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白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哈哈一笑:“朕今日祭天大典,着了一双新靴子,不甚合脚,这会儿脚还酸着呢。这样吧,八皇叔,罚你给朕脱靴揉脚。”

天子是九五至尊,别说给他脱靴揉脚,就算是给他擦屁股也该得。但宇文隆不是别人,他是先帝之子,天子的皇叔,堂堂郡王,并不是奴婢,在这样的情况下,宇文白当着众宗室的面提出这样的要求,无疑于折辱。

这是给之前萧氏依附太皇太后并试图求娶明珠而得到的报复。

宇文隆跪伏在地上,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他有雄才大志,也想一飞冲天,若是给小儿皇帝当众脱靴揉脚,将来就算是登上至尊宝位,也是一辈子挥之不去的污点。叫他怎么甘心?

宇文白笑声寒凉:“怎么,八皇叔不乐意?是不是心里看不上朕这个天子,觉得朕不配啊?”

这话逼得死人。

宇文隆咬着牙行了个礼,道:“臣遵旨。”

宇文白看向宇文佑,宇文佑紧张得直咽口水,就生怕宇文白把他喊过去和宇文隆一起瓜分了左右两只脚。然而宇文白只是一笑:“九皇叔是性情中人,下次记得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这次就算了,朕饶了你了,下去坐着吧。”公然是完全无视了太皇太后之前的旨意。

宇文佑默然行了一礼,飞快地退下去了。

宇文隆跪坐到宇文白面前,颤抖着伸手抱住宇文白的脚,要哭似地替他脱了靴子,再把他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揉了起来。

宇文白愉快地欣赏着他的表情,转过头和太皇太后说道:“虽然在家宴上当众脱靴揉脚不太好,不过朕想,朕富有天下,乃是九五至尊,这么点小事儿也不算什么吧?何况这么冷的天,与其让两位皇叔去风口里跪着,还不如我们叔侄俩增进一下感情,皇祖母您以为呢?”

分明就是和太皇太后叫板,在人前打压太皇太后的威信,却被他说得轻描淡写、孩子气十足的。太皇太后眯了眯眼睛,轻轻一笑,说道:“陛下虽是好心,然则礼法不可轻废。长幼尊卑还是要讲的,你这样对待自己的叔父,是不敬。”

“哦?”宇文白换了一只脚,示意宇文隆:“揉揉小拇指那儿,那里最疼。”再回头和太皇太后继续说道:“道理是这样,但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朕只是让他揉揉脚呢。”又问宇文隆:“八皇叔,你觉得委屈吗?”

第394章 隆盛大长公主府的惨剧

宇文隆拼命挤出一个笑来:“谢主隆恩。”

宇文白挑衅地朝太皇太后一笑:“八皇叔自己愿意的。”

太皇太后垂下眼去,不再发一言。

明珠看到她交握在小腹上的两只手,不停地颤抖着,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发怒,还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坐在后面的宇文复伸长了脖子,担忧地看过来,太皇太后猛地抬起眼来,朗声道:“陛下,不敬尊长,侮辱臣工,乃是亡国之道!”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宇文白额头上的青筋一下子暴了起来,他猛地站起,怒视着太皇太后,想说牝鸡司晨,外戚当道才是亡国之道,然而他对上太皇太后冷硬的眼神,始终不敢不管不顾地嚷出这句话来——他的力量还不够和太皇太后抗衡。

闵太后忙着坐起,去拉宇文白,嗔道:“陛下,过节呢。”

宇文白冷哼一声,一脚把案桌踢翻,转过身大步而去。闵太后连忙拿着他的靴子追了上去:“陛下,陛下,你还没穿鞋呢……”

太皇太后僵直地坐在座位上,板着脸从宇文初、宇文隆、宇文佑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到宇文复身上,温柔一笑:“过皇祖母这里来。”再和几个年纪大,站在她这边的宗室点点头,彬彬有礼地道:“我不舒服,要告退了。大家请便。”

这场家宴不欢而散。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风雨欲来风满楼的那种压迫感和恐怖感,导致退席的时候居然没有人有心情寒暄,都比赛似的忙着离开。

宇文佑目送着明珠和宇文初的背影,一种沉重的孤独感和无力忧伤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很明白,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马车轮毂在长而冷清的街道上碾过,明珠靠在宇文初的怀里,满脑子都是刚才家宴上的事:“宇文佑为什么要打宇文隆?”

宇文初动作轻柔地替她揉着太阳穴:“谁知道呢,狗咬狗呗。”

明珠见他不肯说,也只好算了,轻声道:“越来越乱了。人心浮动啊,都有些不把彼此放在眼里的意思在里面。我记得从前先皇还在世的时候,压根没人敢在宫里乱来,隆盛大长公主再横也不敢这样横的。”

宇文初替她补了一句:“你当年再横也没有现在横。所以你也是不讲规矩的人之一。”

明珠冷哼一声:“不横就等死。不是我想横,都是她们逼我的。”叽叽呱呱地把隆盛大长公主今天是怎么欺负她的,又怎么被太皇太后给赶出宫去了,还有那碗燕窝羹的故事又是怎么样的,宇文雪怎么找的她,一一说给宇文初听。

说了许久,都没听见宇文初发表意见,只是间或“嗯”“哦”“这样啊”“后来呢”地敷衍她,停住了看过去,只见宇文初眼睛看着前面的车灯,神游天外的样子,便不满地抓住他使劲晃了晃:“在想谁啊?”

宇文初垂眸朝她一笑:“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隆盛大长公主的小儿子酷爱男风,虽然被强逼着娶了亲,似乎也是改不了。”

明珠来了兴趣:“他爱男风怎么啦?”

宇文初淡淡地道:“他和隆盛大长公主宠爱的一个近侍有些瓜葛。”说完之后把明珠的头按下去:“都是些龌龊事,不要问了,注意胎教!”总之这口恶气他非得出了不可。隆盛大长公主有个好兄弟不假,但也要看他买不买她这个好兄弟的账。

明珠听话的不问了,她今天有点累,很需要休息,她靠在宇文初的怀里就这样睡着了。宇文初心疼地替她盖好披风,调整了姿势,努力让她能睡得舒服一点。

三天后,隆盛大长公主府死了人,死的是隆盛大长公主经常带在身边的一个俊俏近侍,以及她的小儿子崔三爷被人打成了残疾,听说是将要半身不遂,不能人道了,新进门的崔三奶奶哭着回了娘家,崔驸马为此和隆盛大长公主大吵了一架,离家出走搬到道观里去住了。

虽说隆盛大长公主府竭力掩盖此事,然而一个流言还是在京中流传起来,说得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的。

原来是母子争风导致的人伦惨剧,隆盛大长公主宠爱的近侍和崔三爷偷情,被隆盛大长公主堵在屋子里了。崔三爷本来就很惧怕他娘,拿了件衣服盖着头脸不敢出声,而隆盛大长公主一心就想要这奸夫的命,只管让人往死命里打,专往要害处打,崔三爷疼得受不了才敢求饶,但是悲剧已经酿成,再怎么后悔都来不及了。

隆盛大长公主还强撑着,命人去请三儿媳回家,然而她的亲家是铁了心要保女儿,崔三奶奶也说若是非得要她回去她就挂死在公主府前;隆盛大长公主就又去让崔驸马回家,得到的消息却是崔驸马带着两个小厮进深山里去了。

隆盛大长公主府一时成了京里的大笑话,弄得崔彤兄弟俩都不好意思出门,实在不得不出门了也要让小厮先看看街上人多不多,迅速躲进车里去,就生怕人家看见了嘲笑他。

隆盛大长公主的两个儿媳更是在京中的交集圈子里绝了迹,完全不敢出门,不敢露脸。

这件事闹得正热闹的时候,华阳王宇文信夫妻俩上了英王府的门。他们是来感谢明珠的,华阳王给宇文初行礼,十分地感激:“……从冬至宴上回去没多久就诊出了身孕,多亏六嫂照顾,不然恐怕要出人命了。”

关于那一碗燕窝羹的问题,兄弟俩都没有细谈,宇文初也没有居功的意思,只道:“你六嫂就是这么一个人,性情直爽,对谁好就是真的好,她说她和七弟妹投缘,自然舍不得七弟妹受苦。”

“那我让她经常过来陪六嫂说话。”华阳王顺着宇文初的话往下说,他没有想要称霸做大事的念头,只想着安稳过日子,继续享受富贵。从前他可以装糊涂,哪边都不靠,但现在的局势显然不容许他再继续这样下去了,那他就得给自己选一个可靠的靠山,显然厚道的六哥六嫂更可靠。

第395章 八卦

迎晖堂里,华阳王妃喜笑颜开地和明珠道谢:“六嫂的助孕良方是用不上了,承您吉言,那天你说我大概是有了,我回去后越想越不对,就让人来看了一下,果真是有了。”

她的眼睛里泛着泪光:“你也别笑我糊涂,之前心情不好,月信不准,又总和他吵架,所以有了都不知道……和他说起这个事来,他也高兴,总算是和我说了真话,说嫡子是什么都比不上的,他不是宠妾灭妻的人,让我放宽了心。”

华阳王妃抓住明珠的手,万分庆幸:“那天若不是六嫂,这个孩儿是保不住了,六嫂心好……我们王爷说必须得亲自过来感谢你,还说你是有福之人,让我多和你来往。”

“是你自己有福气。”明珠也替华阳王妃高兴,当时她不过是不想让花样王妃莫名遭受无妄之灾罢了,并没有想到会有后面这一出。不过也算是好心有好报,华阳王妃这个话,明显是要倾向他们这一边了,哪怕就是帮不了什么忙,不跟着别人瞎掺和也是好的。

华阳王妃心情好,又和明珠说起隆盛大长公主府的奇闻异事:“活该!崔驸马那样的才貌品性,自己又是一大把年纪了,还偷着养小白脸儿,平时凶得和什么似的,一点亏都不肯吃,谁敢不听她的,她就和要活吃了人家似的。这回报应来了吧,这一年半载的,是没脸出门了。”

一定是宇文初下的黑手,真是太黑了!明珠心里乐得开了花,还要假装淡定地道:“真是想不到……这就叫纸包不住火,但凡做了恶,总有露出来的一天。”又对那位哭着回了娘家的崔三奶奶表示同情:“也是够倒霉的。”

“谁说不是呢?嫁给这种人就是倒了八辈子霉!与其守着活寡还要看人脸色当小媳妇,不如趁机回家当姑奶奶。这回算是跳出火坑了!”华阳王妃吹捧起人来也很不要脸:“他们成亲的时候吧,出了那么多怪事,还往你身上泼脏水,实际上就是预兆啊!关六嫂什么事!”

明珠忍笑忍得脸抽筋,不敢太得意,垂着眼作反省状:“我的脾气还是太冲了,我们王爷都骂我了,说我该忍一忍的。以后我要改正。”

素兰几人站在一旁听着,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下眼色,王妃果然是越来越皮厚了,看这装得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和殿下没什么差别了。

“改什么改,只要占着理就没差,好多人羡慕你极了,一点不受气。”华阳王妃心情好,打开了话匣子,又提起了天泉街上新开的那一家铺子:“卖的是锅,那个锅奇怪得很,是这个样子的,还现场烹煮东西给人试吃呢,说是省水省油省柴,还快,味道也鲜美,卖得可贵了。叫什么滴露锅!怪里怪气的名字。”

明珠十分淡定地听完了,才慢悠悠地道:“有什么稀罕的,不就是从西北传过来的吗?也好意思拿出来卖高价。冬至时,我们就送了你们几口,还特意让人说明了,你就没注意?”

华阳王妃有些不好意思:“过节嘛,忙着收礼回礼,又要入宫朝贺,接着又诊出了喜脉,就没注意。”各府都是一样的情况,年节里事多礼多,收的礼都要过些日子才能整理得出来,除非是特别贵重的,不然都不会在意。

明珠就道:“我们府里有人去了一趟西北,发现了这种锅,觉得新奇就弄回来了。果然是很不错的,库房里还存着好些呢,你用了若是觉得好用,就过来拿,不值钱的。”又留华阳王妃两口子吃饭:“今天中午咱们就用这滴露锅做菜,你们尝尝!”

华阳王妃此来本就是除了道谢之外还另有想法,巴不得多亲近亲近,推都没推就答应了。

明珠前些日子已经让厨房就这滴露锅的特性精心准备出了一套特色菜谱,此刻英雄有了用武之地,自然要让高薪养着的名厨们拿出绝活儿来,务必要让英王府的美食名扬京城,顺便也要推一推这滴露锅,叫江珊珊的铺子倒闭得理所当然。

一时间午饭摆好,两对夫妻分宾主坐下,华阳王夫妻俩看见满桌子的水陆珍馐和鲜美青翠的绿菜就笑了:“六哥六嫂可真会过日子。”

宇文初直接就把功劳推给了明珠:“都是你六嫂会安排,我压根就没操过这些闲心。她爱吃,也会吃,连带着我也跟着饱了口腹之欲。”

明珠有点不好意思,名厨是他请的,绿菜是他安排了人种出来的,她唯一的功劳就是占着重生的便宜画出了滴露锅的图,然后安排厨房制作出了一套特色菜谱,再精心炮制了今天这顿饭。

然而华阳王宇文信一点都不怀疑,因为大家都知道宇文初之前是个什么人,真正的清心寡欲,还特别热衷于吃粗粮什么的。又节省,他有一次来找宇文初,正好碰见宇文初在吃饭,桌上的菜简朴得很,哪里像现在这样的精致美味?

宇文信突然觉得自家的饭菜粗陋得不行,一旁本来就馋、现在怀了孕就更馋的华阳王妃还要故意说给他听:“我这几日害口,没什么胃口。然而看到六嫂这满桌子绿莹莹的菜,我就胃口大开了!我得多吃点才行,吃一顿管几天的。”

宇文信有点窘迫,低声斥道:“府里就少了你这两口吃的,还吃一顿管几天的。”

华阳王妃道:“不少啊,府里大鱼大肉的,当然不少,就是绿菜吧,外头卖的哪有这新鲜。昨天想吃小白菜,小白菜汤里居然会有虫,恶心得我晚饭都不想吃了。”

明珠吃了一惊,心说,乖乖,真不得了,华阳王府的厨房居然这么脏乱差,给王妃做汤菜里居然会有虫?明显是欠揍啊。正是满腹疑问,宇文初就在桌下轻轻踢了她一脚,暗示她只管看着听着别多嘴,这夫妻俩在斗心眼呢。

宇文信的脸更难看了,赌气似地道:“回去我就让人修温室,专门种菜给你吃!行了吧?”

华阳王妃立刻笑靥如花,站起身来利索地给宇文信行了个礼,脆生生地道:“谢王爷恩赏。”

第396章 打脸行动(一)

送走华阳王夫妇,宇文初回到房里就见明珠屁颠屁颠地给他端来了一杯热茶,又娇声嗲气地眨巴着眼睛问:“殿下累吗?要捏脚吗?要掐肩膀吗?妾身伺候您?”

宇文初给她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抚着手臂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你想干嘛?”

明珠谄媚一笑,学着华阳王妃行礼:“谢王爷恩赏。”

宇文初皱眉:“谢我什么?”

明珠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笑道:“谢您的温室绿菜啊,我什么都没说,你就让人种出来了,有比较才知道,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宇文初听得十分受用,瞥她一眼,大马金刀地在躺椅上坐下来,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明珠过去坐。

明珠立刻坐上去再牢牢圈住他的脖子,“呜啊”一声,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眼睛亮亮地道:“殿下有何吩咐?只要妾身能做得到,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宇文初给她逗乐了:“不想做的就是做不到的吧?当然也就不存在什么刀山火海了。还学会给我下套了。”

明珠道:“是殿下教导我,万事都要留余地,留后路,话要说得好听,我这不是学以致用吗?”见宇文初牙疼似地皱了眉头,就又抱紧了他,低声道:“我是真心的。”

宇文初叹了口气:“你到底想做什么?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

明珠连忙道:“是这样的,听说街上新开了几家铺子,很有意思,我想出去逛逛。”

宇文初皱眉:“不许。”

明珠拿出浑身解数来缠他:“我如今很有眼色了,也很机智,不会冲动乱行事了,殿下若是不放心,可以让杨典军他们陪着我去,再不然,可以让四哥陪我去,成日关在家里我都要生霉啦!我心情不好,对孩子就不好……”

怎么就不是要他陪着她去呢?宇文初垂眸看着明珠,明珠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心虚,然而里面又有着坚定不移的意志。她决心已定,哪怕就是不让她去,她也会想办法去的吧。既然她不想让他去,那他就如她所愿。宇文初指指自己的嘴唇:“可是现在我的心情就已经很不好了。”

“我马上就让殿下的心情变好。”明珠毫不犹豫地抱住他的脖子,重重地压上了他的嘴唇,然后直击要害,撬开他的唇瓣和牙齿,找到他的舌头使劲吸了两下,再得意地眯着眼冲着他笑。

真是的,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做情调,弄得就像个强抢美男的女土匪似的,他原本期待着一场充满了阳光花香微风露珠的调情,结果来了一场疾风暴雨似的凶猛掠夺。

宇文初嫌弃地抱怨着,再凶猛地反击回去,然后一发不可收拾,除了不能做的事之外,所有能做的都被他做完了。看着全身皮肤都变成了粉红色,眼里波光莹莹,娇艳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明珠,他哀叹地想,自己的自制力真是越来越强大了,光凭着这份意志,什么事做不成啊。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纸照到人身上,把人烤得暖洋洋的,明珠慵懒地靠倒在宇文初的身上,一动也不想动,只想岁月静好,他和她永远都这样好。

“让四舅兄陪你去吧。你准备什么时候出门?”宇文初大方到底,放手由着她去了,首先要保证的是她的安全,至于别的,事后总会有人告诉他,瞒不过他。

“殿下真是太好了。突然和四哥说要出门,他不一定有空的,我明天出门。”明珠觉得每次只要她把宇文初哄高兴了,他就特别好说话,今天如此,往常也如此。她对此很满意,从前在宇文佑那里失去的自信也渐渐地找回来了,过日子嘛,你不高兴了,我就哄哄你,我不高兴了,你就哄哄我,如此感情才会越来越好嘛。

两个人依偎着小睡了一会儿,宇文初去前头理事,明珠兴致勃勃地叫来了郑嬷嬷:“让人去给四爷送信,让他明天无论如何都要过来陪我上街去逛逛!让他多带几个人,要身手好的,嘴皮子利索的。”

郑嬷嬷立刻去送信,明珠又叫素兰:“让李全新把咱们库房里的滴露锅包几十个准备着,再挑些得用的嬷嬷出来,随时等我传召。”

素兰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看这仗势就像是要去闹事的样子,由不得捏了一把冷汗:“王妃是要做什么?”

明珠把她后面的话全都堵住了:“殿下都不管,你也别管!”

素兰没法子,也只好去给李全新传了话。李全新立即行动起来,先把王府里得用的嬷嬷们优中选优地挑了十多个出来,再进行集中培训:“其他事情都先放在一旁,只管记得一件要紧事,王妃最重要!王妃高兴了,大家都有赏,王妃不高兴了,或是出了差错,只管提头来见。”

嬷嬷们这些日子都已经刻骨铭心地弄明白了一件事,英王殿下是说一不二,绝不能违逆;英王妃则是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说鹿其实是马,英王殿下也有办法把鹿变成马。综合下来,得罪英王妃的后果比得罪英王殿下还要严重。

次日,明珠一早起来就清点人手,又把郑嬷嬷派了出去。傅明正带了人手过来,见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坐在那里吃果子,便道:“有钱人就是不同,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走的,英王都找给你吃过了吧?”

明珠正色道:“没有。我们殿下管得严,说不是越稀罕的东西就越好吃,成日让人盯着让我忌口呢。”一边说,一边斜瞟了站在不远处的伺膳嬷嬷一眼,小声道:“喏,从前只是在吃饭时出现,现在大清早的就起来一直守到晚上我睡下,就生怕我多吃了一口。”

“得了便宜还卖乖!怎么就有你这样厚脸皮的人呢?”傅明正损了明珠几句,问道:“怎么还不出发?”

明珠故弄玄虚:“时辰还不到。我现在出行都要挑好时辰的。”

第397章 打脸行动(二)

“还看时辰?你以为你是神婆啊!”傅明正不屑地挖苦了明珠两句,自己找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来,指使素兰等人:“给爷泡茶,要你们王爷和王妃压箱底的好茶。”

素兰、素锦几个忍着笑,利索地把茶泡了送上来,傅明正又问明珠:“听说你弄了个什么特色菜谱,怎么不见你请我吃?有事时找我,无事时就想不起我。”

明珠见他一副找茬的嘴脸,连忙道:“那不是还没来得及吗?我原本打算冬至第二日回娘家再把菜谱带一份回去的,谁知道那天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其实依着她的意思,她是早就想全家人过来吃吃玩玩,但是顾虑到宫里的太皇太后,也只能算了。

“今晚好好备下一桌,我要吃。”傅明正下了命令,见明珠一副温顺模样,略略气平了些,目光温柔地看向她的小腹:“孩子还乖吧,没有再闹腾你了?等他长大了,我教他骑马。”

明珠可算是找到念叨他的机会了:“要你教啊,他自己有爹。有本事自己生啊,教自己的儿子去。傅霖都要成亲了,你这个做长辈的还单着,是什么意思?人家都在外传,说父母亲薄待了你,不给你娶亲呢。”

傅明正不耐烦:“爹娘都没话说,你怎么这么多话?你真这么操心,去给我找啊,我要貌若天仙,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还要家世清白,聪明剔透,品行高洁,手段玲珑……”

明珠拿话逼他:“是不是我真找到了你就答应娶了?”

“是啊!”傅明正冷笑,这样的人能找到?就算是真有,能嫁给他?别笑话了。

“那好,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明珠又叫周围的人作证:“都记住了,将来你们就是人证。”

素兰等人都跟着笑,傅明正也不放在心上,赶走素兰等人,问明珠燕窝羹的事,明珠叹道:“不是太皇太后下的手,误会也当面说清楚了,但是她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一句话就已经阻断了所有的可能。

彼此还是亲人,下作阴狠的手段不会有,但是从此就是针锋相对了。

“也好,摆明车马对阵总比表面上亲亲热热,背里狠捅刀子的好。”傅明正和明珠提起江南本家的堂兄傅明诚和傅紫霏二人:“本家那边传来的消息,旨意尚未下达,人就已经上路了,还特意瞒着,说是去了紫霏的舅舅家,实际上是往京城来的,估计也就是这几天就到了。”

也就是说,扶持江南本家并让傅紫霏入宫,是太皇太后早就想好的一步棋。明珠叹口气:“父亲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傅明正和太皇太后没什么感情,接触也不多,因此格外冷静:“还好,早在父亲答应你和英王婚事之时,他就意料到了这一天。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更担心的是内斗会给傅氏带来灭门之祸。”

正说着,郑嬷嬷回来了,先给傅明正请过安,再和明珠咬耳朵:“江二姑娘到店子里去了,还带了好些贵女过去。老奴让人仔细打听了,她这回长心眼了,没说是她的铺子,只说是一个族亲的。”

低调了啊,想闷声发大财?她偏不让她发!明珠坏坏一笑:“那她那个族亲在不在啊?”

“在。正忙着招呼客人呢。”郑嬷嬷补充道:“生意看上去还不错,挺会折腾的,现场做饭炖肉试吃什么的,围了好多人在那里看热闹。”

“越热闹越好。”明珠拍拍手,示意傅明正:“走了。”

傅明正听说是要去收拾江珊珊,明明眼睛兴奋得发亮,还要一脸嫌弃的骂明珠:“你无聊不无聊啊,总是这样欺负人好吗?她已经很凄惨了好吧?你还这样得理不饶人的,非得把人家逼到绝路啊?”

最坏的就是他了,还居然好意思这样说她。明珠翻个白眼:“正好的,她貌美如花,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家世又好,人又聪明,名声甩我几条街那么远。”

傅明正挖苦道:“我怕她当天晚上就给我下毒,还是留给别人消受吧。”

兄妹俩说说笑笑,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到了天泉街上。此刻正当午时,又是艳阳天,街上行人特别多,热闹得很,江珊珊的铺子门口果然围了许多人,隔着车帘子明珠就闻到了食物香味和笑闹声。

她看到,江珊珊的铺子门前临时搭了几个大灶,灶火上用铁条隔成许多个小灶,每个灶眼上都放着一口滴露锅,锅里面正在炖着各色美食。另一旁放着几张条案,上面摆放的全是新鲜出锅的各种用滴露锅烹煮出来的美食。试吃的人很多,买锅的人也不少,还有许多持观望状态,不过气氛看上去很热烈,是热卖之相。

比起前世时的清高拿乔,这一次江珊珊的确是接地气多了。明珠敲敲车壁:“停车。”

马车在离铺子一丈远的地方停下来,喧嚣的人群安静下来,全都好奇地看着这张看上去就很华贵的马车,想要知道这是谁家的车马,里面坐的又是谁。

郑嬷嬷带了几个嬷嬷板着脸走下车,跟车的小厮大声道:“让让,让让!”众人见他们气势非凡,很自觉地闪开一条小道,好让郑嬷嬷等人能顺利走到铺子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