在长辈面前虽然也是拘着礼,却也不至于紧张。哪像现在,连顾平安都瞧出他是如何如芒在背,嘴拙迟钝。

沈安平暗暗回头,对顾平安使了个眼色,那眼色里明显有求救的成分。顾平安轻咳,几步走到客厅。为顾爸和沈安平倒了两杯水,乖巧的凑到顾爸身边,撒娇解围道:“爸,这是干嘛呢!这会儿才在沈安平面前摆架子,也晚了点儿,先让他坐吧,这站着怎么说话啊?”

顾爸脸色略微冷峻。也没有理顾平安。只径直走向客厅正中那面空置的装饰墙。墙上挂了顾爸戎军生涯的佩枪佩刀。顾平安只觉得心里咯噔一跳。赶紧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把上前抓住了自己的父亲。惊慌失措的嚷道:“爸!这是干嘛呢!”

顾爸一把推开了顾平安,冷冷沉声:“闪开,别仗着爸爸宠你就无法无天,你的问题晚些解决。先收拾这臭小子!敢深更半夜带你在街上乱来,我看他也是不想活了!”说着,灵活的将墙上挂着的老式冲锋枪取了下来。一把扔在沈安平跟前。

金属的枪支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巨大的铿锵声响,把屋里所有的人都震懵了。

只听一贯和蔼可亲的顾爸爸冷眉对着沈安平一字一顿的说:“小子,我问你的话,你可都给我听清楚了!”顾爸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威严的紧,浑身都是军人铁血不可侵的浑然气势,让饶是见惯场面的沈安平也开始有些头皮发麻。他木然的点了点头,就听见顾爸郑重其事的问道:“你给我说实话,动过我闺女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