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样也好,免得将来福宁又干出那种丢人现眼的事来,那时候,别说将廖光收归门下了,结仇还差不多。明珠不好和宇文初说这个,悄悄把包袱皮扯开一个角,让他看:“你看这是什么?”

宇文初看不清楚,接过去就要把包袱皮扯开看,明珠生怕里面的小衣服小鞋子什么的露出来给魏天德他们看了笑话,死劲儿拽着不放:“就这样看,就这样看。”

“什么啊,这样神神秘秘的。”宇文初越是看她这样小心翼翼,藏着掖着,越是想看,二人抓扯一回,宇文初从里头抓出一只虎头鞋来,于是不说话了,盯着那小巧精致的鞋子看了会儿,抬头朝明珠温柔一笑。

明珠脸一红,随即又有淡淡的哀愁浮上心头,她那么拼,居然都没有怀孕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真的有问题啊。反正前世的经历验证了,宇文初是有孩子的,她是没有的,大概是真的得找大夫看一看吧。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出了皇宫,宇文初和明珠告别:“你自己回家去,我要去衙门里理事,有些日子没去,堆积的事情应该不少。”他现在管着宗正寺那一摊子的事,皇帝要选皇后,亲王们要选正妃、侧妃,要成亲,公主们要出嫁,都不是省心事,琐碎又繁杂。

明珠替他整理冠带袍服:“安心去吧,晚上等你回家吃晚饭,我再给你做桂花蜜汁藕。”

“好。”宇文初笑笑,送她上了马车,目送马车走远才吩咐魏天德:“你去瞅瞅,最近夏颜姑姑都在办些什么差事,和谁有来往,她和她家里有没有什么异常,例如说,是不是突然发了财啊,多了件什么稀罕的首饰,得了什么好处之类的。”

魏天德头皮一凛,他就说嘛,王妃惹不得,就算是王妃不找人算账,殿下背后也会暗搓搓的收拾人。不过出于负责任的态度,他还是尽职地把他所知道的事情尽早报告给宇文初知道:“这个奴婢知道,夏颜姑姑家的弟弟和弟媳妇儿可有钱了,呼奴使婢、穿金戴银的,出入还坐马车,夏颜姑姑说都是问她要的钱。奴婢还劝她,不要太实心眼被人骗了呢。”

宇文初便夸了他一声:“你不错,就是要这样,大事入心,小事入眼,要有数。”

魏天德得了夸赞,幸福得找不着北,正晕乎乎的斟酌着,自己要不要趁机表个决心什么的,就又听宇文初道:“让他们最近都警醒点,给夏颜姑姑找点事做,别让她闲着。只要别造成大麻烦就行。”

意思是说,最近夏颜姑姑办差事都别想顺心顺意了,太妃娘娘偏信夏颜姑姑,正式告诉她,夏颜姑姑有问题,她未必会信,还会觉得是王妃挑唆的王爷,不但影响婆媳感情,还影响母子感情。所以干脆不和太妃娘娘说这些事了,直接绕开她,把夏颜姑姑给收拾一顿就好。

宫中的人们最擅长的就是不动声色地收拾人了,从前广明殿里的人过得不是最好的,却是最安生的,原因是英王殿下不露声色,又是个有钱的散财童子,会打点,所以大家都不怎么为难广明殿的人。现在不同,昭阳宫已经虎视眈眈,长信宫心生芥蒂,随便挑拨一下,自然就有现成的人等着去收拾夏颜姑姑。

魏天德自己斟酌了一下,如今英王殿下是要避开长信宫的锋芒,不好得再让长信宫的人找夏颜姑姑的麻烦,那就昭阳宫吧,也好转移一下太妃娘娘的怨恨,若是到时候王妃心情不错,出个手帮忙出出气什么的,太妃娘娘还得领王妃的情。不然婆媳俩一直这样对着干,为难的还不是自家殿下么?他压低了声音,小声问宇文初:“听说最近昭阳宫太后娘娘的心情很不顺。”

宇文初点点头:“可以。”再看他一眼,“干好了,自己去李全新那里领赏。”

魏天德眼前顿时金光四现,仿佛看到自己成为将来的崇政殿大总管的那一天,所有人都对着他点头哈腰,尊称一声:“魏公公。”

正在陶醉间,宇文初已经踢了他一脚,骂道:“在做什么白日梦,还不赶紧让人把马牵过来!”

明珠先回了王府,把昌华公主做的两包小衣服交给丫头们收好,再换了一身素淡轻便的寻常衣裙,叫人去外头套寻常的车,让郑嬷嬷过来:“嬷嬷陪我走一趟。”

郑嬷嬷道:“王妃这是要去哪里呢?”

明珠道:“去叩春堂。”

郑嬷嬷吃了一惊。这叩春堂,乃是京中数一数二的诊堂,传说就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江州子所开,名字也是他起的,虽说从来没人见过这位江州子,然而叩春堂的大夫们也是很了不起的,未必就比太医院里的太医们差。太医们不是随便谁都能请的,因此京中的人最热捧的还是寇春堂的几位坐堂大夫。

不过这府里可还供着一位了不起的唐春来唐大夫呢,王妃究竟是有什么疑难杂症,不要太医们看,也不要唐春来看,偏要去找这叩春堂的大夫看?郑嬷嬷把这话问出了口:“王妃可是哪里不舒服?”

“随便看看。”明珠是个行动派,心里有疑问,立刻就要找到答案的。不是她觉得太医和唐春来医术不好,而是局势太复杂,她不敢随便相信人,需要旁人佐证或是解答她心里的猜疑,何况有的病症还是民间的偏方更有奇效。想生儿子要趁早。

郑嬷嬷见她不肯说,也就不再多问,静悄悄地出去安排了。明珠只带了几个亲近可信的丫头婆子和侍卫,坐着马车悄然出了王府,朝着叩春堂而去。

几个闲汉打扮的男子正坐在英王府附近的一家小茶肆里喝茶谈天,突然看到马车从门前经过,立即弹跳起来:“快去禀报,有动静了!”

第356章 被你逼的

叩春堂位于东直门大街西侧,闹中取静,是个清幽雅致的所在。明珠并不用露面,郑嬷嬷一手安排好了就有人开了侧边的院子门,让马车驶进院子去,通过另一条安静的小路把明珠主仆让了进去。

有钱能使磨推鬼,何况郑嬷嬷不但会花钱还很会做人,明珠立即就得到了叩春堂最有名望的妇科圣手的热情接待。

这位妇科圣手名叫谭鹏,是个胡须头发全都花白了的老头子,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在京中行医多年,什么样稀罕的事儿都见过了。因此看到被一群人簇拥着进去的明珠,并不觉得奇怪,也不问来历姓名,只请明珠坐下,再请她去了头上的幕笠:“小娘子莫怪,若要瞧病,望闻问切都是少不了的。”

明珠坦然取了幕笠,吩咐郑嬷嬷等人:“你们都去门口等着。”

郑嬷嬷不敢多问,安静地行了一礼,带着素兰等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谭鹏不动声色地端详了明珠一回,再请她伸出手腕号脉,问道:“小娘子有哪里不舒服?”

虽然是突然来访,不怕对方有诈,但始终不是熟悉可信的人,明珠还是多了个心眼:“哪里都不舒服,请大夫先帮我看看。”

谭鹏一笑,半闭了眼睛仔细号脉,斟酌良久才缓缓道:“老夫随便说说,若有妄言之处,还请小娘子不要怪罪。若是说得对了,小娘子也请不要隐瞒。不然,这病看不好。”

明珠点头:“您请。”

谭鹏照例云遮雾绕地说了一气,最后才总结了一句人话出来:“小娘子是月事不调吧?”

不是明珠要问的事,不过算是勉强沾了边。要有身孕气血得充足,月事不调或是宫寒什么的,都会引起不孕,这个明珠知道,兴许她就是这方面有点问题什么的呢。明珠模棱两可地道:“算是吧。”

谭鹏又叫她换了一只手给他号脉,然后微微一笑:“若是老夫没有看错,小娘子应该是已经成亲了吧?”

“是。”明珠没有否认,她来看不孕的,没成亲看个什么啊。

谭鹏便换了一副神秘莫测的嘴脸:“不要急,也不必吃药,先回去等几日又过来瞧。”

明珠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心里七上八下地想,听说厉害的大夫什么都能看得出来,何况这大夫年纪不小,见多识广,想必已经猜到她是来看不孕的了。然后又通过号脉发现了她正在月事期间,要看这个病,吃什么药的,都得等她好了才能看?是这个意思吧?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等几日又来瞧?”

谭鹏笑道:“您不疼吧?没哪里不舒服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明珠就觉得确实有哪里不舒服了,便道:“前两日突然扎针似地疼了一下,小腹也有些坠痛。”

谭鹏捋着胡子笑:“所以说再等等,千万不要吃药。”

明珠傻傻地坐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不能懂这老大夫的意思,大夫不都是听说病人不舒服,就赶紧开药调理的吗?怎么听说她不舒服了,还说要再等等,千万不要吃药?

谭鹏已经准备打发她走了:“小娘子看上去是个有福之人,万事莫急,该有的自然会有。过几日再来看。”

隐隐的喜悦之情突然在明珠心里荡漾开来。这是什么意思啊,她差点就想抓住这老大夫的衣领,详详细细地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别这样遮遮掩掩的不说人话。好歹忍住了,学着宇文初平时的样子,波澜不惊地道:“还请老大夫说得明白一点。”

谭鹏摇头晃脑的,坚决不说:“让您过几日再来看,自然有我的道理。”

明珠烦了,把拳头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干脆利落地把出门前才塞进去的一锭梅花金锭拿出来,使劲儿拍在桌上,杀气腾腾地道:“快说!”

谭鹏看到她的动作,先是吃了一惊,以为这娇滴滴的美丽小娘子是想杀人,结果看到桌上拍出来的是一锭金光闪耀的金锭,于是心花怒放,板着脸道:“小娘子这是什么意思?老夫可不是为了钱就会随意乱来的人。”

明珠最恨的就是这种性子了。你要钱吧,我就给你钱,偏偏喜欢钱还要假装清高,显得她多庸俗似的。想来人人都怕死,她干脆利落地压低了声音,问这老大夫:“抱歉了,我是被你逼的,老大夫不爱钱,莫非是爱刀子?要不,我换把刀子拍出来?”

这是女土匪进门了?枉他刚才还觉得她一身贵气,不同常人,还以为是个什么了不起的金枝玉叶呢,原来竟然是看走了眼。谭鹏眼角一抽,算是说了真话:“不是老夫要为难小娘子,而是时日尚短,拿不实在,不好明说啊。”

果然!明珠心花怒放,强忍着喜意假装要去拿回金锭:“再磨蹭我就后悔了啊!”

谭鹏云淡风轻地一拂袖子,恰好把金锭盖在了袖子下:“若老夫没看错,小娘子其实是来看不孕的。那么老夫仔细看了您的脉象,觉着您大概是有喜了,又问了您最近的症状,都有些类似,不过时日尚短,不敢妄下断言。故而为了稳妥起见,才请您稍安勿躁,过些日子再来复诊。”

明珠狂喜过后,又觉得有点想不通了,红着脸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可是我今早……”她实在是没法儿和这老头子说自己在底裤上看到零星血迹的事情,只好威胁道:“你别骗我啊,你敢骗我,我拆了你这叩春堂!”

“我骗您做什么?咱们无冤无仇的。”谭鹏好无奈:“都说了拿不准,不能随便说,您非得逼着我说,现在又在闹,到底要干嘛啊。”恋恋不舍地把金锭拿出来推回去:“拿走吧,别过后又来找麻烦,钱财事小,砸了招牌事大。”

明珠眼里却看不到那金锭了,失魂落魄地站起来,傻傻地“嘿嘿”笑了两声,转身就往外走。管他呢,总之这消息算是好消息,耐心等一等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第357章 她是我的妻

郑嬷嬷守在门口,见明珠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就连幕笠都忘了拿,不由急了,连忙迎上去小声问道:“王妃这是怎么啦?”

明珠抬起头来朝她高深莫测地一笑,一扬下巴:“走,我请你们饕餮楼上吃八珍席!”

郑嬷嬷虽然不知道她究竟遇到什么事了,但看这模样也不像是遇到坏事儿了,当即笑着捧起了场:“好啊,好啊,咱们今天可真是撞大运了,这么有口福。”

明珠心说,这老头儿说的若是真的,那她今天可真的是撞大运了。她小心翼翼地把手交替着护在小腹上,脚步轻快地回了马车。

郑嬷嬷亲自跑进去拿明珠的幕笠,顺便问那谭老大夫:“我们家夫人的情况好吧?”

谭老大夫笑道:“好啊,好得很,若是不出所料,过几日更好。”又说:“虽说时日尚早,说不得准数,但八九不离十了,老夫这么多年还没失过手呢,回去好好将养着,别乱吃东西,别拿重物,听我的,吃不了亏!”

“托您的吉言,不过这老规矩您是知道的,未满三月不能外道,以免惊了腹中胎儿。”郑嬷嬷听着这话,心里也有了数,当即就笑出了声,子嗣对于女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越是尊贵之家越是看重,王妃若是有了嫡长子,那脚跟才是真正站稳了。

如此,还上什么饕餮楼吃什么八珍席,直接打道回府,小心看顾着才是,不然在这外头多留一刻,就多一分风险。若是真的在她手里出点什么事,她得有两个头才够赔的,一个赔给傅氏,一个赔给英王。

“您放心吧,若是乱传一句,您让人砸我这叩春堂。”谭老大夫惯会听音辩意,这意思就是让他不要把这事儿外道嘛,大宅门里的腌臜事儿多,他理会得。

郑嬷嬷不露声色地取出一锭金锭,轻轻放在桌上,转身走了出去。

谭老大夫一瞧,乐了,敢情今日来的是个散财龙女,也不多话,先把金锭藏了,再清清喉咙,朝另一边道:“下一位。”

他这诊室有两道门,一边通向院子,方便贵客隐秘行事,这是有钱就能插队的;另一边则通向大堂,普通求诊的百姓就从那边进来,这得按着次序来。他一声令下,通向大堂那边的门便开了,一个穿着藏蓝儒袍的年轻男人缓步走了进来,走到明珠刚才坐过的地方,斯斯文文地一笑:“老大夫。”

“是家里什么人病了啊?”谭老大夫皱了皱眉头,倒也没说什么。虽说他这里是看的妇科,但也有病人不方便来,让家里人代为说明症状,求方抓药的。

“是内子。”来人将一只朴实无华的荷包轻轻放到桌上,荷包没有结口,他一松手,两颗龙眼大小、宝气氤氲的合浦明珠便从里头滚了出来,滴滴咕咕滚到了谭老大夫的手边,挨着他的手不动了。

谭老大夫犹如被烫着了似的,神经质地抖了一下:“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啊?刚来那主仆二人出手阔绰,直接拿金子砸他,这来了个不认识的男人,出手更加阔绰,直接就用这价值千金的合浦明珠来砸他,他有点晕,更多的是害怕。

“合浦明珠。”来人微笑着,十分斯文地和谭老大夫讲了个故事:“我们家三代单传,子嗣艰难,到我这一辈,家里人已经是急得很了,就巴望着我能多生几个儿子,传承家业。因此早早就给我娶了妻,奈何婚后三年有余,内子一直不见有孕,我又经常在外打理家业,因此内子在家里受了不少气,越急越不来,就越闹得厉害。”

他说到这里,长叹一口气,忧伤地看向谭老大夫:“您老见多识广,想必能明白我的这种痛苦。”

这年轻男人不能说长得很好看,然而笑起来或是皱起眉头时,总是让人觉得想多看他两眼。谭老大夫情不自禁地点点头:“这种事急不来哦,越急越没有用。”

来人便道:“实不相瞒,刚才出去的那个小娘子就是内子。”他把手放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摩裟了两下,再拿起来凑到鼻端闻嗅。甜美的御用雪香味,只有最上乘的贡品香料,再经过内廷最顶尖的香奴巧手调配,再在全国最大的冰窖里窖藏180天,才能形成这种特殊的、不可仿造的甜美香味。而有资格用这种香料的女人,全国上下没有几个。上一次,在隆盛大长公主府,他就曾经在傅明珠的身上闻到过这个滋味,因此今天这个人是傅明珠无疑。

谭老大夫肃然起敬,果然是一家人,看这视钱财为粪土,喜欢使劲拿钱砸人的习惯都是一样的。不过他虽然喜欢钱,却很有职业道德,他既然答应了不把刚才那个女客人的事情到处乱说,他就不会随便开这个口,因此他“哦”了一声,就没有了下文。

可是来人是个聪明人,直接就问上了:“内子在和我赌气,背着我到处求医问药,这些年来没少吃亏,因此脾气也不大好。刚才没有冒犯老大夫吧?”

“那倒没有。”这个问题不算违背承诺,谭老大夫很爽快地回答了,然后理解了为什么刚才那个女客人居然像个女土匪一样的,一直没找到靠谱的大夫,一直被骗,在家里还要受公婆的气,和丈夫关系也不太好,脾气能好得起来才怪。不过有句话他必须得说:“小娘子年龄也不大,不知你们急什么。我是向来反对女子太年幼而成亲,再早早受孕生子的,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在生长呢,气血不足,如何能孕育出健康强壮的胎儿?”

“您批评得十分有理。那就请老大夫替内子开两副调理的药,我回去劝劝内子,安心等待,不再胡乱折腾了。”来人心悦诚服,说的好像是另外一回事。

可是这药不能开,谭老大夫轻声道:“她身体康健,不必吃药了,耐心等待吧。”然后就闭了眼睛,不再发一言。等到他睁了眼,穿藏青襦袍的男客人已经走了,桌上那两颗浑圆的合浦明珠就像是两只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

第358章 跑得快

郑嬷嬷到底没能别过明珠,只好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跟着她去了饕餮楼,又生怕会出意外,搬出傅相府的大旗,包了最清幽的一个雅间,让所有人等小心伺候,她自己亲自试吃,确定无碍了才敢给明珠吃。

明珠其实也很小心,并没有得意忘形,郑嬷嬷怎么安排她就怎么来,也不敢吃太过复杂看不清楚成分的食物和汤羹,简单捡了几样填饱了肚子,把所有的菜全部赏下去,静坐在一旁等众人吃完了就准备回府。反正她并不是真的那么馋,而是想借机犒劳一下郑嬷嬷她们而已。

隔壁雅间有人在耍酒疯,喊打喊杀的,还砸东西,明珠听得直皱眉头,下意识地觉着这会影响她腹中那个宝贝疙瘩的成长。若不是觉得最近多事之秋,不好生事,她真想让人进去把那个祸害拖出来暴打一顿。

郑嬷嬷深谙她的脾性,生怕她多管闲事,更怕别人会冲撞了她,忙着护持了她往楼下走,谁想才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身后一声巨响,明珠回头去瞧,只见一个人从门里横飞出来,直接撞断了走廊的护栏,再掉到楼下的大堂里去了。

沉重的一声闷响传来,大堂里人声沸腾,一片哗然:“打死人啦!打死人啦!出人命了!”

一群人闹闹嚷嚷地从闹事的雅间里冲出来,横冲直闯地朝着楼梯口冲了过来,压根就不去管会不会撞到人。明珠反应快,立即拉着郑嬷嬷回身往里躲让,跟去的侍卫反应也快,当即就把明珠团团护在了中间。素锦反应不及,被撞得一个趔趄,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好算是她身手敏捷,紧紧抓住楼梯扶手才没事。

所有的偶然都不是偶然,必然是由一个个的偶然串联而成的,电光火石间,明珠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一句话,她飞速地四处张望了一番,看到二楼最里面的一间雅间窗口处,有人影迅速闪过。

她立刻意识到,今天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很可能她从英王府里出来时就已经被人盯上了。不止是她和宇文初盯着她的肚子,很多人都在盯着她的肚子,今天的事既是试探,也是真的有危险。

“快走!”明珠系近幕笠,趁着下面闹得厉害,低低招呼了郑嬷嬷等人一声,迅速下了楼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顺着墙根一口气冲到酒楼门口,再冲到马车上坐稳了才吩咐侍卫:“你立刻骑快马去五城兵马司报案,就说刚才有人在饕餮楼闹事,打伤了我的丫鬟,要他们给个说法。如若他们不肯出兵管这事儿,就说殿下请他们管事的喝茶。”

若是冲着她从前的性子,她必然是要为素锦寻个说法的,然而如今她势单力孤,又貌似有了身孕,能不自己动手就不自己动手了。让五城兵马司去找这些人的麻烦,再抬出宇文初去压一压,今天闹事这些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郑嬷嬷十分欣慰,王妃的处置方式深得她心,就是要这样的嘛,高高贵贵做个纤尘不染的英王妃就得了,只动口不动手,多好。

马车一刻都没有停留,利索地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头,离开了这是非之地。有人推开饕餮楼二楼雅间的窗户,半边头脸隐藏在阴影里目送着明珠的马车,突地一笑,轻声道:“我本以为就冲着她那个性子,她怎么也得不依不饶地闹上一回,谁知她倒聪明,跑得这样快。”

他的身边站了个人,正是隆盛大长公主的长子崔彤:“狗居然改了吃屎的性子,可真是奇了,莫非是真的有孕了?表弟,要不要想办法把她给嗯了啊?”

崔彤狰狞地抬起手来往下狠狠一挥,咬着牙道:“叫这个跋扈狠毒的女人永远也生不出儿子来,我倒要看看宇文初能容忍她多久,傅氏和英王的联盟又能稳固多久?”

站在阴影处的宇文聪回过头来看着他,淡淡地道:“不到时候,打草惊蛇了不好。走吧,若我未曾猜错,五城兵马司很快就会有人来,再不走就走不掉了。你上次才和她发生过矛盾的,被人发现在这里,绝对脱不掉干系。”

崔彤吐了一口浊气,边跟着宇文聪外撤,边不甘心地道:“难道就这样算了?眼睁睁看着她得意?还是表弟你另有打算?”

宇文聪笑而不语:“总之你放心,我答应过要替姑姑和你出气的,就不会食言。”

二人出了饕餮楼不久,果然看见一队五城兵马司的人骑着快马冲杀过来,团团将饕餮楼围住,大呼小叫的说是要抓江洋大盗,把里头的食客挨着个儿地排查。

果然不出所料,这女人更狠更阴了。宇文聪觉得,似乎每一次自己再遇到傅明珠,都会发现她又有了进步,真是让人着迷。上次他派出去的人,跟着宇文初等人去了大观,头天还有信传回来,第二天就杳无音信,再派人去找,那几个人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他真的是很想知道,大观那边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走吧。”宇文聪一甩袍袖,藏青色的儒袍划下一道暗黑色的半圆,就像是一把淬着毒液的刀。

明珠回了王府就赶紧换了衣服,先和香篱一起安排了晚上的饭菜,又赶紧把那道桂花蜜汁藕煮上了,再叫人把这几天存下来的账目拿过来给她看。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可能瞒得过宇文初,她几乎已经想象得到他回来后会怎么找她算账了,所以她得赶紧找点事儿来做着,贤惠又听话,再拿一桌子好菜去堵他的嘴,他大概就不能太凶了。

果不其然,她刚坐下来,原本应该申时以后才回府的宇文初就赶回来了,进门就板着一张脸,神情十分不善。

郑嬷嬷等人一看势头不好,全都默默地溜了,只剩下明珠一个人坐在那里装模作样地看账本,就算是她想假装自己很忙都没有配合的人,只好抬起头来朝宇文初甜甜一笑:“殿下,您回来了?”

第359章 殿下息怒

宇文初冷冰冰地瞥了明珠一眼,好嘛,之前刚成亲的时候,她高兴了就尊称他为“您”,不高兴了就称“你”,自从两个人情投意合之后,他是再没有听到过她说“您”,如今这个词又冒了出来,那说明她是真的心虚了。

难得傅明珠会心虚,他可得抓住这个机会多要点好处才是,宇文初拿定了主意,一定不会心软,让傅明珠从他的手里溜走。于是他抱着胳膊站在门口,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明珠,一言不发。

明珠讨好地小跑着过去,抱住他的胳膊使劲晃:“看嘛这么看着我啊?看到我不高兴啊?你饿不饿?我给你做了桂花蜜汁藕。”见宇文初还是不说话,就拉他去里头坐下,自动给他捶起了肩膀:“你累不累啊?我帮你捶一捶。”

宇文初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明珠干笑了一声,娇笑道:“干嘛啊。”

“站好。”宇文初使劲把她往前拖,她使出千斤坠使劲往后坠,反正就是不肯过去和他面对面的站着说话。拉得急了,她就哼哼:“好疼啊,我的手要断啦,要断啦!”

宇文初果然不敢真的用力拉她,干脆利落地把她横抱起来,按在腿上就打,边打边说:“一会儿功夫不见,你就又去惹祸!是谁和我说她回家来就好好呆着,给我做好吃的?转眼你就跑到饕餮楼去了,吃什么八珍宴,家里养着这么多的名厨还解不了你的馋?你不知道外头有多少人等着找你算账?”

他气势汹汹,打下去也真的疼,明珠又羞又气,也不讨饶了,撅着嘴随便他打。

郑嬷嬷在门口偷窥,见状站不住了,“哎呀”一声叫起来,也不管冒犯不冒犯的,跑进去就给宇文初跪下了:“殿下息怒,使不得,快快住手,不能这样对王妃的。”

明珠真是没脸见人了,这么狼狈的模样给郑嬷嬷看去了,宇文初也觉得十分丢人,这人前训子,人后教妻,但是教媳妇也没有这么教的,说来说去,还是闺房之乐罢了。结果给郑嬷嬷这么一嚷嚷,他也下不来台,只好怏怏地把明珠给放了,沉着脸端起架子找郑嬷嬷的茬:“还有你,郑嬷嬷,本王把王妃交给你照顾,你就是这样放纵她的?自己去领罚!”

郑嬷嬷是老人精,才不把他这个威胁放在心上呢,知道这种惩罚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然而必须要做出毕恭毕敬并且十分害怕的样子来,一边认错,一边解释:“殿下容禀,王妃此时和平时不一样,身子娇贵,受不得气,必须要好好养着的。”

八字儿还没一撇呢,万一那个老头子是胡说八道的,那可真是把脸都丢光了,明珠赶紧朝郑嬷嬷使眼色,又是抹脖子又是瞪眼睛的威胁她不许她说。

郑嬷嬷收到,转念一想也是,子嗣是大事,还没拿实在的情况下的确不该乱说,左右也就是过几天就能知道的事情,何必急在一时?真的好孕也就算了,万一闹笑话,丢的不止是王妃的脸,整个傅氏都得跟着丢脸。便又改口道:“去饕餮楼是老奴的主意,殿下要怪就怪老奴吧。”

明珠生怕宇文初真的要怪罪郑嬷嬷,赶紧道:“其实不是的,是我听说那边有道菜很不错,因此想去试试,学了做给殿下吃。”

宇文初早把她主仆二人的动静尽都看在眼里,明知她二人有事瞒着自己,偏偏她们就是不肯说。不,应该说是明珠不许跟他说,想到自己才听到消息就打马疾驰回来看她,结果连句真话都得不到,当即真的生了气,冷笑道:“你们可真好,互相护着,倒显得我是多事了。”

明珠一听这话不像,赶紧把郑嬷嬷打发走了,亲自去把门给关严了,走到宇文初身边给他递了一杯茶:“你真的生气了啊?”

宇文初不理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的白藤躺椅上躺下去,闭了眼睛养神。

你不喝我自己喝!明珠赌气要把茶给喝了,转念一想,自己要保持心情愉快,不能气着自己,更不能气着肚子里的宝贝疙瘩(虽然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了,姑且就当是真的有了吧)。胎教啊,胎教,她吸了一口气,笑眯眯的把茶又端到宇文初手边去了,也不说话,端个小杌子过去,坐在上面托着腮笑看着宇文初。

宇文初假装闭目养神,实际上一直在睫毛缝里偷看她在做什么呢,见她如此没有脾气,心里也觉得十分纳罕。但要叫他就这样算了,那他可不干。贪玩跑出去也就算了,还敢隐瞒他!

明珠坐着等他回心转意,然而总是等不到,自觉没有午睡,十分的困,困得要不得,便喊了一声:“殿下?”

哼~宇文初把眼睛闭上,把脸转到另一边去了。

好吧,想不通的人得让他自己想通,明珠掩着口打个呵欠,走到里屋躺下了,几乎是一会儿的功夫,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宇文初还等着她来哄自己呢,端端茶送送水的就算了吗?怎么也得来点甜言蜜语,再说几句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之类的话吧。可惜这一等就是好半天,等他惊觉屋子里安静得太过分,心神不定地回过头来打探动静时,原本坐在小杌子上托着腮望着他笑的明珠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