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白的眼睛里亮起两点亮光,兴致勃勃地看着李舒眉道:“你是个好样儿的,怎么之前不知道朕是谁,这会儿却知道怎么称呼朕了?”

李舒眉低声道:“民女听大家都这样称呼贵人,故而学着称呼,总不至于出错。”

宇文白把手里的鱼竿递给她:“你立刻钓条鱼给朕看。钓不上来,朕还是要砍你全家。”

李舒眉接过鱼竿,利索地一甩,鱼钩带出一道寒光,往池塘中间飞刺落下,宇文白突然觉得咽喉处微凉,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狐疑地看着李舒眉,突然道:“你是刺客!妄想刺杀朕!”

这话说出来,所有人都唬了一跳,包括李舒眉在内都没反应过来。明珠最先反应过来,先把李舒眉护在身后,微笑着和宇文白说话:“陛下快别开玩笑了,这姑娘才从乡下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懂得开玩笑……”

昌华公主也忙着上前相劝:“陛下,这里冷飕飕的,咱们往飞燕阁里去坐着吃茶,观赏乐舞吧?这鱼就让他们钓着,收拾干净了让人烤了送上来吃,也是别有风味。”

宇文白直直看着明珠,指着李舒眉问道:“表姑不想要我动这个人?”

明珠不知道该不该点头,她当然是想护着李舒眉,但她又怕自己点了头,宇文白反而会为了刺激她而对李舒眉下毒手。

宇文白古怪地朝明珠一笑,突然伸手朝她推去。难不成他打的主意其实是想把她推进湖里去不成?他是冲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来的?

明珠吃了一惊,火速往旁一让,却刚好把李舒眉露了出来,宇文白毫不犹豫地使劲推了李舒眉一把,李舒眉“噗通”一声栽进了池子里,石榴红的六幅长裙散开来,犹如一朵绚丽的花。

“赶快救人!”明珠真是被折磨得心疾都要发作了,她忙着在那里指挥人救人,宇文白却在一旁看得兴高采烈:“好玩!真好玩!”

安小故拿了鱼竿给李舒眉:“抓住,我拉你上来。”

李舒眉还算临危不乱,扑腾了几下就稳住了神,伸手抓住鱼竿,安小故抓着鱼竿用力往后拽,素兰等人也跟着去帮忙,宇文白却猛地冲过去,对着安小故的后腰就是一下,安小故大叫一声,也跟着一头栽了进去。

“真好玩,太好玩了。”宇文白惬意地哈哈大笑,拿了鱼竿朝安小故劈头盖脸地乱戳乱打下去,眼睛里闪着恶毒的光芒:“安小故,叫安延东来救你啊,他不是很行么?骑马射箭写字背书都厉害得很,想必凫水也是极厉害的。你快喊啊!”

“陛下留情!”明珠顾不得别的,迅速冲上去紧紧抓住宇文白的手不让他虐待安小故。自从他进门她就一直提心吊胆的,总觉着要闹出点什么事儿来,现在才知道他就是冲着安小故来的。因为安小故的弟弟安延东正是宇文复的新伴读。

宇文白看着明珠那双肥白的手,那手圆润滑嫩,因为肌肤太过雪白细腻,他几乎可以感觉得到里面的血管里有热血朝气蓬勃地奔流不息。这双手在前几年一直牵着他,带着他捅过蝉,挖过蛐蛐,也曾教过他怎么钓鱼,怎么画画。她还替他在皇父面前美言过,也曾在太皇太后面前替他遮掩过。

但是……他把目光投向明珠微凸的小腹,那里有个很恶心的东西。宇文白憎恶地皱起眉头,悄悄腾出一只手,准备把明珠也推下水去,死是死不掉的,就让她又伤心又难过又害怕,从此生不出孩子来吧!

“陛下开恩。”明珠看到了宇文白眼里的冷光,背心里浸出了一层冷汗,她迅速松开宇文白的手,蹲下去稳住下盘抱住了宇文白的腿。她不能把他推下水去,也不能松手任由他虐杀安小故和李舒眉,却也不能眼睁睁被他迫害,所以只好选用这样的姿势,既显得谦卑又安全。

宇文白垂眼看着明珠,低声冷笑:“若是朕不想开恩呢?表姑待要如何?想要安小故和这个乡巴佬活,你就自己跳下水去救她们。你是要朋友呢,还是要你腹中的孩儿?”

明珠恨透了宇文白,她把手递给身后的冬蕙,扶着冬蕙的手站起来,冷着脸道:“救人!”和他好好说话那是给他留脸面,他既然不要脸,那就别怪她不给他脸面了。

“谁敢?朕杀了他!”宇文白见英王府的婆子已经下水去救人,原本被他一直虐待的安小故也在明珠和他对抗时和李舒眉一起飘到池塘中间去了,他的鱼竿再也碰触不到,不由得急红了眼,拿起鱼竿到处乱打英王府的仆役,尖声喊叫龙鳞卫的人:“他们抗旨,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康华扑过去拽着他的手,语气急促地劝道:“陛下息怒!”

宇文白正好找到了出气的地方,轮圆了鱼竿就往康华脸上抽去,明珠暗叫不好,这一下非得把康华破了相不可,破了相的康华还怎么去记国?怎么联姻?怎么和记国后宫里的女人争?她推了冬蕙一把,示意冬蕙赶紧去救康华。

第505章 护妻(一)

冬蕙往前一扑,就把康华扑倒在地上,刚好躲开了鱼竿,可是鱼钩却呼啸着朝明珠的脸甩了过来,昌华惊魂未定,大叫道:“快躲开!”

但说得容易,做得难,鱼钩飞刺过来也不过就是一个呼吸的时间,明珠觉得全身都是冷的,脸和孩子谁更重要?她下意识地交叉双臂牢牢护住小腹,眼睁睁地看着鱼钩朝她脸上飞了过来……

“王妃……”素兰徒劳地扑了上去。

宇文白神情冷酷,眼里野火燃烧,鱼钩能把她破了相也不错,看她还怎么魅惑人?最好是没人理她才好呢。也好让她知道什么是世态炎凉,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就在此时,一股幽淡甘凉的沉水香味儿突如其来,一道人影飞快地抢上前,淡青色的袍袖犹如大鸟的翅膀一样展开,瞬间就将明珠护得严严实实,同时飞啸而来的鱼钩也撞上了来人的下颌,在他方劲有力的下颌上带出一条深深的血槽。

“陛下。”宇文初将明珠紧紧护在怀里,神色冷凝地注视着宇文白,眼里的杀意藏都藏不住。血从他下颌上的伤口里出浸出来,凝结成几颗殷红的血珠,被没有什么温度的日光照射着,透出十分的寒意。

宇文白满腔的兴奋犹如火遇到了水,顷刻间便被浇灭了,他挺起自己的小胸脯,轻蔑地仰视着宇文初,轻轻笑道:“六皇叔,你来得真及时。”

宇文初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半头,身材昂藏挺拔,他若不仰头,就不能看到宇文初的眼睛,就不能给宇文初施加压力,这令他十分不爽,他忿恨着,嫉妒着,杀意如潮,奔流不息,怎么都压不下来。

宇文初一只手护住明珠,一只手朝宇文白伸出去,声音平板冷硬:“陛下,您的玩笑开太大了!请把鱼竿给臣。”

宇文白攥紧手里的鱼竿,咬着牙道:“朕若是不给呢?”

宇文初低声道:“你会给的。”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特别认真,特别笃定,特别冷静。

“你竟敢欺君罔上?”宇文白咬着牙关,脸色铁青:“跪下!朕要你跪下!”

宇文初昂藏如山,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宇文白,淡淡地道:“陛下到底年幼,不懂得轻重。”

“你想造反吗?”宇文白用力把鱼竿往地上一砸,指着宇文初,尖声呼叫龙鳞卫:“龙麟卫,把宇文初拿下!”

然而没有人敢上前,唯有胡桐在那里大呼小叫:“你们没有听见陛下的话吗?”

此时,李舒眉和安小故已经被婆子从水里捞起来,用棉被包紧了往飞燕阁里送。昌华公主也被人从地上扶起来,看到这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模样,一颗心揪得紧紧的,话都说不出来。她不经意间往斜对面的飞燕阁上看了一眼,立时胆战心惊。

炫白的日光照在飞燕阁上,照亮了屋檐下的幽暗处,有几点幽光,反射着寒意,自屋檐下的幽暗处而出,直直地对准了他们所在的这个方向,刺得人眼睛生疼,心中发寒。

是箭矢的寒芒。

那一瞬间,昌华公主连呼吸都忘了,她毫不怀疑,如果刚才不是宇文初及时赶到,那几点幽光就能毫不迟疑地射出来,抢在宇文白真正伤害明珠之前把宇文白刺成箭垛。

什么皇帝,什么天子,手里没有强权,没有人马钱财,还没有自知之明,那就不过是个大笑话。宇文初愿意陪宇文白玩,那是因为他还有活着的价值,宇文初还愿意哄着宇文白,让他继续留在那个位子上招人的眼,那是为了方便宇文初自己能继续积蓄力量,以便将来胜算更大。

昌华公主虽然早就有所预感,也知道现在宫里朝堂都很乱,却从未有哪一刻如同此刻这般感受真切。她仓惶地把头低下去,不敢再往飞燕阁多看一眼,为这个无意间勘破的大秘密感到心惊胆战。大宫女凉夏察觉到她的失态,疑惑地轻声问道:“殿下可是哪里伤着了?”

昌华公主轻轻摇头,她可算是明白为什么明珠一直叮嘱她小心谨慎,并且减少和她来往了。明珠是真的怕给她惹麻烦,真的想要为了她好,所以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地嫁到记国去。可是,如果家不再是家,国不再是国,记国还会礼遇于她吗?她不敢想。

宇文白、宇文复、宇文初、宇文隆、宇文佑,她把这几个兄长侄儿挨着想了一遍,觉得还是宇文初上位最合适,对家国也好,对她也好,都是最好的。去它的正统,去它的什么嫡长,如果嫡长和正统就意味着宇文白这种疯狂残忍的折磨,她宁愿不要嫡长和正统!谋逆就谋逆吧!

昌华公主坚定地抬起头来,轻轻推开凉夏的手:“我没有事。”她走上前去扶明珠,看着宇文初轻声道:“六哥,把六嫂交给我来照顾。”

宇文初目光沉沉地看向她,昌华公主不避不让,睁大眼睛接受他的审视,她想以行动来证明,她是站在他和明珠这一边的。宇文初最终微微颔首,把明珠推了过去。

明珠满头大汗,不敢出声不敢动,她觉得心跳得有点快,就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似的,肚子也好像有点不舒服。她睁大眼睛看着宇文初,看到他下颌上的伤口和血珠,很想要替他擦一擦。

宇文初目光严厉,沉声道:“跟着昌华回飞燕阁去。”

“那你小心。”明珠靠着昌华走了几步,小声道:“我不舒服,不敢走了。”

昌华立刻明白过来,着人从飞燕阁抬出一只白藤躺椅,素兰等小心翼翼地扶着明珠躺下。明珠接连做了几次深呼吸,尽量放缓情绪,才觉得刚才那种心跳如擂鼓的感觉要稍许平缓些了。

仆妇们小心翼翼地把白藤躺椅抬到飞燕阁里,周女史迎上来道:“安姑娘和李姑娘都没有大碍,这会儿正在沐浴泡热水澡。已经着人去请唐大夫了,王妃是要先往里屋床上去躺着吗?”

第506章 护妻(二)

明珠摇头:“把我抬到窗边去。”她要看着宇文初才放心,刚才宇文初把她护在怀里,她能感觉到宇文初整个人都绷紧得就像一张上了弦的弓一样,只要轻轻一按,他就可能弹跳起来杀人。认识他这么久,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并且充满戾气,她很担心,很害怕他忍不住就此杀了宇文白。

宇文白很可恶,该死一百遍,却不该在此刻死去。有他在一天,这个相对平缓的局势就会稳定一天,若是他死在英王府,宇文初和整个傅氏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被整个天下口诛笔伐,前路平添许多艰难险阻。

梅林池塘边,宇文初和宇文白还在僵持。场内的气氛一触即发,龙麟卫的人虽然不至于就敢动手拿下宇文初,但也是刀剑即将出鞘,英王府的人一直都很沉默,却是杀气腾腾。

宇文初眼睛也不眨地盯着宇文白,声音渐渐温和下来:“陛下,您瞧,您心血来潮贪玩好耍,差点就害死了很多人。”

宇文白心里满是挫败感和仇恨,扯着嘴角冷笑道:“哪里有很多?”

“池塘里两个姑娘,康华,你表姑,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以及,这周围伺候的许多人,还有……”宇文初的目光胶着在宇文白的身上,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还有好些不该死的人。”

“谁是不该死的人?”宇文白被宇文初的目光看得分外愤怒,他觉得那目光犹如锋利的刀刃一般,充满了威胁压迫,就好像把他身上的衣服硬生生剥光了一样,让他倍感耻辱。

宇文初伸出一只手,轻轻放在宇文白的右肩上:“陛下……”他轻叹了一声,眼睛又黑又亮,低笑道:“您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很清楚臣是什么意思。”他的手指渐渐用力,力道大得差不多要把宇文白的肩骨捏碎。

宇文白猝不及防,又怕又痛,尖声叫道:“龙麟卫!杀了他,他谋逆刺杀朕!胡桐!”

“英王殿下请三思啊!”胡桐尖着嗓子喊了一声,宇文初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枝冷箭,正好射在胡桐的咽喉上,胡桐声都没出,仰面扑倒,嘴里吐出一串血沫子,两脚乱蹬,眼睛茫然失色。

一箭杀敌,威震当场。

“啊……”宇文白吓得大叫一声,脸色苍白地看向四周,他看到他带来的龙麟卫全都变了脸色,他们见他看过去,全都把目光给挪开了。

他看向宇文初,想要求饶,却低不下头,想要放狠话,死活张不了口。可他是真的怕,宇文初的眼神又冷又凶,就好像会吃人一样。他白了脸,颤抖着道:“六皇叔……”

宇文初凑近他:“陛下痛么?”

宇文白很痛,很痛,他从小到大就没有这么痛过。他颤抖着嘴唇,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宇文初再一用力,他就疼得大喊出来,他想挣开宇文初的手,然而宇文初另一只手很是稳妥地抓住了他挣扎的手,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咔哒”一声轻响,他杀猪一般地叫了起来,他很明白地知道,他的手臂脱臼了!

他被宇文初活生生地把他的右边手臂拉脱臼了!

他哭了起来,终于平生第一次感到彻骨的畏惧,他惊恐地看着宇文初,生怕宇文初一个想不通就把他当场给分尸了。他小声抽泣着:“六皇叔……”

宇文初平静地看着他,低声道:“再有下一次,陛下就不会知道什么是痛了。”

宇文初竟敢威胁他!宇文白大怒,但是宇文初抓住他的手臂,轻轻往上一托,又把他的右肩关节接上了。他又大叫了一声,宇文初面色不变,轻柔地道:“陛下,不过是死了个没用的宦官而已,留着他只会给陛下带来麻烦,陛下不要心痛他。”

就好像他刚才的哭喊声只是因为心疼胡桐一样的。不是的,他才不心痛胡桐呢,一个胡桐没了,还有好多个胡桐等着讨好他呢。宇文白扭曲着脸,瞪着宇文初:“你要弑君吗?”

宇文初温和地将手放上了他的左肩,宇文白条件反射地大叫起来,想往后退,可是宇文初盯着他的眼睛,微笑着,轻轻替他掸掸肩头,道:“陛下这里有灰尘呢。”宇文初的手一路往下,又抓住了他的左手:“这里也有。”

又是“咔”的一声轻响,宇文白惊骇莫名,狂叫出声:“啊!”他的左臂也被宇文初给卸了,好痛好痛好痛,宇文初是想把他身上的关节都卸掉一遍再装回去吗?接下来是不是要弄他的脖子?

宇文白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去护住自己的脖子,却看到宇文初又把他的左臂装了回去,再松开他的手,笑吟吟地给他行了个礼,朗声道:“胡桐这个狗奴妖言惑主,险些犯下大事,今日臣清君侧,为国为民除害,是为了江山社稷长治久安,还望陛下恕罪。”

英王府的人齐声道:“杀阉贼,清君侧!”

声势浩大,震耳欲聋。

没有了宇文初的扶持,宇文白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得一抖,险些软倒在地。一个小太监哭丧着脸上来扶住他,小声央求道:“陛下,识时务者为俊杰。您先忍了这口气,咱们出去再说啊。”

宇文白不敢说话,虽然他心里恨得滴血,恨不得当场把宇文初乱刀砍死在这里,但他不敢,他不知道下一刻,那悄无声息的冷箭会突然从哪里飞过来,一箭射穿他的咽喉。

可是他身为君主,最起码的胆气必须要有,他恶狠狠地指着宇文初,大声威胁道:“叛贼逆臣,你给朕等着!”

宇文初微笑着看向他,就像看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陛下真的是还像孩子一样,不懂事啊。您放心,臣一定会好生辅佐您的。来人!把陛下请到前方银安殿,上乐舞,上酒宴!”

恰逢此时,福王和安阳王收到明珠送去的信,也匆忙赶来伴驾了,见着这个情景,都是贼兮兮地瞟一眼地上躺着的胡桐,再嫌弃地皱皱眉头,给宇文白行大礼:“陛下英明!早就该把这个坏东西杀了,他仗着陛下的宠爱信任,到处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做了多少坏事啊。留这种人在身边,迟早败坏了陛下的名声。”

第507章 胆大身体壮

宇文白阴沉着脸,软绵绵地由两个小太监拖着往外走。

宇文初彬彬有礼地跟着他,温和地道:“陛下,既然已经出了宫城,不妨玩高兴了再回去。就这样回去,岂不是白跑了这一趟?”

宇文白磨牙,委屈又愤怒地瞪着宇文初。他直到此刻才发现,这个一直看似沉默温和不多事的六皇叔,一旦发起疯来有多可怕。他很想甩袖而去,但他从宇文初的眼睛里看到了其他东西,他心思一动,想到了太皇太后身边的宇文复,认定太皇太后一定巴不得自己死在英王府,然后立刻推举宇文复上位。

他不能就此离开,宇文白拿定了主意,情绪慢慢平静下来,装模作样地和宇文初道:“既然六皇叔诚心相留,朕若是就此离去未免太不近人情。那就请六皇叔引路吧!”

宇文初平静地一摆手:“陛下这边请。”他抬起头来看向飞燕阁的方向,看到窗边的明珠,低声和魏天德说了几句话,魏天德领命朝着飞燕阁奔去。

幸好只是死了一个胡桐,看这样子是闹不大了。明珠松了一口气,往后仰倒在躺椅上,疲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昌华担忧地坐在一旁观察她的状态:“你不要紧张,放松,放松,多想想好的。”

明珠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小腹上,轻声道:“我挺对不起他的。从怀上他开始,就接二连三的遇到多少事,但从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凶险。我很害怕,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故和你出事而不管。”

昌华沉默片刻,张开双臂将明珠拥入怀里,轻声道:“你待我的这份情意,我只要活着就不会忘记。”

明珠一笑:“你值得。”昌华永远都不会知道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但她知道,那就够了。这人世间,总有那么一些人,一些事,一些情感,让人想起来就觉得温暖觉得感动。

昌华把手放在明珠的小腹上,低声道:“好侄儿,你一定要好好的,不然姑姑要羞愧而死。”

“你六哥说过,要有忌讳,大过年的不要说这些死啊活的。他一定会好好儿的,我知道。”明珠吸了一口气,微笑着和肚子里的孩子说话:“好宝宝,娘亲知道你都懂得,你是娘亲的好宝宝,刚才只是一件小小的惊吓,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害怕。”

她不知道究竟是情绪放松起了作用,还是肚子里的孩子真的听懂了她的话,不再害怕了,总之那种紧绷绷的不舒服的感觉渐渐没有了。

唐春来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过来的,进门就光顾着喘粗气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他现在就恨不得一闭眼就到七月份算了,那时候王妃已经生产,他就不用这样担惊受怕的,随时预备着被拎过来诊脉保胎啥的。

明珠反倒比他镇定几分,微笑着道:“别急,先缓口气,急也不急在这一时。”

那是你不急,殿下虽然没有直接露面,但派来问话的人已经来了三拨啦,此刻魏天德还贼兮兮地躲在外头打探消息呢,就是怕给你看到给你压力。唐春来喘了几口粗气,陪着笑脸走过去,也顾不得给昌华公主行礼问安,先让明珠伸手。

然后他就开始谢天谢地谢菩萨谢诸路神仙了,一切都很好!就算是有点小问题也不是问题,一副安胎药,再休息两天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这王妃真是身体好啊,看来这小世子也继承了她的胆大身体壮,将来还不知道有多皮呢。

唐春来暗自感叹了一回,动起了脑筋。这次他必须得吓王妃一吓,让她收敛一点,不然以后自己迟早得给她吓得英年早逝。他皱起眉头,一直不说话。

明珠其实也很紧张,大气都不敢出,眼睛也不眨地盯着唐春来,就怕听到什么不好的。偏偏从前一直都很干脆的唐春来,这次就是不干脆,皱着眉头号了左手又换右手,神色沉重得很。

“不好吗?”明珠藏不住话,立刻就开口问了。

唐春来不敢说不好,不然吓到了明珠,真出点什么问题宇文初得要他的命。他斟字酌句地道:“小世子被吓着了,王妃您必须得好好养一养,幸亏是已经过了前三个月,不然还真不好说。属下先给您开一副药,吃着看看。”

偷眼瞅到明珠和昌华公主都松了一口气,他就开始唠叨:“王妃能走能动爱动是好事儿,但也不能像这样惊险的,胎儿虽是在母体里,却也会惊恐忧惧,对他生长不好啊。您不想像这样吧?”

明珠晓得他有怨言,但她今天真的是很冤枉,真正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叫她只顾着自己,不管安小故和李舒眉的死活,她做不到,昌华当时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她也没想到那鱼钩会往她脸上飞啊。当时她也想好了的,哪怕就是脸毁了她也会先顾着肚子,但是宇文初突然就来了嘛,她只是被吓着了、有点忙不过来而已。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昌华内疚得很:“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的缘故,今天也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若不是她要出嫁去记国,明珠想着和她饯行从而安排了这场聚会;若不是她不够精明,没能躲开宇文白悄悄溜出来;若不是她太笨,没能帮着明珠的忙,反倒给明珠添了麻烦;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唐春来光想着要吓唬住明珠,就忘了这一出,于是十分尴尬,干笑着道:“公主殿下是否伤到哪里了?需要安神药吗?”

昌华公主摇头:“我不需要。”

明珠及时插话:“我之前觉得心跳很快,感觉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似的,就好像那次我中毒时的感觉,这个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唐春来闻言,皱了皱眉头,又仔细号了她的脉象,道:“这会儿瞧着是正常的,估计是当时被吓着了的缘故,总之注意将养就是了。孕妇本来就异于常人……”

第508章 四哥的往事

“好了,我们去看看安小故她们吧。”明珠打断唐春来的碎碎念,叮嘱他道:“安姑娘身上有伤,李姑娘最先落水,两个人都是吃了很大的亏,你一定要用心给她们好好瞧瞧。”

安小故和李舒眉被安置在飞燕阁的一间厢房里,两个人才泡过热水澡,换了干净的衣裙,一人围着一床被子坐在炭盆边捧着热姜汤喝,丫鬟们拿了帕子在给她们绞头发。

李舒眉还好,镇定自若。安小故却是有些凄惨,额头和脸都青肿淤血了,有几处还破了皮,红肿着眼睛蔫巴巴地靠在花嬷嬷的怀里,将哭未哭的。

看到明珠和昌华进去,二人就都站起来问明珠:“你还好吧?”

明珠连忙让她二人坐下来:“你们是看着我被人抬着进来有点吓人,其实没那么吓人,纯属是小心为妙的意思。刚才大夫没过来,我也觉得有点不舒服,因此不敢来看你们,今天真是对不起你们了,特意邀请你们来做客,却没照顾好你们,害你们吃苦受罪。”

李舒眉敛衽为礼:“不关王妃的事,是我自己要留下来的。”

安小故也抽抽噎噎地道:“不关你的事,说来还是我给你招的祸,要不是你舍命相救,我今天就死定了,幸亏你没有出事,不然我以后没脸见你了。”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倒也不是哪里疼,纯属吓的。

花嬷嬷心疼得不得了,不停地抚着安小故的胸口轻声安慰她:“乖囡囡,乖囡,收惊了啊,没事了,王妃福气大,给你压着呢。”

安小故听见花嬷嬷这话,羞得脸都红了,气急败坏地道:“要你这么哄我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花嬷嬷奇怪又冤枉地道:“以前姑娘也没说不喜欢嬷嬷这样哄你啊,夜里睡不着觉不是也要老奴这么哄的么?”

明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小故你就别装了,大家这么熟,我们不会笑你。”

安小故红了脸,使劲推花嬷嬷:“出去,出去,出去。”

花嬷嬷不肯走,求唐春来好好给安小故看看:“……别落了病根。”

唐春来仔细检查了一番,道:“伤口不深,也不严重,搽点散淤膏,破皮的地方不要着水就好了。主要是受寒受惊,我开两服药喝下去,养几天就好了。”又给李舒眉看,道:“姑娘也是一样的症状,调整一下药的剂量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