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捏着鼻子道:“才不!你满身酒味儿,臭烘烘的。”话虽如此说,却也没有离开,而是抓住他半边衣角道:“翻个身,我替你把这衣服脱了。”

宇文初十分听话地翻了个身,又像孩子等待大人给他穿衣服似的高高举起手臂来,静候明珠给他脱袖子。

“懒得你。”明珠低声哼着,替他把外袍脱了,又仔细抚平了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再替他把里衣也解开。

素兰端了热水进来,拧了帕子递给明珠,明珠很小气地放下帐子,躲在里面替宇文初擦拭。宇文初眯了眼笑看着她道:“没想到你居然也会做这种事,你还病着,让素兰来吧。”

明珠立刻瞪大了眼睛,咬着牙道:“殿下在做梦吗?祸害了我也就算了,还敢打我丫鬟的主意?”

宇文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轻笑一声不再言语了。

明珠被他这一声笑得十分不是滋味儿,手上的力气就大了几分:“你笑什么?”

宇文初抓住她的手,轻轻摩裟着道:“没笑什么,只是觉得,你这样的性子也蛮好。”如果不是独占欲十分强,如果不是盯自己的东西和人盯得特别紧,这会儿想必已经把他扔给一群丫头收拾了,他再怎么醉死也没有用,不过是表错情而已。慢慢地来,只要她肯靠近他,肯管他,肯照顾他,那就是好事。

“殿下不必夸我,我自然知道自己极好。不然你也不会这么想娶我了。”明珠大言不惭地自夸了几句,把用过的帕子从床帐缝隙里递出去,又接过一块干净帕子给宇文初擦拭起来。

将擦到腰部,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小宇文初在那里耀武扬威的,隔着裤子都遮不住了。便红了脸将帕子摔在宇文初的胸膛上,低声啐道:“醉成这样也不老实!”

宇文初也不说话,目光幽暗地只管盯着她看,再拉了她的手要往下探去。

明珠羞得不行,又生恐给帐外的素兰等人发现,使劲挣了两下挣不开,便将帕子扔出去,沉声道:“醒酒汤怎么还不来?”

才听到素兰等人离开,宇文初便使劲一带,将她拉倒在他胸前伏着,却也不做别的,只闭着眼睛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另一只手照旧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不许她离开他半步。

明珠的手被他紧紧压在他的腹部,脸贴着他强健光洁的胸膛,听到强健有力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忍不住就回想起新婚之夜和次日清晨在浴池里的那些荒唐来,整个人都发了烫,却还又有几分害怕,期期艾艾地小声道:“我病着,你也醉了,不太好。”

“什么不太好?”宇文初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来,胸腔跟着微微振动,听上去他的声音也和平时略有不同,沙哑低沉,却分外迷人。

明珠最恨的就是他这种明知故问、刻意捉弄她的坏劲儿,索性不理他。宇文初也不要她回答,自顾自地道:“我明白了,此刻不好,那是否等到你的病好了,我也不醉了,那就好了?”

什么白的都能给他说成黑的!明珠急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话题又绕回去了。

明珠气得捶了他的胸膛两下:“我不和你说了!你不是个好人,坏得很!”

宇文初笑着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他面前,懒洋洋地对上她的眼睛,轻声道:“你害羞了。真是难得。”

“我会害羞?”明珠觉得他的眼睛又深又黑,偏偏里头还像是有好多细碎的星光似的,深邃又灿烂,一不小心就会让人迷失其中,既不敢看,又舍不得不看,只能虚张声势:“我又不是没见过,干嘛要害羞。”

“那你脸红什么?”宇文初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淡淡的沉水香混杂着淡淡的酒味儿,形成一种特别的味道,让人不知不觉间就心跳如鼓,呼吸困难。

“谁脸红了?你喝醉了,眼神不好!”明珠挣了几下挣不开,眼看着他的脸离自己脸越来越近,呼吸已然交缠,就连指尖都热得受不了了,下意识地就想逃走。不防外间传来素锦的声音:“王妃,醒酒汤和王爷的衣服都送来了,是这会儿就送进来吗?”

“拿进来吧。”明珠心里有鬼,觉得素锦这样问就是猜到他们在里头做坏事了,没好气地道:“先喝醒酒汤吧,呆会儿吐了我可不管你。”

第186章 最重要的

宇文初微笑着松开明珠的手,看她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妖娆地扭转过去,小巧浑圆挺翘臀部也跟着晃了个半圆,一时眼睛都挪不开了,只管盯着看个够。

明珠端了醒酒汤进来,还没有好脸色:“起来自己喝。”

“你喂我喝。”宇文初敞着胸怀,懒洋洋的笑,当真是风情万种。

学她撒赖倒是学得挺快的。明珠很想让素锦她们进来帮忙直接往下灌,但又觉得这般风光给人瞧去了便吃了大亏,要是勾得素锦她们也起了坏心那怎么办,真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实在是很不划算,只好咬着牙道:“那你不许作怪。”

“不作怪。”宇文初果然听话地靠在床头上就着她的手把一大碗酸酸的醒酒汤喝了个干干净净。

明珠松了口气,才把碗递出去,就被他一把捞过去搂在怀里轻声道:“好困,陪我躺一会儿。”

想到他不眠不休守了她一天一夜,明珠也就听话地由他搂着,一起蜷在那张小小的床上躺着。

耳边的呼吸声轻轻浅浅,缓慢悠长,让人莫名的安心踏实,明珠越来越困,将要睡着之际,突然听见宇文初道:“有疑问,为何不直接问我?”

明珠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她关于床弩图纸泄露的事情,为什么不问他,而是要通过傅明正去问他。正在斟词酌句,宇文初已经又道:“坦白的说,我们才刚成亲,站的角度利益不同,想法也不同,不可能立即就完全相信彼此。但我总是很希望,遇到事情的时候,你是最先问我的那一个人。不管能不能回答,我总会给你一个答案。就像刚才我觉得半剪很不错,所以我就直接和你说了,你不乐意,也就算了。”

先是和父兄谈了交易,转眼就来和她要人,等她不给,就又说是开玩笑的。这会儿又说是直接和她说想要半剪,她不肯也就算了。怎么说都是他有理,反正她说不过他就是了。明珠眨眨眼睛,装不懂:“殿下是喝多了吧?醉了?”

“呵……”宇文初笑了起来,抓起她的手放到嘴里咬:“我知道你听得懂,原本那样也不错。但刚才四舅兄来问我那件事,我突然就觉得,咱们俩是夫妻,才应该是最亲近的人,可是我的王妃有疑问不来和我说,而是要通过她的父兄来和我说。这是不是说明,我这个丈夫做得很失败呢?我想了又想,觉得和你这种人就不能婉转。我和你直说了,你却又和我装上了,这是在惩戒我?”

既然说到这份上,明珠也豁出去了:“我哪儿敢?若是能,再有比我更想讨好殿下的人没有了,独木难支的道理我是懂得的,傅氏如今看着光鲜亮丽,实际危机四伏我也是懂的。正如殿下当初猜着我为什么要去找沈瑞林一样,也该知道我同样无比渴望能得到殿下真心相待,以便护佑傅氏。所以殿下其实是操之过急了,就算是一见钟情,也要过些日子才能知道对方究竟是爱甜还是爱酸,是不是?殿下不知我的心事,我亦不知殿下的心事,总得慢慢来才是。”

虽然坦诚,说得也很有道理,但也很明白地传达出她现在并不爱他的信息。宇文初沉默片刻,将手盖住眼睛,低笑出声:“的确是我操之过急了。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足够的时间和理由爱上我。”

明珠正色道:“就算是我真的很爱你,也不会因为你的缘故就听你的话害我家里人的。所以……”

宇文初笑着掩住她的口:“我懂,所以就算是我真的很喜欢你,也不会因为你的缘故就把所有的秘密和要害都轻易露给你的父兄。咱们能互相体谅真是太好了,睡吧。”

那他到底是有没有告诉父兄那件事呢?听这口气是没有。这个坏蛋,明显是故意来报复她的。明珠睡不着了,只管去歪缠他:“为什么会怀疑图纸泄密?”

宇文初偏就不答:“若是你一早来问我,我定然早就告诉你了。现在么,总要让我消气了再说。”

明珠恨得磨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索性一低头咬在他的耳垂上,如愿以偿地听到他闷哼了一声,便再接再厉地学着他逗弄她时一样,用舌尖轻轻舔了舔他的耳垂。这件事对于整个傅氏和未来的七年能不能逃脱那个命运实在是太重要了,出卖色相算什么?眼前就算是一个丑八怪,她也能忍下去,何况宇文初并不是什么丑八怪。

“你这是在玩火!”宇文初忍无可忍,猛地将她掀翻过去,压在她身上低低喘气:“不怕给外头的人听见,传给你家里人知道只管来战!”

呸,还来战呢。明珠暗啐了一口,立刻识相地求饶:“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宇文初到底狠狠地吻了她一回,又使劲揉捏了她一通才算放过她,爽快地道:“是江珊珊。她给我看了半张图纸,说是她自己博览群书,偶然得之,思考了很久,才想出来的。”

江珊珊啊!明珠觉得心口猛地一抽,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江珊珊,果然才女就是才女吗?人家这学识能力真的是要甩她几条街那么远。她不可避免的羞愧起来,随即又皱起眉头看向宇文初,既然那个人是江珊珊,那么前世时制造出床弩的人是不是也是宇文初?还有那图纸,怎会出现在宇文佑的书房里?宇文佑、宇文初、江珊珊、床弩、傅氏的灭亡,这中间究竟有怎样的因果?

她想起前夜做的那个噩梦,顿时出了满头满身的汗。

宇文初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把玩着她的手指轻声道:“你们俩,一个百般遮掩生怕我知道,问起也说是从古籍里得来的。一个千方百计就想给我知道,说是自己想出来的。”

明珠满怀心事,心不在焉地道:“那殿下相信谁呢?”

“其实是谁想出来的并不重要。”宇文初微微一笑,侧目看着她道:“我不会为了一张图纸就改变初衷。哪怕那张图纸很了不起,我也不会,这才是最重要的。”

第187章 初露端倪

这话说得真的很好听,但明珠心情好不起来,翻个身背对着他,闷闷地道:“我困了。”

宇文初看到她满头的汗,忙拿了帕子替她擦去,有些紧张地问道:“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我取药丸来给你服用?”

明珠摇头,宇文初还不肯听,起身要叫素兰进来,明珠心烦意乱的,爬起来拽住他的手臂把他拉了躺下,不耐烦地道:“不要乱动,晃得我头晕。”

她用的力气不小,宇文初确信她不是身体不舒服,就又猜测她是因为江珊珊献图一事而烦躁。有心想要问她这图的真实来历,又怕惹了她厌烦多疑,遂不再问了,安静地由着她去,只侧耳听着她的动静。

明珠烦躁地翻了几个身,心里说不出来的委屈。如果他真的和傅氏覆灭、太皇太后被逼死有关系,那她可怎么办呢?那真是出了狼窝又进虎穴。虽然他在前世时表现得和宇文隆等人完全不一样,并不像他们那样热衷于皇位,而是安静淡然地过着他的小日子,但实际上接触下来,她也发现了,这个人根本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不说别的,能够自保就是很了不起的,也是需要实力的。

拿出那个图的人是江珊珊……江珊珊……明珠觉得江珊珊就像是个魔咒,上一世江珊珊是典范,把她衬托得如同泥地里的煤,还是那种最不好的没人要的烂煤块;这一生江珊珊又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敏太妃和福宁的喜爱偏心,其他人的评价,还有突然拿出来的这张图是个什么意思?

不对,江珊珊拿这个图给宇文初做什么?明珠突然反应过来,猛地翻过身去瞪着宇文初:“江珊珊为什么要拿这个图给你?她想干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宇文初被她吓了一跳,待明白过来,就笑了:“你我订婚之后。至于她想做什么,你是女人,你猜猜她想怎么样啊?”

“不要脸!”明珠顿时怒了,气急败坏地道:“她怎么能这样呢?就算是舍不得你,也不要当着我的面装得那么高洁无辜,一边让我内疚着,一边却又跑去做这种事!”再想到新婚第二日去宫里拜谒,偶遇江珊珊时在她手腕上看到的那只羊脂玉镯,就又气得不行:“她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的!”

宇文初见她气得脸都红了,完全是要气疯了的样子,忍不住十分好笑:“她做什么了?你居然还内疚?”

“她那天在御花园里遇到我,故意让我看见了她手腕上戴着的玉镯!她就是想让我不高兴,让我回去和母妃吵闹,然后她又跑去还镯子,假装可怜大方!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明珠没地方发泄,只能用力去捶枕头,捶着捶着,想到上辈子宇文初也可能有嫌疑参与到残害傅氏的事件里去,忍不住眼泪刷刷地掉了下来。

宇文初原本觉着十分好笑又让人心情愉快的,还想调侃几句却又发现不对劲了,明珠虽然偶尔会犯小心眼耍横,但总体说来是个十分大度,生完气也就算了的姑娘,为了这种事生气发怒都是正常的,哪有哭得这样伤心的?忙坐起身来去安抚她:“多大的事呢,知道她不是好人就离她远些,防备着些就是了,哪里就值得掉金豆子了?不许哭了啊,怒伤肝,哭伤心,你还没好全呢,我不许你再哭了啊。”

要他管啊!她的伤心有一大半是来自于他,苦于这种事连说都不能说出来的,更不要妄想去求证了。明珠又害怕又伤心,见他自己送上门来,正好拿他出气了,一口咬在他的肩头上,哭道:“就是你!你要是不给她机会,她怎能给你献图?你要是不给她留下念想,她怎会这样贼心不死地缠着你?就是你!就是你!”

宇文初给她咬得差点没疼死,想用强的又舍不得,只好威胁道:“你再不松口我要叫人进来了!你若不怕岳父岳母丢脸就只管往下咬!咬死我算了!”

明珠到底也没那么狠心,尝到腥味儿就松了口,趴到床上打滚:“我和江珊珊没完!”如果那图真的是江珊珊拿出来的,并且江珊珊和傅氏覆灭的事有关联,她真的是和江珊珊没完!

宇文初低头看看自己的肩头,见上面小小一圈牙印,有几处还渗出血来,于是气得骂道:“傅明珠,你果然是胆大包天!居然敢这样对我……”

明珠红着眼睛流着泪转过头去瞪他:“我现在心情特别不好,别和我说话!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我会咬人,是你自己要娶我的!我都说不了,你还非得硬着来,这会儿嫌我不够温柔啦?晚了!”

好吧,他当时看着她差点把老九手臂上的肉给咬下一块来,他还觉得真好真解气,恨不得他二人从此成了仇人才好;同时又想着,若是她咬的是他,能被她恨着也好,总比这样完全被她忽视,当成路人的好。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地被咬了,那是应该觉得好还是不好呢?宇文初很是鄙视自己没出息,也气哼哼地转过身去不理明珠。

明珠在床上滚了几滚,知道自己那个猜疑大概是永远也不能找到答案了,便气势汹汹地又坐起来,伸手去掰宇文初的肩头:“我有问题要问殿下,非常重要!”

宇文初还生自己的气呢,坚决不肯回头:“我心情不好,你也别和我说话!”

明珠气得磨牙:“不行,我非得问清楚不可。”本来是想威胁他的,但又知道自己其实根本没有资本去威胁他,于是又忍不住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你欺负我,你欺负我。”

滚烫的泪水落到宇文初的身上,很快就将他里衣浸湿了一大片,他本能地觉得有点不对,只好叹了口气,转身坐起哄孩子似地搂住明珠,耐心地道:“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又要吃药,问吧,我听着。”

他实在是很耐心,明珠也知道自己这些行径落到别人眼里大概就是无理取闹,谁知道她经历过些什么事啊?但她若不弄清楚那个答案,只怕是没办法安心和他过下去了。所以她一定要问,哪怕这个答案是建立在假如的基础上,她也要问:“殿下是因为喜欢我才娶我的吗?”

第188章 答案

宇文初怎么也没想到明珠的问题竟然会是这个。她的态度是如此的郑重认真,压根就不能敷衍过去,老老实实说他喜欢她吧,这样的性子还不得骑到他头上去。

“是不是?”明珠锲而不舍,不达目的不罢休。

“不然呢?你以为我这么多年都一直拖着和江珊珊的婚事是为了什么?你以为太皇太后的宫门前是那么好跪的?”宇文初斟酌许久,才眼睛看着帐顶淡淡地道:“你要不要去打听打听,能这么容忍着你为非作歹的有几个?”

说句简单直白的话会死么?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不要脸的话都能随口说来,这会儿他倒不好意思了。明珠瞪着眼睛看了宇文初一会儿,不知为什么,心里憋着的那口气竟然渐渐的消散了:“谁知道呢?至少我知道宇文隆也一定能容忍我的,也许还等不到我发作,他就先把他屋子里的人给遣散了。”

她不说还好,说了宇文初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挑眉:“你确定?要不要咱们俩辩白辩白?”

明珠立刻想到假山石后的那一场肉搏,顿时险些吐出来:“别说了,我要吐了。”

宇文初叹口气躺下去:“你就可劲儿的作吧。我困了,要睡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啊?总不能是在玉皇阁遇到之后吧?”明珠觉得他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也有很大关系,如果是从玉皇阁之后,那么他前世应该就不曾喜欢过她了。如果是从玉皇阁之前,那就有可能。

宇文初拒绝回答这个问题,闭着眼睛装睡。

“那我若是不曾悔婚,嫁给了宇文佑,你要怎么办呐?”明珠没有办法,只好换了个问题,不依不饶地抱住他使劲地晃。

“那还能怎样?”宇文初不高兴起来:“你究竟想怎样?”

明珠手足并用,使劲挤到他怀里去,抱着他的脸道:“我就想知道,若我不是你妻子,而是别人的妻子,有人要对付傅氏,你会怎么办呐?你会不会帮着他们对付我们家啊?”

还有完没完了!宇文初冷笑道:“傅明珠,其实今天喝多了的人是你吧?”

明珠差不多是央求一样的:“你就当我是喝多了吧。你告诉我,你会怎样?你会不会因爱生恨啊?”

其实宇文初知道明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无非就是,不管怎样,他都不会对付傅氏就是了。但实际上的情况是,如果傅氏和他为敌,那么生死之战是怎么都免不了的,所幸傅丛没有选择和他为敌,至于太皇太后,一个年纪已经老了的女人并不算什么,这点肚量他是有的。

“因爱生恨?少往你脸上贴金了!”他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你听好了,我和傅氏没仇,若非必要,我不会选择和傅氏对上。我这个人一点都不喜欢浪费,因此我不会浪费一分力量到和我无关的人和事上去。”

“我和你无关吗?”明珠又不舒坦了。

“是,是,你和我很有关。”真是没完没了啊,宇文初简直要投降了,“是你自己在假设已经嫁给了宇文佑的,你既然嫁给了他,和我当然没有关系,若要有关系,除非你出墙,你肯为了我出墙吗?”

气死宇文佑也行啊,只要那个人是宇文初。不对,出墙是不对的,为了报复别人把自己赔进去,或者说把自己拉低到和那个人一样的卑鄙无耻是最愚蠢的行为!明珠立刻义正词严地道:“我是那种人吗?就算是要和你一起,也要和他断干净了再考虑。何况你已经有了江珊珊,我才不像她那么不要脸,上赶着去给人做小!”

“哎呀呀,王妃真是贞洁烈女、冰清玉洁啊。”宇文初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欣慰还是难过了,正要再敷衍两句结束话题,明珠已经又扑了过来,红着眼圈道:“你别转移话题,你好好地回答我。你会不会啊?”

宇文初又叹了口气,郑重其事地道:“我敬重你父亲,看重你兄长的才能,若无必要,只要不是你死我活,我绝不会对傅氏下手,更不会帮着别人来害傅氏。记好了?嗯?”

前世时他和家里的确是一直都没有利害关系的,也从不曾对立过,所以他说的应该是实话。江珊珊那张图,也不一定真是江姗姗自己弄的,说不定她是从其他地方弄来的呢,毕竟从前也没听说过江珊珊爱好兵器军事这一块啊,她总不能什么都懂吧?明珠想到这里,立刻破涕为笑:“记住了。”又反复强调:“你可一定要记得你说过的话啊。”

居然又笑了。宇文初无奈地摸摸明珠的发顶,低声道:“真是麻烦。”谁也没告诉过他,女人居然是这样麻烦的,简直不可理喻。根本就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居然也能津津有味,不依不饶地闹腾这么久,就是为了得到一个虚无缥缈,没有实际意义的答案。不过他也没有说假话,所以一定记得住。

明珠躺下来,安静地蜷在他的怀里,手指无意识地在他胸前画了几个圆圈,轻声道:“殿下想不想知道那图纸是不是江珊珊自己画的?”

宇文初一个呵欠打到一半被吓回去了,警觉地道:“不想知道。你不是最清楚吗?”他不明白明珠为什么一定非要否认。他不比别人,明珠说是从古籍残典中偶然看来的,他便去翻遍了他所能找到的所有有关的古籍残典,但是根本没有。不过明珠既然否认,一定有她的理由,多问无益,问也问不出来,索性不问。

“我不清楚。因为这张图并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只是因缘巧合而得知的,记性好,就记下来了,我也不知道究竟谁才是设计这床弩的人。所以我在想,若那张图不是江珊珊设计的,也不是从我们这里流传出去的,那她身后一定有个人,那个人才是设计这图的人,咱们把他找出来吧?不然多危险啊。”明珠耐心地劝他,如若江珊珊不是始作俑者,那么宇文初就更是没有嫌疑了,从这方面来讲,她是真的希望江珊珊背后另外有个人的。

就算这图不是明珠画的,宇文初也坚决不信是江珊珊设计的。第一,江珊珊是在明珠已经制出模型之后才拿出来的图,时间上不对;第二,以江珊珊的性情和为人处事来看,若真是她设计出来的,根本就不可能外泄出去,更不可能流到明珠手里。所以江珊珊明显是在说谎,在诱骗他。不过究竟是谁设计出来的图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已经有了泄密的风险,那么,当务之急自然是要把缺口堵上。

“我会和你四哥一起把那个人找出来。”宇文初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这次谈话:“现在你立刻睡觉。”

能问的问题都得到了答案,明珠看了一会儿帐顶,终于睡了过去,就连梦都没有做一个。要做的事情太多,她纠结不了那么多,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第189章 郑嬷嬷

不知是什么发出一声轻响,明珠从酣睡中惊醒过来,睁眼看到的便是熟悉的天青色绫帐,而非是满眼的正红。乐-文-这令她生出一种自己其实还没有出嫁,还待字闺中的错觉来,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却听耳边传来平稳轻微的呼吸声,于是将手肘撑起去看宇文初。

宇文初睡得很熟,两条长眉伸展得很平,唇角的一边微微往上勾起,就像是梦见什么好事了似的。明珠盯着他看了片刻,轻轻替他把滑到肩下去的被子拉好,再起身轻轻下了床,披衣走了出去。

天色已经渐晚,素兰和素锦迎上来帮她收拾衣服发髻,低声道:“孙嬷嬷领着王妃要的人来了,在花房里等着的。”

明珠出了房门,跟着素兰右拐走到花房里,只见孙嬷嬷陪着一个穿青色衣裙的嬷嬷背对着她站在暮色里,正对着一盆菊花在悄声说话。素兰低咳一声,那嬷嬷便回过头给明珠行礼:“老奴见过王妃。”

一旁的孙嬷嬷笑道:“这位是郑嬷嬷,她是在采买处管事的,府中但凡采购用品,都要经过她的手,管事十年,从未有过一笔错账,更无价高不实之物。夫人和大奶奶商量过后,一致觉着她就是王妃要的人。”

乖乖,这可不得了!明珠记得当初宇文佑的临安王府里头最肥的差事就是采买处了,那个当真是雁过拔毛,哪怕就是买一颗钉子,也要赚一分的差价。几百号人口的府邸,吃穿住行什么都要花钱,没有一二十个人负责采买简直忙不过来。能够捞到这差事的都不是省油的灯,不是后台硬实,就是人已成了精。这郑嬷嬷居然能把相府中的采买之事管理得井井有条,还叫人心服口服,那真是个了不起的厉害角色了。

太过严苛要招人嫉恨不服,集体反对;太过松泛就会让人心无忌惮,差事办砸。所以这郑嬷嬷,定然是又精细又厉害又最会拿捏分寸,吵架什么的大概也是能手!想必她对上朱长生那个鬼东西,一定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明珠双眼放光:“郑嬷嬷,你都知道了吧?这一次跟我去,你可要大展宏图了。”

郑嬷嬷圆白的脸,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身材微丰,开口就微微带了笑意,让人观之亲切:“回王妃的话,夫人刚才已经把事由经过告知老奴了,您放心,老奴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您满意。”

笑得真好看,可比朱长生那种刻意的谄媚和假笑顺眼多了。明珠笑道:“不要嬷嬷粉身碎骨,只要嬷嬷施展十八般武艺即可。嬷嬷的东西可都收拾好了?若是好了,随后就跟车走吧。”

郑嬷嬷行礼退下,孙嬷嬷笑道:“姑娘可还满意?”又道:“之前夫人就曾打算让她跟着您去,但您不要,这就耽搁下来。这回又要了她去,她可高兴疯了。”

高兴疯了么?还真没看出来。明珠随意问道:“她家里都有什么人?”

孙嬷嬷淡然道:“都死光了,只余下一个小孙女,如今才八岁,夫人已经发话让她到房里来专司插花。”又看明珠一眼,表示您若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那我就再解释一遍。

明珠白她一眼:“我没那么蠢!”母亲把郑嬷嬷唯一的孙女带到面前来养,便是个拿捏的意思。若是郑嬷嬷忠心待她,这小姑娘就会有个好前程,相爷夫人身边出来的大丫鬟,便是配个小官也使得了。若不然,郑嬷嬷便要投鼠忌器了。

孙嬷嬷是打小儿看明珠长大的,忍不住也笑了,慈爱地道:“对着王府那边,就说郑嬷嬷是夫人房里出来的管事嬷嬷,这样,长辈身边有头脸的人,就算是殿下也要略给几分薄面,更不要说是王府里的各色管事下人。当然,还要看她是不是真的有这个金刚钻。”

素锦过来传话:“殿下起身了。厨房里做了素面过来,等着王妃一起吃过好回府。”

明珠忙辞过了孙嬷嬷,走回房里去,宇文初已经穿戴好了,端了一杯茶站在她的书架前看书,见她进来,就道:“真是没看出来,王妃原来是个心怀大志的才女。资治通鉴,史记,春秋,诸子百家都有。”

明珠脸一红,道:“我可不是拿了装场面的!不信你随便抽一本,问我哪一页上哪一行说的都是什么?”之前本是不想给他看轻,说完后居然就有些跃跃欲试的期待了,巴不得他问上两句才好,不,多问几句,也好叫他知道知道她的厉害。

宇文初果然十分捧场地抽了一本史记出来,随口道:“第十页第五行。”

明珠得意地道:“这页是魏公子列传,公子为人仁而下士,士无贤不肖皆谦而礼交之,不敢以其富贵骄士。是说公子的为人仁爱宽厚礼贤下士,士人无论有无才能或才能大小,他都谦恭有礼地和他们交往,从来不会因为自己富贵而轻慢士人。”说完眼巴巴地看着宇文初,满脸都是你快夸我吧,你快夸我吧的表情。

宇文初果然露出十分惊讶的神情来:“原来不止是记得还懂得。从前都是小看你了。”

“哼,我知道他们背后说我不学无术。我就等着机会合适了好打他们的脸!一定不会丢你的脸。”明珠被他一席不动声色的吹捧哄得心气特别顺,就连他眼里暗藏的那几分笑意也不觉得碍眼了,没表现够,就又问:“殿下不再问问吗?”

“问了做什么?我又不是你的先生。你哪怕大字不识,也还是傅明珠。何况你已经精通书画乐舞了,人又生得美貌聪明,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宇文初把书放回原处,笑道:“听说你家厨子做的素面是一绝,我可真是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