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敲在人的心上。姜可望刚醒,放下手机还有点晕眩,她走出房间,门外正响起钥匙转动的声音,是母亲回来了。

“你外婆给我拿了好多新鲜的竹笋,晚上做给你吃。”母亲提着个编织袋,笑吟吟地跟她说。

“妈。”姜可望走过去,帮她提过袋子,抱住了她。

“怎么了?”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母亲有些不习惯,轻拍着她的背。

“我明天,回北京。”

姜可望的梦彻底醒了过来。

这些天她是魔怔了,一直逃避现实,假装分手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影响。裴郁的温柔也欺骗了她,他并不是非她不可,这么快,他身边的空缺就有人补了位。

坐在回程的飞机上,米拉总算松了口气,安慰着她:“可望,你别难过,这个时代也不流行嫁豪门了,现在当明星,比做企业更赚钱,而且钱是你自己赚的,花起来更硬气。我们好好努力,我给你捧上超一线!”

“谢谢你,米拉姐。”姜可望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没事。”

她们回到北京,没能跟周思凡导演见上面,对方只是在北京暂住一阵子,没等到姜可望就先回了香港,直接留下了签约合同。米拉还担心她不愿意接这个戏:“你千万别逞强,裴郁送你这个资源是应该的,毕竟你跟了他三年,不拿白不拿。”

话音还没落,她已经把字签好,落下了印章。米拉笑了,高兴地抱着她猛亲了一大口:“这样才对。”

姜可望低头不语,她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对的。

电影是九月份开机,米拉跟对方沟通了一系列事宜,喜滋滋地拉着姜可望告辞,正琢磨着这中间空缺的三个月行程应该安排点什么,就有个电话打了进来。

“您怎么想起我来了?”米拉眉飞色舞,姜可望在旁边听了几句,好像是关于她的,只见米拉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在一连串的“谢谢谢谢”中挂了电话。

“你猜刚刚是什么人给我打的电话?”不等姜可望猜,米拉自己就迫不及待地说出来,“《我们初恋了》的导演向我问你的档期!”

“嗯?这是电影吗?”很久不看电视的姜可望没什么概念。

“这是去年最火的恋爱真人秀啊!”米拉兴冲冲的,“那个导演看了你的上期节目,跟我说你综艺感特别好,想邀请你参加这一季的录制。”

“恋爱真人秀啊…”姜可望还是没什么概念,凭着猜测,大概是谈恋爱给观众看?

米拉以为她心里是有什么顾忌,劝说道:“这种节目很圈粉的,我早就想给你接了,但是那个时候裴郁肯定不认可。现在不一样,你单身啦,这节目时间卡得也好,下个月初就开拍,三个月拍完你正好去香港拍电影。可望,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米拉姐,你来决定吧。”听完她的话,姜可望淡淡道。

接什么样的资源都好,现在她只想让自己忙碌起来,不再像从前那样惶惶度日。

双方都有意向,档期又合适,米拉去谈好片酬,很快就签了约,跟节目组的导演拉了工作群。

“欢迎姜小姐加入《我们初恋了》第三季的录制。现在我说明一下,姜小姐这边需要提前准备的东西:有效期不低于三个月的护照、港澳通行的商务签证…”

后面还有一长串文字,姜可望没细看,目光定格在其中几个字上。

“为什么需要港澳通行证?”

“嗯,忘了告诉你。”米拉摸了摸鼻子,“我们的第一站,是香港。”

第5章 过期

姜可望没有去过香港,那是裴郁长大的城市,除此之外,她一无所知。

对于这个地方,裴郁向来缄口不提,他每个月都返港,没有一次带上过她。于是在她眼里,它总带着一种神秘的色彩,埋着他不为人知的秘密似的。想到即将要踏上那片土地,她总觉得,冒犯了他的禁忌。

不过,能有什么禁忌呢,需要瞒着她的,除了他在那边有家室之外,想不出别的可能。

五月的最后一天,学校的导师终于在她的名字后打了个勾:“好了,姜可望同学,恭喜你毕业。”

姜可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原本并不奢望顺利毕业,已经做好了延毕的准备,最后一个月只是尽力去弥补过去四年的荒废而已。她谢过导师,对方无奈地笑笑:“不客气,这是你自己的能力,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把它用在抱佛脚上。”

她不好意思地给导师鞠了一躬,次日,便登上去香港的航班。

六月的天气已彻底入夏,过了境出机场,扑面而来就是热烈的阳光。这一季的节目特意选在夏天录制,打的是“热恋”的主题,友情提示了艺人出镜最好不要上太浓的妆,以免在高温下花得惨不忍睹。

姜可望只扫了点眉粉,连小杂毛都没修,逆着光,她的眉毛毛茸茸的,嘴唇是本来的唇色,因为高温呈现自然的桃红,人群中仍然有种夺目的惊艳。前来接机的工作人员,见惯了艺人,也不由地惊讶:“姜小姐哪里人,皮肤这么好?”

其实,她皮肤不算顶好,胜在年轻而已。裴郁的皮肤才是有悖于自然规律,也许是因为港人爱煲汤?他已经三十岁,一张脸看上去还是通透无暇,如果非要挑出一点瑕疵,大概只有右脸颊上的那颗浅棕色的痣。

在姜可望眼里,那可不算瑕疵,反倒让他的脸生动起来,有了故事。

坐在车里,拍摄已经在进行,还没见到男搭档人,导播先帮助她早早进入氛围,提了不少关乎恋爱的问题,然后拿出一打照片:“这些人将会有一个是你的男朋友,你最希望是谁?”

姜可望接过来,一张一张翻看,节目为了制造效果,让他们假装对自己搭档的身份不知情。其实,在来之前,她就已经知道,这次合作的搭档,是当红的流量男星许昊臻。

许昊臻是个颇受争议的艺人,在当前小鲜肉普遍塑造好男友人设的风潮下,唯独他桀骜不驯,特立独行,频频爆出负面.新闻,但仗着过硬的业务能力和人气,从来不缺好资源。黑红黑红,大概说的就是他。

米拉一开始听说要合作的人是许昊臻,还很不高兴,倒是姜可望如释重负,起码,这个人跟裴郁是两个截然相反的类型。

“我希望是他。”姜可望挑出他的照片,笑了笑。

节目给他们设定的台本是乖乖女和叛逆少年之间的互相吸引,从这一刻开始,她就演上了。

在酒店休息了一夜,清晨姜可望按时起了床,迎来了第一天的录制。节目组安排许昊臻来接她,她走出酒店的玻璃门,路边停了一辆机车,一个个子高高的年轻男孩从车上跨下来,走到她面前。

“你好,我叫许昊臻。”许昊臻真人比照片好看,跟裴郁不是同一个类型的好看,他有四分之一的葡国血统,头骨偏窄,鼻子挺直,眼睛是浅浅的琥珀色。

姜可望也向他问了好,摄像机跟着他们,他带着她走到车旁,递给她一个头盔。节目组别出心裁,初次见面,安排他骑车载她去录制现场。

她没有戴过头盔,拿在手里研究了几眼,许昊臻那边已经戴好跨上了车,回头一看,把她的头盔要回去,轻轻卡在她的脑袋上。在他低头小心地帮她系上搭扣的时候,她忽然感到一丝不习惯,往旁边让了让,他便抬头:“怎么了?”

姜可望摇摇头,别扭过后想起来这只是在录节目,便继续让他扣。摄像师没放过机会,完完整整录下了这幕画面,许昊臻扭头看看,说了句:“上车。”

他话不多,跟媒体渲染下的那个被妖魔化的形象,反差很大。姜可望坐上后座,他回头推开她头盔上的挡风玻璃,说了声:“你扶好我的肩膀。”然后,又替她合上。姜可望的手刚搭稳他的肩,机车“嗖”的一下,载着她蹿了出去。

机车的引擎声炸得整条街都是巨响,呼啸的风擦着姜可望的身侧掠过,摄影车被远远地甩在后面,连个影子都追不上。她眼看着许昊臻载着自己,各种超车加塞,引得路上喇叭四起,反应过来,他这是在飙车。

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姜可望却丝毫不紧张,只是疑惑,这样还能正常拍摄吗?

当然不能,许昊臻一路把车飙到了下一个拍摄场地,等在那边的工作人员早已接到了摄像组的电话,哭笑不得地把他们接下来。

“许先生,您这是干什么?完全没拍到啊。”

米拉急冲冲地扶下姜可望:“可望,没事吧?”她摇摇头,紧接着手被一捏,“你脉搏跳得好快!”

“不是你们说要拍飙车的镜头吗?”许昊臻耸耸肩,下了车,把头盔摘下,露出一张无辜又英俊的脸。

“是要拍,但那是摆拍,没真让你飙!”他的经纪人也很无奈,转头向姜可望一个劲儿地道歉,“姜小姐,您没吓着吧?真对不起。”

姜可望倒是笑了,笑得厉害,让人觉得她可能是吓傻了:“很有意思啊。”

听到她这么说,许昊臻立刻来了劲:“对吧,是不是很刺激?回头我再送你回酒店。”

“你给我打住!”他经纪人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把他拉到一边训话去了,米拉也戳着姜可望的肩膀埋怨她,“你看你,还逞能。”

姜可望不是逞能,米拉不知道她的黑历史,刚上大学那会儿,她整天跟学校里的那群京二代混在一起,吃喝玩乐荒废学业。二代们日子过得□□稳便不自在,总要找点刺激,飙车是家常便饭。

他们爱玩车,她也要跟着玩,便去找爸爸开口买豪车。毫无悬念,姜建国一口拒绝,然后把自己淘汰不用的POLO车钥匙扔给她:“你先开着,等手熟了再给你买新的。”

她便开着辆POLO混在一群奔驰宝马里,也没自卑,开得挺开心。虽然车破技术烂,但胜在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和一颗玩得开的心,那些熊孩子都喜欢带她玩。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姜可望还没开心太久,就在一次出去玩的路上,追尾了一辆兰博基尼的车屁股。

兰博基尼的车主,是裴郁。

当然,姜可望自己从来不觉得这是一场事故,这属于浪漫的邂逅,小说里才有的桥段。尽管,裴郁从车上走下来后,面无表情地问她:“小姐,你在学驾照的时候没有被培训过交通规则吗?”

“你以后就别开车了。”在一起后,裴郁没收了她的驾照。

裴郁管她很严格,之后她就再没沾过方向盘,他给她配了司机,驾龄娴熟、严格遵循交规的那种。他自己也不开车,偶尔几次司机不在岗,只有他们两个,他宁愿叫代驾。

算一算,姜可望这三年都没再体验过飙车的乐趣,许昊臻让她感到挺亲切,很像她大一时的那群狐朋狗友。大概是惺惺相惜,接下来的拍摄,他们很快就熟了。

一天的拍摄结束,工作人员做着收尾工作,米拉去跟导播谈了会儿事,姜可望闲来无聊,便在她们拍摄的房子里转一转。

这里似乎是香港的富人区,据说这幢豪宅是节目组制作人向朋友借来用的。她走进后花园,穿着黑衣白裙的菲佣时不时来回走过,好像在准备房子主人的晚餐,她看得出神,东南亚人都长得一副面孔,这些女孩跟Maria可真像。

“你在看什么?”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姜可望回头,没看到人,左右看看,并没有人对她说话。

“你在找什么?”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她循着声源再找,还是什么都没看见,愣了半天。

身后的地板忽然有人“噔噔蹬”走过来,姜可望转身,看见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小女孩,背着书包,看上去是刚刚放学回家。那女孩身材娇小,看上去年龄不大,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

“渺渺!”又是那个声音在说话,姜可望这回总算发现了,是只灰白色的鸟,站在枝叶繁茂的树梢上,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这…是你养的鹦鹉吗?”姜可望问,小女孩走过去扬了扬手,那只鸟飞到她的肩头站着。

“这是灰鹦鹉,它很聪明的,智商相当于五岁的小孩。”女孩的声音很冷静,没有这个年龄的孩子普遍有的嗲声嗲气,她说的不是粤语,普通话字正腔圆,大概不是香港人。

她拿起树下的笼子,把鹦鹉放进去,抱着笼子,“噔噔蹬”地上了楼。

不知怎么回事,一向不爱关心陌生人的姜可望,对这个孩子十分感兴趣。

她长得很像一个人。

“渺渺是你的名字吗?”姜可望问。

回答她只有一个冷漠的背影,那孩子转眼就消失在楼梯尽头,她还没缓过神,另一个声音就叫住了她:“可望?”

姜可望听着这声音,看见了他的脸,受惊地后退了好几步:“你怎么在这里?”

记得那会儿在北京,他每次回家,都会习惯性地先解下领带,此刻,他的衬衣领口松垮着,不经意露出好看的锁骨。

裴郁的表情看起来比她还要迷茫。

“这里,是我家。”

第6章 过期

姜可望慢慢地抬起了头,目光越过他的头顶,投向他身后的楼梯,这里是他的家。

那个女孩皮鞋的小方跟咚咚敲击地板的声音,还在她的脑海中久久萦绕。

裴郁顺着她的目光,也回头看了看,什么也没看见,他又看向了她,问:“你是来录节目的?”

话音刚落,那边的许昊臻就喊了一嗓子:“小可望!”

他们一同看过去,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远远抱着头盔朝她挥了挥,笑容足够让这个黄昏变成清晨。她就像得了救,没回答裴郁的问题,就朝着他奔了过去。

“他们非说要再拍一次我载你,烦死了,走吧,这回我骑慢点,你别怕。”许昊臻语气里有点抱怨,但是弯腰帮她戴上头盔的动作,很耐心。

“没关系啊,拍完你可以再像早上那样,把我载回酒店。”姜可望的脸被头盔遮了大半,露着一双眼睛,朝他弯弯笑。

他也乐了:“你真不怕啊?”

许昊臻很自然地勾过她的肩膀往外走,这一切都落在裴郁的眼里。她恍惚地迈着步子,不知道他有没有在看,想了想,反手搭住了那只垂在她肩头的手。

回到酒店房间,刚洗完澡,米拉就来敲了她的门。

“我这糊涂脑子,那房子怎么是裴郁的啊?看到他把我吓了一跳。”米拉很抱歉地承认错误,“怪我怪我,事先没搞清楚。”

“不怪你。”姜可望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背上散落着半干的长发,香味循了潮湿的水汽,若有若无地散发在空气中,“你要是连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也要搞清楚,那就忙不过来了。”谁又会闲着没事,去查拍摄用的场地是从谁那里借的呢?

米拉叹了口气,想到另一件事:“他们说制片人张总跟裴郁是朋友,那这个节目邀请我们,会不会也是…”

“管他呢,合同都签了。”姜可望淡淡地打断,她不想听米拉说出来,连这个资源也是裴郁给的,他朋友可真多。

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解决掉她这个“后患”吗?

“好,好,你别多想。”米拉安慰着她,又跟她说了好些话。

拍摄了一天,她们都很累,米拉忙前忙后,一直在做每个环节的协调,没说多久,眼皮子就在上下打架,她窝在大大的单人沙发里,蜷成一团,打着哈欠道:“可望,我眯会儿,困得受不了。”

姜可望眼看着她闭上了眼睛,忽然幽幽地问了一句:“你看到他家里的那个小女孩了没有?”

“谁?什么小女孩?”米拉含糊地回应着,没什么印象,她太疲倦,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姜可望依然保持着抱膝盖的姿势,下巴耷拉着,听着她均匀的鼾声,独自发了很久的呆。

“米拉姐,你知道我为什么下决心跟裴郁分手吗?”米拉睡着了,姜可望是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因为,那次去北欧,整整一个月,他没有给我打一个电话。”

“后来,我自己打给他,是一个女孩子接的,我听见她去找裴郁接电话,然后听见她叫,爸爸。”

她所有关于裴郁的美好记忆,在这声“爸爸”面前,都像是假的。

更随着她亲眼看到那孩子的模样,彻底被打碎,她一直在自欺欺人。

米拉睡得很沉,姜可望去找了块毯子,替她盖上,然后去调整了空调的温度。

次日清早,来接她们的是节目组的专车,米拉核对行程的间隙,无意中瞄了窗外,觉得路线不对:“今天不去昨天那个地方拍吗?”

“计划有变,房子的主人那边不知道有什么变故,给我们换了个地方,说是面积更大。”那人说来感慨,“这位房主手笔真不小,在香港这种地方,一百平的公寓就已经算豪宅了,我们找了好久都没有合适的独栋别墅,他一套套直接借给我们,租金都不收的。”

米拉斜眼瞥姜可望,她闭眼靠着座椅,补眠,似乎什么也没听到,见缝插针地睡觉,是所有艺人的必备技能。

新的场地确实比昨天的豪华,院子里宽阔的露天游泳池碧波荡漾,拍摄间隙,工作人员一个一个戴着墨镜,惬意地躺在水池边的躺椅上享受阳光。

姜可望怕晒,走上二楼的阳台,乘着阴凉朝远方眺望。这里视野广阔,瓦蓝的天空上飘着大块雪白的云团,她望着天,楼下驶入院门的黑色轿车把她的视线引了过去。

裴郁从车上走下来,她没有多诧异,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地盘。他一来,就吸引了一群人的视线,总导演屁颠屁颠地迎过去,陪着笑脸在他身边问候着。这男人人高腿长,又穿着整齐熨贴的西装,站在一群个头普遍不高的工作人员当中,分外打眼。

她收回目光,坐在原地继续享受一个人的清静,没留意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等那串脚步到了门外,她已经来不及溜出去,只能匆忙躲到窗帘后。

裴郁走进房间,随手拉开一旁柜子的抽屉,往外拿出一样什么东西,她悄悄探出头看,果然是他。

这个房间就是个普通的起居室,没有什么贵重的物品,所以是对他们开放拍摄的,裴郁没有过多停留,关上抽屉就又出了门。姜可望屏着呼吸,轻手轻脚在他之后,也走到出门外。

姜可望还是粗了心,这幢房子与北京的那幢很像,二者是镜面格局。她出去的时候习惯向右,便弄错了方向,走向了走廊的另一侧。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不知从哪冒出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年长男人,伸手拦住她,嘴里叽叽咕咕地说着粤语,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抱歉?”

听到姜可望说的是普通话,对方才想了想,结结巴巴地说起蹩脚的国语:“您不好再往前走了,私人区域。”

她这才明白,回头看一眼,那边才是她来时的路。她刚要道歉折返,这男人背后的房间里传来熟悉的声音:“Calvin,你让她进来。”

门是虚掩着的,裴郁的声音清晰无比。那人立刻推门让到一边,摆出个“请”的手势。

“不,不用了,我还要下去录节目呢。”姜可望连往里面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落荒而逃。

“你去哪儿了?”老远就瞧见许昊臻左顾右盼,姜可望走到他身边,他才停止搜寻,手往她头上一盖,“都在等你。”

她低着头没太大的反应,知道自己的心在跳,但不是因为他这个动作。她说:“对不起,在上面不小心睡着了。”

“没事,走吧。”当然不会有人怪她,许昊臻把卡在头顶的墨镜拉到鼻梁,“嗯?小可望你墨镜呢?”

姜可望摸摸衣襟,她习惯别在这个地方,低头一看,却什么也没有。

“会不会是睡觉的时候掉了,去楼上看看?”许昊臻提醒了她。

她毫无印象,但想到还在楼上的那个人,脚步实在迈不动:“算了,拍完再找吧。”

“又不耽误这点时间,外面太阳那么大,你不戴怎么行。”自从成了“车友”,许昊臻就对她仗义得不得了,说着就走,“没事,我上去帮你找。”

“别…”姜可望一把拉住他,匆匆跑到了他前面,“我自己去。”

她硬着头皮上了楼,走过拐角,再往上迈了几步,本能地停了下来,缓缓仰起了脸。裴郁就站在最上面的那一阶,居高临下看着她。

“是你的吗?”一只手递下来,他拿着的,正是她无意中落在哪里的墨镜。

还能有哪里,多半就是起居室。

她想起只有那个房间里有柔软的长毛地毯,坚硬的鞋底踩过去,一点动静都没有。墨镜掉在那里,她没察觉,而等他进来拿东西的时候,就发现了。

“是我的,谢谢。”姜可望避免着与他视线交汇,只是看着自己的墨镜,伸手接过。她捏住一端,要拿回来,他的手却没有松。她一愣,只能抬眼看看他,试图从眼神里确认他的用意。

她看不懂。

裴郁紧锁着眉头,用一种颇为不耐的语气叫她的名字:“姜可望,你是不是故意的?”

第7章 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