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的态度有转变,宇文初当然看得出来,当即十分欣慰:“你有这份心就很好,现在到处都还乱着,你和母妃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吧,我先送你嫂嫂回去。你们都去歇会儿。”说完给敏太妃行了个礼,带着明珠离去。

福宁注视着他二人的背影,低声道:“哥哥好偏心。我回来,他不来看我,却巴巴儿地追着六嫂跑。母妃,他有没有这样对你啊?”

敏太妃皱了眉头:“他知道你是好的,所以就没有来看你,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六嫂家里遇到那么多事,他多关心她一点又怎么了?这次你的事情你六嫂可是尽了全力,若不是安排人求救你,她也不会中计被人掳走。你再说出这种话来,是又要讨你哥哥厌憎了。”

福宁噘着嘴道:“我就是那么一说而已,我以后不说就是了。”转眼却又红了眼睛,眼泪汪汪地瞅着敏太妃道:“母妃偏心,我出宫去住这一年,您也只爱六嫂不爱我了。”

“胡说八道。去睡吧。”敏太妃有种无力感,自己的孩子当然是最心疼的,别人怎么都越不过去,福宁会有这种想法也真是没办法。宇文初说得没错,她之前的确是把福宁宠坏了,导致现在福宁就算是收敛了许多也还是本性难移。

福宁仰头看了天空一会儿,突然笑道:“母妃,若是六哥真的那个啥了,您是不是就能做太后了?我是不是就可以在这宫里横着走了啊?”

敏太妃见她说起这个来,心情也很好:“是啊,不过现在什么都还不确定呢,你不要乱说,小心给人听见了嘲笑我们,给你六哥惹麻烦。”

福宁应了一声,淡淡地道:“为什么要留着昭阳宫那两个?我可真是不懂得六哥的心了。”别给她机会,不然她一定要把闵太后和闵宝云给摧残个半死,她不能忘记她脸上的伤是谁打的。她刚被抓到昭阳宫,闵宝云就趾高气昂地带着乳母进来,说是要报当年在阁楼里的仇,真是把她打得够呛啊,太屈辱了。

敏太妃怕福宁再出去生事,忙着把她拖回去了。

却说明珠跟着宇文初一起踩着碎雪往外走,两个人都有许多话想和对方说,却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于是就都沉默着,所不同的是,宇文初一直借着袖子的遮掩,紧紧攥着明珠的手不放。

他的态度给了明珠许多安心,将近宫门时,她率先打破了沉默:“不管你信不信,我和江珊珊不是同路人,我不知道什么异世,也不是什么借尸还魂,我就是我,土生土长,就算是侥幸知道有些事情,也还一直都是我自己。这一点,从来都没有改变过。还有,我在你面前并不是一个老妖怪,你也不是什么小孩子,我始终都没有你成熟懂事,我一直都在很努力的学着长大。”

她虽然死了又活了,但她是回到从前,回到自己小时候,从始至终都是她自己,所以这并不算是什么借尸还魂吧?至于什么老妖怪之类的,宇文初大了她那么多,就算是她多活过那几年,也是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的活,等同于白活,所以她说这些话,全都是有理有据,发自内心,根源现实,真是一句假话都没有啊。

宇文初道:“我信你。”

来源于强大的自信,他确信他看待人心拿捏人心也算是有两把刷子,还不至于明珠是不是装的他都不知道,他确信她就是原装的傅明珠,他把她从小看到大,她完全和早慧的江珊珊不同,她做的事情一直都很符合她的年龄身份,还一直都糊涂得够可以的,若不是后来跟了他,被他一手调教过来,现在肯定也是蠢得没法儿救了。不过明珠具体是怎么“侥幸知道有些事情”的,的确是欠他一个解释。

就这样信了她?明珠有点不敢相信。联手对付了江珊珊之后,这会儿她静下来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江珊珊给她挖了一个多么大的坑。她若是处理不当,很可能就此陷在坑底再也爬不出来,一辈子都活在猜疑隔阂之中,一辈子都不能快乐幸福。江珊珊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祸害啊。

宇文初还在等着明珠解释呢,她却突然没了声息,他微微皱了眉头,看向明珠:“那么,你信她那个我希望你父亲就此死掉的话吗?”

明珠摇头:“不信。就算是您有这样的想法,也还远远没有到时候。如今天下未曾一统,您也只是刚把京城的军队掌控了大部分而已,您还需要我父亲。”

真是理智的分析啊,她果然不是当年的傅明珠了。宇文初叹一口气,注视着明珠道:“说来也奇怪,我听到江珊珊那样说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居然不是要追着她刨根问底,而是想到要堵上她的嘴,不让她胡说八道,影响你的声誉,影响壮壮的前程……”

第653章 诈尸

明珠立刻明白宇文初的意思了。

他是想委婉地告诉她,请她对他畅所欲言,因为他已经接受了她,全心全意地爱着她,自然遇事只会为她和孩子考虑,其他事情都会被放在次要的位置,然后让她安心。不过她觉得,她还没有完全想好,她轻声道:“我明白了。”

现在时间紧迫,也不是细说这个事情的时候。宇文初就和明珠告别:“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送你到这里,替我向他们问好。”

“我会的。”明珠把手从他的掌心中抽回来,低声道:“那我去了,事情虽多,还请殿下保重。”

“唔。”宇文初站在宫门外看明珠登车,眼看着她的车驾往前去了才回过身往里走。忽见何正图急匆匆而来,低声道:“殿下,这几天收敛出来要送到外面埋葬的宫人里头突然有人诈尸了!”

难道这年头就流行什么借尸还魂这种事?宇文初微微吃惊,随即又自嘲起来,他真是被江珊珊给弄得魔怔了。谁知道那个疯女人说的是真是假?那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真是没见过。她兴许就是为了离间报复他们夫妻来的。他稳了稳神,问道:“具体怎么回事,你细细说给我听。”

何正图低声道:“最先收敛的一批死去的宫人,原本是要最先送出宫去的,奈何人手不够,就缓了一夜,尽都存放在偏门附近的翡翠宫中。方才腾出手来了,就去安排着把尸首送出去,结果就有两三个人突然诈尸了。”

要想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只有亲眼目睹并作出调查才能下结论,宇文初转过身大步往里走:“带路!”

翡翠宫常年无人居住,偏远阴冷,加上存放了太多在宫乱中死去的宫人尸体,因此就更阴冷了几分。诈尸的人被隔离在停放尸体的偏殿中,许多人神情紧张地围在外面,偶尔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一番,表现得十分害怕。

宇文初看到这幅场景,忍不住就想到,如果江珊珊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流传出来,明珠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还有可爱的壮壮,大概这一生都难以逃脱这个阴影。所以他绝对不允许那种流言被传出来,不管是谁,只要说出那种话,他都会让其死得透透的。

看守翡翠宫的禁军头领大声给宇文初请安,又板了脸呵斥那些低声议论的人:“都让开,都让开,英王殿下来了。”

然后就有人低声道:“只要英王殿下来了咱们就不怕了,他可是有九条金龙护体的人呢。”

这话成功地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有人追着问:“这是听谁说的啊,从前可没听说过。”

那人绘声绘色地道:“你当然没听说过,不过我们是听了很久了,你道当年为什么大行皇帝百般忌惮针对他,就是因为这个事啊,所以压着不许讲……”巴拉巴拉一堆话。

宇文初已经走到殿门外了,沉声道:“开门!”

沉重的殿门被打开,一股难闻的味道迎面扑来,宇文初眯了眼睛往里看去,只见殿内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尸体,在最深处,有三个人靠在墙根处紧紧挤在一起,也是吓得不行的样子。

“你们是谁?”宇文初没有继续往里,而是站在殿门外高声问道。

那几个人听见声音缓缓抬起头来,其中一个大哭着朝他扑过来,声音嘶哑破碎:“六哥,六哥,您总算是来了。”

宇文初眯了眼睛细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穿着宫人服饰,浑身血污的人竟然是华阳王妃!那么跟她在一起的那两个人也该是她的侍女嬷嬷之类的了。

宇文初连忙带人进去扶华阳王妃出来:“你为何不说自己是谁?”

华阳王妃哭得肝肠欲断:“我一直告诉他们我是谁,谁也不肯听,光顾着把我们都关在这里头。”

看守翡翠宫的禁军头领有点不好意思,低声解释道:“这乱纷纷的,王妃的声音嘶哑难辨,样子也看不出来,所以谁都没当真。而且也怕是乱党,不敢轻易放出去。”

“赶紧让人去取些热水和干净衣服过来。”宇文初倒也没有责怪那禁军头领,职责所在,他的确担当不起这个责任,何况也及时通报上来了,算不得错。

华阳王妃睁眼就看到一堆尸体,早被吓得魂飞魄散的,之前是靠一口气勉强撑着的,这会儿见了宇文初就熬不住了,踉跄着扑倒在地上,宇文初弯腰去扶她,却听旁边有人大喊道:“殿下小心!”

接着就见旁边有好几具尸体暴跳而起,纷纷举着手臂,亮出袖箭朝宇文初射来。华阳王妃大叫一声,活生生吓得晕死过去,宇文初也是心口发凉,觉得自己大概是躲不过去了,背后却有两人飞扑过来,将他猛地压在身下,“咄咄”几声闷响,所有的箭矢全都射到那两人身上。

看守翡翠宫的禁军头领愣了片刻,拔出刀来大喊一声:“杀了乱党!把他们剁成肉泥!”于是众人一拥而上,须臾功夫就将那几人给制服了,除了刻意留的活口外,其他人全都死得很惨。

宇文初坐起身来,沉痛地把刚才救了他的两个人扶起躺平,一个人是何正图,一个人是敬松。何正图身手不如敬松利落,晚了敬松一步,因此他是扑在敬松和宇文初身上,挡在最外面的,理所当然,他身上挨的箭矢也最多,相反,敬松只挨了两下,只能算是轻伤。

何正图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含了满口的血,微笑着低声道:“能为殿下而死,是老奴的荣光。之前老奴未能拦下逆贼,害得王妃被其掳走,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此刻总算是将功补过,可以把心放下来了。”

宇文初连忙制止他:“你不要再说了。我这就让人给你医治,会好起来的。”

何正图摇头:“不能了,可惜老奴不能亲眼看到殿下登高。”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里的亮光也渐渐暗了下去。

第654章 无名之毒

敬松忍痛站起来,把何正图从宇文初的手里接过来,低声道:“殿下节哀吧,何总管已经去了。”

宇文初把何正图的眼睛合上,沉声道:“何正图忠心护主,敢于与逆贼叛党搏命,勇气可嘉,死得光荣,尔等要善待他和他的家人。厚葬他吧。”

几年后,何正图远在江北乡下的家人突然得了一座大宅子,还有金银若干,又有聪慧的子弟被挑出来读书,从此平步青云,官至封疆大吏,何氏由此成为一方望族。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可怜的华阳王妃也遭受了池鱼之殃,大腿上挨了两箭,不过幸亏箭头干净无毒,所以清洗包扎之后就没有大碍了。清醒过来的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和闻讯赶来的华阳王诉苦:“六嫂派了人陪着我的,我就想着没什么大碍了,因为之前熬夜熬得太累,就放心大胆地睡。哪成想一觉醒来就到了这里,到处都是死人,还可怕,我们几个人拼命拍门,他们谁也不肯理睬我们。还说我们是诈尸了……呜呜……”

太医在一旁轻声提醒华阳王:“经过臣等细查,王妃和她身边的侍女嬷嬷应当是中了秘药,这秘药特别霸道,可以让人昏睡许久,对外界事物全无知觉,不注意就只会当是死人。”

华阳王把宇文聪给油都恨了出来,低声宽慰华阳王妃道:“活着就是好事,活着就是好事。”

华阳王妃哭了一会儿,安神药上头,沉睡过去。

华阳王起身往外,低声吩咐众侍女:“好生伺候王妃,谁敢出了差错,只管去死。”

华阳王府的长史在后头追着他问:“殿下这是还要入宫吗?”

华阳王冷声道:“我要去傅相府。”宫里正在宇文白举丧,他去了也不过就是穿着这身孝服,给那个恶毒阴狠,半大夭折的孩子跪着趴着嚎哭,假装自己究竟有多忠义而已。谁耐烦啊?还不如把宫里发生的事情传给傅相府知道,也好让傅相府的人多个防备。

明珠等一家子人全都围在傅丛的病榻前,听唐春来在那里摇头晃脑地分析傅丛的伤情:“这种毒,属下闻所未闻,不过这几天来查遍各种古籍秘籍,觉得有种叫做无名的毒和这个有点类似,也许可以照葫芦画样,先试一试。”

傅明清文弱,性子却最急:“既然有办法,那就赶紧动手,在这里哔哔哔地做什么?”

“但是法子和之前的处置方式完全不同,而且只是可能,因此还是要先征得各位的同意才敢动手。”唐春来语气沉重地道:“那个叫做无名的毒呢,沾染了的人不能把伤口包扎起来,而是要暴露在外头,不然就会腐烂。”

“你住口,从前我不知道你竟然是这样婆妈的人。”傅明正被唐春来惹得好暴躁,直接上手就把傅丛胳膊上的绷带纱布什么的全都给拆了。

拆开之后,大家又都沉默了,伤口附近腐败的肉又多了许多,整条手臂甚至于已经发黑了。

唐春来叹口气,赶众人走:“都走吧,都走吧,我要下狠手了,这些烂肉不能不剔除掉啊。”

傅明正就打发女眷们离开:“几位嫂嫂带着孩子们出去吧,人多了一惊一乍的,反而容易让唐大夫分心。”

钱氏就招呼艾氏等人出去,明珠不肯走:“我受得住。”

傅明正也就没有勉强她:“随你吧。”

唐春来是个狠角色,嘴里唠叨着,表情也似乎是很替傅丛疼痛似的,下手却是一点都不含糊,又快又狠,就连傅明正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都看得有点骨头酥,低声骂道:“姓唐的,你看不出来啊。”

唐春来冷笑一声:“那是四爷不知道唐某人在江湖上的名号。”

明珠看着也难受得慌,免不了要找点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唐大夫在江湖上是个什么名号啊?说来听听?”

唐春来略有些得意地道:“在遇到殿下之前,唐某人在江湖上薄有虚名,号称阎王手,意思就是说,可以让你生,也可以让你死……”

“咚”的一声响,几人回头,只见一直都没出声的傅明清干脆利落地昏死过去了。傅明正叹一口气,走过去把傅明清扶起来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去,说道:“我一直没听见三哥出声,还以为他平时看不出来,其实比我们都厉害呢。”

唐春来淡定地道:“没什么,等我伺候好了相爷,给他扎一针就好了。这会儿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免得他醒过来又昏死过去,这样很伤人的。”

明珠知道唐春来故意说这些,不过是为了让他们兄妹轻松一点而已,但也由此说明,傅丛的情况真的很危急。她沉默着等唐春来收了刀,才认真问唐春来:“那么,唐大夫可知道江州子是否真的有办法?”

唐春来略有几分不服地道:“也许他是有办法的吧。总之我会尽力保着傅相,王妃尽量想办法找到他吧。”

明珠道:“我会的。”

“去休息,就算是睡不着,去陪陪壮壮也是好的。”傅明正见此间事了,就开始赶明珠走。

明珠也不勉强,她的确是觉得累极了。去了她从前住的地方,也不急着去抱壮壮,而是先认真地洗了个澡,换了干净衣服,才去看壮壮。壮壮正坐在唐乳娘怀里,由林乳娘喂他吃蛋羹,小嘴巴塞得满满的,两只眼睛黑豆似的又亮又精灵,突然发现站在门口的明珠,他就手舞足蹈起来,“啊啊”大叫。

林乳娘背对着明珠,没有看见她进来,差点被壮壮打翻了碗,免不了有点抱怨:“小祖宗哦,这么小就这样皮,将来长大了怎么好啊。”

唐乳娘看到了明珠,连忙给林乳娘使眼色,然后抱着壮壮起来给明珠问好请安:“王妃回来了。”

林乳娘吓了一跳,忐忑不安地站到一旁去低头行礼,不敢多话。

“孩子皮是正常的,我和殿下自会管教,不用太担心。”明珠倒是没有觉得怎么样,绽开笑脸去抱壮壮,壮壮原本已经伸手,想想又把头转了开去,一眼都不肯看明珠。

第655章 为你高兴

“哟,这是生气了呢。”李舒眉刚好过来看望明珠,看到这样子就笑了:“这么小的孩子,居然就知道生气了。”

壮壮立刻朝李舒眉伸了手,俨然是要晾一晾明珠的意思。

明珠啼笑皆非,又有点心酸,见李舒眉有些忐忑,就道:“他想要四嫂抱,四嫂就抱他吧。”

李舒眉就笑眯眯地把壮壮抱过去了,然后指着明珠给他看:“乖壮壮,这是娘亲啊,你这几天不是都在想她吗?娘亲有事在外头耽搁了,所以没有回家陪壮壮,她也很想你呀。”

壮壮把头埋在李舒眉怀里不吭气,也不回头。明珠的眼圈就红了,拉着李舒眉进去坐在榻上,接了林乳娘手里的蛋羹,柔声哄道:“好香的蛋羹呢,真好吃,壮壮不吃别人就吃了啊。”说着故意拿调羹轻轻敲了几下碗沿,壮壮果然悄悄回头张望,然后一颗亮晶晶的口水就沿着唇角流了下来。

明珠看得心花怒放,所有的郁闷一扫而光,她将额头轻轻抵了壮壮的额头两下,低声道:“乖宝宝,娘亲爱你。”

壮壮微皱了眉头盯着她看,表情十分丰富。

李舒眉也笑了:“这孩子鬼精灵,这小模样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明珠忍住笑意,耐心地给壮壮喂蛋羹,喂完一碗蛋羹,壮壮就朝她伸手了。明珠赶紧把他抱过去,紧紧搂在怀里亲了又亲,也不管他听得懂听不懂,絮絮叨叨地把这几天发生的一些事情说给他听:“娘亲遇到坏人了啊,想回来陪壮壮的,但是没办法啊,我的壮壮最乖,最懂事,娘亲想你想得不得了……”

李舒眉悄悄退了出去,低声吩咐伺候的人一定要照顾好明珠母子的起居饮食,又去把明珠的住处检查了一遍,觉得都妥当了才退出去。

壮壮安静地趴在明珠的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她的下巴上蹭啊蹭,能把人的心给蹭化了。明珠抱着他,眼里涌起了泪花,就算是为了她的乖壮壮,她怎么都要把江珊珊给她和宇文初之间造成的隔阂给消弭干净了,她绝对不会让壮壮受到委屈的。

约莫是到了亲娘的怀里,壮壮很快就睡着了,明珠舍不得把他放到床上去,就一直抱着他,然而住惯了的屋子里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她渐渐地也觉得困了,干脆抱着壮壮躺倒在床上,连衣服都懒得脱,就这样睡了过去。

素兰进来,轻手轻脚地替她母子盖好了被子,再轻轻退出去,和站在门外的傅明正和华阳王说道:“王妃刚带着壮哥儿睡下了。”

傅明正就不想要华阳王打扰明珠了:“她这几天也很辛苦的,殿下有什么事要和她说的,若不是涉及机密,可否由我转告?”

华阳王其实也只是想亲自和明珠表达一下忠心,拉一拉近乎而已,既然傅明正都这样说了,他再坚持要见明珠,那就是不知趣了,便道:“没什么不好说的。”

偏来明珠就算是在睡梦中也不安稳,居然就给她听见了,当即起身把华阳王和傅明正请了进来。

华阳王把翡翠宫发生的事情说给明珠听:“……经过大概就是这样了,幸亏是我六哥没有受到伤害,不然就是我们的大错。”

果然那位子就是用尸骨堆起来的,真是步步惊心,她不过是才和宇文初分开片刻,他竟然就遇到了这样的险境。明珠后怕地握紧拳头,按捺下心神沉着地问道:“七弟妹得救是好事,七弟怎会如此说?分明就是中山王、宇文聪逆贼谋刺,又和七弟和七弟妹有什么关系?”

华阳王道:“不是,六嫂请听我细说,圆圆被迷昏了放到翡翠宫和尸首为伍,起的是诱饵的作用,宇文聪在里头布置了杀手,就是为了把我六哥引诱过去再伏击他的。若不是杨典军和何正图忠心护主,我们夫妻俩不就是千古罪人了吗?”

圆圆是华阳王妃的小名。

明珠这才明白过来,华阳王是生怕宇文初为此厌弃了他夫妇二人,所以曲线找到她表忠心表无辜的。不由暗自叹息一声,这皇家当真没有骨肉,宇文初这还没登上大位呢,华阳王已经这样了,以后登上帝位,大概会更孤寂吧。

她想了想,十分郑重地替宇文初回答:“七弟真是想多了,我们殿下并不是会有这种想法的人,您是他的亲弟弟,应该比别人更懂得他。”

“我记住了,多谢六嫂提点。”华阳王颇有些羞愧,他和宇文初的关系是去年冬至时明珠救了华阳王妃之后才密切起来的,到底交情不算很深,平时不觉得,遇到事情难免会想法多多。

“七弟若是特意为了这个来的,那大可不必。”明珠正色道:“多事之秋,我就不留您了。只是想想,您这一辈的兄弟十分凋零,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临安王和我们殿下又是从来都不和睦的,福王是墙头草靠不上,唯有七弟是我们殿下肱股一样可以依靠的至亲骨肉。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以后还要请您安安心心的帮着我们殿下才是。”

明珠说完这话,郑重其事地敛衽给华阳王行了一礼:“拜托了。”

华阳王本是带着小心思而来,反倒被明珠弄得十分不好意思:“六嫂说的哪里话,我生是六哥的人,死是六哥的鬼,六哥让我打哪里我就打哪里,绝无二话。”

明珠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你们是亲兄弟,又不是夫妻,何来什么生是谁的人,死是谁的鬼这种话?这话七弟回去和七弟妹说吧。快走吧,快走吧,七弟妹遇到那么大的事儿,她又不像我这么没心没肺的,一定很希望你陪着的。”

“宇文聪没抓到,此人心机颇深,行事诡异,还请府上千万小心。”华阳王心满意足地告辞而去,明珠目送他走远,回头就看到傅明正一脸赞赏地看着她笑,不由摸了摸脸:“四哥在笑什么?”

傅明正道:“为你高兴。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也会有聪明的时候。”

第656章 该怎么办?

“打住,你这是又要开始讥讽我了是不是?我是不是你亲妹妹?”明珠气势汹汹地打断傅明正的话,然后又想起了自己和宇文初之间的事,少不得凭添几分忧愁:“我累了,还是去睡一觉吧。”也许睡一觉起来就想出办法来了,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也不一定呢。

傅明正见她的确满是倦容,厉声道:“快去歇着,这回不管是什么事,都不许你再起来了。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撑着,何况天塌不下来!你是想要也跟着累病了,然后给我们添乱,让壮壮没有母亲吗?”

明珠不敢惹他,连忙往屋里跑:“我这就去,这就去。”进了屋子躺下了,还能听见傅明正在外头叮嘱素兰和郑嬷嬷等人:“不许再拿琐事去打扰她,若是让我知道,绝不轻饶!”

明珠轻轻出了一口气,小心地给壮壮把被子盖好,还是在家里好,在家里,她永远都是被人疼爱着关注的那个小女孩子,什么都不用操心,什么都不用担心,自有父兄替她撑着。可是父亲这样子……明珠难过地翻了几个身,终于睡了过去。

她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只在中间壮壮醒了哭闹要吃奶才醒过一次,见素兰把壮壮抱走照顾,壮壮也很乖,她才又安心地接着睡。醒来就得到了好消息,傅丛的伤势得到了控制,腐烂没有再继续下去了。

明珠早饭都顾不上吃就赶了过去,唐春来正得意洋洋地和傅明清等人吹嘘他的医术:“我虽赶不上江州子,不过他那么老了,而且有过奇遇。说不定他年纪和我差不多大时还不如我呢。”

傅明清自然是要捧他的臭脚:“那是,那是,再没有比唐大夫更能干的了。不,唐神医!”

傅明正默默无语,像这种吹捧人的事情他自然不屑于做的,不过看在唐春来力挽狂澜、稳定了老头子伤情的份上,他就不挖苦讽刺唐春来了,默认三哥的狗腿行径吧。

明珠现在最好奇的人就是江州子:“唐大夫见过江州子吗?你说他有过奇遇,究竟是有什么奇遇呢?”

唐春来解决了燃眉之急,心情很好,也就不怕自曝其短了:“没见过。早年我听说他在绛州,特意追过去要和他比划比划,他没有见我,只和我约定去城西一户人家给他们家的老太君看病,我没看好那个老太太,他看好了。那家人说他戴了个面具,听声音是个老头子,所以我当然知道他是个老头子。我为此又追踪了他三千里,始终闻声不见人,后来在黄河上失去了他的影踪。

至于他的奇遇么,也是江湖传说,说他早年不过是个在码头上跑苦力混饭吃的落魄小子,后来善心发作,救了一个快要病死的客人,那客人身负医学秘籍,收他为徒,把一身本领尽数都教了他,于是他从此崛起,成了江湖上有名的江州子。有人因为嫉妒他的名声成就,曾千里追袭他,想要夺得那秘籍,他为此险些丧命,所以从不轻易以真面目示人,行踪飘忽,因此很难找到他。”

明珠兄妹几人听到这里,完全失望了,这样的人不是功名富贵能够打动的,看来真是要看缘分了。

唐春来噼里啪啦说完这一席话,发现刚才还很好的气氛又低沉下去了,赶紧道:“傅相是个好官,总之榜也张贴出去了,兴许他看见了,突然想通了,或者觉得这种奇毒很有意思很挑战人,然后快马加鞭地赶来也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