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这样说,但明珠还是觉得心里不好受,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许久也睡不着,索性起来给宇文初写信。然而这些日子他们离京越来越远,书信传递已经很不方便,还会增加暴露身份的可能性,所以这些信是不能送出去的。她便写好了又让冬蕙拿去烧掉,再写就又觉得浪费了,干脆蘸了水在木桌上练字。

写得累了就想睡觉,错眼瞧见冬蕙坐在灯下缝缝补补,便道:“补什么呢?”

冬蕙被吓了一跳,针一下戳在了指尖上,却也顾不得痛,忙着把手里的东西藏起来:“袜子破了,是要睡了吗?不早了,快睡吧。”

明珠本是随口问问,见冬蕙这样遮遮掩掩的,反倒想要一探究竟了。假意答应着睡觉,趁她不注意,灵巧地将她藏在一旁的东西扯出来,一看就笑了:“这不是男人的袜子吗?别告诉我你的脚就有这么大啊。谁的啊?总不会是那半老头子的吧?”

冬蕙涨红了脸:“是杨典军的,出门在外,带的鞋袜不多,他们大老爷儿们也不会缝缝补补,所以我……”

第699章 年夜

明珠见冬蕙尴尬得厉害,想想这两人男未婚女未嫁的,若能走到一起也算是美事一桩,便笑道:“不要解释了,多大的事呢,你爱怎么补就怎么补吧。”

冬蕙闹了个大红脸,讪讪地把针线收好了,安置明珠休息,自己也在一旁和衣躺下。

窗外的雪片簌簌而落,寒风吹打着陈旧的窗户,发出“哒哒”的声音,明珠想起去年过年时,宇文初送她的那几颗罕见的明珠,心里就酸溜溜的,今年她不在他和壮壮身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忘记和她许下的诺言?他可是说过每年都要替她寻几颗这种珠子,给她凑成一套头面首饰的。

好吧,她不是稀罕那珠子,她是想他了。想想也知道的,她不在身边,他此刻一定在熬夜做事,都没个人嘘寒问暖,撒娇撒痴强迫他去休息的。明珠想着想着,在满腹心酸之中睡着了。

京城皇宫,崇政殿里,此刻是一片冷凝的气氛。

因为鹅岭被中山王给攻破了,镇守鹅岭的袁礼桓将军被亲信出卖,死守鹅岭而不得,血战殒命。其麾下五万守军,半死半伤,余下的都是投靠了中山王的。

鹅岭是北地通往中原的要塞之地,意义不同凡响,相当于家门被人攻破,盗贼从此便可长驱直入。消息传来,朝廷上下一片哗然,有人把这次失利尽数归在宇文初的身上,认为是他指挥不利,才会造成鹅岭失守。也有人认为是怪正统派拖后腿,阳奉阴违,导致援兵和粮草没有按时到位,致使鹅岭轻易就被攻破。

两派人马吵得不可开交,闹到激烈时甚至在大殿上就动起了手,宇文光吓得躲在宇文初的身后不敢出面。宇文初镇定中难掩愤怒,鹅岭失守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明珠答应冒险为太皇太后求医,不过是促成了正统派和他这一派的表面和睦而已。实际情况下,两边人马互相撕得厉害,都怕对方会立下功劳赢了民心,不失败才怪。

败了也不要紧,慢慢地梳理,把在这次失利中捣鬼使坏的人一个一个地拔出来,杀一儆百,守住第二道防线即可。鹅岭失守非他所愿,但不败就不能以破而立,可惜的是死在战役中的袁礼桓和那些士兵。

众大臣吵闹许久之后,发现坐在上首的两个人都没有出声,这才渐渐安静下来。宇文佑道:“摄政王一直不出声,是有什么好主意了吧?”

宇文初冷冷地看他一眼,道:“当然是有好主意的,不过在这之前,必须要拔除一批内奸。”一声令下,禁军群涌而入,把正统派中的几个要紧人物给扭翻在地,众人大惊失色,彭亮等人更是又叫又跳,非得要宇文初拿出个说法来。

宇文初面无表情,梅雨西站出来,将这几个人的罪状当众一一道来,人证物证俱全,根本不管彭亮等人的反对,直接把人拖下去进了诏狱。

彭亮等人自然是不服的,哭着去求见太皇太后。傅紫霏正在念书给太皇太后听,听见动静就避到了帐后,把经过听了个七七八八,听到后面不由得痴了,杀伐果断,指挥若定,这场战役迟早是要赢的。

也不知太皇太后和彭亮等人说了什么,彭亮安静地退了出去。傅紫霏照旧走出来,轻言细语地问太皇太后:“时辰不早了,姑祖母要歇息了吗?”

太皇太后半闭了眼睛,哑声道:“过个年都不得安稳啊,这是巴不得我死呢。”

傅紫霏不敢说话。

太皇太后沉默片刻,自言自语的道:“也不知道明珠这会儿走到哪里了。”

就算是为了保护傅明珠的安全,对她的行踪要保密,太皇太后也不至于不知道她的行踪啊,这可真奇怪了。傅紫霏试探着道:“姑姑不是往东边去的吗?当地的官府应该随时有邸报上来报告姑姑的行踪才对啊,难道姑祖母不知道?”

太皇太后没有搭理她,而是说道:“听说前面刚才闹得挺厉害的,皇帝都没有空闲过来给我磕头。这样,你拿些吃食,送到前头去,劝他们早些歇了吧,好歹是过年呢。”

“是。”傅紫霏心里一阵狂喜。她有很多天没有见到宇文初了,真正相思入骨,这可不是现成的机会吗?难得傅明珠那个妖妇不在,就算是他不肯理她,多看一眼,说说话也是好的。

见傅紫霏强忍欢喜,故作镇定地带着人走了出去,慕姑姑难掩眉间忧虑:“娘娘……”

太皇太后不发一言,翻身背对着她。

慕姑姑无奈,只好沉默地看着烛台上跳动的烛火。

夜已深,崇政殿在风雪之中显得格外清冷,众大臣已经离开,宇文光也累得躺下了,听说傅紫霏奉了太皇太后之命过来看他和摄政王,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坐起来身来接待傅紫霏。

傅紫霏打扮得十分素淡,只为了迎合年节喜庆才待了一对红珊瑚的耳坠子,她的眉眼已经长开,风姿楚楚,又是小意温柔,宇文光也不能对她太多冷言冷语。当着她的面把太皇太后赏下来的吃食每样都动了一些后,就打发她走:“今天太晚,朕明日一早再去给皇祖母请安行礼,姐姐先回去吧。”

傅紫霏微笑着道:“那我就不打扰陛下了。只是娘娘有命,让我传几句话给摄政王,再送些食物过去,摄政王威严,我有点害怕,陛下可否陪我一起去?”边说边十分娇羞地瞟着宇文光。

宇文光本来就不喜欢她,加上年纪小,对男女之事压根不感兴趣,还觉得厌烦,看到她这样子先就已经怕了,恨不得赶紧躲开才好,便道:“朕累了,不想去,六皇叔就在偏殿里批奏折,还未歇下,姐姐直接过去即可。”

傅紫霏犹豫道:“这不大好吧?”

宇文光生怕她硬拉着他去,连忙道:“哪里不好?你奉命而来,又是小辈,光明正大的,怕什么?”

傅紫霏抿抿唇,十分为难地道:“那我去了。”

第700章 最是无情多情种

偏殿内灯火通明,宇文初正埋头批改奏折。乱七八糟的事情很多,大事小事全都凑到一起,宇文白的陵寝也是大事一桩,千头万绪必须要靠他一点一点地理顺。

傅紫霏站在门前偷看,见他微蹙了浓眉,双目幽深,薄唇微抿,下颌有力,线条却十分优美,总而言之一句话,真是好看得不得了,怎么看怎么顺眼。她心中一阵激荡,恨不得匍匐在宇文初的面前,恳求他立刻收了她,让她可以亲近亲近他。

然而只不过是梦想罢了,宇文初从未给过她此类的任何暗示,对她自来都是十分有礼并坚守距离的,他不是轻浮好色之人,当然不能用寻常手段接近。

傅紫霏轻咳一声,示意宫人入内通传,宇文初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不邀约她入内,只道:“多谢太皇太后挂怀,我已经吃过了。”

傅紫霏安静婉约地站在门前,低声道:“太皇太后还有几句话要传给摄政王知晓。”

宇文初这才淡淡地道:“既如此,进来吧。”

傅紫霏低头垂眼慢步而入,努力让自己的神态显得更庄严肃穆些。到了宇文初面前,她行礼跪坐,从宫人手中接了食盒准备依次取出里面的食物,却被魏天德给拦住了。

魏天德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姑娘,这里放着的都是奏折呢,这食物若是洒了汤汤水水的弄脏了奏折,那可怎么好?”

傅紫霏的脸一下子火烧火燎的,讪讪地将食物重新又放回食盒里去,左右看看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可以摆放,便和魏天德商量:“烦劳小魏公公替我找张案几。”

魏天德笑得喜庆,却站着不动:“对不住大姑娘了,这殿里的东西不好随便动,奴婢也不知道哪里有案几呢。”

傅紫霏被他弄了个没脸,十分委屈地看向宇文初,却见宇文初仍然埋头做事,压根就没有看她一眼。她不敢造次,只好忍了这口气,默默地放了食盒,也不敢再往宇文初跟前凑,而是乖巧地站到一旁去,默默等着。

宇文初头也不抬:“夜深了,你把太皇太后的话传给本王知晓就速速离去吧。这里不是你待得的地方。”

傅紫霏难过得差点没当场流泪,这里不是她待得的地方,怎么傅明珠就可以抱着孩子闯进来呢?不过是偏心罢了。然而这话是不敢说出来的,也不敢做在脸上,便轻声道:“事关机密,还请殿下打发了闲杂人等。”

就见宇文初抬起眼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神色十分冷凝,微带讽刺:“什么机密的事情,太皇太后会让你传达给我知晓?”

太皇太后当然不会让她传递机密的事情,但她是想和他说说她所知道的事情啊,当初她不也是这样悄悄告诉他,太皇太后服用秘药的事情的吗?傅紫霏大急,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道:“姑父忘了从前的事吗?”

魏天德一听就竖起了耳朵,乖乖,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忘了从前的事?这小丫头看上去贼眉鼠眼的,一瞧就知道心怀不轨!难不成是殿下从前和她有什么瓜葛,这会儿眼看着王妃不在,就想趁虚而入?那可不得了啦,王妃是为了谁去才走这一趟的啊?若真是有个什么,还不得被气个半死?

魏天德都察觉到了的,宇文初不可能察觉不到,当即飞速瞟了魏天德一眼,再冷冷地道:“从前你气着你姑姑的事情我不和你计较,却不等于我就忘记了。夜深人静,我虽是长辈、立身端正,却也要防止蜚短流长,你是女子,就更要自重。若无其他事,就速速离去吧。”

傅紫霏犹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从上到下都是冷透了的,什么时候他和她说话,都离不开傅明珠,如若她不是姓傅,如若她不是傅明珠的侄女,他是不是压根就不会多看她一眼?

她很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告诉宇文初她究竟有多崇拜他帘幕他,甚至愿意为了他献出她的一切乃至生命,但是看到宇文初冷冷的神情,她又退却了。最是无情多情种,他的欢喜和情义已经全部给了傅明珠,所以吝啬于分一星半点给别人了。还是这样比较好吧,不然露出端倪,以后就连这么一点仰望都不能了。

傅紫霏微笑着往后退了几步,努力让自己的神情看上去很坦然:“既然如此,侄女便将太皇太后的话就这样说给姑父知道吧。”她一字一顿地道:“娘娘训斥了彭尚书等人,说,国难当头,谁再敢玩这些阴的就是和她为敌,和陛下为敌,请摄政王安心做事,她会一直支持您。”

说完再不看宇文初,低下头却行退出,转过身走出偏殿,行至黑暗之中,眼泪狂飙而出。大家都说她的命生得好,既然生得好了,那为什么不可以再好一点呢?

身后有人叫她,是魏天德的声音,她匆忙擦了眼泪回头,努力让自己的笑容优雅漂亮,魏天德却急匆匆跑过来,把她刚才放在偏殿里的食盒递给她身边的宫人,道:“大姑娘您忘了食盒。”

傅紫霏心思一动,示意宫人给魏天德塞荷包:“大过年的,害得小魏公公顶风冒雪跑这一趟,给你买酒喝。”

魏天德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圆丢丢的几颗珠子,比寻常的金银之物值钱多了,出手可真够大方的。

傅紫霏见他拿着荷包沉吟不已,以为他动心了,由不得微笑起来:“小魏公公……”

却见魏天德立刻就把荷包递回去了:“无功不受禄,我们王妃答应过将来赏奴婢宅子让奴婢在京中风光养老的,奴婢拿着没用,大姑娘还是留着做嫁妆吧。”

她少这几颗珠子做嫁妆吗?傅紫霏气得发抖,这狗眼看人低的杂种,不过是看她什么都不是,所以才敢这样欺负她罢了。行,既然没有希望,那她就一定要做这皇后!做了皇后,就连傅明珠在她面前也要行礼问好,更不要说魏天德这种杂种。

第701章 心有不甘

魏天德小心翼翼地把殿门掩上,忠实地执行明珠走前交给他的任务:“殿下歇会儿吧,没有好身体,如何能做好事呢?壮哥儿明早可还等着给您磕头问安呢。”

宇文初想起刚学会叫爹爹的壮壮,眼睛里就流露出几分笑意来,再想想顶风冒雪走在未知旅途中的明珠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便是一阵默然。安静地放了朱笔,起身去洗漱,魏天德伺候他躺下,吹灭了灯将要退出去,忽听他在黑暗里低声道:“以后不要再让傅紫霏近前了。只要她来,都说我不在,不得空,不然你等着吃板子。”

魏天德大喜过望:“殿下英明。”

宇文初冷冷地道:“从前我和她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她曾经和我说过一点长信宫中的琐事而已,王妃也是知道的,这些小事情你就不必和王妃提起了。”

“殿下放心,奴婢一定不会乱说的。”魏天德出了一身冷汗,殿下真是明察秋毫啊,就连他刚才那点小心思都给他知道了。这要是其他人使坏挑唆王妃,殿下还不得怀疑他啊?不要啊!他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宇文初傲然道:“本王才不怕你乱说呢,就算是你想乱说,你找得到可以乱说的吗?去吧,趁早你也打个盹儿。”

唉,真是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不过咱乐意。魏天德屁颠屁颠地在外间地铺上睡了过去。

傅紫霏回到长信宫,原本以为这么晚了,太皇太后一定已经睡了,便要自行去歇着,却见桑葚站在道旁说道:“太皇太后在等姑娘。”

傅紫霏由来便多了几分心虚,总觉得自己那点心思被太皇太后发现了,便拉了桑葚小声问道:“这么晚了,太皇太后还不睡吗?可是有什么事啊?”

桑葚摇头:“奴婢不知道呢,娘娘就是说要让姑娘回来务必过去。”

傅紫霏提心吊胆地进了内殿,太皇太后躺在床上似是睡着了,等她走近却又倏地睁了眼,也不说话,就只盯着她看。傅紫霏被看得心惊胆战,强笑着道:“姑祖母,您还不睡么?”

太皇太后淡淡地道:“成日都在睡,白天夜晚早已经分不清楚。你有什么感受?”

傅紫霏莫名:“孙女不懂得太皇太后的意思。”

太皇太后冷冷一笑:“今夜我特意给你机会,让你实现你心中的执念,现在感受如何?”

傅紫霏吓得跌坐在地,颤抖着嘴唇呐呐地道:“姑祖母在说什么?”

太皇太后道:“我在说什么,你心里自然明白。你一定很奇怪,我既然知道你的心思,何故还要让你做未来的皇后?”

傅紫霏匍匐在地,惊恐不能言语。原来老太婆什么都知道,却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她究竟是想做什么?

太皇太后盯着帐顶轻声道:“因为我对宇文初太放心了,他永远不会看上你。傅氏在这后宫又不能没有人,雯雯她们谁都不及你……”她顿了顿,问道:“现在,你想清楚了吗?你要怎么做?”

傅紫霏沉默许久,低不可闻地道:“我想做皇后。”

“好!”太皇太后高声赞道:“你终于想通了。”

傅紫霏泪如泉涌,她能不想通吗?宇文初不要她,甚至看都不肯多看她一眼。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他要她,当此情形之下,他也不能要她,傅明珠活着,太皇太后活着,宇文光活着,他尚且只是摄政王,他不会为了她冒险。何况他是真的不喜欢她。

“你过来。”太皇太后朝傅紫霏轻轻招手,傅紫霏匍匐着爬过去,哽咽着道:“姑祖母。”

太皇太后伸出枯瘦的手放在她的发顶上,低声道:“为你自己而战。若凭容貌才情,你早已不是明珠的对手,宇文初永远都看不到你,想要他看得到你,你就只有站在和他对等的地方,他才可能见到你。孩子,我需要你。”

傅紫霏眨眨眼,泪如泉涌,心如刀绞。这不是她想要的命运,她想要的是在那个男人身边,受尽宠爱,肆意飞扬。

太皇太后恶狠狠地捏住她的脸,压低了声音:“这是你的命,我舍不得对明珠下手,对你却不一定,你要不要试试?吃里扒外的东西!也敢和我玩心眼?”

傅紫霏惶恐地颤抖起来:“我不敢,我不敢的。”

太皇太后冷笑:“你们谁不敢?谁都敢!”

自从荣明死后,她身边似乎就无人可以再用。慕姑姑总是和她唱反调,梁有宜是中山王的人,梅雨西也是宇文初的人,挑了傅紫霏在身边,又是个吃里扒外没见过男人的。她的复儿就这样白白的死了,一手捧起来的宇文光又是个上不得台面吃里扒外的,难不成要白白便宜宇文初吗?她不肯的。大势已去,她又能怎么办?

“既然他不要你,那你就准备好了,我会尽早让你和皇帝大婚。”太皇太后道,“要不然,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傅紫霏哪里还敢弄这个,拼命摇头:“孙女不敢。”

“我会把你今夜做的事情传给傅明珠知道,你猜猜她会怎样对你?你记好了,此后你的命运与皇帝息息相关,他活,你便活,他死,你便死。”太皇太后让傅紫霏下去,自言自语地道:“先帝,孩子虽然小,但事急从权,就让他早早成家吧?成了家,立了业,早些懂事也好。”

傅紫霏回到居处,哭了个天昏地暗,后路已断,傅明珠一旦上位,她处于下风,那她就只剩下死路一条。再不然,若是想要活下去,那就只有宇文光保住帝位,她登上后位并且保住后位。

天亮,傅紫霏红着眼睛出来,轻声吩咐守在殿外的宫人:“禀告太皇太后,我想见一见临安王。”

消息传到太皇太后耳朵里,她微微一笑,把一封信交给桑葚:“设法把这信传给摄政王妃知道。再告知彭亮,让他安排临安王与傅姑娘会面。”

桑葚恭敬地接了信,低声道:“娘娘,慕姑姑病了。”

第702章 消息泄露

太皇太后瞳孔微缩,淡淡地道:“她既然病了,就让她安心养病吧,桑葚,你能把这宫里的庶务都接起来吗?”

“能。”桑葚为难道:“这样不大好吧?”

太皇太后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不好的,总不能强按牛头饮水,以后长信宫的掌事姑姑便是你了。临安王入宫,让他来见我一面。”该让梅雨西付出代价了,但凡是背叛她的,都该付出代价。

天家守孝,以日代月。新年旦日,新帝宇文光正式改年号为建兴,宇文白的谥号经过朝臣唾沫横飞的一番吵闹之后,被定为殇。紧接着,宇文初调动天下兵马,在鹅岭往南的尾水设了第二条防线,和中山王展开了拉锯战,同时又派出两路大军,分别奔赴南方和西方平叛。

宇文光与傅紫霏在当年三月大婚,其时明珠等人已经在路上走了整整三个多月,她的肚子已经很明显,行动虽然还不至于不便,却是不能和平时相比了,只不过她身体康健,能吃能睡,气色红润,因此并不让人担心。

这一路上去,前面顺遂,越到后面越难行,流民作乱,饥荒盗匪横行,好几次险些遭遇叛军,都是靠着宇文初强大的情报网和敬松的机智险险躲开。但在进入桓王宇文强的属地重镇杞县之后,一切都变得艰难起来。

宇文氏最早之前奉行的是藩王就藩的政策,早期的皇帝强势,藩王不敢不听从其号令,倒也没有出什么乱子。到了后面,弊端渐渐显露出来,藩王强势、帝都贫弱,一条号令从帝都传到地方,早就变了味道,甚至逼起民乱。肃宗皇帝迫不得已只好改了策略,再不许新一代的皇子亲王们就藩,而是留在京中享福。对于其他藩王则采取打压拉拢的策略,将藩王从二十多个渐渐减少到了八人。

然而剩下的这八人就是十分难啃的硬骨头,他们拧成一股绳,公然和肃宗皇帝唱反调,肃宗皇帝没弄过他们,只好和他们各让一步,相安无事。再到了文皇帝登基,藩王越加猖獗,中山王作为文皇帝唯一的同胞兄弟,领命率军至北地镇守,外拒乌孙、匈奴;内镇北方三家藩王。

中山王在北地经营多年,战绩斐然,北方的三家藩王被他灭了一家,余下两家唯他马首是瞻。文皇帝也曾动过念头想把他调回京中,然而他一走,边境就乱,剩下的两家藩王就不听话,派去的人根本弹压不住。因此只好又让他回去,一来二去,就造成了中山王特殊的身份地位。

他一朝反了,余下的七个藩王就有四个响应他的,其中两个自是本来就在北地的那两家,另一家是西边的邱离王,一家就是明珠她们此刻即将面对的桓王宇文强。

桓王宇文强这个人,明珠是见过的,这人年轻,大概也就是二十出头、三十不到,长得十分漂亮,然而天生怪力,性子暴烈,在太皇太后的寿宴上因为一言不合,就差点和福王打起来,还是宇文初出面调停的。

她原本以为这样冲动易怒的性子,不会是什么厉害人物,宇文初却告诉她说一切都不过是假象。宇文强性子暴烈不假,心机却是很深沉的,不然他为什么只找诸亲王中性子最为软弱最方便欺负的福王闹?那就是吃定了福王不敢和他拼命,他一定能占得上风。

那么问题来了,好好的日子,他闹什么?当然是向京中的皇帝和两宫太后以及诸宗室、大臣展示他的强悍不讲理。通常情况下,正常人遇到既强悍又不讲理的人,因为怕惹麻烦,都会避让三分,小事不计较,大事退步又退步,然后这位既强悍又不讲理的人当然就占便宜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见到秩序井然、防备森严、繁华富庶的杞县之后,明珠心里满满都是对宇文初的敬佩之情,同时也生起了浓浓的危机感。

敬松出外打探消息回来,禀告道:“因着打仗的缘故,杞县往南的关卡只在初一、十五开放,现在是初十,咱们得在这里住上五天了,正好大家前段日子都累了,借机修整修整也好。”

明珠皱眉:“这个规矩是从什么时候兴起的?”

敬松道:“是上个月才兴起的。”说到这里神色微凝:“妹妹是怀疑消息走漏了吗?”

“极有可能。”明珠难掩忧色。上个月她曾得到消息,那一队假借她的名头,用作烟雾弹的摄政王妃车队遭遇伏击,虽然侍卫队和当地官府应对及时,并未造成什么伤亡,车队此刻也还在路上继续走着,但是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消息约莫是泄露了。

敬松默默地拿出了路线图,知道明珠往这边走的人并不多,就连太皇太后也是不知道的。但是经不住有心人的打探,短时间内还好,时间一长,总是不好隐瞒下去。假摄政王妃的车队遭遇伏击却又平安无事,得以继续往前,说不定就是试探。

消息泄露没法儿补救,就不知道对方会否找到他们了。得,想这些有的没的没用,还是弄点实在的事好了,踏踏实实地把后面的路线规划出来吧。

客栈里一会儿的功夫就来了三拨核查的官差,虽然每次都顺利通过查验,但大家的情绪都轻松不起来,导致晚饭竟然剩了大半。看过难民的痛苦之后,明珠现在添了个毛病,一看到剩饭剩菜就难受,亲自拿了勺子分派饭菜,谁都逃不掉,非得吃光不可。

她本来就吃得不少,因为想要以身作则不得不再分了半碗,勉强吃下去之后就撑得难受。江州子嘲笑她:“这是嫌肚子小了,想要多塞点饭菜下去装肚子大呢。”

两个人相处的日子久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了,偶尔也可以开个小玩笑什么的。明珠摸着肚子朝他翻白眼,因为不敢出去惹人注目,只敢在屋子里遛弯消食。

走到脚酸停下来,天也就黑了,店小二送热水灯烛进来,顺带着送来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