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了那么久,就得了他一句他不会。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啊?她为什么要随便就相信他?给她看到实际的,她就信。

今天早上他还和周复颜关在屋子里那么久,说过送她回娘家的都没送,这都中午了,也没见他派个人来问问。是嫌她任性吧?任性就任性呗,她已经够大度够冷静了,还要怎么样?

这些憋屈明珠都不能和崔氏说清楚,更不能和崔氏提起火药配方的事,只好展颜一笑:“逗您玩儿的。是殿下有事,我们商量了,让我在家里住两晚。”

“这种事都是能逗着玩的?”崔氏哀声叹气:“做娘的人还这样孩子气,难怪你爹昨晚和我说起来,对你一万个不放心。回去住!不许留在这里。不然明早就什么闲话都传出来了。”

明珠往榻上一躺:“不回去,就不回去!谁敢赶我走就是不要我了!真的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好命苦!没人要我了!”因为心里真的委屈,还挤出了几滴眼泪来。

第427章 傅明正的赌约(一)

崔氏拿明珠没办法,只好哄道:“好好好,你留下来。”虽是如此说,还是悄悄让人去和郑嬷嬷、素兰等人打听,结果什么都没问出来,就知道小两口是真的闹别扭了,明珠还把周女史也放了出来。

也不好就让人去找英王问,明珠明摆着又不肯说真话,只能等到男人们回家来再商量了。崔氏叹着气,强作笑颜招呼傅明诚父女俩,问傅紫霏道:“听说你们路上是和中城兵马指挥使李家的女眷结伴进京的?”

傅紫霏笑道:“正是呢,那位李姑娘是个豪爽仗义的,我们路上赶得急,有一夜错过了歇脚的地方,是她让家里的奴仆腾了两间房给我们住,听说我们是要进京,就和我们一起结伴来了。”又趁机给崔氏提要求:“我曾许诺过住下来后要邀请她过来玩,不知是否方便呢?”

是个聪明人,这傅紫霏从江南远道而来,不但不露怯,而且早早就给自己拓展人际交往了。将来入了宫,想必也不会输给闵宝云。

崔氏暗自点头:“当然方便,等你安顿好了,人家也安顿好了,我让你婶娘挑个日子,找个名目,邀请和咱们家交好的人家过来玩耍,让你和她们认识。不管在哪里,都是要多几个朋友才好的。”

傅紫霏就又去抱着明珠的胳膊表示亲近:“到时候姑姑也来么?”

明珠不反对傅紫霏和她亲近,不管太皇太后是怎么想的,傅紫霏是个聪明人总比是个蠢人好,到底血脉相连,总比外人好。这个脸面,她当然要给傅紫霏做的:“我一定会来!”

傅紫霏心满意足,言笑晏晏,妙语如珠地和众人讲起她一路上的经历来,把她爹傅明诚硬生生塑造成了一个憨傻忠厚的人。

傅明诚也不说话,就在一旁含着笑听女儿说话,看上去真的就是憨傻又忠厚。

然而傅相府的人没一个会相信傅明诚真的憨傻忠厚,他若真的憨傻忠厚,太皇太后也不会选他;他若真的憨傻忠厚,他就不会瞒着所有人,静悄悄地提前上路,突然杀进京城。

唯有傅明清真的觉得这个江南来的堂兄是个风雅人,拉着他在那里说得热闹,迫不及待地要把他介绍给自己的狐朋狗友,还夸下海口:“某某说自己是京城第二才子,这回兄长来了,怎么也得把他给挤下去不可!看他还敢自称第二。”

明珠正在喝水,闻言差点把水喷出来。这个三哥果然是个傻的,哪有这么夸人的?需知这京里号称第一才子的就是他老人家,傅明诚就算是做了第二还是不如他,他这是夸人还是自夸?换个心思多的,少不得要以为他是在挤兑人。

艾氏恨铁不成钢,羞红了脸,小声抱怨:“你三哥就是个蠢的。”生怕傅明清蠢出翔来,忙着叫自己的贴身丫头冬梅过去提醒他。

果然傅明诚好奇道:“谁是第一?”

冬梅假借斟茶提醒了傅明清,傅明清这才觉得尴尬不妥,摸着脑袋装傻:“不知道啊,这第一从来就没有谁服气过谁,今儿是他,明日不知是谁,这回兄长来了,应该是第一,稳得第一。”

傅明诚谦虚道:“不敢,不敢。”却没有说自己不行。

看来这位堂兄对自己的才华十分自信啊,太皇太后真的是给傅相府找了个厉害的对手。明珠错眼一瞧,只见傅明正站在花厅门口往这里张望,俨然是要立刻逃走的样子,便出声招呼他:“四哥,快来见过堂兄和堂侄女儿!”

傅明正是最烦这些人情往来的,他也不过就是悄悄来观察一下这父女俩,并没有要和他们套交情的意思,但被明珠喝破,他是走不掉了,只好皮笑肉不笑地走进去,给傅明诚见礼,又受了傅紫霏的礼,随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给了傅紫霏做见面礼。

长辈给初次见面的小辈见面礼是常有的事,傅紫霏见了那玉佩却一脸的惊讶,虽然她很快就掩饰过去了,崔氏还是没有放过这一幕,微笑着道:“紫霏这是怎么了?”

傅紫霏欲言又止,最终小心翼翼地道:“我是瞧着四叔这玉佩很有些眼熟,是看错了。”

崔氏便看向傅明正,傅紫霏一个小姑娘,从小养在深闺的,怎会随便看到一块玉佩就觉得眼熟?分明是知道这玉佩的真正主人是谁,只是碍于不好说,婉转说看错了。

傅明正坦坦荡荡地道:“没错,这是我刚才在街上赢来的。因为身上没带着好东西,拿不出见面礼来,怕侄女儿说我小气,觉着这玉还不错,就给侄女儿做见面礼了。”

傅紫霏越发惊讶,端端正正地给傅明正行了个礼,道:“要请四叔见谅,这玉佩和侄女一位友人的玉佩很像,这位友人于我有恩,不能不请四叔说说这玉的来历。”

傅明正和人在街上打赌赢了一块玉佩,这个玉佩的主人还是个姑娘?明珠一下子来了兴趣,跟着起哄:“四哥,你没有把人家怎么样吧?”

傅紫霏果然警惕地看着傅明正,俨然已经把他看成坏人了。

傅明正才不在乎傅紫霏父女俩怎么看他,只管似笑非笑地看着明珠道:“怎么没有,她被我逼得去跳护城河了。”

“啊!”傅紫霏失态地站了起来,急得就要质问傅明正了,傅明诚斜刺里一个眼神扫过来,她就又坐下去,含着笑佯作天真地道:“四叔可真会开玩笑,李家姐姐又和您没仇,您怎么会把她逼得去跳护城河?”

傅明正不太喜欢傅紫霏这一类型的,他恶作剧地轻笑道:“我可没开玩笑,侄女儿大概是不知道我的恶名。谁说非得有仇才会逼人去跳护城河的?不然这玉佩是怎么来的?”

傅紫霏到底年纪小,心眼再多也抵抗不了傅明正的恶毒森冷,当即就往后缩了所,含泪哽咽起来:“李姐姐她真的跳河了?”

崔氏看不下去,低声喝止傅明正:“别胡闹,吓坏孩子了。到底怎么回事?”

第428章 傅明正的赌约(二)

傅明正无趣地道:“也没什么,是在大街上遇到个不长眼的,居然敢凑到我马前去躺倒讹诈我,那个才从乡下来的土得掉渣的女人,凭着两手三脚猫的功夫和蠢得让人想哭的脑子,就敢替人出头主持正义,非得说是我的马撞到了人,让我赔人钱财,把人送去医馆什么的,不然就要把我送到中城兵马司去。

我实在看不下去,只好教教她什么叫做人心险恶,赌这人究竟是个不长眼的骗子,还是个可怜的受害者。我输了,我就跪在她面前喊她三声姑奶奶,再赔钱把人送医馆;她输了,就把她的玉佩给我,再去护城河里游一圈。”

傅明正说到这里不说了,但结果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当然是那个可怜的李姑娘输了。

崔氏就骂傅明正:“哪有你这种人,人家好端端的小姑娘,就算是好心用错了地方,也不至于就该在这大冷天的去跳护城河。你真的逼着她跳护城河了?”

傅明正道:“没有,她爹是中城兵马指挥使李大中,我欠他人情,所以就算了。”

众人这才松一口气,崔氏道:“为何不好人做到底,把这玉佩也还了人家?人家一个小姑娘,你拿了人家的玉佩是要怎么样?”

明珠冷幽幽地道:“明日去打听一下人家有没有定亲,然后再请官媒去说亲呗。”

傅明正威胁地瞪了她一眼,振振有词:“我这是在帮她,谁让她傻大胆的?这次是遇着我这种好心人,换了别人她可没这么好的运气。吃过这次亏,下次她就不敢胡乱伸手了。”

崔氏完全放弃和傅明正讲道理了,直接和傅紫霏商量:“好孩子,把这玉佩交给你大婶娘处理吧,叔祖奶奶让你四叔另外给你补好东西。”

傅紫霏笑道:“不用不用,知道李姐姐没事我就放心了。”当即把玉佩交给钱氏,偷着看一眼傅明正,完全把他规划为必须敬而远之的恶人那一类了。

傅明正问明珠:“晚上英王要来吃饭么?”

傅紫霏父女俩立刻关注地看着明珠,都想见一见这位让太皇太后如此忌惮的英王殿下。

明珠本来极好的心情一下子就糟糕起来,轻描淡写地道:“他忙着呢,约莫是来不了。”

傅明正就冲着她神秘莫测地一笑。

明珠被他笑得难受,就千方百计找他的茬:“冬至时我去宫里,又被好些人拉着问四哥的婚事了。说是阿霖都要成亲了,做四叔的怎么还能单着?甚至有人含沙射影地说是爹娘不把四哥放在心上呢。”

崔氏被她说得皱起眉头,俨然又是要开始唠叨的样子,傅明正赶紧站起来:“我突然想起来,父亲让我办件事的,我这就去了。”忙着给众人行过礼,转身就跑了。

“这个不省心的。”崔氏叹了一回气,叮嘱钱氏:“好生备上一份厚礼,连带着这玉佩,你亲自走一趟,给人家赔礼,别让人恨他。”

“我去看看阿霖。”明珠觉得屋里气闷,就起身去看傅霖,当场看他用左手写了一幅字,姑侄二人说了一会儿话,下人就来通传说是傅明正来了。

傅明正给傅霖拎来一瓶子虎骨酒:“里头加的都是好东西,有些年头了,费了些心思才弄到的,对你的伤有好处,这大雪的天就别出去晃悠了,伤处受了冻将来是要吃苦的。”

傅霖十分感谢他,想和他说几句感激的话,他却不耐烦听,直接招呼明珠:“还有你,大下雪的少到处蹦跶,是嫌别人给你找的事儿少么?”

明珠不说话,因为觉得心里很委屈。

傅明正叹口气:“你随我来。”

明珠早已经把他看成了最可信赖的人,立刻就跟着他往外头去,傅明正领着她到了暖亭里,等她坐定了才道:“我在外面就听见人家说英王和英王妃闹别扭了,本来是不相信的,看到你就知道是真的了。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明珠差点就把她重生的秘密说出来了,因为独自一人承担着这份重担,哪怕就算是再心宽想得开,也还是会觉得累。但她还是没有说出来,她垂下眼轻声道:“江珊珊找到英王,说她有火药的改良配方和懂得改造更厉害的火器,要求入府做侧妃。孟先生去和我说,要我主动退一步,让她入府,以后再收拾她。”

“是宇文初的意思?”傅明正冷笑起来,“我早和你说过,男人不可信,被我说中了吧?还和我说,我们殿下是痴情人,专心就等我一人……”

明珠一眨眼,两大滴眼泪掉下来砸碎在桌面上,哽咽着道:“你嘴里就没有一句好听话吗?不懂得安慰人啊?”

傅明正生气地皱起眉头:“哭个屁啊!不许你哭!哭死了也不过是让人高兴!”

“你凶什么啊!”明珠和他嚷嚷,委屈都忘了。

傅明正起身在暖亭里走了两圈,十分严肃地道:“我有问题要问你,床弩图也好,滴露锅也好,都是你从古籍残本里看到的,我也知道你向来过目不忘,我信你。但是你如何会知道江珊珊即将要做滴露锅卖?”

又来了!一个谎言意味着无数个谎言,明珠轻声道:“因为我天天让人盯着她啊。”

傅明正紧盯着她:“是啊,你天天让人盯着她,所以你知道她要做什么,那么她又是从哪里学会做这个锅的?总不能是你故意让你身边的人泄露给她的吧?”

“就是这样的啊!”明珠一拍桌子,“四哥你怎么这样聪明?”

傅明正沉默地看着明珠,明珠拿出小时候打眼睛架的功夫,不怕死地紧盯着他的眼睛看,最终傅明正败下阵来,轻笑一声:“算了,我不问了。我曾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死得很惨,身首异处,手在街这头,脚在街那头,死不瞑目,我还看到老头子当场就气死了,我急得很,然而没有任何办法。”

明珠暗自心惊,失声道:“怎么可能?”

第429章 深夜探望(一)

傅明正道:“怎么不可能?人要信命。我生来就不祥,克死亲娘,自己又不省事,到处得罪人,有这个下场也是该的。所以我就想,我还是不要成亲了,免得祸害人家姑娘。你以后不要再费心帮我找人了。”

“你知道了啊。”明珠猜着是宇文初让人帮他找适婚对象的事儿传到他耳朵里了,她匆忙否定他的梦:“梦是反的,俗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你是祸害嘛,哪里那么容易就死了。姨娘的死是意外,不关你的事,不要总是记着,怪到自己身上去。”

“不提这个了。”傅明正亮出他的袖箭给她看:“有这个东西,就算是我要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

“不会的,有我在,我会一直护着你,一直护着家里。”明珠很认真地看着傅明正:“好了,你别替我担心了,不就是个江珊珊吗?我想通了,我不和他赌气了,他们要怎样就怎样,我不和他们明着干,我背后来阴的,四哥你帮我的忙,我们弄死她!”

“这就对了。”傅明正夸赞她:“把眼泪擦干净!就算是为了孩子也不许再哭了。多大的事呢,将来要做皇后的人,为了这么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哭着喊着跑回娘家,那算什么?你记着,就算是要走,也是别人走,稳稳当当地坐着你的位子,别给人任何机会。不就是个长得俊俏的男人吗,天底下到处都是,有钱可以买一大串,有什么稀罕的。”

明珠听着他的话,眼前浮现出一串像田鸡一样被绳子串起来、眼巴巴地等着她临幸的宇文初,忍不住就笑了,谄媚地道:“我记住四哥说的话了。”

傅明正这才道:“这个事情呢,你别管,先看他怎么办再下结论。实在不行还有四哥,还有家里,父兄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受气的。”如果宇文初让明珠失望,那他就会用截然不同的态度来对待宇文初。他才不管那么多。

“我记住了。”明珠格外乖巧。

傅明正看她一眼,鄙视地道:“花痴!”

太讨厌了!明珠故意和他打听那位李姑娘:“长得怎么样啊?我听紫霏说起人很好啊。”通常他都是假装没有看到人家姑娘的,这位李姑娘能逼得他和他较真,也算是人才了。

“不知道。”傅明正一概来个不知道,恰逢有人来叫他们,说是傅丛和傅明达回来了,接风宴即将开始,让二人赶紧过去。他便赶明珠走:“快去,老头子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前几天还叫我过去问你的情况呢。”

还是家里好,没有人气她,大家都唯恐她受委屈,怕她不高兴。明珠喜滋滋的,从赌气不想回去到真的不想回去,就想在家里陪着父母亲人好好住些日子。

宇文初果然没有出席傅明诚父女的接风宴,就连派人过来问一声都没有,傅丛察觉到了异常,席间看了明珠好几眼。明珠都装傻充愣地躲了过去,等到天黑就藏到崔氏的房里不出来,傅丛几次要找她问话,都给她尿遁了。

傅丛拿她没有办法,也着实心疼她,就不管她了。就算是小两口生气闹了别扭,妻子回了娘家,丈夫怎么都该来过问一声,再来接一接的,这样不闻不问地算什么?爱住娘家就住娘家吧。

明珠兴奋地在崔氏的床上各种撒娇,惹得几个年纪小的侄儿侄女都羡慕地嚷嚷着要和姑姑、祖母一起睡,当然不被允许,明珠还要逗他们:“祖母的床上藏得有糖哦,姑姑还有很多好玩的。”

惹得一群孩子哭得山摇地动,她自己则在那里笑个不停,临了每个人分一堆好吃好玩的,才算是止住了哭。崔氏作势要打她:“这么调皮!你还是孩子吗?”

明珠把头靠在崔氏的腿上,轻声道:“我在爹娘面前永远都是孩子啊。”

崔氏含着笑,轻抚着她的发顶道:“总感觉还在我怀里撒娇呢,转眼就做娘了。”

明珠懒洋洋地闭着眼睛,那一瞬间,宇文初、孟先生、江珊珊、太皇太后都离她远去了,唯有母亲温暖的怀抱让她觉得无限放松。

母女俩收拾妥当正要熄灯,孙嬷嬷就来了:“相爷请王妃去观海居呢。”

崔氏不满地道:“这都要睡下了,还叫过去做什么?”

明珠忙着起来穿衣穿鞋:“兴许是有什么急事也不一定。”反正都这么夜深了,父亲总不可能还叫她回去,因此多半是真的有事。

崔氏不放心,让人抬了暖轿来送明珠过去,明珠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观海居,推门而入:“爹爹,你找我?”话音未落,就见宇文初在灯下抬起头来看着她,一双眼睛黑幽幽的,唇角还带着几分笑意。

明珠下意识地就拉长了脸,本想假装没有看到他的,想想就又虚伪地朝他一笑,行礼道:“不知殿下深夜到来,有失远迎。”

“你们说吧。”傅丛背着手走出去,把房间单独留给她二人。

明珠就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只好假笑道:“不是说好了今晚、明晚我都不回去的么?殿下还来做什么?”

宇文初起身朝她走过去:“我不放心你,所以特意来看看你。”

他不放心她?骗谁呢?说好送她的,也不见他真的追出来啊,今天一天到黑,也没见他使人来问一声表示关心,这是不放心?是想着拖一天,她自己消气了吧?

明珠找了个舒服的地儿坐下去,假笑着,眼睛看着别处:“让殿下担心了,是我的不是。”

宇文初走过去拉她的手,她便站起来往其他地方去,假装在看书架上的书,等宇文初走到书架前了,她又过去看花了。等了一会儿,不见宇文初再追过来,明珠偷眼瞅过去,只见宇文初站在书架前,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便暗自撇嘴,看吧,好脾气也坚持不了多久,这样没诚意,还玩什么深夜跑来看她的戏码?刚收回目光,就听见宇文初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第430章 深夜探望(二)

明珠不理,装啥装,以为她不知道他身体强健如牛?她早上出门时他还好好儿的呢,不晓得吃了多少周女史给他挟的菜,这是撑的吧?要不然就是枸杞猪肾粥喝多了,虚不受补。

宇文初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轻声道:“本来说好要送你,后来没送,是因为想到早前和你商量过,做场戏给人看,让人以为我们俩真的为了这个生气了,如此后面才好安排。今天白天没过来,没使人来问,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但你是生着气走的,我想来想去始终不放心,所以趁着夜深悄悄过来看看你,有误会总要说清楚,怕你憋着气睡不着,气坏了自己。”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脸都涨红了。

听上去不像是装的,明珠忍不住斜瞅了他一眼,几次想问他这是怎么了,但因为憋着气,就是不问,这人不知道有多阴险,一定是假装生病想骗她心软的。

宇文初又默默地坐了会儿,始终不见明珠出声,便起身道:“既然你好好的,那我也放心了,我先走了。”

“我送你吧。”明珠虚情假意地欠了欠身。

“不用了,外头又冷又滑,我骑马过来的,就是不想惊动太多人。”宇文初又咳嗽了几声,他想忍着,然而忍不住,于是越咳越厉害,人都弯下腰去了。

不用送就不送了呗,明珠端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宇文初,看他究竟能装多久。

宇文初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开门轻轻出去了。

明珠突然有些坐立不安,她站起身来走到门边隔着门缝往外张望,不期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是宇文初站在那里,也正在悄悄张望她。

两个人的目光一对上,宇文初就看着她笑了,明珠恼羞成怒,把虚掩着的门扇使劲一推,就听见宇文初在外头“哎呦”了一声,似乎是被撞着了还是怎么了。

明珠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

刚开了门,宇文初就挤了进来,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反手去关门,眼睛发亮,却没有更近一步,只微侧着脸小声道:“我怕过了风寒给你。”

言下之意是他真的病了。明珠怀疑地看着他,真不是装的?宇文初叹道:“我像是会装病的人吗?这种幼稚的事,我打小就不屑于去做。”

这可说不清楚。明珠撇嘴:“好端端的怎么病了?”

宇文初笑了笑,郑重其事地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以后似孟先生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明珠想了想,问道:“你把他赶走了?不对啊,他知道你那么多要紧事,你不可能把他放走。”

宇文初就笑:“那你猜猜看,我把他怎么了?”

“杀了?”明珠很快就又否定了这种可能,“你这种爱财如命和爱才如命,就是普通侍卫出了事都要亲自登门慰问的,怎可能做这种昏君才干的事?最多就是把他骂一顿罢了。”骂人谁不会啊,雷声大雨点小,她从小没少被父母兄长痛骂,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骂过之后她该干嘛还是在干嘛。

宇文初见她很不以为然的样子,叹道:“不是骂,孟先生是个孤直的脾气,骂不怕不能骂,我另外想了一个法子,总之,以后他再也不会了。”

这么故意卖关子,无非就是想引着她追问和他多说话罢了,明珠就算是很好奇,偏就不问:“好了,既然感了风寒,就早点回去吧,让唐春来给你开药,喝了药就睡了,别熬夜。”

就算是卖弄,也得有人捧场才行啊,宇文初无趣地道:“那我走了啊。你别生气了。”

不得不说,宇文初深夜跑这一趟还是有用的。明珠斜瞅着他,心里舒坦了很多:“本来么,我过了这两天也就回去了,但既然殿下夸下海口要我等着瞧,那我就等着殿下处理好这事儿再回去了。”

宇文初笑笑:“我真的走了。”

明珠把他的手松开,以表示自己并不是离了他就不能活的:“殿下慢走。实在不行,让周女史来伺候你也行,她旷了那么久,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好生伺候你的,大不了明早起来再让他们给你上一碗枸杞猪肾粥。”

“……”宇文初阴沉沉地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