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干脆利落地打了她一个耳光,轻蔑地道:“把这嘀嘀咕咕,什么用都没有,目光短浅,自私自利的母鸡给我拖出去!”

傅紫霏被明珠一连串的形容词给气疯了,屈辱地捂着脸道:“你凭什么打我?”

明珠打得手有些疼,慢慢地揉了揉,道:“凭我是你姑姑,凭我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女。”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再聒噪,是还想再挨打吗?”

梅雨西像幽灵一样的走出来,毕恭毕敬地道:“傅姑娘,您请吧。”

傅紫霏自是知道梅雨西一出手,基本她就没得反驳的余地了,她眼泪狂飙,委屈地看向慕姑姑:“姑姑,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刚病倒,他们就这样欺负我,您出来说说话吧,总不能让他们这样狼狈为奸……”

慕姑姑只顾着照顾太皇太后,压根不理睬她,她没办法,只好捂着脸大哭。

明珠不为所动,淡淡地道:“你吵着太皇太后治病了,说你不懂事,你还真不懂事。再不闭嘴,信不信我给你堵上?”

傅紫霏大哭着冲了出去,冲到门边,忽见她爹傅明诚站在那里,便扑过去抱住傅明诚嚎啕大哭起来。

明珠朝傅明诚淡淡点头:“大堂兄来得正好,你把紫霏带下去吧,以免她在这里胡搅蛮缠,耽误了太皇太后治病。”

傅紫霏本来刚缓过气来,听见这话又被气哭了,她胡搅蛮缠?她耽误了给太皇太后治病?胡搅蛮缠的不知道是谁呢。

“知道了。不过我们都很担心太皇太后的病,所以我们要在这里等候佳音,英王妃没有意见吧?”傅明诚神色复杂地看着明珠,这女子果然一如传闻中的那样霸道凶残,自己的女儿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啊。不过他早有准备,他轻咳一声,示意明珠看向外面:“不止是我,还有彭大人他们。”

门口站着一排大臣和宗亲,全都是属于太皇太后的死忠,大臣中为首的正是彭亮,他已经从吏部侍郎被提为吏部尚书,手下网罗了以他的女婿廖光为首的一群年轻官员。这群年轻官员,多数是寒门起家,激进得很,以保护正统、反对外戚和宗室干政为目标,与其说他们是站在太皇太后这一边,不如说他们是站在正乾帝的儿子这一边。

因为在他们看来,正乾帝才是正统,除非是他没有儿子,才该轮到宗室继承大统,只要他的儿子还活着,就该是他的儿子上。不然,其他人统统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就该被反对。

宗亲则不多,除了最前面的宇文佑之外,多是几个年纪已经老迈的老王,这些人或是早年受过太皇太后的恩情,或是受过正乾帝的嘱托,又或是有自身利益的考量,总而言之,都不是宇文初随便就能收买过来的。

明珠站在大殿之中,看着外头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对着那么多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不同于后宫纷争,也不同于普通的对抗,这群人来自四面八方,身份来历各异,想法各异,行走于朝堂之上,手底下各有拥趸,振臂高呼一声,民间就会有很多人响应,她只要稍微处理不当,犯一点点错误,就会给傅氏和宇文初带来很大的麻烦。

这些人无非就是害怕她趁机把太皇太后弄死而已,那么今日她就当众演示给他们看,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胸怀坦荡!明珠淡定地道:“诸位大人辛苦了,太皇太后若是知道,必然十分欣慰。既如此,请诸位大人入座,随我一起静候佳音,一起为太皇太后祈祷。”

言罢让人大敞殿门,铺设茵席锦褥,请彭亮等人入内奉茶,静观太医为太皇太后诊治。

她如此安排,彭亮等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有人想挑毛眼的,看看一旁无声啜泣的傅紫霏,也要先掂量掂量是否承担得起影响太皇太后治病这个罪名。

宇文佑跪坐于茵席之上,目光沉沉、肆无忌惮地看着明珠。思及从前,他是怎么都没料到娇蛮的她居然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已然显露出几分母仪天下的庄严大度来了。

宇文初和宇文光随后一步赶了过来,宇文光泪流满面,走到太皇太后病榻前长跪磕头,宇文初一言不发,自动走到明珠身旁站定。不是他反应迟缓,而是他是当事人,不能表现得太过强势,所以他才特意推迟一步过来,原本已经预料到会有一个烂摊子在这里等着他的,却没想到明珠已经先他一步把能做的都做好了。

第674章 为你一人故

一番紧张的诊治后,太医摇摇头,轻声和慕姑姑说了两句。慕姑姑大惊失色,哽咽不能语:“娘娘……”

彭亮等人交头接耳,嗡嗡声四起,宇文光站起身来,怒视着太医厉声道:“在说什么?”

太医连忙跪下去说了一大长篇,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太皇太后已经油尽灯枯,熬不了多久了。

他虽然说得很隐晦,但离得近的明珠和宇文初、宇文光还是都听明白了,太皇太后服用了过多的秘药,所以把内体储备的精力全部耗空了,就好像是一枝蜡烛,原本只用一根烛芯燃烧就够了,但是她用了两根甚至三根、四根烛芯同时燃烧,而蜡油始终只有那么一点点,当然经受不住折腾。且她之前头部本来就有隐疾,现在是新病旧病全面爆发,因此大约是在劫难逃了。

宇文光傻了眼,他只知道太皇太后的身体不怎么好,却不知道居然病得有这么严重。他失声痛哭起来,十分自责,认为就是自己气死了太皇太后,虽说他仍然不改初衷,却觉得应该用更温和的方式暂缓一下才对。

明珠有些愣神,太皇太后究竟在服用什么秘药?怎么她一点都不知道的?她先看向慕姑姑,慕姑姑只顾啜泣,不肯给她任何提示,她又看向宇文初,宇文初的脸色虽然不好看,却一点都不惊讶,显然他是早就知道的。

明珠的心情突然间变得很复杂。宇文光是本意吗?还是受了宇文初的胁迫?太皇太后很早以前就服用秘药,宇文初知道危险却不曾告诉她。梅雨西是太皇太后深信的人,其实却是宇文初安插的棋子。

她知道从权谋斗争来说,宇文初没有错,但从人情层面来说,她很痛苦。就算是太皇太后曾经给过她紫杉木的杯子,始终太皇太后也没有把她怎么样,反而在危难之时给了她庇护。她相信,倘若太皇太后没有真心疼爱她,她和壮壮不会过得如此安然。

倘若她以上的猜测全是真的,那就相当于太皇太后间接死于宇文初的算计之下。没有谁对谁错,只是她仍然很难过,因为她就连劝太皇太后不要服用秘药的机会都没有。

宇文初立刻察觉到了明珠的探究和难过,他看向明珠,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就连安抚都不能。他只好保持沉默。

宇文佑左右看看,立刻发现了他们之间的那么一丝丝不和谐。他就说嘛,再好的两个人,中间也是有条缝的,不可能好得和一个人似的,终于给他抓住机会了,他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行。

宇文初自然是很明白这些事情,特别是在明珠才和他说了那件事之后,紧接着就发生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妥,就会致命。而这一切的关键在于他是否愿意弥补这条缝隙,于是他抬起头来看着明珠,作出了一个正常情况下他原本不会做的决定:“让唐春来入宫给太皇太后诊治吧,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能放弃。”

让唐春来入宫给太皇太后治病,对于他来说是冒了莫大风险的。治好也就不说了,倘若治不好,就是一辈子都洗不去的污名,所有人都会认为太皇太后就是死在他手里的,而太皇太后明显已经是药石无救。所以正常情况下他是不会沾染上这事的,但是为了让明珠高兴,他愿意以身犯险。

为你一人故,我愿冒天下之大不韪。

明珠有些意外,看清楚宇文初眼里的诚恳之后,她重重地点了头:“好。”

宇文初立刻吩咐魏天德:“让唐春来即刻入宫给太皇太后诊病,我不管他怎么来,让他在半个时辰之内立刻到来。”

不止魏天德以为自己听错了,宇文佑和彭亮等人也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样理智冷静的人,居然会做出这样不冷静不理智的事。当他们看到明珠脸上显而易见的愉悦和满意之后,他们明白了,原来果然红颜祸水,英雄难过美人关。也由此看出,英王妃和太皇太后之间的种种不是简单的是与非能说得清楚的。

有人摇头叹息,认为英王在这方面实在是让人不敢苟同,也有人冷笑,什么好处都想要占尽,英王实在太贪心了!

唐春来很快赶到,看到太皇太后的样子也是直皱眉头,根本就没有办法了嘛。他原本以为宇文初只是让他做个样子的,所以检查一番后,很干脆地就要说出他没有办法的话来,他只诊断,不动手治疗,这样总不会再惹上麻烦吧?

但是宇文初抢在他开口之前,很是认真地道:“你尽力一搏,有事我担着。”

唐春来讶异地看着宇文初,表示,你确定么?

宇文初点点头,他确定。

唐春来就冲宇文初竖起大拇指来,再当着众人的面朗声说道:“太皇太后的情况,诸位大人都是清楚的,这种情况下,谁都不敢碰,唯恐会惹祸上身。我们殿下却要冒着风险让在下尽力施救,不是不怕流言蜚语,不是不怕意外,但他愿意为了宇文氏,愿意为了天下百姓去担这个风险。在此,我唐春来把话说在前头,若有事,我一人承担而已。”

明珠淡淡地道:“不,我承担,因为是我逼着英王殿下这么做的。”说完,她不看任何人,只命唐春来:“动手吧。”

唐春来的诊治方法和其他太医的不同,先开方子,命人熬了浓浓的一碗汤药上来,请慕姑姑给太皇太后灌下去,再将金针插了太皇太后满身。约有小半个时辰后,太皇太后喉间格格作响,很快醒了过来。

她眼神迷茫,神智也有些不清,慕姑姑忙凑过去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她这才抬眼朝明珠看过来,明珠连忙迎上前去低声道:“姑姑,是我。”

太皇太后定定地看了明珠一会儿,再看向宇文初和宇文光,将眼睛闭上,不发一言。

傅明诚高呼一声:“太皇太后!”

宇文佑也高声道:“母后,您可有什么吩咐?”

第675章 愘鼓起

若说傅明诚是在找寻存在感的话,宇文佑纯属就是在找事儿。太皇太后明显是不满宇文初和宇文光的,只是之前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气得厥过去了,现在他来当众问太皇太后有没有什么吩咐,那明显就是希望太皇太后说出要对付宇文初的话,他好立即上前当打手。

至于太皇太后的身体状况、以及她此刻是否适合做这种决断,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局势越是混乱,对他来说越有好处。

慕姑姑几乎是在宇文佑话音刚落的同时,就厌恶地高声道:“临安王!太皇太后才刚醒来,此时最需要的是休息,请您不要在这里打扰娘娘休息好么?”

宇文佑勾起唇角,冷笑着道:“慕姑姑,你别急,我知道你从来都十分疼爱英王妃,哪怕就是英王妃忤逆了太皇太后而被禁止入长信宫之后,你也还是经常在私底下悄悄给她通风报信,出谋划策。”

“临安王说话要留口德,我与英王妃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你从何得知我给英王妃通风报信,出谋划策?”慕姑姑气死了,这样恶毒的挑拨,是想要把太皇太后气个半死,再下令把包括她在内的可信之人全部弄死,然后他好来假借太皇太后之名以令诸侯吗?

太皇太后只是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明珠看向宇文光:“陛下,我私下以为,此刻太皇太后最需要的是静养和治病,其他事情都可以暂缓一步再议。”

“六皇婶说得是。”宇文光点头,注视着宇文佑和傅明诚朗声道:“太皇太后需要静养和治疗,请诸位臣工都退下去吧。”

宇文佑想要挑战一下这位新任小皇帝的权威并试探试探他的性子,轻蔑地瞥了宇文光一眼,淡淡地道:“臣负有保卫皇宫和太皇太后、陛下安危之责,此刻有大盗觊觎,太皇太后也未曾下令,臣不敢走。”

傅明诚也道:“太皇太后目前是醒了,但是后面还会继续诊疗是吧?臣以为,还是该等到太皇太后脱险之后,臣等再离开不迟。”

宇文光气得脸都红了:“尔等竟敢忤逆朕?”

宇文佑轻笑着道:“陛下言重了,不过皇叔是担心陛下年幼无知,被奸人蒙蔽而已。”说完这话,意有所指地瞟了宇文初一眼。

他们斗嘴时,宇文初和明珠在一旁和唐春来、太医等人认真探讨太皇太后的病情,直到此刻,他方才抬眼冷冷地直视着宇文佑道:“九弟不必担心,有本王在此,敢作乱的奸人还真没几个。要不,九弟来试试?”

二人互不相让,俱都是杀气腾腾,各自的支持者也跟着鼓噪起来。宇文光厉声道:“都退下!禁军!把这些目无尊上的逆贼给朕轰出去!”

没有人听他的,他双目含泪,看向太皇太后:“皇祖母,您还要和孙儿置气吗?”

太皇太后朝慕姑姑比划了一个手势,慕姑姑把彭亮叫了上去,太皇太后断断续续地轻声和彭亮说了几句话,彭亮面色凝重的应了,走到宇文初面前,低声道:“英王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宇文初收回目光,淡然点头:“走吧。”

众人全部屏住呼吸,紧张地看向他二人,一定是太皇太后要和宇文初开条件了。毕竟木已成舟,太皇太后本身情况也不大好,不可能血战不休,总要有一方妥协的。就看这条件能谈到哪一步。

过不多时,彭亮和宇文初走了出来,彭亮又上前去和太皇太后低声回话,太皇太后点了点头,彭亮便将其余人等全都打发走了,唯独将傅明诚和廖章、宇文佑一并留下来,朗声道:“这几天我等就要在此守护娘娘了。”

既然这里没什么事,宇文初就招呼明珠:“我们先回去吧。”

明珠看着太皇太后,十分矛盾不舍,唐春来刚才已经告诉她,太皇太后的病是好不了的,随时都可能会死去。她这一走,兴许就会成永别。

宇文初也没有催促她,而是耐心地站在一旁等她。明珠走到太皇太后的病榻前,轻声道:“姑姑,我要走了。”

她是希望太皇太后能开口留她的,但是太皇太后只沉默地看着她,然后缓缓点头。意思是不要她留在这里。

慕姑姑轻声道:“娘娘说,这里太危险,王妃还是带着孩子回去吧。”

明珠眼眶一热,默默行礼退出。

傅紫霏不知所以,还以为明珠是被赶出去的,得意洋洋地从明珠身边穿过,花蝴蝶似的扑到太皇太后跟前,哭着道:“姑祖母,您可醒过来啦,可把侄孙吓坏了……”

太皇太后闭上眼睛,一言不发。她是真的累了,但要叫她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掉,她是真不甘心。所以刚才她才会让彭亮和宇文初谈判,让唐春来替她续命,只有先活下来,才能谈其他。

明珠抱了壮壮,和宇文初一前一后地出宫,两个人都是有很多话想和对方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故而反倒悄然无声。

将至宫门时,宇文初和明珠道:“我们到车上去说吧。”

“嗯。”明珠才应了一声,就听见鼓声一阵急似一阵,接着钟声悠扬而起,不由失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太祖早年开朝,曾在朝门外建了大鼓和大钟,非急事大事不得敲响,一旦敲响,便是了不得的大事。就连当初宇文白死去,这鼓和钟都不曾敲响,今天它们却响了。

宇文初默然,很肯定地道:“中山王反了。”

中山王终于反了,在等候许久之后,他终于等到了合适的借口,宇文白的被杀,闵氏的被灭族,都是现成的借口。他要清君侧,灭了祸乱朝纲的傅氏,灭了野心勃勃的英王,以便护卫宇文氏的天下,维护天下的正统。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要反,而且还要反得很彻底。

既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宇文初当然不可能再陪明珠母子回家,他叮嘱明珠:“不管你有什么问题,都请等我回去后一起说开,一起解决,不要胡思乱想,不要妄下决定,行吗?”

明珠点头:“我记住了。”

第676章 赌约

明珠一路前行,看到整个京城都失去了生气繁华,弥漫着一种难言的紧张气息,消息传得很快,大家都知道中山王反了,加上这几天里朝政动荡,街上简直没了行人。

车夫和明珠念叨:“原本新帝登基,是放开了城禁的,现在可好,不到半天功夫,就都又吓得跑回家去了。”又抱怨钦天监:“选的什么日子啊,看看,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钦天监正该以死谢罪。”

明珠冷声道:“这不是该你议论的事。反贼要反,不管陛下在哪天登基,他都还是会反,和日子好坏又有什么关系?倘若真的这么神,大家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了,只管去守着挑日子好了。”

车夫吓得连忙停下车,滚下去磕头谢罪:“小人再也不敢了。”

明珠道:“你若是寻常百姓,这样议论议论也就算了,但你不是,你是英王府的人,是殿下和我身边的人,你的话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从而形成对殿下不利的威胁,所以你一定要谨言慎行。别人可以抱怨,唯独你不可以。”又环视周围众人:“这话也包括你们,谁让我听见此种妄论朝政的话,定不轻饶。”

多少乱子,就是因为御下不严而引起的,她坚决不许在她手里出现这种事。

众人全都喏喏,明珠让车夫把车赶到“江州子”那里去。才刚转进街口,吴百户已然飞奔而至,谄媚地道:“王妃您可来了!那女人真的活了!我瞧见她男人扶着她在院子里遛弯,虽说她哼哼唧唧的,但是真活了!好神奇!”

这可真是这些天里最好的消息了。

明珠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之前她已经得到消息,这产妇一家子身家清白,和那些阴谋诡计并没有什么关联。那么,这江州子就该是真的医术高明了。

苏嬷嬷带了人在门口迎接她,三言两语就把情况概括清楚了:“老奴亲眼看过他们换药拆线,又几次盘问过产妇,都与他们描述的一般无二,的确是剖腹而产。孩子和产妇都很好,这大夫的治疗手段的确是很高超,只是为人很可怕啊,没事儿就喜欢坐在窗下拿些老鼠什么的活剐解剖,还要让老奴去看血管心肺脑子什么的。”

苏嬷嬷说到这里,十分应景地打了个寒战,补充道:“比杀人还要可怕,这样的嗜好。”

明珠却想起来,当初太皇太后刚犯病时,傅丛曾从民间给她找了个大夫来,那大夫当时就提出,太皇太后的头里面长了东西,要打开头颅把东西取出来,治疗手段和江州子这个也差不多了,莫非这二人师出同门?

天气很好,江州子在院子里用白虎皮铺了个摇椅,摊开了躺在上面摇着晒太阳,一个美貌的侍女跪坐在一旁边给他捶腿边说笑话给他听,他微闭了眼,听得笑眯眯的,十分享受。不远处是产妇扶着院墙在慢吞吞的挪步,屋里则传来婴儿的哭闹声和男人手忙脚乱的哄娃声。

此间和宫中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阴冷完全是两个极端。就连明珠都跟着放松下来,她朝江州子走过去,对他行了个礼:“见过江先生。”

江州子看着她微微一笑,示意侍女给她端椅子:“王妃来了。听您的口气,是对在下还算满意?”

明珠道:“还望先生原谅我之前的狂悖无礼。”

江州子道:“无妨,我知道的,在下太出名了,假冒者甚多,王妃前倨后恭,未明真相之前有所怀疑也是真的。”

“呵呵……”明珠干笑几声,开门见山地道:“请先生提要求吧。”

江州子讶异地道:“提什么要求?”

明珠道:“早前朝廷曾张榜遍求天下,也不见先生有一点动静,说明先生是视富贵如浮云的。此刻先生突然找上了我,定然是有所求,不然以先生这样看惯生死的人,又怎会突然动了恻隐之心呢。”

江州子微笑着道:“王妃这话听上去好像是对在下十分不满啊。”

明珠道:“不满说不上,毕竟本事是先生的,虽说救死扶伤是杏林人的传统美德,不过先生已经超脱于世俗之上,当然不是寻常凡夫俗子可比的。只是我这个凡夫俗子,为着家人病重的缘故,难免多了几分心浮气躁罢了。想来先生见惯了病人和家属,对我这种俗气的想法也是能理解一二的。”

江州子笑了起来:“好大的怨气。好吧,是在下的不是,明知王妃很急,却还和王妃玩弄这些把戏,是过分了。这样吧,我们开门见山的说,我这人,早年在江湖上行走十分不易,故而定下了几个古怪的规矩。想要我治病救人,那就得先和我打个赌,若是赢了,可救一人。”

明珠皱眉:“可是我这里有三个病人,又当如何?”

江州子道:“总有办法解决的,只要王妃舍得。”

明珠道:“你总不会是要以人命为筹码什么的吧?”

江州子摇头:“我虽然爱弄点老鼠猫狗之类的,但也只和爱花之人喜欢侍弄花花草草一样的啊,对于人命什么的,我并没有那么感兴趣。当然了,我对美好干净的尸体很感兴趣,王妃若是方便,不妨送我几具?这对于我的医术提升将会有很大的帮助。”

“呕……”看见过江州子摆弄解剖老鼠尸体的嬷嬷们不约而同地犯起了恶心,明珠也觉得怪瘆人的,那美貌侍女微微不屑:“愚蠢的俗人!”

愚蠢就愚蠢吧,反正也没几个人觉得她聪慧。明珠压根不在意,问道:“我不方便给先生提供尸体。不过却是可以听一听,先生要与我打什么赌,以及将要我做什么?”

江州子道:“也没什么,听说王妃有过目不忘之能,我这里有一本书,你若能在半个时辰之内看完并一字不漏的默写下来,那你便赢了,我答应替你救治一人。至于其他二人要提什么条件,先等你通过这一关赌约再说吧。”

第677章 我要洗手

侍女小心翼翼地从木盒子里取出一本书来,那书上却又用锦缎并揉得软软的鹿皮包了里三层外三层,明珠就知道这书一定十分珍贵,故此特意净过手才敢捧过去瞧,看的时候也十分小心,唯恐会把这书给弄坏了。

江州子看得十分满意:“王妃是个懂礼之人,爱书之人才会善待书。”

明珠呵呵一笑,并不辩解。她才不爱书呢,不过善待书是傅氏的传统,她小时候不管怎么调皮都还好,若是敢慢待书就一定会挨罚,久而久之,她也成习惯了。

江州子就问她:“可否需要给王妃辟一静室,不让人来打扰?”

明珠不敢不谨慎对待此事:“要的。”

美貌侍女便将她引进左侧厢房:“这里无人会来打扰,婢子出去后会敲响铜锣,以此为信,半个时辰后再敲响一次,届时王妃就需要将书交还婢子并开始默写,王妃请吧。”

明珠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那本书。

书中记载的全是一些她闻所未闻的奇难杂症以及治疗方法,甚至还有人体经脉器官解剖图,以及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她一时眼花缭乱,心中只想着,也许她能从这上面找到救治父母双亲和太皇太后的法子,这样就不会受江州子的控制了。然而在疯狂地翻了十几页之后,她突然冷静下来,她差一点就上了贪心和取巧的当。

就算是这里面记载了治病的方法,她全然不通医理,根本找不到也看不懂,反而会因为贪心而把原本有把握的机会给弄没了。能救得一人是一人,踏踏实实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她收敛心神,认认真真把书中的内容默了一遍又一遍,等她觉得差不多了,外头的锣声也恰好响了起来。江州子含笑走入:“王妃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