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狼狈为奸分别给这二人做了代称,虽未说明白,其他人也听明白了。人群中有几个读过书的偷笑起来,江珊珊的手帕交们也是面面相觑,心情十分复杂。

是时候了!明珠轻咳了一声,给素兰使了个眼色。

素兰领命下车,和几个穿着便装的王府侍卫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几个侍卫很快没入人群里去。接着人群里有人大声喊道:“骗子!骗子!长兴侯府的二姑娘是骗子!只值几文钱的锅居然敢卖二十两银子!这得有多贪心啊!”

“什么才女啊,欺世盗名,沽名钓誉才是真的!”

“赔钱!赔钱!退锅!退锅!”

“你们不知道吧,从前她弄那个什么舶来邬,赚的黑心钱,害死多少工匠!最后还让她亲哥替她顶罪!这个女人的心黑透了!”

不知是谁往江珊珊身上扔了个臭鸡蛋,以此开头,烂菜叶子,小石子什么的都来了,江珊珊这个时候表现出了超凡的应急能力和速度,她十分冷静地转身就往后跑,就连尖叫和哭泣都没有,她跑得飞快,甚至在宇文佑还没来得及护花之前,她就已经跑到店铺里去并让人赶紧关门了。

宇文佑呆怔怔地看着一会儿工夫就关严了的店铺大门,再看看自己身上连带着被砸上的臭鸡蛋和烂菜叶子,深吸一口气,愤怒地大声喝道:“谁干的?竟然胆敢偷袭本王?抓起来送到五城兵马司去以谋逆论处!”

众人一哄而散。只剩下了英王府的人和宇文佑带去的人,以及几个没来得及跑进去的江家下人和江珊珊的那些手帕交。

“四哥,走吧。”明珠的目的就是要断江珊珊的财路,再让她失去最后的声名和在京中立足的根本,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就没必要再纠缠下去了。

傅明正意味深长地看了宇文佑一眼,“呵呵”一笑,转身走了。

宇文佑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都被傅明正给看透了,由来有些不自在,他巴巴地看着明珠的马车,希望她下来无情地嘲笑他几句或者是骂他几句都好,然而从始至终,车帘都是盖得严丝合缝的,明珠不要说骂他,就连看他一眼都不肯。

他很是失望,然后又十分愤恨,等他从江珊珊手里拿到那床弩的图纸,哼哼,宇文初也好,傅氏也好,闵氏也好,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英王府的人瞬间走了个干干净净,江珊珊的几个手帕交看看宇文佑,凑在一起低声嘀咕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说那个话?”

“江二姐姐真的做这种事了?”

“是不是傅明珠捣鬼,逼得江二姐姐不得不退让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回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英王府的人不是说这锅她们在冬至时就作为礼物送出去了的吗?西北也有,让人问问就知道了。”

几个贵女商量了一会儿,也没商量出什么结果来,其中一个年纪最小、平时也最敬仰江珊珊的贵女不高兴地道:“不管怎么说,今天都丢死人了,我要走了。”说完果然就走了。

剩下的几个贵女犹豫了一会儿,其中一个道:“我突然想起来,我家里有事,也要走了。”然后也走了。

那两个之前被推举出去和明珠谈判的贵女干笑了一下,决定去问宇文佑:“殿下,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都没弄明白。”

宇文佑微微一笑:“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么回事,每个人都会做错事,珊珊她也一样。你们也知道,她前段时间不小心做错了事,家里赔了很多银子,她三哥也为此遭了牢狱之灾,前途尽毁,所以嘛,她就有点急了,一急,就容易做错事。”

那两个贵女见他左一句珊珊,右一句珊珊的,语气里多有亲昵暧昧,还直接就断定这事儿是江珊珊做错了事,都吓得合不拢嘴,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是……”

宇文佑低声道:“珊珊和乌孙郡主是好姐妹,将来我会对她二人一视同仁的。”

两个贵女不敢相信,又不能不信,风中凌乱了许久,齐齐转身迅速离开了。

宇文佑收了笑容,走过去拍拍店铺的大门:“江二姑娘,你可以出来和我谈谈咱们的债务问题了。”

江珊珊刚把自己收拾干净,冷着脸不理站在一旁不停自抽耳光的江代齐,听到宇文佑的声音,眼里闪过一丝狰狞,咬着牙道:“把门打开。”

宇文佑走进去,朝她粲然一笑:“你欠我的银子大概是还不上了,怎么办呢?啊,还有件事忘了和你说,你的那些好姐妹们都走了,说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觉得和你来往有点丢人。”

江珊珊阴狠地看着宇文佑。她知道宇文佑想做什么,他大概是看上她留作抵押的那半张床弩残图了!因此不惜用这样的方式逼她入彀!

第403章 野兽

“你想要怎么样?”江珊珊遣退下人,端坐在椅子上,阴冷地看着宇文佑:“我会还你的钱,但不是现在。”

宇文佑笑得十分无赖:“可我现在就要!”他走过去捏住江珊珊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他的眼睛闪闪发光,满满都是对权力的渴求:“把剩下的半张床弩图给我,我就放了你,不然,我立刻就去长兴侯府,让长兴侯卖地来赔我!”

说实在的,江珊珊不是太在意长兴侯府的那群人,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就已经有了记忆,清楚地记得自己是谁,会什么,要什么。不管做什么事,她都是以这具身体所能得到的最大利益化为出发点的,因此她也很明白,如果没有长兴侯府做后盾,她再能干也只是孤家寡人一个,做起事来会困难重重,她不得不屈服于这个以宗族为纽带的愚昧世界。

她吸了一口气:“图不在我身上。”

“在哪里?”宇文佑简直迫不及待。

“这么急?”江珊珊慢条斯理地一笑,伸出两根葱白的手指勾住宇文佑的带钩,低声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这个事它急不来。我答应给你图,但你也得让我高兴,不然,你就算是逼死我也没有。”

宇文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那两根葱白灵巧的手指,阴冷一笑:“你这是想勾引我?宇文初知道你这么大胆么?你有没有勾引过他?”

江珊珊妩媚地道:“还没来得及,九殿下可是第一个让我如此折服的人呢。”说到这里,她的指间白光闪过,同时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冷酷狰狞:“你去死吧!”

宇文佑只觉得肚子上一凉,迅速往后退了一步,低头一看,他腹部的衣物已经被利刃割开了一大条口子,肚子上浸出几滴血珠来,不深,但是很疼,因为这条血痕下面是他的旧伤——在年初时傅明珠要退婚,他为了求生不得不闯入她的房间,并在她的房间内自杀栽赃而生出的旧伤。

“贱人!”他眨了眨眼睛,抓起一把椅子抡圆了朝江珊珊砸过去,江珊珊想跑,却被他截断了退路,他身形高大,灵活有力,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并不是外头的那些寻常纨绔可以相比的。

江珊珊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抓住了头发拖过去,“啪啪”就是几个耳光,打得她头晕眼花,嘴角浸血,“你给不给?你给不给?”宇文佑眼里露出野兽一样的光芒,隐有癫狂之态。

江珊珊咳出一口血水,挣扎着道:“我给,我给……你先松手。”

宇文佑刚一松手,她就弹跳而起,飞也似地冲了出去,边跑边大声喊:“救命!救命!”

江家的仆人赶紧冲出来,把她簇拥在中间,心惊胆战地等着宇文佑再出来找事,然而等了很久,也不见宇文佑出来,江代齐捅捅其中一个伙计:“你去看看。”

那伙计一步一步地艰难挪过去看了看,回过头来道:“走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江珊珊瘫倒在仆妇的身上,她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就算是隔着胸腔也让她感受到了那种可怕震颤之意。

事情失控了,傅明珠原来是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就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似的,抢在她的前面弄出了塔吉锅,让她大大地丢了脸;原本她很看不起、以为一定能掌控的宇文佑,居然突然间就发了疯,更是差点就要了她的命。

宇文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傅明珠也显然不会轻易就算了。怎么办?不能这样下去,她必须要想办法。

江珊珊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有傅明珠在就没有她江珊珊,她们俩只能活一个,而那个人必须是她,不然就同归于尽好了!

街道上已经又恢复了正常,只有几个乞丐大着胆子去抢江氏锅铺门口散落的那些食物,又有两个老太太为了争抢一口完好无损的滴露锅吵了起来,谁也不让肯谁,最终动起了手,瘦弱的老太太不敌高胖的老太太,被抢走了锅,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骂着问候起了对方的十八代祖宗。

街对面的铺子门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穿着灰色的儒袍,人长得清瘦平淡,只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风流,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江氏锅铺,笑着和身边的人道:“先生看了这场好戏之后,有什么感想?”

此人正是宇文聪。

他身边的人隐藏在门面的阴影里,声音却十分的清越好听:“我只想知道,这个锅到底是谁弄出来的?”

宇文聪挑挑眉:“先生不是一路从西北过来的么?让人查查那边究竟有没有这个锅,若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的,又是从哪里开始流传的,不就知道了?这可是先生的长项呢,要问天下间谁最耳聪目明,那就是先生了。”

那人淡淡地道:“五爷错了,祝某不过是王爷座下的一条狗而已,耳朵是为王爷生的,眼睛也是为王爷生的,要论谁最耳聪目明,那该是王爷,而不是祝某。”

宇文聪无趣地撇撇嘴:“先生又认真了。就请先生先查一查临安王究竟想要做什么吧,难不成他真的还想纳江珊珊做侧妃?他可不是多情的人,其中必有隐情。还有一件事,也要请先生务必上心彻查,我总觉得傅氏和英王在大观那边藏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我前后派了三拨人手过去,一个都没回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知道了。”

两个人说完了话,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店铺门口,朝着不同的两个方向混入人群之中,很快就走得不见了影踪。

傍晚时分,京城各大府邸就都知道了长兴侯府的二姑娘、鼎鼎有名的才女江珊珊和英王妃、临安王宇文佑,以及滴露锅的事情。为了求证江珊珊究竟有没有做骗子,有人特意把英王府冬至时送的礼翻出来看,再通过各种途径多方求证,最后都是一声叹息。虽说英王妃做事霸道,但是江二姑娘做事也太不厚道了。

第404章 莫非你不喜欢女人?

宇文初踏着落日的余晖走进英王府。

今天中午在天泉大街上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了,他不关心江珊珊是否真的欺世盗名,因为那和他没有一文钱的关系,不在乎所以不关心。他只关心明珠、江珊珊、床弩图、滴露锅,四者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

为什么明珠和江珊珊都有床弩图?为什么她们都会知道滴露锅?虽然每次都是明珠先弄出来的,但是床弩图还可以考虑是否被盗图走漏了风声,滴露锅又是怎么说?江珊珊不可能每次都能从这边偷到图纸得到消息,江珊珊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也没有这样大的胆子。

明珠肯定是知情的,然而她不愿意说,而且是坚决不肯说,他从她的眼神里能看得出来。他不是一个好奇心特别强的人,按说,只要对大局无碍,不影响大家的安全,他就不该多问,可是事关明珠,他颇有些忍不住了。

迎晖堂里传出丝竹之声,听上去就懒洋洋的,宇文初勾起唇角笑了,她倒是会享受,在外面把别人搞得凄风苦雨的,她自己回家吃喝玩乐。也不要人通传,悄悄走进去,站在门口往里张望。

只见明珠懒洋洋地躺在窗前的躺椅上,傅明正坐在博古架下的椅子上,两个人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另一边则坐着苏叶和几个北苑里的美人,吹拉弹唱的,都是些靡靡之音。

一曲终了,明珠眼睛亮亮地问傅明正:“四哥觉得这曲子好不好?”

傅明正勉强打起精神:“好,实在是好极了。”

“好在哪里?是她唱得好?”明珠先指着苏叶,再指向另一个美人:“还是她的月琴弹得好?”

“都好。”傅明正笑得很灿烂,但宇文初一眼就看出他心不在焉。再看苏叶和那个他叫不出名字来的美人,两个人都是羞答答地半垂着眼,一脸的春情荡漾,宇文初就知道明珠想干什么了。

果然接着就听见明珠道:“既然都好,那就都送给四哥了。”

傅明正脸上的睡意一下子就没有了:“那不好!英王殿下会找我拼命的!”

明珠不以为然:“我们殿下才不是这种人。你看她们大好年华,只能关在北苑里出不来,多可怜啊,你身边也没个端茶送水的,她们蛮好。”一边说,一边示意那几个美人先退下去。

几个美人抱着自己的乐器走出去,在门口看到宇文初,都吓得要行礼,宇文初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们静悄悄地退下去,不要声张,几人就又默默地退出去了。

傅明正照旧是反对的:“谁说我身边没有人端茶送水?漂亮的丫头多的是。”

崔氏一直觉得他不开窍,给他挑了好几个美人去,考虑得还挺周到的,安静温顺的,开朗活泼的,识字懂风雅的,都有。

这事儿明珠也知道,但他就是不理人家,那又有什么用?想到隆盛大长公主的三儿子,她压低了声音,十分紧张地问傅明正:“四哥,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傅明正刚好在喝茶,闻言差点喷出来,忍住了,问她:“你什么意思?”

明珠一本正经地道:“隆盛大长公主的小儿子就是好男风。如果四哥真是这样,那我也不逼你成亲了,免得害了人家姑娘,你自己也不好受。”

“呸!”傅明正气极反笑,颤抖着手指向她:“你就算是想省这顿晚饭,也不用这样埋汰我吧。不成亲就是喜欢男人?你有病!病得还不轻!”

明珠理所当然地道:“不是就不是,激动什么?我这不是担心你不好意思说出来,主动替你分忧么?大惊小怪的。”

傅明正反问她:“那我问你,英王当初迟迟不肯成亲,难道也是因为他好男风?”

明珠一脸甜蜜地道:“才不是……我们殿下是痴情人,他一心就等我。”

“蠢货,白痴!”傅明正恨铁不成钢:“看你一脸的花痴样!你是没听过甜言蜜语还是怎么的?随便说说你就信了。不知道那句话吗?若是男人可以相信,老母猪都会上树了!”

宇文初听到这里,终于听不下去了,站在门口使劲咳嗽了一声,再把帘子掀开大步走进去。明珠和傅明正都站起来和他行礼,他先春风满面地对着明珠一笑,柔声道:“坐着。”再回头板着脸看向傅明正,公事公办地道:“四舅兄,岳父派人寻你,说有急事让你赶紧回去。”

傅明正毫不怀疑,立即就收拾了东西起身要走:“可知道是什么事?”

“不知,送信的管事看上去很急的样子。”宇文初虚情假意地道:“还说今晚要好好和四舅兄喝上几杯呢,真是不巧。”

明珠不疑有他,十分遗憾地道:“厨房里做了好多好吃的呢,上桌就可以吃,就这么急?要不吃了饭再走?”

傅明正摇头:“误了老头子的事不好。你让人把你那个什么食谱抄一份送过去。”说完和宇文初行了个礼,步履匆匆地走了。

“四舅兄慢走。”宇文初送他到迎晖堂门口,走回来看着明珠笑:“京城里的新闻,五桩里就有三桩和你有关。”

明珠有些心虚,索性先发制人,扑上去抱着他的胳膊媚笑:“那是因为殿下把我宠坏了。”

宇文初顺势拥着她坐下,问道:“你怎会知道江珊珊要造这个滴露锅?你运作这么久,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吧?”

明珠干脆利落地承认了:“是啊。”她早知道瞒不过宇文初的,只要她造滴露锅并和江珊珊火拼,就一定瞒不过他,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地亮出来,至于托辞么,还不是随便她说。

重生这种事太过惊悚,她自己都花了好长时间才能适应,从始至终都不敢泄露分毫,哪怕是对着最亲近信任的父母也不敢。当着宇文初她就更不会说了,有些事情不能赌,若是宇文初从此把她看成一个怪物,那要怎么办?还是省省吧。

第405章 有那么一本书

明珠如此坦然,宇文初反倒有些不好追问了,然而既然开了口,他怎么也要再问一问:“为什么你们俩都会有床弩图,都会知道滴露锅?”

“我也觉得奇怪啊。之前殿下说她有床弩图,硬生生吓了我一跳,然后她那么聪明厉害地弄出了玻璃制品和什么香胰子,我就想再试试看她还知道滴露锅不。结果,她真的也知道!”明珠看向宇文初,神情十分严肃认真:“江珊珊和我看到的一定是同一本古籍残本,只不过她看到的比我看到的内容更多更细更广泛,所以她知道的也比我知道的多。”

再坏心眼地添了一句:“殿下一定要记得,这个人心术不正,所图不小,千万要小心防备。”

宇文初沉默很久才问道:“你还记得是什么书吗?”他知道明珠的话里面有水分,但她说不知道江珊珊会有床弩图也是真的。他清晰地记得他和明珠提起江珊珊向他献图时,明珠的那种表情,的确十分震惊和愤怒。

明珠摊手:“记不得了。我当时觉得这书很了不起,不想给第二个人知道,所以把它烧了!也许江珊珊那里还能找到?要不,让人去长兴侯府偷偷查看一下?”她早就想让人去长兴侯查一查,看江珊珊到底是自己想出这图来的,还是身后另有高人。

“不用了。她比你还精,肯定早就烧得灰都不剩了。”宇文初不知道究竟有没有这样一本书,但这似乎是最能让人信服的说辞。毕竟明珠和江珊珊两个人从来都不对付,之前也没有什么交集,拜师学艺什么的根本不可能。何况床弩图虽然很了不起,玻璃制品和香胰子的做法也很精巧,滴露锅是取巧,但也不是什么特别惊世骇俗的东西,古代的前辈中也不是没可能出这么一位天才。

宇文初是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决定不再追问就真的不问了。

明珠见他不再追问了,松了一大口气,起身去拿水喝才发现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她干脆郑重其事地问宇文初:“江珊珊这回算是被我逼到绝路上了,她不会坐以待毙的,我估计她还会来找殿下,殿下是打算拒绝她呢?还是打算接受她?她之前一直没有把图献给别人,那是因为对你还抱着幻想,如果你再拒绝她,她看不到出路,肯定会另寻生路,把图献给别人。”

宇文初也很清楚这个事,他之前一直都派有人盯着江珊珊,之所以一直没有动她,有三个原因。

一是因为他知道江珊珊还心存幻想,妄想着总有一日要进英王府做侧妃,那么她就不敢随便把那张图纸给别人,哪怕是向闵氏献了制造玻璃和香胰子的方子,也只是为了求生,并没有过界;二是他不信江珊珊这种侯府千金能靠自己想出床弩图,他怀疑她身后藏得有高人,而他想找出那个高人;三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和明珠的婚事太过曲折,在许多人的眼里始终认为是不妥当的,如果江珊珊突然死了,于他也好,于明珠也好,都是一生洗涮不掉的污名。

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放松对江珊珊的监视,但江珊珊很聪明,并没有露出多少可以抓的马脚。不过现在显然到了一个临界点,必须要做出选择了。

宇文初问明珠:“那么,王妃想要我怎么做呢?”

明珠目光坚毅地道:“我刚才已经把利弊分析给殿下了,我不能替您做决定。但我想要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还是那句话,有她没有我,有我没有她。就算是这府里必须要添一位侧妃,那也不该是江珊珊!”

“我知道了,你不用管这个事了,我会处理。”宇文初没有明说他将会做何种选择,但很奇怪,明珠就是知道了他的选择,她朝他展颜一笑:“还有一件事,必须要提醒殿下。”

“你说。”

“今天临安王去帮江珊珊的忙了,我看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鬼,你要小心他们勾搭成奸。”当初明珠正是从宇文佑的书房里发现这床弩图的,如果床弩图的第一个拥有者就是江珊珊,那么江珊珊和宇文佑之间一定有问题,那会儿江珊珊还是英王妃呢,现在不是,就更肆无忌惮了。她不清楚当年他们俩是怎么勾搭上的,但现在,他们俩应该是正在勾搭与被勾搭之间,必须要及时处理。

宇文初皱眉:“你这么肯定?”

明珠很肯定地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请殿下相信我的眼睛和我的直觉,就算是万一错了,也没有什么坏处不是。”

“知道了。让人摆饭吧。”宇文初去牵明珠的手:“该吃饭了。”

明珠本以为他从自己这里听说了这么多事,怎么都该立刻就去处置,谁知他倒不慌不忙地吃起饭来了,忙道:“殿下不安排下去吗?”

“不急在这一时。吃饭!”宇文初镇定得很,含着笑,语气轻松地道:“让我看看,你都准备了些什么好吃的?”

“也没什么好吃的,是四哥想吃滴露锅做的特色菜,所以专门做了这个。另外几样也都是他爱吃的。”明珠是个心宽的,见他镇定自若的,猜他应该是早有安排,也就把心事放下,高高兴兴平陪他吃这顿饭。

全都是傅明正爱吃的?宇文初很不高兴,又不愿意做出来,生怕人家说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争一口吃食,便故意道:“这几天熬夜上火,就想吃点清淡的。”

傅明正的口味比较重,想来都是些口味重的菜肴,那他偏就要吃点清淡的,为难一下明珠,看她怎么办。

明珠倒是没有发现他的小心思,微笑着道:“放心吧,给你熬了莲子粥的,另外又备了几样清淡养神的汤,稍后多吃点。这几天你是辛苦了。”又要操心外头,回来还要憋着,果然是辛苦了。

宇文初心里的火气立刻就被浇灭了,笑吟吟地道:“你也很辛苦,怀着咱们的孩儿,还要操劳外面的事。”

第406章 给四哥找个伴

夫妻俩互相恭维着吃了晚饭,丫头们捧上茶和果子来,宇文初和明珠商量:“四舅兄年纪不小了吧?”

明珠道:“是啊,他和殿下差不多年纪的。”

宇文初便道:“他总这样单着不是事,也不是说怕外人说得难听,而是这样对他不好。年轻时他尚且不觉得,到了老了,别的兄弟姐妹和朋友家里都是妻儿和美,其乐融融,只有他一个人单着,逢年过节的多凄凉啊。若是生病或是老了,虽有奴仆可以照料,但哪里及得上自己妻儿照料得周全细致?”

明珠被他说得心中戚戚,点头道:“是这么个道理。”迫不及待地和他抱怨:“殿下不知道他有多固执,我打小儿就听见家中父母说要给他说亲,他可阴了,每次要说亲之前他都乖乖的,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等到女方使人过来查看,他就立刻出状况,要么就是假装自己得了癫痫,躺在地上吐白沫抽筋;要么就是抱着丫鬟要吃胭脂;再不然就是胡言乱语,毫无道理。

我只要粗略一算,被他这样坏掉的亲事就得有五、六桩,你想想啊,这样谁还敢嫁他?我爹打过他,我娘骂过他,但他就是屡教不改,逼急了就说要当和尚去,家里人也只好先放下了。后来长大成人,去了大理寺任职,差事办得好,人也长得好,这才又有人上门来说亲,结果他还是不要,冷着脸做出一副恶人样,又吓跑了好多人。

名声不好了,合适的人家挑剔他,剩下的都是些不太合适的,要不就是门楣太低,要不就是有缺陷。我娘和嫂子的顾虑也多,生怕娶进门来不好,人家说她们薄待庶子庶弟。一来二去的,就耽误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