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会儿,造船局的宋文书才赶到了,他满面震惊:“怎么回事?”又看江为功昏迷,便道:“江所正不是在里头好好地看账簿吗,怎么会失火?”

旁边一人道:“我们本想去救,只是门扇给从里头堵住了,不知如何。”

“这可是历年来的资料跟档卷!”宋文书跺脚,气急败坏的,“如今全毁了!忠伯,忠伯呢?是怎么看着的?引发火灾烧了这么多紧要文件,如此失职可是大罪!”

宋文书一叠声命人去找忠伯,幸而这库房是在造船局最内,跟其他房屋不相邻,虽然把三间房子烧了个干净,却并没有引发别处失火。

而忠伯也很快找到了,竟在他自己的屋子里上吊自杀了!

所有人都震惊了,宋文书目瞪口呆,又后悔道:“忠伯年纪这样大了,很不该得到如此的结局,而且失火跟他也没有关系,都怪我说了那句话,他想必就害怕给怪罪下来。”

突然有人说道:“这件事应该质问在内的那位工部的大人!失火的时候只有他在里头,门又是从内给堵住了的,可见是他故意而为!如今却连累忠伯……”

老杜道:“不可胡说!”

宋文书却道:“杜大人,这也不全是胡说,火起的时候的确只有这位江所正在屋内,两侧门都上了锁,只有中间的门是开着,偏又是从内堵住的,这根本就是一间密室!除了他,难道还会是别的人放火吗?”

“就算失火跟江所正有关,但是……他难道也想跟这满屋子的档册同归于尽吗?他总不会傻到这个地步吧?这件事尚有可疑。”

“我可不知道什么可不可疑,”宋文书气愤难当,“总之如今毁了文档库又害死了忠伯,又是在侦查海船案的节骨眼上,难说有什么猫腻,这件事我要上报!”

司礼监的人在翎海正在调查海船被烧一案,闻讯急赶而来。

偏偏江为功还在昏迷之中,大夫查看,说是头上给什么砸中了导致。加上发现他的时候是给书架压在底下的,判断是给书架碰到。

不管如何,的确是他独自一人留在文档库里,火又是从内而起,因此司礼监的太监张恒下令,把江为功暂时□□在造船局的一间房间中,等他醒了再行问话。

司礼监插手,连老杜也无计可施。

一是司礼监的人本来就极难打交道,二来如今在翎海,司礼监全权负责海船案,因觉着两件事有联系,便安排了人在江为功门口看守,任何闲杂人等不许进入。

阑珊想探望他,几次都给人挡了回来,只能从大夫口中探听江为功的伤情。

她有种可怕的预感。

那个造船局的叫“小顾”的,以及江为功,都不是偶然,更可怕的是,他们现在显然是孤掌难鸣。

她很担心江为功,非常担心。

老杜道:“等江为功醒了,把事情一说就清楚了,司礼监的人虽然霸道,可未必就不讲理的。”

虽然安慰她,老杜却也是满目忐忑。

真的能说清吗?司礼监的刑讯手段,简直能把人吓得做噩梦,一旦给他们盯上或者落在他们手中,就算是一块儿白豆腐,都能挑出黑点儿来,不死也要脱层皮。

除了这个阑珊最担心的是另一件。

一想到失足摔死的“小顾”,她就害怕——在江为功醒来之前再出“意外”。

老杜摇头道:“恨只恨咱们的脸太小,假如这次有温郎中随行,或许司礼监的人看在公主殿下的面上,还能通融通融。”

一句话提醒了阑珊。

荣王殿下下榻在翎海的驿馆之内。

这驿馆本就是为了接待朝廷来使的,如今门口侍卫重重把守,闲人莫近。

阑珊在街对面看着驿馆大门,犹豫半天,终于鼓足勇气走了过去。

侍卫将她拦住:“干什么的?”

阑珊行了个礼,声音小小的:“我、我想求见荣王殿下。”

“你是什么人?”

“是、工部营缮所的舒所丞。”声音更小了。

侍卫皱眉:“工部的人啊,有什么事儿特来找王爷?何况你一个小小的所丞,怎么敢就想面见王爷?之前你们工部的杜员外郎来了,王爷还照样不见呢,别这么不自量力,赶紧走吧!”

阑珊愕然,很是窘迫:“求、求您通融一下,我、我真的有急事。”

侍卫哂笑:“来这儿的都是有急事的,王爷也未必哪个都见啊。”

阑珊觉着脸皮都要掉光了,想想生死未卜的江为功,便忍气吞声道:“拜托你通传一声,就说是舒、舒阑珊……”

“什么输阑珊赢阑珊的,有本事把你们工部尚书请来。”

阑珊虽然好脾气,给侍卫一再抢白,眼中却忍不住含了泪。

她对赵世禛本来是唯恐避之不及,只是因为江为功的事情棘手,才不得不自己来找他,却想不到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那侍卫见她站着不动,竟抬手在她肩头一推:“赶紧走开!”

猝不及防的,阑珊后退一步,几乎跌倒在地,身后却有一双手将她轻轻扶住,然后很快松开了她。

“这里怎么了?”

阑珊听到声音熟悉,急忙回头,却见来人身材魁梧,竟是那日在海沿上见过的高大人!

“是舒所丞?你怎么在这儿?”这位高大人显然也还记得她。

如同看见救星,阑珊忙道:“高大人!我、我有要事想求见王爷。求您……”她略带期望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原来如此,”高大人笑道:“舒丞不要着急,王爷最近脾气不太好,也难怪这些底下的人格外小心,你且稍等片刻,我进去给你打听打听。”

像是在绝望中捉到了一丝希望,阑珊感激道:“多、多谢高大人,求您务必帮帮忙,我有一位同僚,他……给人冤枉。”

高大人挑了挑眉,旋即一笑:“好。”

临进门的时候又对门口众侍卫道:“不要无礼,这位舒丞是王爷的旧识。”

他虽仍是笑微微的样子,侍卫们却变了脸色,急忙躬身答应:“是!”

阑珊给“请”进驿站的时候,每走一步,腿都在抖。

然而还没有进到内室,耳畔突然听到一阵沉郁的箫声。

竟然很熟悉。

那是一首《鹧鸪天》:

小令尊前见玉箫。银灯一曲太妖娆。歌中醉倒谁能恨,唱罢归来酒未消。

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

不知不觉,阑珊站在了原地。

这首词,除夕夜时候她趁着三分醉意曾敲着酒杯唱过,没想到竟在这里听到有人吹奏……是、巧合吗?

“来都来了,你要在外头站到几时。”那人的声音透出垂地的门帘,扑面而来。

阑珊深深呼吸,才迈步往内走去。

里头有人替她掀开了帘子,抬头看时,正是高大人,仍是向着她笑了笑,牙齿还是那样白。

阑珊急忙向他拱手道谢,谢他传信之恩,高大人却向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并向内悄悄地指了指。

虽然只见了他两次,阑珊心中却已经涌起了对这位“高大人”的好感。

她冲他感激地一笑,只是转头看向里头的时候,笑容却又飞快收敛了。

又走了十数步,前方出现一块鲛绡纱做的屏风,屏风后有人影若隐若现。

阑珊在屏风旁边小心歪头往内看,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赵世禛正正凝视的目光。

她像是做贼给抓了个正着般,急忙又站直了。

里头是他低低的轻笑:“仍是没什么长进的样子。”

这句话“激励”了阑珊,她低头迈步拐过屏风向内,脚下踏过厚软的地毯:“卑职参见荣王殿下。”

赵世禛却道:“听高歌说,外头的人骂你了?”

果然那是高歌!阑珊心头一动,讪讪地说道:“不怪他们,以我的身份,的确是不够格来面见殿下的。”

“当然不怪他们,”赵世禛淡淡地说道:“是你自找的。”

阑珊微怔。

赵世禛道:“你要不是总避着本王,跟我亲亲热热常来常往的,他们哪里会不认得你?”

阑珊心头一阵慌乱,好不容易想起自己来是为了什么:“殿下,我这次来是为了……”

“不为了江为功,你就不肯来是不是?”不等她开口,赵世禛已经点破了她的来意。

阑珊愣了愣,忙道:“殿下既然知道了……那、那江大人真的是冤枉的。”

“冤枉与否司礼监的人自会查明,跟我无关。你若要求情,自去找他们说话。”

“殿下……”

他不做声,反而向着旁边一个人道:“再吹一遍吧,还不错。”

阑珊才发现旁边居然还站着个人,竟是个美貌的女子,手中捧着一管玉箫,闻言屈膝道:“奴婢遵命。”

“殿下……”阑珊有些无措地看着他,真的、不管吗?

不过也是,他的确没有必要去管。

熟悉的箫曲响了起来,阑珊怔了会儿,终于大声道:“殿下!”

箫声戛然而止。

吹箫的女子抬头,见那位年青俊美的王爷淡淡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门,她即刻会意,捧着箫便悄然退下了。

阑珊并没有察觉人已经走了,只顾低着头道:“我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司礼监的大人未必肯听,更未必会见我,我、我所认得的能主事的,只有王爷您。”

赵世禛听到最后一句唇角微勾,却道:“你怎么不报杨时毅的名字,司礼监一直跟内阁勾搭的不错,这个面子应该会给你。”

阑珊却不知道这个,她吃惊的抬起头:“真的?”

赵世禛眯起眼睛:“你还真想去?”

阑珊咽了口唾沫,心里有点后悔,她是太着急了,关心而乱,怎么事先竟没想到这个法子呢?

早知道报杨时毅的名字有用,她就不来这里了。

等等……现在走是不是还来得及?

她的想法在脸上浮现的太明显了。

赵世禛沉沉地说道:“你想走?”

阑珊再迟钝也发现他的语气不对,急忙躬身:“不不!一事不烦二主,我既然来求了殿下,当然、当然是想您援手了。”

赵世禛冷哼了声。

阑珊很想看看他是何脸色,到底帮不帮,可又不敢催促他。

直到赵世禛慢慢地说道:“你既然来求人,怎么一点儿求人的姿态都没有。”

“姿态?”他想要什么姿态?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这里是姿态很美好的二更君~

第 49 章

阑珊疑惑地抬起头, 她不愿意跟赵世禛打交道, 最主要是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每每会让她措手不及, 无所适从。

如今又来了。

求人的姿态……莫非是嫌她是空着手来的,或者是没有跪?

阑珊想了想,谨慎地说道:“我本来要、要买点儿地方特产, 只是来的匆忙, 请王爷见谅, 下回、下回一定补上。”

赵世禛的唇角又动了动,没有做声。

阑珊瞧他的脸色阴晴未定的,越发后悔自己上了贼船,要走也来不及了。

只得将袍子轻轻地往上一抬,双膝跪了下去:“求殿下……求殿下开恩!”

赵世禛看她跪在面前,垂着头,从他的方向便看不清她的脸了, 只瞧见那头上戴着的又黑又厚的夫子巾, 从头到脖子都遮的严严密密的,连一点他想见的都见不到。

他站起身来。

缓步走到阑珊身旁, 赵世禛微微俯身,手轻轻地落在阑珊的头上。

正在阑珊不知如何的时候,他的手底稍稍用力, 已经将她的头巾摘了下来。

底下是她有些张皇的脸,白皙的巴掌大的小脸这样清晰的在面前,长睫一阵乱闪, 像是给一阵急雨敲打的树叶。

也不算是美的惊世,可居然……很耐看,甚至看不到就觉着心烦。

赵世禛把夫子巾扔给阑珊:“那天你跟江为功去海沿上,发现了什么?”

阑珊忙捧着自己的巾帕,完全不懂他这个动作的意义,也不知自己要不要再戴上。

正在犹豫,突然听他这么问,阑珊的心猛地一跳:“殿下、都知道了?”

赵世禛的注视里多了一点意义不明的笑:“说来也巧,本王前脚离开,你们后脚就到了。”

“呃,”虽觉着他不至于连她中途避让这一点儿细节也知道,阑珊仍是有些惴惴,狡辩道:“我们原本大概是能遇上殿下的,只是、只是中途在饭馆里吃了点生煎馒头。”

赵世禛笑道:“好吃吗?”

“是挺好吃的,叫做曹记,是本地的老字号。殿下有空也可以去尝尝。”

赵世禛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润红的唇也随着一动一动的,不知怎地忽然就生出了一点点真切的饥饿感。

他只能刻意转开头:“海沿。”

阑珊蓦地醒悟:“是,是在海沿上,海船给烧毁的地方,江大人……”

将那天江为功发现烧毁的木料里竟有松木的事情跟赵世禛说了,阑珊道:“我们怕弄错了,也许原本就有松木在那里也未可知,所以江大人回到造船局后就去存放文档的库房查账簿,谁知就、出了意外。”

“松木,”那一双凤目稍微眯起来:“是松木……”

阑珊怕他不明白,便解释说道:“殿下,其实并不是我们大惊小怪,而是,人人知道,造船最好的便是用杉木,尤其是这种要献礼给皇上的海船,自然是处处都要上等木料,据江所正说,所用木料之中有五十多根是从四川湖广两地采伐运来,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三四丈围的古木,每一棵都超过万两银子……试想这海船竟能用如此上佳难寻的良木,又怎会再用松木?这简直如同画蛇添足,狗尾续貂,非但格格不入,若细算起来,还是对圣上的不敬呢。尤其江大人说那松木之上还有疤节,并非上等松木。所以这种松木出现在海船现场,的确是透着诡异跟不协和的。”

赵世禛难得的从头到尾听了个仔细。

“你懂的倒是挺多,那堆木料我也见过,都已经乌漆漆的一团了,根本分不清是烧火棍还是什么,你竟能看的如此清楚。”

“我……不敢,我知道的虽有一点,但是现场经验欠缺,那一堆木料在我看来,也完全分不清什么,是江大人最先认出来的。”

赵世禛笑笑:“这件事你们跟别人说过吗?”

阑珊想起那天带路的小顾:“我因觉着这件事有点奇怪,所以劝江所正暂时不要将此事上报,只先看看账簿再说。”说到这里阑珊有点后悔,若早知道差点因此害了江为功性命,又何必如此!

“殿下,我之所以认定江所正是冤枉的,事有蹊跷,其实还因为另一件事。”

阑珊就把小顾失足掉下河堤摔死的事情告知了赵世禛,道:“那天是他跟着我们,所以从头到尾他是知道我跟江大人的谈话,这么巧却突然失足摔死?我正因为听见这个才急忙赶回了造船局,果然江大人那边也出了意外!殿下,接连两个人遭了意外,难道真的……”

赵世禛垂眸静静听着,直到这会儿才看阑珊道:“司礼监虽不近人情,办事儿却是很仔细的,若江为功是给人陷害甚至谋害,他们不会发现不了。”

阑珊说道:“但是江大人一直昏迷不醒,我怕有人暗中对他不利。”

赵世禛道:“你对江为功倒是忠心的很,也真心体贴他。”

阑珊张了张口,心中灵光一闪,忙道:“在我们才抵达翎海,听说殿下也做为特使而来后,江所正高兴非常,他跟我说,殿下天神一般,无所不能,有殿下坐镇翎海,事情一定会顺风顺水……”

赵世禛一笑:“他真这么说过?”

“当然,当时小顾也在场,他也盛赞殿下英姿不凡令人倾慕……”说到那不幸罹难的小吏,阑珊心中也很是难过,“可惜,他们两个都相继遭遇了不幸。殿下,就算是看在他们对殿下满怀信任跟崇敬,殿下也该、也该还他们一个公道啊。”

赵世禛并没有立刻回答。

他想了片刻,走到旁边小檀木桌前,看着放在上头的精致的天青色汝窑茶具。

顷刻,他唤了人进来,吩咐:“去翎海别邸,请张太监过来说话……对了,让高歌去。”

赵世禛声音不高,阑珊却听的清楚,他这是答应了吧!张太监应该就是全权负责此事的张恒了!

阑珊一阵心跳,又有些许放松跟喜悦。

赵世禛却又走了回来:“你还没跪够?”

阑珊忙谢了恩,从地上起身,谁知她跪了太久,腿都有些麻了,才起来未免有些站立不稳。

赵世禛单臂在她腰间一揽:“你这弱不禁风的,怎么办事儿?”

“没、没有弱不禁风……”靠近他,她就一阵的窒息跟头晕。

“才跪了一会儿就受不了,难道还要夸你身子强健?”

阑珊低头讪讪,小心地后退离开他的身旁。

赵世禛也不理她,走开两步,又似笑非笑地说道:“司礼监跟内阁的人交好,这次我来,他们对我也是里外提防,你却来找我,你猜杨时毅听说后会怎么样?”

阑珊道:“杨大人、既然是一朝首辅,想必是个心胸宽阔之人,何况这次是东宫,内阁跟司礼监同心一体,杨大人不至于计较此事的。”

赵世禛笑道:“说的你跟多懂他一样。他那个人若睚眦必报起来,才是真正可怕呢。”

自己的来意终于给他接受,显然是愿意帮忙,那么江为功的性命好像也有了保障,或许事情也能水落石出。

阑珊总算能松一口气,也愿意说点儿别的话了:“殿下,工部这次来的人很多,应该会在翎海至少呆半年吧?殿下呢?”

赵世禛道:“十五之前我就得走。”

“这么……快?”好歹有过一些经验,阑珊说了两个字后,硬生生把惊喜的意味改成了遗憾。

赵世禛似乎没察觉异样:“那你也打算在这里呆上至少半年?你家里的人都不管了?”

“呃……既然是公差,自是不得已。”

“哪里是不得已,不是你自求的?听说这次你们营缮所里,你是第一个主动请求外调的,怎么这么迫不及待?是因为听说了我来翎海,所以也巴不得跟着的吗?”赵世禛笑着说了这句,打量阑珊惊愕的脸色,“又或者你是故意要避开什么人。”

阑珊在心底飞快地权衡了一下,觉着如果承认是前者的话,这位殿下应该会更心情愉快一些,但这种话实在肉麻,且很违心,她又实在说不出来。

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殿下的事情办得可顺利吗?十五之前走是否可以?”

“内阁跟东宫商议的最后期限就是十五,十五之前一定要给一个最终定论。”

阑珊并不知道这种机密,闻言震惊:“就是说,剩下的时间不到四天了?这期间就要查明所有?包括……”

“包括拿人。——司礼监查证,我拿人。”

“能、做到吗?”情不自禁为他觉着担心。

“能不能,都一定得有个可交代的结论。”赵世禛思忖片刻,“你知不知道,这次为什么要三方联手?”

“我想是因为兹事体大,三方联手有益于尽快查明真相。”

“那你知不知道,海船被毁工部的人死伤惨重,影响最大的是谁?”

“当然是工部。”

皇帝年纪越大,越是有点好大喜功,想造一艘超乎寻常的大船,已经成了执念,现在却功败垂成,皇帝首要迁怒的自然是工部。

“那你可知,当初提出造海船的是谁?”

阑珊摇头。

“是太子殿下。”赵世禛淡淡地回答。

啊……怪不得向来互相看不惯的太子跟首辅居然会合作。

出了这种事,龙颜大怒下,只怕两方面都讨不了好。而且以皇帝那个阴晴难测的性情,谁也不敢说,会得到怎么样的惩处。

且太子的身份如此敏感,绝不容许这样的失误。

“行凶的贼徒有消息了吗?”

“那夜给官兵斩杀了大半,还有的逃在海上,不过也有漏网之鱼。”

她皱着眉,忍不住叹了口气:“殿下能够向东宫交代就好了。”

赵世禛从这句简单的话里却听出不同的意味:“担心我无法对太子殿下交代?”

阑珊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点。

赵世禛望着她,凤眸灿烂:“还是很关心本王的嘛。”

他这样一笑,极为明艳,阑珊忙转头避开他的目光,他的眼神里似乎有一种可以令人心神恍惚的东西,看的时间长了,容易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