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远:“不可!你大好前途,怎能受我连累……”

“大兄!”安正打断他,“你我兄弟三人,早已说好同甘共苦,此番我来通风报信,也已犯了大忌,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与大兄一道,路上也有个互相照应!大兄莫要学妇人作态,事不宜迟,我们快点走罢!”

刘远皱眉:“你的家眷……”

安正:“何氏这几日带着孩子回娘家省亲了,正好不在,一时半会不会有事的,回头让三弟去知会他们便是了!”

刘远与安正匆匆走了,为了不惊动左邻右舍,他们甚至不敢提灯,两道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张氏撑着额头,还没有缓过劲来。

“阿母,我们赶紧收拾东西罢!”

刘桢让刘楠去把弟妹们叫起来,一面对张氏说道。

“……你阿父要被下狱了,我们该如何是好?”张氏神色迷茫,喃喃道。

刘桢气笑了:“阿母难道要在这里耽搁时间,等到拿人的差役来了才跑吗!”

她略略提高的音量让张氏一震,稍微清醒过来。

此时刘楠也带着弟妹们出来了,刘婉和刘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强行叫醒,一副睡不够的模样,刘妆揉揉眼睛,困惑而又委屈。

刘楠手上则抱着犹在好梦的刘槿。

“以阿父的能耐,他既然已经脱身了,就必然会想办法保全自己,阿母不必过于担忧,现在我们只要在差役到来之前离开即可。”刘桢冷静地分析完,又指派各人的任务:“阿母,你抱好阿槿,阿婉和阿妆也需要你照看!阿兄,你与我去收拾行李,别带多,就带些换洗衣物即可。”

张氏本是大事临头失了冷静,如今被刘桢一说,也就渐渐回转过来,虽然看上去还有些虚弱,可总算镇定下来。

“你们先去收拾罢,阿桢,记得带上炊具,简单些的就行,一刻钟后如果你三叔父还没来,我们就先启程,到我娘家暂避一晚也好,待明日再作打算。”

见她能够开始冷静思考了,刘桢终于放下心:“阿母放心,我省得。”

刘桢负责收拾吃的,她带的东西很简单,就一个锅,一小袋粟米,一小袋盐巴,腌肉什么的都没带,她又吃力地拖上一把斧头,准备交给刘楠带上。

刘楠收拾衣物的速度也不慢,他几乎没怎么看就把能带上的衣物都扫进包袱了,所幸刘家不富裕,每个人也就两三件替换的,饶是如此,也塞满了一大个包袱,看得刘桢差点没吐血。

“阿兄,我还想让你带上斧头的,这么大个包袱你让谁背去!”

“我来背就是,你当我背不动么?”刘楠把她手里的斧头和锅都抢过去,十三岁的少年差不多有一米七高,用古代单位来衡量,还算不上七尺男儿,不过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已经发育得很不错了,要知道男孩子普遍发育晚,姬辞现在也才一米六多。

就在他们刚刚收拾好的时候,许众芳赶过来了。

他做事风风火火,也很有效率,没跟刘桢他们多废话,直接拿过刘桢手里的东西,然后就直接带着他们出门。

夜晚的路很不好走,许众芳提着东西,又知道自己带的都是女人孩子,已经尽量放慢了步伐,可也只有一个背着重物的刘楠能勉强跟得上步伐。

脚下凹凸不平,很容易就磕到绊到,刘桢的脚趾头不小心踢上一块石头,钻心地疼,嘴里不由闷哼一声。

“上来,我背你!”许众芳道。

“不用,我还能坚持,叔父,你背阿妆吧!”刘桢扭头看着幼妹,皱了皱眉。

张氏手里抱着孩子,只能再牵着一个刘婉,刘妆就只能牵着姐姐的手,她年纪最小,根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半夜被叫醒之后还要跟着赶路,早就不堪重负,再下去只怕就会哭出声来。

在这种万籁俱寂的时刻,哭声是很容易引来注意的,不管是追兵还是山林野兽。

许众芳性格粗放,但并非蠢笨,马上就明白了刘桢的意思,他蹲下来,对刘桢道:“把阿妆抱到我背上!”

没了最小的负累,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明显又快了一点。

“叔父,你碰见我阿父了?”刘桢小声问。

“碰见了,他们现在应是出了向乡了,那萧起现在估计还没到你们家,更别提追上他们了!”

“叔父,那我们现在要到哪里去?”刘楠问道。

“这附近有个屋子,是从前山中猎户过夜时住的,后来荒废了,少有人去,你们先将就一晚,明日我再将被褥给你们带来。”

山路难行,夜晚更加降低了辨析度,只靠着一盏灯笼的微光,张氏尚且觉得辛苦,刘婉则早已忍不住哭出声来,刘桢紧紧捂住她的嘴巴,又是哄又是劝,才让她的音量稍稍降低,免于将啜泣声变成嚎啕大哭,张氏搂紧了怀里的刘槿,加快脚下的步伐,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这寒冬腊月里的树木一样,被冻成了冰霜,前几天的兴高采烈,跟现在一对比,更是无比讽刺。

向乡依傍的那座山并不陡峭,但两个大人和五个小孩磕磕碰碰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路,才终于到达许众芳所说的那个小屋。

已经荒废了的屋子当然不宜住人,蛇虫鼠蚁就不必说了,糊窗户的麻早就破破烂烂,寒风从外面呼啸着吹进来,让人感觉比站在外面还要冷。

刘桢庆幸自己出门时裹了足够厚的衣裳,刚刚又走了一路,出了一身汗,一时倒还不觉得冷,见许众芳跟刘楠忙着收拾,便也帮着清理屋子里灰尘。

张氏站了一会儿,发现连刘桢都在干活,不由有点讪讪的,也终于从自怨自艾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她把刘槿安置在已经打扫干净的榻上,又嘱咐刘婉看好弟妹,然后也连忙开始帮忙清理。

张氏手脚勤快,家务是做惯了的,加之也比男人细心多了,有了她的加入,打扫的进度条立马快了一倍不止。

一个时辰后,屋子总算勉强可以住人了,床榻原本是用木头搭的,硬邦邦还总摇晃,许众芳给它加固了一下,张氏又在上面铺上茅草,再附上衣服,就足够几个女眷将就一晚上了,至于刘楠,自然是打地铺。

窗户上的破洞暂时用木板挡住,屋子里也生起了火,霎时温暖了许多。

许众芳抹了把汗水,对张氏道:“嫂嫂,这里简陋得很,明日我再搬些被褥来,你们先凑合一晚,还有,这里毕竟是林子,周围说不定有野兽出没,我走后,切记将门窗关严实了,晚上没事也不要出去!”

张氏感激道:“真是辛苦叔叔了,若是没有你,我们还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众芳:“嫂嫂莫要说这见外的话,大兄如我亲兄长一般,这些都是我当做的!我先走一步,回去看看情形,明日再来看你们!”

送走许众芳,刘楠将墙边的矮柜挪到门后,把门死死堵住,张氏则把衣服都拿出来,挑拣一些厚的,给孩子垫在身下睡觉。

刘婉和刘妆已经累得睡着了,两个小脑袋依偎在一起,睡颜上有着不知世事的天真。

张氏长长地出了口气,问刘楠和刘桢:“你们说……你们阿父,能逃出去吗?”

刘楠其实心里也很惶惑,他下意识望向刘桢。

看我作什么,我怎么知道?

刘桢无力吐槽,老爹是叫刘远,又不是叫刘邦,人家刘邦都自动送上门给项羽杀了,最后竟然还能安然无恙,这种逆天金手指运气不是谁都拥有的。

但想是这么想,她还是得说:“阿父临事多有应变,他临走之前,不是还放了一批罪囚吗,有那些人分散注意力,追兵应该没那么容易追上他们的,更何况还有安叔父陪伴左右呢!”

张氏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叹了口气:“我就曾与你们阿父说过,那个县尉之职不当也罢,可你们阿父不听,现在果然出了事情,早知如此,当初我便该坚决些反对了!”

刘桢累得很,哪里还有空再想旁的事情,在火堆的烘烤下,早就昏昏欲睡,张氏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遥远,终于模糊在一片混沌中。

隔天天还未大亮,许众芳就来了,身上背着一大捆被褥,提着一些腌肉,还带来了刘家人都想听的消息。

“昨夜萧起带着人到你们家去了,不过没有找到人,又派了人去追大兄,也没追上,我瞧那畜产恼羞成怒的模样就解气得很,哈哈!不过嫂嫂,你们这阵子最好还是不要走出这林子,有什么需要的,我会为你们送来,等过些时候风声不那么紧了,或许还有转机。”

张氏连连点头:“叔叔,我想劳烦你到我娘家将此事说一声,我阿父是商贾,家中有一地窖储室,甚为宽敞通风,若是我阿父肯收留我们母子几人,我们在那里躲上一阵,也好过在这山林中经受寒风。”

许众芳道:“嫂嫂放心,此是包在我身上便是。”

他又与刘桢他们说了几句,这才由刘桢和刘楠送他出去。

“许叔父,安叔父跟阿父一道走了,他的家眷却还留在向乡,还得劳烦许叔父多照拂安叔父的家眷才是。”刘桢道。

“你放心,我回去便去给二嫂嫂送信,让他们在娘家多住些时日,不必急着回来。”许众芳摸着刘桢和刘楠的头发,“你们都是好孩子,大兄不在,你们就要跟着受累了,只要多忍些时日,我看萧氏那畜产也逍遥不了多长时间的!”

“叔父,我听阿父说过,你在军中时,曾以箭术闻名?”刘桢却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许众芳奇道:“是又如何?”

刘桢抿唇一笑,指着刘楠道:“还请叔父将这箭术教授给阿兄,日后叔父便不必再给我们带肉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题外话:

畜产是古代的骂人话,适用范围从先秦一直到清朝,意思相当于你这狗娘养的,对古人来说属于非常严重的侮辱性词汇,大家要是穿越回去了不管哪个朝代,想要骂人都可以用这句。

但其实畜产这个词是被文人修饰过的,真正的骂词比这个还要丰富难听,这就得取决于当时各朝代各地不同的方言了。

不过想要优雅又刻薄地骂人也不是不可能,古代文人的嘴巴比现在人厉害多了,最出名的小段子,很多人应该都听过,苏小妹骂她哥苏轼马脸。换了现在,咱们最多说对方鞋拔子脸,但苏小妹来了一句:去年一滴相思泪,至今未流到腮边。简直能把人气死。

当然要是跟街头的大妈大婶们吵架,这么温雅间接的骂法,人家肯定是听不懂的,还是上方言吧。

第15章

没过两天,许众芳就来了,还带来了这两天发生的消息。

刘远走的时候,顺道做了一件缺德事:他跑到县狱,把里头的犯人都放了出来,让他们自寻去路。

当时,除了被县令半夜派出来抓人的萧起,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刘远已经被贴上“吴功曹同党”的标签。在他们眼里,刘远依旧是掌有权力的县尉,所以刘远去放人时,那些狱卒根本就没想起要拦阻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刘远和安正大喇喇进入,把人都放跑了。

这其中还包括了已经被关在里头准备择日押送往咸阳的吴功曹。

大部分犯人在刘远从前当治狱吏的时候,都受过刘远的恩惠,被放出来之后,当即就表示愿意跟他走。

再说追兵那边,话说萧起先是跑到刘家抓人,但当时刘远早就跑了,刘桢他们也跟着许众芳上了山,他刚扑了个空,听说刘远把县狱里的犯人都放走了,又赶紧跑到县狱。结果这个时候已经晚了,刘远早就把大部分犯人都带走了,小部分决定自己跑的,反倒起了分散追兵注意力的作用,所以后来萧起带人去追,正主儿没追上,却只能逮回一两个漏网的小鱼。

无功而返的萧起心里就别提有多晦气了,虽然把吴功曹和刘远从位置上踢下去,又从亭长升为县尉,一下子成为县里的三把手,但他却积了一肚子火——人抓不到不说,他还被县令泼头盖脸训了一顿。

萧起本来还想撺掇县令去找刘薪和刘弛的麻烦,没想到县令却认为抓了一个刘远就够了,刘弛和刘薪本身都是官吏,而且刘家在向乡是大姓,跟许多人家都有联姻,彼此沾亲带故,没必要牵连太广。

这位新上任的长社县县令的想法很简单,现在外面形势多变,烽烟四起,如果将此事捅出去,自己说不定也落不到什么好处,反而还会被降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就连与刘远交好的许众芳也被轻轻放过了。

顶头上司作了如此决定,萧起也只好作罢。

唯一让人高兴的是,吴功曹和刘远逃狱,反而坐实了他们的罪名,县令上疏朝廷,将二人定为钦犯,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抓捕,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就算能够逃脱官府的追捕,这两个人一辈子也不可能回长社县来了,更别提重新当官。

许众芳讲故事的能力很不错,萧起气急败坏的样子在他的描绘下栩栩如生,听得刘楠和刘桢直乐,听说老爹成功逃脱,至今也没被追上,大家都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

张氏却敏锐地抓住里头一个细节:“三叔,你说县令为何不追究刘弛之罪?他与我家良人乃是亲兄弟,如今我家良人跑了,我们举家也得跟着逃亡,那刘弛为何却还能待在令吏的位置上?”

她对刘家父子芥蒂甚深,竟连尊称也不肯了,就直呼其名。

许众芳挠挠头:“我也不晓得,你知道我跟大兄的父兄一家没什么往来,此事我也是听旁人说的。”

张氏冷笑一声,她觉得此事分明是刘弛跑到县令面前去卖了什么好,说不定还表示愿意指认刘远是吴功曹的同党,这才免于被追责。

刘楠听张氏这一声冷笑,又仔细想了想,马上也就明白过来,怒道:“难道是世父去告发阿父的不成?!”

张氏冷冷道:“你大父和世父从未将你们阿父当成是儿子和兄弟,如今出了此事也不稀奇!”

刘楠气红了脸,他从小就跟刘薪和刘弛不亲近,可怎么也没想到血脉相连的亲人会干出这种事来,他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只能紧紧攥着拳头。

刘桢虽然同样不喜欢刘薪和刘弛那一家子,不过却不得不提醒他们:“秦律严苛,一家有罪,而九家连举发。若不纠举,则十家连坐。而官吏则有权免责。县令若是连我们左右邻里都不追究的话,就更不会去追究大父和阿父的责任了。此事没有明证,阿母和阿兄先不必如此气愤,即便是他们做的,我们现在也没法做什么,待以后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时再说也不迟。”

又对许众芳道:“许叔父,如今你为了我们一家担上如此大的风险,我们实在感激不尽,即使现在出了向乡,一时也无处可去,万一被发现了,反倒还会连累叔父,倒不如安心在这山中住下,寒冬腊月,这里人迹罕至,想来安全得很。”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再过没两年,秦朝就要被彻底推翻,到时候谁还管你是什么逃犯,刘远自然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家了。

许众芳想了想,叹了口气:“我倒不惧被连累,但你说得有理,山中反倒比外面安全些,不过这些日子清苦,可就得委屈你们多忍一忍了。”

张氏问:“前两日我曾劳烦叔叔到我娘家探询,不知叔叔去了否?”

许众芳不善说谎,闻言表情一滞,立马就被张氏看出来了。

“他们可是不肯收留我们?”

许众芳皱眉:“嫂嫂,你们现在到张家去,还未必比留在这里安全。”

张氏苦笑:“叔叔不必说,我也知道了,定是我父母胆小怕事,不肯招祸了,话说回来,连良人的大兄都能出面告发他,我父母这般做,倒也可以理解了。”

她这两日接连经受打击,一次比一次重,现在反倒逐渐坚强起来,没了之前那种茫然惶惑的姿态了。

人的抗压能力果然是无限的,当生活一再刷新底线时,人总能把底线再度调低以适应环境。

刘桢道:“阿母,阿兄,如今阿父安然无事,我们一家人也能得以幸免,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许叔父为了我们甘冒窝藏逃犯家眷罪名的风险,我们更应善自珍重,以免牵累叔父。”

“你说得极是!”张氏拭去眼泪,朝许众芳弯身拜下。“叔叔于我们家有大恩,请受我一拜!”

许众芳手足无措,连忙跟着拜下:“嫂嫂莫要折煞我了,大兄与我情同手足,这是我当做的,又有何可谢!”

“亲手足尚且视如陌路,叔叔此举,当是义薄云天,令人敬服!”张氏坚持把礼行完。

古人重礼,像这样的大礼,除非面对天地君亲师,否则不会轻易行,刘家现在无以为报,张氏代表刘家全家人对许众芳行此重礼,自然也表明了自己一家对许众芳的感激之情。

许众芳忙让刘楠和刘桢扶起张氏,又拍着胸脯保证:“嫂嫂放心,便是豁出我这条命,我许众芳也会尽力护你和孩子们周全的!”

他又对刘楠道:“上回阿桢让我教你箭术,我便将弓箭一并带来了,你须得勤加练习,日后小有所成,进可保护家人,退也可作防身之用。”

刘楠大喜,连忙拜道:“多谢叔父成全!”

他平日里就常跟刘远练些强身健体的拳脚功夫,也算是小有基础,加上少年人学习能力强,不几日便将射箭的基本技巧都掌握了,所欠缺的只不过是时间上的磨练。

眼下正是寒冬,山中没什么猎物可以练习,刘楠便日日弓不离手,对着某棵树练习,射程也随之拉大,慢慢地,偶尔也能射中一两只耐不住严寒出来觅食的小动物了。

时间日复一日,这件原本简陋的山间小屋经过打理,已经适合变得适宜住人了,虽然还谈不上舒适,但没有艰苦到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为了不暴露他们的行踪,许众芳没法天天过来,但是他每次过来,都会给刘家人带来一些吃的,要么是粟米,要么是腌肉。刘家之前在萧起过去找人的时候,就顺便被搜刮殆尽了,别说钱粮,就连坛子里的腌肉都没被留下,所以张氏他们在吃光了随身带来的那一小袋粟米之后,就真的穷得揭不开锅了。

刘桢知道许众芳的家境也不宽裕,根本买不起那么多粟米,所以在收了一次之后,就怎么都不肯收了,许众芳没法子,只得把粟米分成两份,自家一份,给刘桢他们一份,又送来不少豆子和麦子,让他们可以做豆饭和麦饭吃。

其实要是习惯了之后,山中的日子也并不是那么难过的。

刘楠现在偶尔已经可以打些野味,许众芳送来的腌肉不多,但要是省着吃,也能吃上一段时间,冬天能吃的野菜很少,不过大白菜和白萝卜是可以窖藏储存的,而且这东西也不值钱,许众芳给他们带来了不少,在刘桢的巧手烹调下,刘家有恢复成一日两餐的频率,豆饭或麦饭配着腌萝卜吃,也不是不能充饥的。

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林子里闷了一整个冬天的动物们都按捺不住寂寞跑出来了,河水解冻了,树枝上长出了新绿和嫩芽,还有不少山珍可以采,刘家的伙食一下子就丰富起来了。

这一日,许众芳上山来探望他们,远远的就看见木屋门口架起一口锅,下面的火烧得正旺,而刘桢正指挥着刘楠拿着勺子在锅子里搅拌,热气腾腾,香味扑鼻,许众芳本来不饿,这么一闻,忽然就觉得饿了。

“许叔父!”刘桢一抬头就看见他了。

许众芳爽朗一笑,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他把手探入鼓鼓囊囊的衣襟里,掏啊掏,掏出一小卷竹简。

“这是书?”刘桢奇道。

“是姬小郎托我给你捎来的。”许众芳笑道。

刘桢来不及多问,张氏已经从里面闻声走出来了。

“嫂嫂安好,”许众芳打着招呼,把手中提着的一大袋东西放下来。

张氏皱眉:“叔叔这是又破费了?我们如今的日子是够过的,叔叔千万不要再送东西来,若是这样,我可要不依的,还得请叔叔把东西带回去。”

“嫂嫂误会了!”许众芳哈哈一笑,特意解开麻袋的口子,让张氏他们都得以看清里面的东西。

竟然全是黄橙橙的粟米!

“这东西可不是我买的,而是嫂嫂的家人托我送来的!”许众芳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