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摇头,她的确觉得很艰难。但凡遇到家国大业,似乎总是绕不开这么一个怪圈,现实总是比想像残酷得多,孟先生的话说得很清楚。她让一步,江珊珊入府,让宇文初得到火器和火药的制作方法,这对傅氏和英王府都有利;她若是不肯让步,这风险便有一半是因为她的不懂事而引起的。

她若没有对宇文初动心,她大可以毫无障碍地成全这些人,让江珊珊入府,然后她再静待时机,把江珊珊灭了。可是她对宇文初动心了,所以她忍不下这口气,也绝不愿意让步,这就是悲剧。

可是再生气再不肯让步,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不能只顾着生气,等事情发作了才发现自己一样准备都没做,只会被动挨打。这艘贼船,果然没那么好坐。

郑嬷嬷见明珠不肯说,只好去外头准备暖轿,再拉了素兰到一旁低声叮嘱:“你和王妃一起长大的,她平时也和你亲,你去试试能不能问出来。哪怕就是帮不上忙,让她发散发散也好,她怀着身子呢,憋在心里不好。”

素兰张口就拒绝了郑嬷嬷:“王妃的性子我知道,她不愿意说的怎么问也没辙,所以之前我都不问。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嬷嬷不要多事。”

郑嬷嬷无奈地叹了口气。

北苑里的美人们已经被遣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还在禁足的周、平两位女史,还有苏叶,以及敏太妃给的张、罗两位美人,闵太后赏的另两个美人和几个美人还在。白天有仆役来往尚且不觉冷清,夜里进来就觉得凄冷无比了,灯火稀稀落落的,墙头屋顶上未化的雪反射着清光,只比没有人住的稍许好一点点。

李全新早得了消息等在里头,迎上去道:“王妃是要召集诸位美人说话么?飞燕阁那边常年都有火,热乎,去那里吧。”

明珠道:“我要见周复颜。”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异常,特别是郑嬷嬷和素兰等人,王妃有了身孕,不曾如同其他人家所做的那样,把自己身边的丫头开了脸送给王爷,也不曾安排北苑的美人们伺寝,反而是成天霸着王爷,把能送走的美人们都打包送走了。明显就是个不容人的悍妒性子,此刻却突然要见周女史,这是不是意味着风向要改变了?

“周女史自从犯了错之后就没有住在枕霞居了,而是挪到了另一个院子里,离这里有些远。”李全新飞快地思索着,利索地往前带路:“路不是很好走,抬轿子的都警醒着些。”

往里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一个小院子外面,院子被砖墙隔成了两半,一半住着周女史,一半住着平女史。平女史正在骂街:“周复颜!老娘被你害惨了!这么冷的天儿没有狐裘穿,肉也没得吃,酒也没得喝。”

周女史则鸦雀无声,不搭腔,不理睬。

李全新要上前去喝止,明珠让他不要动,静静地站在院子外头听着,平女史骂了一会儿,骂累了,终于没了声音。

明珠以为不会再骂了,就示意李全新让人开院门,结果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就好像是什么东西从墙头上砸进周女史的院子里去似的,接着一股子臭味儿飘散出来,臭得众人全都掩住了口鼻。

周复颜终于发了怒,不知抓了些什么东西叮叮当当地往平女史那半边院子里扔,一边扔一边骂:“平馥馥,你还是人吗?三天两头地这么闹,恶心得要死……”

“不这样你就要装死。”平女史哈哈大笑:“多好玩啊,斯文娴雅的周女史居然也会这种泼妇骂街的行为,真是大开眼界了。”

明珠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全新一眼:“她们平时都是这么闹腾的?”

李全新有些紧张,擦了额头上的冷汗一把:“也不是,多数时候都是相安无事的,今晚不知是撞了什么邪……”他平时只管不冷着饿着这两人,才不管她们闹不闹呢,她们闹得越凶越仇恨彼此,他越高兴。这样,等到放出来,人也差不多没了精气神,听话乖巧,主子才会喜欢。

“开门吧。”明珠没有追究李全新,这便是后院生存法则,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虾,周女史和平女史得罪了她,那就活该受罚,她也不是什么善人,留了她们的命,没冷着饿着就已经是最大的良善。

院门被打开,周女史和平女史都瞬间安静了,周女史站在狭窄的院子里,紧张地看着明珠等人,甚至忘了行礼请安。

李全新皱眉道:“周女史是欢喜傻了么?见了王妃也不知道行礼问安?”

周女史这才走过来,在雪地上恭恭敬敬地给明珠行了一礼,轻声道:“不知王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第420章 夜探北苑(二)

平女史骤然发出一声尖叫:“是王妃吗?是王妃吗?婢妾是平馥馥啊,婢妾知错了,求您高抬贵手放婢妾出来,婢妾愿意给您当牛做马。”

李全新过去喝斥了两声,平女史才没有再叫喊,转而呜呜咽咽地哭着说自己悔改了。

明珠打量着周女史幽居的这个小院子,没有树,只有两间屋子,屋子里只点着一盏灯,昏黄得很,她刚想往里走,周女史就拦住了她,低声道:“地上有秽物,不敢脏了王妃的鞋子。”

原来平女史刚才是把她用过的尿盆从墙那边砸过来了,因为太寂寞,所以能逗着周女史吵吵嚷嚷也好。

小小的英王府就能把人关疯了,难怪深宫大院里的疯子那么多,明珠皱着眉退出去,吩咐李全新:“给周女史换个地方住。”

李全新试探着道:“还是回到原来的枕霞居如何?”

“行。去飞燕阁。”明珠示意周女史跟着:“你随我来。”

平女史疯狂地拍打着院门,大声哭喊:“王妃,王妃,还有我。”

周女史突然道:“王妃,婢妾想给平女史求个情。”

明珠停下脚步,回过身冷漠地注视着周女史,灯光和雪光相映,令她的眼睛格外的亮,就像是刀锋反射出的寒光。周女史不由瑟缩了一下,不敢和她对视,垂下眼轻声道:“是婢妾妄言了。”

明珠淡淡地道:“你是妄言了。不就是想表现得你宽怀大度,心地仁厚吗?别在我面前来这一套,你若真是同情她,去和她作伴吧,我这就让李全新给你开门。”

李全新唯恐天下不乱,笑眯眯地道:“周女史,请吧?”

周女史立刻跪了下去,将额头触着雪地,恳切地道:“王妃,婢妾再不敢了,求王妃饶了婢妾吧。”

两个女史,都处在幽居的环境中,然而一个已经快要崩溃了,一个还这么冷静理智,不放过任何可以玩心眼表现自己的机会。明珠垂眸看着周女史梳得纹丝不乱的发髻,觉得自己来这一趟是很正确的,对付江珊珊就要这种人。

至于平女史,先关着,让她嫉妒周女史嫉妒得发疯发狂,再把她放出来盯着周女史,她俩自己去攀咬,自己至少可以省一半的心。

明珠从未有此刻这样清醒,她很明白自己要什么,她想要宇文初的独一无二的爱情和专宠,想要家人能够平安渡过危机,但如果宇文初不给,她也不强求,因为她太清楚不过,感情的事是天底下最难强求,也是强求不来的。

一百步已经走到九十九步,容不得她后退,不然前面九十九步都白走了。正如孟先生所言,傅氏已然和英王府绑在了同一条船上,她需要宇文初的手段和能力作为保护家人的助力,所以她不会后退,不会意气用事,不会豪赌,她会冷静地选择对自己、对大家最有利的方案。

宇文初不能给她纯粹和完美,她便收起她的纯粹和真实的缺憾,给他一个完美的英王妃。前些日子的美好生活就当是做了一个美梦好了,美梦是终究会醒的。明珠将手放在小腹上微微一笑,血脉相连的感觉真是好,无可替代,不可破坏。

飞燕阁里完全不同于北苑的冷清,这里陈设豪华舒适,夏天有风穿堂而过,最是凉爽,冬天有地龙,随时烧得热乎乎的,专为了主人不时之需。

周复颜站在亮得可以照出人影的金砖地面上,有些忐忑地悄悄打量着坐在上首的明珠。明珠从进来后就一直都在把玩手里的茶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和语言,但就是这种笃定和安静,给了她无形的压力。她能感觉到,这位天之骄女般的王妃和初嫁时完全不一样了,气势仍然嚣张逼人,却更沉稳冷静。

这段时间的幽居生活把周复颜和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开来,她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本能地觉得她的机会来了。她决定率先开口:“王妃,您找婢妾,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婢妾吗?”

明珠放下茶杯,抬眼看着她:“你心里怨恨吗?”

周复颜飞快摇头:“婢妾不敢,婢妾是罪有应得。”

明珠也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话:“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我会让人把你的月例供给恢复到和从前一样,需要什么也只管使人来说。”

虽然早在走出院门的那一刻,周复颜就已经猜到了,但她还是适当地做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多谢王妃,多谢王妃。王妃但有吩咐,婢妾一定赴汤滔火,在所不辞。”

“不要你赴汤滔火,只要你尽心尽力伺奉殿下就够了。”明珠走到她跟前,伸手捏住她的下颌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道:“这些日子没有好好保养,瘦了,肤色也不是那么好。不过也没有关系,只要好生养着,一段日子就养回来了。明日过来请安。”又让素兰:“把我用的凝雪膏拿一罐来给周女史用。”

“是。”周复颜这回才真正是欣喜若狂,王妃这是要安排她伺候殿下么?虽然天上不会掉馅饼,里头一定有猫腻,但不管怎么说,这始终是个难得的机会,她一定要抓住了。

明珠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郑嬷嬷和素兰都是欲言又止,李全新也是把眉毛皱成了八字形,今天刮的是什么风啊?怎么让人觉得阴风惨惨的?

明珠回到迎晖堂,远远看到香篱和冬蕙二人站在门口守着,就知道宇文初回来了,伸手捏了捏脸部的肌肉,漾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缓步走进了屋里。

宇文初坐在灯下看书,见她进来就抬起头来看着她笑:“深更半夜的去北苑干嘛?”

“吃得太饱,消消食。”明珠在离他两个人远的地方坐下来,端起杯子喝水,没有问他是否吃过晚饭了。

感情好的夫妻之间是最敏感的,有人别扭不高兴了,另一个很快就能察觉得到。宇文初立刻发现明珠对他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了,然而他压根没有想到是出了什么事,因为孟先生不会主动对他提起,迎晖堂的人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421章 有话和我说吗?

宇文初走到明珠身边挨着她坐下来:“怎么了?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的手刚碰到明珠,明珠就打了个寒战,她立刻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往外张望:“咦,好像又下雪了啊。”

宇文初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明珠回头看着他,眼珠子水润黑亮,仿佛蒙了一层雾气:“我大堂兄和堂侄女到大丰了,明天一早我就要回娘家去,可能要很晚才会回来。”

“明天我抽空送你吧。”宇文初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孩儿还乖吧?”

“很乖。没有折腾我,今天都没有吐,吃东西也很好。”明珠将手放在小腹上,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殿下今日很忙吧?”

“是啊,衙门里的事多。太祖陵寝失火好几天了,守陵的一直瞒着,瞒不下去了才报上来。还有一位老太妃的陵寝被盗,也是要追查的。”宇文初把宗室里的一些有趣的琐事说明珠听:“齐王的侄儿今早骑马摔死了,两个侄孙不忙着报丧,反倒为了爵位和家产打起架来了,弄得和仇人似的,闹到我那里去,要我判分明,我只好亲自过去致祭。总算是弄清爽了。还有,三天后是老九大婚的正日子,但实际上从今天开始许多准备就已经在做了,故而我回来晚了。”

明珠静静地听着,始终没有听到他主动和她提起他和江珊珊见面的事。等的时间越久,就越失望。

宇文初发现明珠一直在偷偷打量他,等他回过头去,她却又飞快地把目光转开,如此三番,他终于忍受不住了:“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明珠眨了眨眼:“殿下有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说完这个话,她突如其来地有些鼻酸,因为不想给他看见,就又把头低下去了。

宇文初皱了皱眉,他当然有话想说,然而这些话都没有必要告诉她,知道了对她并没有半点好处。他笑了笑:“当然有话要说啊,我今天一天都很想你。”

当然想了,遇到这种事,想得最多的肯定就是她了嘛,舍不得火药的改良配方和火器的改造方法,舍不得江山社稷,舍不得权倾天下,然后就会觉得她这样的霸道不容人实在是让人为难了嘛。明珠咬着牙,觉得自己哪怕就是再多看宇文初一眼都会忍不住破功爆发,她侧过脸,起身往水房里走:“我累了,想睡了。”

哗哗的水声从水房里传出来,宇文初静默片刻,出声喊人,素锦闻声进来,恭敬地道:“殿下有何吩咐?”

“今天谁来过了?”

素锦等人也在怀疑孟先生干了什么坏事,巴不得他过问一下,立即飞快地道:“孟先生啊。”

孟先生?他来找明珠做什么?宇文初皱起眉头:“还有谁?”

素锦生怕明珠会嫌她多嘴,有点不愿意说出来,却又有些害怕宇文初,便小声嘀咕道:“还有就是李总管他们。”

“退下吧。”宇文初猜得到明珠找李伯纯等人做什么,约莫还是为了商量做什么最赚钱,明珠不会为了这个生气,那就只有孟先生了。不管孟先生和明珠说了什么,也真是难为她这样的爆炭性子,居然能忍着不说出来。

他耐心地等着明珠洗好出来,然而明珠总也不出来,外头却又使了人来请他:“西北的马场出事了。”

西北的马场很重要,可以说将来起事所需的马匹来源大半就靠这个了。宇文初顾不得别的,匆忙和素锦交待了两句,往听雪楼去了,孟先生、敬松、周书屹等几个紧要的人都候在里头了,敬松的脸色很不好看:“有人半夜潜入马场放火烧了草料场,盗走了一批马匹,剩下的马匹断草料了。”

宇文初吸了一口气,示意魏天德把堪舆图打开:“先着手调送草料吧。”

周书屹道:“今年冬天比前几年都要冷,雪大冰重,草料运输很困难,最早的一批草料送到也要半个月以后,到时候马匹恐怕又要折损大半。”

宇文初沉吟片刻,一拳砸在堪舆图上,冷冷地道:“既然调运不到,那就去抢!”

西北的马场可不止是他们一家,中山王也在那边拥有私人马场,要抢的,就是中山王家的马场。大家都是瞒着朝廷弄的,抢赢了就抢赢了,没人敢去报官。

几个人很快达成了共识,坐下来制定了详细的行动计划。

明珠原以为宇文初发现她不高兴,怎么都该反省一下,然后自己和她坦白,说几句让她安心的话。她再根据情况决定该怎么对待他,反正她已经开始做准备了,是好是坏她都不怕。江珊珊一定要进门,她就成全江珊珊,把人弄进来再弄死,宇文初更爱江山,她就让他爱,她多爱自己和孩子一点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谁知等她从水房里出来,屋子里空荡荡的,宇文初早就不见了影踪,她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素锦小声道:“孟先生他们使人来把殿下请去听雪楼了,好像是说有什么急事。”

明珠泄气地往床上一倒,睁大眼睛看着帐顶发呆,之前还恶狠狠地下定了无数的决心,想着宇文初若是真的和孟先生一样的想法,她就要怎么怎么样,然而总也等不到人回来,她便把这份恶气和愤怒全都转换成了委屈,恨不得立刻冲到听雪楼大闹一场。

但她知道这正是江珊珊所希望的,因此哪怕就是赌气,她也不让江珊珊如意。于是委屈又变成了愤怒,她就这样委屈着愤怒着,慢慢地睡着了。

四更时分,宇文初回了迎晖堂,他已经从孟先生那里得知了昨天下午发生的事。孟先生所得到的那封信,不用问也知道是江珊珊的计策之一,谋士眼里看到的更多是利益而不是人情,孟先生无形中就做了江珊珊挥向明珠的一把刀,成功地让明珠对他心生警惕怀疑。

江珊珊揣测人性的阴暗面果然是很厉害的,孟先生的做法也无可厚非。但他们都错看了他,他们都以为他会选江山,选火器,从而退让一步又一步。

第422章 憋死你

是的,他想要火药的改良配方和先进的火器,但这不意味着他会用心爱的人去换。江珊珊是一定不能入府的,她能入的地方只有南苑的刑房,而且是地下刑房,要再出来,就只能是死了之后。

宇文初环顾四周,黑而冷清。

今晚明珠没有给他留夜灯,也没有给他准备宵夜,就连孟先生他们的宵夜也全都取消了。虽然几个吃惯了美食的男人全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但没有人敢表示自己饿。

真是孩子气。就算是生气报复也只是这么简单明了。

宇文初在床铺的角落里找到了明珠,明珠缩成一团,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缩在角落里,把被子裹得紧紧的,就像是一只大茧,她藏在茧中,就会很安全不会受伤害。

他突然很是心疼,以她的性子,能一直忍着不和他吵想必很难吧?他就着窗外的雪光,注视着明珠的身影,想了很多事。始终认为,如果一个人,活了一辈子也得不到一份真正的心意,那么就算是爬到最高峰也没有什么意思。

宇文初张开双臂,把明珠裹成的人形大茧包入怀中,然后觉得很安心很踏实。

清早,明珠睁开眼就看到了宇文初俊俏的脸,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摸了他一把,随即想起昨天的事,立时勃然大怒,猛地推了他的脸一把。

宇文初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明珠踢梦脚,一脚踢在脸上,很有点痛。他揉了揉脸,翻了个身继续睡。

明珠推了宇文初之后就翻身坐起,叉着腰准备和他战斗,她想好了,不管今后要怎么来,她都得必须和他把话说清楚。憋了半天一夜,真是憋死她了!没那本事就不要学受气包。

然而宇文初只是翻了个身就又继续睡,她十分不甘心,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她扑上去,捏住宇文初的鼻子,又去揪他的眼皮。

宇文初终于醒了,他看着她笑:“早啊。”

明珠捏着他的鼻子不肯放开:“憋死你!”

他便张开嘴呼吸:“大清早的这么生气,对身体不好,更不利于胎教。”

明珠凶狠地瞪他:“要你管!”

“我不管你,谁来管你呢?”宇文初乖乖地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明珠,神情很是温柔。

明珠眼圈一红,不愿意和他对视,松开手径自下了床,素锦等人闻声进来伺候她盥洗,她很快收拾妥当,换了出门的衣服,坐到妆台前梳头打扮。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看宇文初一眼。

宇文初侧卧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梳妆,然后给她出谋划策:“戴那对红宝石的耳坠子,你戴红色最好看了!”

明珠直接对着镜子送了个白眼给他,赌气拿了一对祖母绿的耳坠子戴上。

“这个我记得你有一套,配上也很不错,很符合英王妃的身份,而且你肤色白皙,颇为出彩。”宇文初看得分明,继续建言。

明珠的手已经放在同套的祖母绿项圈上了,闻声就愤恨地把祖母绿项圈推到一旁,转而去拿珍珠项圈,戴上了又觉得不配套,怒气冲冲地把珍珠项圈拿下来,摘了祖母绿耳坠,换了一套蓝宝石的首饰。

宇文初刚要开口,她便转过身去怒目而视:“我戴什么是我的事!”

宇文初看了素锦等人一眼,素锦等人立刻识趣地退了下去,明珠跺脚:“不许走!”

宇文初起身走到她身后,将手握住她的肩头,低下头去和她脸挨着脸,看着镜子里的他和她轻声道:“我知道你在生什么气,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明珠冷笑:“问你什么?我没有问吗?你怎么回答的?”她学他的声音:“有啊,我今天很想你。呸!”

“我都听孟先生说了。那不是我的意思,是她的计策。”宇文初逼她回过头来面对着他,“我承认,我很想要那个东西,但是我不会答应她的要求,这一点我很清楚,你也要明白。”他很认真地问她:“你说的那本书,真的存在吗?”

明珠差点骗他说那书真的存在,如此就可以让他先把江珊珊给杀了,一了百了,过后的事再说。但她看着宇文初黑亮的眼睛,这句谎话怎么都说不出来,误导他,可能会除掉江珊珊,但也可能会造成很多人的无辜死亡,她狠不下这个心。

她看着宇文初,艰涩地道:“我不知道她有没有。但她的确比我厉害得多,知道得多,如果你能得到她的全力帮助,肯定是要轻松很多的。虽然我不愿意,但知道不能替你下决定,你自己掂量自己考虑吧。”

就连我所知道的这一切,都是占着重生的光,从她那里得来的。若非是我重生,她就是你的正妻,就会给你很大的帮助。明珠的眼睛湿润了。

要承认自己不如最痛恨的仇人,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要赌一个人的真心,也是很不容易的事,特别是在知道结局的情况下,简直就是煎熬。

但是清醒着总比糊里糊涂的好。

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很认真地道:“孟先生当然是为你选了一条最好走的路,也替你把不好说的话都说了,然而要我主动退让成全,我想来想去,始终觉得自己就是个心胸狭隘的小气女人,我做不到。”

她见宇文初张口要说话,举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继续道:“殿下是要做大事的人,你手底下有很多人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了你,我虽不愿意却也不能太自私,逼着你拿这些人的命去赌。所以殿下若是选择孟先生的方案,我会全力配合,不会让大家失望。”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的难过,所谓的哄进门来再任由她拿捏,不过都是骗人的罢了。江珊珊哪有那么傻,宇文初只要有了贪念,第一次接受了胁迫,就会接着有第二次,第三次。

然后,她就会像很多贤良大度的正室一样,表面一团和气,背里不遗余力地杀死江珊珊。不是因为爱情和嫉妒,而是为了生存。仔细想想,两个人走到这一步,可真是让人唏嘘。

第423章 殿下需要补肾

明珠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她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哭得越委屈越厉害越好,这样才能让宇文初多怜惜她一点,觉得她不容易,心存内疚,多给她补偿。但她不想给他看见她的狼狈和软弱,她迅速把眼睛垂下去,假装在整理手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