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佑神色阴沉地看着紧闭的摄政王府大门,他竟然连门都进不去了。乌孙郡主在一旁冷笑:“殿下这样想赔礼道歉,却进不去,我看着都替您委屈呢,这样好了,我来想办法,一定让殿下称心如意。”

宇文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要如何让我称心如意?”

乌孙郡主笑道:“你不是要我给傅明珠赔礼道歉吗?她不让我进门,那我就在这大街上给她跪下去大声求饶赔礼好了。殿下觉得如何?”

宇文佑扶了额头一下,原本她之前当着众多宗室和勋贵人家的面闹那一场笑话,就已经把他逼入绝地,现在她再当众闹这一场,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不要说宇文初必然不会轻饶于他,就是傅氏大概也会和他死磕到底。

他好不容易才打开局面,勉强能和宇文初和傅氏的人和平共处,在翼城也算是笼络了一撮人马,为什么转眼就又回到原点了呢?他痛苦地轻声问乌孙郡主:“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接二连三坏我的事?你是真蠢呢?还是与我有仇,故意为之?”

乌孙郡主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殿下是真不懂呢,还是假装不懂?我的身份不比你低贱,我打小儿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你有没有薄待我,你自己心里明白。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无路可走?十分抓狂?那就对了,这就是我想要给你的感觉,你不忠于我,便该承受这下场。因为我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无路可走,前路渺茫。”

“这么说来,你是故意的?你明知道这样做会给我带来很大的麻烦,但你还是执意如此?”宇文佑有片刻愣怔,随即自嘲一笑:“你们一个个的,都那么恨我,是为什么呢?”

乌孙郡主有些怅惘:“不,曾经我是不恨你的,我把一切都捧给了你,但你看不上,在你心里,得不到的那个才永远都是最好的。在你的眼里,我大概连傅明珠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吧?我真有那么差?”

宇文佑烦躁地皱了眉头:“你要我说多少遍,别把我和她扯一块儿去,她是她,我是我,我们早已经不可能了。你总这样闹有意思吗?”

“行啊,我信你和她没有可能了,那你立刻带我回家,我从此不提之前的事情,照旧死心塌地的和你过日子,成么?”乌孙郡主的眼里闪着希冀的光,“我做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你死了这条心,和我专心专意地过日子而已。”

宇文佑坚定地摇头:“不成,你必须赔礼道歉,直到她原谅你为止。不然一个被宗室和勋贵拒之门外的临安王妃,又有什么用?”

乌孙郡主瞬间觉得寒凉透骨:“所以你更在乎的是我有用没用,是吗?”

宇文佑淡淡地道:“是你自己作出来的,每一次,我想更进一步,刚好过一点儿,你便总是因了莫名其妙的嫉妒来坏事。我不想揍你,因为你显然不怕揍,教不乖。不过我想总有一种法子能让你变得聪明一点,你听好了,你若不能取得她的原谅,我会让你看到什么才叫真正的嫉妒。”

乌孙郡主尖声道:“你要怎么做?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恻隐感动之心吗?”

宇文佑眼望着苍茫的夜空,轻声道:“一个时刻忍受死亡威胁,日夜担忧害怕自己会看不到次日太阳的人,不配拥有这样恻隐之心。虽然新婚之初和在这之前,我的的确确是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但现在我很失望并且很后悔。”

乌孙郡主脸色苍白地颤抖起来:“你后悔?你失望?”

宇文佑有一瞬的不忍心,但想到她疯狂无聊的行径和给他带来的那些麻烦,便冷着脸把头转到另一边去:“是。”

乌孙郡主冷笑一声,猛地跳起来往摄政王府门前冲去,打算将头去撞那石狮子,她憋不下这口恶气,就算是真的撞死在这里,也要让傅明珠跟着她一起下地狱!她倒要看看,宇文初再怎么护短爱妻,傅明珠再怎么巧舌如簧,还能堵得住这天下悠悠之口吗?奸夫淫妇,把她这个原配活生生逼死在这里,任谁都要骂三声,吐几口唾沫!

琉璃大喊一声,宇文佑措手不及,待到反应过来,已是迟了,于是吓得厉声威胁乌孙郡主:“你疯了吗?立刻给我站住!”

正逢此刻,摄政王府的角门被人从里打开,郑嬷嬷从里面走了出来,若是她动作快一点,恰好就能拦住乌孙郡主。宇文佑大喜过望:“快拦住她!我有重赏!”

第773章 腿断了啊?正好

谁知郑嬷嬷听是听见了,也急得不得了,却在跑过去拦人的时候绊到了裙子,踉跄摔倒在地。

机会错失,宇文佑急得不成,声嘶力竭,眼睁睁看着乌孙郡主即将撞上那石狮子,深觉眼前一片黑暗,整个人都往下坠。他是运气有多好,江珊珊都死了这么久,还深受江珊珊的残害,听她的撺掇娶了乌孙郡主,一直以为娶了个宝,谁知竟娶了个会把他拖到地狱里去的疯子婆。他上辈子到底是作了多大的孽啊!

乌孙郡主的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她打不过争不赢傅明珠,那就让她的血染红摄政王府前的石狮子,看傅明珠还怎么和她斗!眼看着石狮子越来越近,她几乎已经能感受到来自于石料的凉意了,她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那一下剧烈的疼痛。

然而,她的头并没有撞到石狮子上去,相反的,她的左边小腿骨和右腿膝弯上先后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这种疼痛让她失去了往前奔跑的力量,不得不狠狠地摔倒在地上,离那只石狮子只有一步之遥。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而已,为什么她就连拿命和傅明珠斗,也不行?乌孙郡主懊恼地大哭出声,用力捶打着地面,全然不顾腿上传来的剧烈疼痛感。

宇文佑惊愕地看向后方,完全顾不上去查看乌孙郡主的情况,他只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救他于水火之中,真是及时雨啊!

“郡主真是心诚,五体投地的给我们殿下和王妃赔礼认错。”身穿青色锦衣的年轻女子神态自若地站在不远处,娴熟地摆弄着手里的金色小弩,刚才正是这具金色小弩射出去的弹丸击中了乌孙郡主的腿,让她不能疯狂到底。

宇文佑立刻认出来,这是明珠身边那位身手很好的女护卫冬蕙。他的心情有点复杂,冬蕙出现在这里当然不是偶然,明珠防他已经防到这个地步了吗?

琉璃跑上去,想把乌孙郡主扶起来,然而乌孙郡主才动了动双腿,就发出了痛苦的惨叫声:“我的腿!”

琉璃大吃一惊,迅速给她检查过后,指着冬蕙愤怒地向宇文佑控诉:“她打伤了郡主!而且是重伤!郡主的左腿断了!”

果然断了啊,这叫什么半剪的,弄出来的东西还真有点意思。冬蕙掂量掂量手里的小弩,半点诚意都没有地道:“对不住,第一次用这个,不熟,拿捏不住分寸,失了手。”

宇文佑又喜又怒,怒的是摄政王府一个小小的女护卫就敢弄断乌孙郡主的腿,这得多大的胆子啊,必须是傅明珠的授意,她们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喜的是冬蕙果断出手免了他一个天大的麻烦,同时还给了他机会,让他可以把逆势扭转过来,不管怎么样,摄政王府的人伤人是事实。

那么,只要他咬紧了冬蕙不依不饶,傅明珠就算是为了护住冬蕙,也会退一步,不至于做得更过分。

宇文佑阴沉沉地看着冬蕙,冷笑道:“你过分了。就算是她再有多少不是,她也是和亲的乌孙郡主,本王的王妃……”

冬蕙面无表情:“殿下可以去找我们殿下和王妃理论。”说完就要往里走,宇文佑不肯让她走,冷笑着道:“把她给我拦下!”

“怎么回事?”身后传来一声冷冽的喝问,穿着玄色常服的宇文初高踞于马背之上,被一群侍卫簇拥着走过来,神色冷冽地看了乌孙郡主一眼,再盯住了宇文佑。

宇文初的眼里有杀意,宇文佑看得很清楚,心里更清楚,经历过这么多的事,尤其是乌孙郡主今天闹了这一场,宇文初就算是为了米粒儿和傅明珠,也不会让他好好地活下去了。他把心一横:“六哥来得正好……”

宇文初听完经过,淡淡地道:“腿断了啊?正好。”

宇文佑一口气上不来,身为摄政王,这样合适吗?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不管这是临安王妃,也得想一想乌孙人吧?哪只宇文初下一句就是:“乌孙王会感谢冬蕙的,差一点就给糊涂的九弟妹破坏了我们两国的结盟,还让九弟交代不过去。冬蕙,你去把唐春来喊出来给临安王妃疗伤。”

“是。”冬蕙微微带笑,清脆地应了一声,欢快地跑进去了。

宇文佑大怒:“六哥,她……”

宇文初催动坐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淡淡地道:“你总是做一些与自己的能力不相匹配的挑战,再给别人带来无数的麻烦。说你蠢呢,你还不服。”

只是这一句话,就已经让宇文佑无地自容。好像不管他怎么努力,总是掌控不住自己的前程和人生,就连生活都不能。

“把人带回去,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我都不想再看到她,更不希望她再在明珠面前出现,影响明珠和我的心情。”宇文初压低声音,“我不管你心里究竟有什么想法,但我要你记住一点,你不配。你再给她惹麻烦,别怪我不顾手足之情。”

这是宇文初第一次这样明目张胆地威胁他。

宇文佑昂首看着宇文初,看着宇文初的脸在暮色里半是光明半是黑暗,分明是冷硬的,却又生生多出几分不明意味的温柔。那几分温柔当然不会是冲着他来的,宇文佑颇有些意兴阑珊之感,他淡淡地道:“这一次我并没有想要给她惹麻烦,就连我都莫名其妙。”

哪怕就是之前他有过很多疯狂隐忍,稀奇古怪的想法,但自翼城之后,他就已经放弃,并且决定走出去。可是命运就是这么奇怪,它不让他走出去,它不给他机会。分明之前他和乌孙郡主过得也不算差吧,偏偏又是走进了一条死胡同,完全看不到出路。

宇文初把玩着马鞭,低不可闻地道:“其实九弟妹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你长期不在京中,她又没个亲戚朋友去处,府里也没有孩子要照顾,太闲了,就难免生事。也许有个孩子就会好很多。”

第774章 威胁

宇文佑听宇文初似是话里有话,不由皱了眉头。他和乌孙郡主成亲这几年,明里暗里看了不少大夫抓了不少药,在京中大概已经不是秘密了吧。他本想请江州子看看的,但是江州子和他已经成了仇人,这个口当然开不得,而且他也不敢相信江州子,毕竟那是傅氏和宇文初的人。

“先帝赐下的紫杉木套杯,的确是个难得的好东西。”宇文初不咸不淡地扔了这一句话,走到乌孙郡主面前,冷睨着她道:“有件事,我必须要知会郡主一声。”

乌孙郡主痛得直发抖,愤怒仇恨地瞪着宇文初:“说!”

宇文初道:“今年春天,乌孙春荒,不得不向我大夏求助,我听说,乌孙王有两个妹妹貌美如花,性情温柔讨喜,宗室中正好有适龄的小伙子,也许可以再成就几段美满的姻缘呢,我想,聘礼厚重一点的话,乌孙王应该会很乐意的吧?”

意思是说,如果她再闹腾下去,他不介意让乌孙换个人来做和亲联盟的筹码。那么她就一点价值都没有了,不管是留在这里,还是回乌孙,她都再没有活路可走。真是一对恶魔一样的夫妻。乌孙郡主又痛又恨,一口气上不来,终于晕倒过去。

宇文初神色冷漠地越过她,头也不回地家门口走去。

郑嬷嬷正在那里愤怒地指使门房上伺候的小厮们:“打几桶水来好好洗洗地,去一去晦气!”

她刚才那一跤摔得不轻,左右手掌都被擦破了皮,左手小拇指还伤着了,肿了老大一个包。因为痛,所以脾气格外暴躁,除了让人打水洗地去晦气之外,还找门房的麻烦:“让你们在这儿守着是让你们发呆贪玩说闲话的?看见有人扑过来寻死都不懂得去拦的?若不是王妃布置得当,殿下及时赶到,今天就要出大乱子了!”

门房上伺候的小厮也很委屈:“那不是没想到吗?谁知道赔礼道歉竟然会弄出这种事来?这会儿正是饭点,一些人在吃饭,管事送拜帖到里头去,嬷嬷又要出门开门,什么都凑到一块儿去了。”

郑嬷嬷怒道:“还敢顶嘴?”一下子看到走过来的宇文初,就不敢出声了,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老奴给殿下请安。”

小厮不敢再吭气,利落地到一旁跪着去了。

宇文初面无表情地道:“在门房上当差,原本就该拿出十二分精神来,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然为什么总是挑能干精明的来这里当差呢?意外突然不是理由,疏忽大意才是根本。全部都罚半年年俸,再罚跪三个时辰,再有下次,乱棍打死。”

门房上当差的人都只能自认倒霉而已,郑嬷嬷一瘸一拐地跟在宇文初身后,深刻检讨:“也怪老奴,来得不是时候,动作又迟缓笨拙,不然也不至于这样惊险。”

宇文初不置可否,并不出声。

郑嬷嬷也就识趣地闭紧了嘴。好一会儿,才听宇文初问道:“王妃呢?”

郑嬷嬷连忙道:“王妃啊,殿下走后就一直坐在院子里发呆难过,若不是壮哥儿和米粒儿可爱讨喜,必然是要哭的,她太委屈了。”小心翼翼地试探:“就是生怕殿下会因此对她生了误会,厌弃了她和米粒儿呢。”

宇文初看她一眼:“王妃这样对你说的?”

郑嬷嬷摇头:“那倒不是,但老奴知道王妃是怎么想的。”

宇文初便不再言语,快步往里去了。

房前廊下已经点亮了灯笼,迎晖堂里隐隐传来女人和小孩子的笑声。宇文初的脚步顿了顿,这女人倒是挺心宽的,哪里又有郑嬷嬷说的那种发呆难过的样子了?

郑嬷嬷有些尴尬地道:“是真的,王妃难过了好久呢。殿下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冬蕙她们。”

“我并没有说不信,嬷嬷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就先下去疗伤吧。”宇文初觉得郑嬷嬷有点过了,就算是心疼明珠,想替明珠说情博怜惜,这样反复强调也有点过了,带了算计的成分在里面,让人很不喜欢。

郑嬷嬷诚惶诚恐地行了个礼,快步退了下去。

宇文初继续往里走,小丫头们看到他的身影就忙着把消息递进去,他本以为会看到明珠和两个孩子一起出来迎接他,然而并没有,相反的,他看到明珠在地毯上跪爬着,壮壮骑在她腰背上,紧张地抓住她的衣服,小脸兴奋得红通通的,嘴里还喊着:“驾!驾!”另一旁米粒儿趴在地上,好奇地打量着明珠的动作,跃跃欲试地摆出往前爬行的姿势。

“胡闹!”宇文初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壮壮年龄太小,原本就骑得不稳,被他突如其来的喝斥了这一声,就吓得从明珠背上摔了下来,立时瘪了嘴,哇哇大哭。

他一哭,不明白怎么回事的米粒儿也跟着大哭起来。

屋子里一阵人仰马翻,宇文初只觉得成千只鸭子在他耳边呱噪个不停,由不得的伸手捏了捏眉心。

明珠心疼地把壮壮抱起来检查他有没有伤到哪里,发现他安然无恙,纯属只是被吓着了之后便松了一口气,含着笑温柔地哄壮壮,壮壮偷瞟一眼宇文初,发现他仍然黑着脸,越发哭得大声,同时还往明珠怀里钻。

“不许抱他。”宇文初俯身把米粒儿抱起来哄好了递给乳娘,再示意明珠放开壮壮:“让他自己站起来,自己走出去。”

明珠不干:“他这么小呢,又没做错什么事,你这么凶他吓唬他做什么?有气冲着我来就行了,何必拿孩子撒气?”

她已经得知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总觉得宇文初是有点怪她肆意妄为,让冬蕙把乌孙郡主的腿给打断了。毕竟宇文初威胁乌孙郡主的话虽然听上去很威风,实际上要操作起来还是很难的。和亲人选哪有那么好换的,尤其是已经嫁了几年又要换人,相当于往人家脸上搧耳光呢,匈奴蠢蠢欲动,正是要靠乌孙维系稳定的时候,真的逼急了,乌孙也会撒手不干的。

第775章 哄妻(一)

她还真以为他是为了乌孙郡主这个破事儿生气而冲着她撒气了。宇文初气得笑了,深呼吸一口气才道:“我是觉得男孩子不应该这样惯,何况他是长子,你见过谁家的长子把母亲当成大马骑的?”

明珠觉得他就是找茬,心里又憋屈又难过,也是拼命地忍,小声道:“有什么了不起,我小时候还骑过我爹,扯过他的胡子呢。做个游戏就能把他给教坏了?未免也太大惊小怪了。”

“那能一样吗?”宇文初想说自己家从来就没有这样带孩子的,宇文佑算是皇父最宠爱的孩子了吧?也从未有过这种待遇,就算是把太监们当成大马偶尔骑一骑,皇父见了也是被骂得鸡飞狗跳的。至于母子间,最大的亲密不过是抱一抱而已,哪里像明珠这样闹得疯?按照明珠这样的养法,壮壮一定会被宠坏的!一定会被宠坏的!

“怎么不一样了?父母疼爱孩子,让孩子快乐幸福是天经地义的。”明珠想到乌孙郡主往米粒儿身上泼的脏水,委屈得鼻头眼圈都红了,因为生怕吓到孩子,使劲把眼泪按捺下去,强笑着哄壮壮:“壮壮带着妹妹先出去,爹娘有事要说。”

壮壮抽抽噎噎地被素兰牵着出去,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看向明珠和宇文初,眼里满是眼泪,明珠冲着他挤眼睛皱鼻子做怪脸,又学老虎叫:“嗷呜……”见他破涕为笑,才让素兰把他带走。

宇文初看到这母子二人之间的互动,也是没辙了。

孩子们一离开,屋子里就安静下来,唯有炭盆上吊着的小铜壶呼噜噜的响个不停。明珠懒洋洋地走到窗前的白藤躺椅上躺下去,晃了晃椅子,伸手在一旁插着的红梅上摘了一朵下来,揉成了渣渣。

宇文初瞥她一眼,走到一旁一掀袍子坐下,见案几上放了半杯冷茶,抬起来就喝了。

“那是我的。”明珠眉眼不动,淡淡地道:“怎能让殿下喝这残茶冷茶呢?素菊,重新泡茶上来。”

“不用了。”宇文初给自己斟满了茶,眼也不抬地示意素菊等伺候的人:“都下去。”

素菊悄悄看向明珠,见明珠轻轻颔首才带着人退了个干干净净。

宇文初又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茶水,叹道:“你以为我刚才是在找茬?”

明珠眼望着天花板,本来就是在找茬好吧?他心情不好,她能感受得出来。为什么心情会不好呢?不排除公务上会有一些烦事琐事,今天发生的这件破事儿也定然是很大的原因之一。

作为男人,被人诽谤质疑戴了绿帽子,当然不是一件体面和值得高兴的事儿,他为此心情不好她理解。但是她的心情也很不好,只因为她和宇文佑有过婚约,所以就被人质疑贞洁,差一点就被逼死了,所以她才是最倒霉的那一个。没理由因为被冤枉的那个人是她,就觉得自己是个惹祸包,给他惹了麻烦让他烦心,从而矮了一截,像个受气包似的低声下气。

有理的都变成没理的了,就好像她心虚了似的,可她明明理直气壮得不能再理直气壮了。明珠想到这里,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索性把背转过去背对着宇文初了。

宇文初好气又好笑,明珠的那一套理由他自然是猜得到的,不过这种时候和他使小性子真的合适吗?他不慌不忙地道:“刚才乌孙郡主差一点就碰死在门前了。”

明珠“嗯哼”了一声,他都遇到冬蕙并且为冬蕙解围了,会不知道她干的事儿吗?这话无非是个引子罢了,且看他究竟想说什么吧。

宇文初见她仍然不动如山,就又接着道:“中山逆贼向匈奴王借兵,匈奴王答应了。”至于他把紫杉茶具的难得之处告诉宇文佑的事,他就不和明珠说了,这是太皇太后和他之间的斗争,不用牵扯明珠太多。

明珠的眼睛立刻瞪圆了:“真的?那老贼真的要引狼入室?”

“你以为我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宇文初叹一口气,自然而然地把她的手抓起来握在掌心里:“不然你以为,我怎会明知你心里不好受,却不留下来陪你,反而抛下你去了宫里?当然是火烧眉毛的大事急事。”

明珠心里的闷气立刻就散了,哼哼道:“就算是你的心情不好,也不该拿孩子撒气啊。”

“你要我说多少遍,不是撒气。是不允许你这样做。”宇文初有点着急:“这是两回事,你别总扯到一起去,成么?”

明珠的眼圈却莫名其妙地红了:“你就是在撒气,你觉得丢了脸,不好骂我拿我撒气,就拿孩子撒气。”好吧,她就是委屈的,想要撒撒娇。

宇文初叹了一口气:“嗯,总之都是我的错就对了。”

明珠又不干了:“殿下说这个话是故意赌气吗?你心里到底还是不舒服了。”

宇文初再叹一口气:“想发脾气想哭想闹都可以,就是别憋着,今天我允许你无理取闹,来吧。”他朝她伸出手臂,神态诚恳:“你受委屈了。”

明珠忍了很久的眼泪“唰”的一下就出来了,她没有投到宇文初的怀里,而是扭转身去看着窗外,无声啜泣,偶尔拿袖子擦一擦眼泪。

宇文初去拉她,她不要他拉她,鼻音很重地道:“殿下不要管我,让我自己哭一会儿,我想静静。”

宇文初有点不放心,伸长脖子去看她:“真的不要我管你?”

明珠正哭得痛快呢,突然就看到了他的脸,于是大怒并大恨,她哭起来的样子可丑了,谁允许他看了?遂将手去推他的脸:“别看,走开啦!叫你别理我呢。”

宇文初笑笑,默默地坐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明珠终于哭不动了,哽咽着道:“让人给我打水洗脸啦。”

宇文初依言让人送来了热水和帕子,明珠将热帕子打开把脸全盖上了,确信宇文初看不到她的狼狈样子了,这才闷闷地道:“殿下饿么?”

第776章 哄妻(二)

宇文初道:“饿啊,怎么不饿?”

明珠捂着脸起身,对着水盆鼓捣了许久,才道:“那就让人摆饭吧。小说”说完也不管宇文初,又跑到镜子前面去了。

宇文初好奇地凑过去,见她拿出胭脂香粉螺黛什么的来,便道:“你还要出门?”

明珠垂着眼道:“不出。”

“那你拿这些东西来做什么?”宇文初随手把她的胭脂往妆台上一扔,“天都黑透了。”

明珠道:“眼睛哭肿了,鼻头也红了,难看。”说完悄悄瞅了宇文初一眼。

宇文初沉默了一会儿,轻笑:“你这样自恋的人,也会觉得自己难看?你是在说笑话吧?”

明珠立时炸毛:“我怎么自恋了?我怎么就是在说笑话?”

宇文初斜睨着她:“你从前对着我打滚撒泼的时候,怎么就从来不担心自己的样子难看呢?”

明珠语塞,愤愤地把螺黛扔到妆台上去,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此一时彼一时,那会儿还没有姬慧呢!你也还不是摄政王,我也还没生娃!”

宇文初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她便将胸脯往外挺了挺:“瞪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