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很软,却有一点点凉意,像是玉的触感。

在阑珊的手腕上缓缓抚过,容妃垂眸看了眼,才又微笑道:“皇上跟你的提议,你为何不答应?是不愿意当侍妾吗?”

阑珊忍着泪:“我跟荣王,有缘无分罢了。”

“胡话,”容妃不以为然的,想了想,才道:“这儿没有别人,我也不瞒你,我见你第一面儿就很喜欢了,虽然你们用了点手段,但……荣王愿意的话自然无伤大雅。所以我不妨跟你实话实说,当荣王的侍妾有什么不好?横竖先保住性命,才能图将来。荣王他又那么喜欢你,过不上一两年,自然封你为侧妃,以后正妃不管是谁,日子且长着呢,你焉知会鹿死谁手?说句不恰当的话,你瞧这宫内,皇后,贵妃……在我看来,也没有什么大的差别。你是聪明内慧的孩子,你可懂我的话?”

阑珊非常懂。

容妃是在暗示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说实在话,要是没有温益卿跟她说的那番话,给容妃这样贴心掏肺似的对待,阑珊只怕就动摇了。

毕竟就算不考虑容妃话中的含义,单看容妃并没有计较他们之前欺上瞒下的行径,反而这般宽容慈和,却出乎她的意料。

而且的确,只要保住性命,才能再图将来,曾经没有人比阑珊更懂得性命的重要。

但是无人知道,在跟温益卿分别后,看着那长长的高高的台阶,倒下去的那一瞬间,阑珊真的是再度的万念俱灰了。

此时,看着容妃注视自己的目光,阑珊终于还是说道:“多谢娘娘美意,只是……我要辜负娘娘的心意了。”

容妃很惊讶:“这却是为何?你若是要去温府倒也罢了,但据我所知你是不想去的啊?难道你不知道,皇帝已经格外开恩了,你若是惹恼了皇上,他只怕真的不顾一切就……如今荣王不在京内,你毕竟是他心尖上的人,我自然替他照看你,好孩子,你不如听我的话吧?”

阑珊慢慢地推开容妃的手。

她单膝跪在地上,又将左腿撤后,向着容妃磕了个头:“请娘娘恕罪。”容妃敛了笑,她拧眉看了阑珊半晌,终于长叹了声:“既然如此,强扭的瓜不甜,就随你的心意吧。”

说完之后,容妃起身,她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阑珊,眼神变了几变,还是去了。

冬月的天很短,容妃走后不多久,司礼监的人来领了阑珊,仍回之前呆过的司礼监之前拘押她的房中,只是这次好像没有从外头上锁。

天很快就暗了下来。

内侍送了晚饭,有一碗汤,并两样菜。

阑珊本毫无食欲,闻到汤的香气,不知为何竟有些饿了。

她起身挪到桌边,却见是冬笋鸡丝汤,香菇百合,清炒山药,看着可口而精致。

阑珊叹了口气:“我还是做个饱死鬼吧。”她说着坐下,先捧起汤碗想要喝一口。

不料唇还没碰到碗,就听到有人道:“别喝!”

阑珊吃了一惊,手一抖差点儿把汤洒出来。

抬头时,却见飞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快步走到跟前把那碗汤从她手里夺了出来。

阑珊不由笑道:“你……又是从哪里跑来的?干什么?难道还以为有人在汤里下毒?”

飞雪皱眉看她一眼,举起汤碗闻了闻,又抬头从发上摘下银簪在碗中试了试,银簪并没有变色。

阑珊道:“如何?罢了,让我喝罢,不知怎么、饿得很呢。”

飞雪看她又要去端汤碗,心中本能的不安,便又拦住她:“不行,味道不太对。”

“银簪子都没有反应,你怕什么?”阑珊觉着奇怪,却笑道:“而且我是待死的人了,莫非有谁还要多此一举么?是迫不及待我死,连皇上下旨都等不及么。”

飞雪看她又恢复了能说能笑的样子,却知道这不过是假相:“不管怎么样,你现在不能吃这些。若有万一我担不起。”

“你……”阑珊却冷笑道,“什么担不起,我的命是我自己的,不需要人家给我担。”

飞雪忍不住道:“温郎中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这样态度大变?”

阑珊扭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却有些烦躁的:“我饿了,我就要喝!”她偏赌气的要去拿碗。

飞雪见她小孩撒赖一般,忙端起那汤碗,看到旁边有一盆兰草,便不由分说一股脑地都浇了进去。

阑珊大吃一惊:“那是热的,你何苦造孽把那兰花都浇死了!真是的,好好的不给人喝……”她还想去吃别的东西,飞雪不由分说都挪开了。

“好吧,你就饿死我行了,回头你就可以交代了。”阑珊气的撒手瞪眼。

飞雪倒是宁肯她跟自己赌气犟嘴,显得有些精神,总比先前那样含泪垂死的样子要强。

“你忍一忍,我这里有两块糕你先吃着,回头再给你找别的去吃。”飞雪从怀中掏出一个帕子递给阑珊。

阑珊嫌弃:“有好菜好汤不给我吃,却让我吃糕,哼……我不爱吃。”虽然嘴上抱怨着,却仍是乖乖地接了过来,闻到很香,便低头咬着吃了起来。

飞雪看她孩子一般低着头吃东西,眼睛却不知不觉地有了泪光,她扭开头看向别处,竭力把那点泪忍了回去。

阑珊吃了糕,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又转头惋惜地看那盆兰草,不料越看越是古怪。

飞雪问道:“怎么了?”走过来看了眼,心头巨震。

给浇到的兰花根部隐隐地有些泛黑,这当然不是因为烫坏了,而是因为毒。

阑珊呆呆地问:“是汤吗?”

飞雪咬了咬唇,握住她的手把阑珊拉开:“以后别人给你的东西,千万不要随便吃。”

“可是没道理啊。”阑珊惊疑不定:“是谁这么着急要我死呢。”

飞雪握着她的手,手指却顺着往上,不动声色地在阑珊的脉上摁了会儿,才稍微松了口气:“这里的情形……应该很快就会传到王爷耳中,你放心,王爷一定会尽快回来的,王爷回来,一切就好了,只要咱们撑过这一段儿去。”

阑珊把手抽了回来,脸色也转冷了。

飞雪知道她不肯告诉自己,便也不再追问,只说道:“天大的事儿,只当王爷回来了再说。”

阑珊越发扭头看向别的地方去了。

飞雪忍不住笑道:“别赌气了,就算是我主子不知哪里得罪了你,我没有得罪你啊?你总不会还要迁怒我吧。”

阑珊听了这句才又慢慢地低了头。

飞雪想了想:“你怎么也不问我,阿沅跟言哥儿他们怎么样?”

阑珊果然回心转意,急忙问起来。飞雪才告诉她言哥儿跟阿沅也都在司礼监中,她来之前托人去打听了,并没有为难他们。

当夜,飞雪又另外去找了些吃的给阑珊,直到看她吃了东西睡着,那悬着的心才总算安了几分。

但是看着那盆已经枯死的兰草,飞雪的心却又揪紧。

自己所听命的人未必跟她是一条心,甚至正好相反。

比如晚上送来的那有毒的汤,飞雪简直不敢想象是谁经手的。

如果真是她所想的那个人送来的,那么那个人一定也知道了阑珊身上的秘密。

想到这个飞雪心急如焚,她急着要找个可靠而有能力的人商议此事,但宫阙重重,却哪里能有这样一个人。

直到飞雪看到了阑珊盖在身上的那袭银鼠皮的披风。

下午回来之前,阑珊就把李尚书的那件披风拜托小太监送回去了,所以身边仍只有这一件。

飞雪看着那名贵的浣花锦缎面披风,轻轻地翻过来看向右下角,果然在底下发现一个金线刺绣的小小的“杨”字。

正在飞雪犹豫不定的时候,却听到门外有些异动。

她霍然起身的时候,耳畔听到“哗啦”响声,像是泼水声,在飞雪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眼前的窗户上突然间亮起一团火光!

“不好!”飞雪大为震惊,冲上前想要开门,不料拉了两下只听见锁链声响,竟是从外头又锁住了!

与此同时却见一线火光从门缝中冲了进来!于地上蔓延,逼得飞雪步步后退,一股刺鼻的味道,是桐油。

这会儿阑珊也惊醒了过来:“怎么了?”

放眼看去,见窗户跟门上都是火,看的阑珊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当年才跟温益卿成亲的那夜。

此刻外头总算也发现了异样,有人叫道:“快来人,走水了!”

第 183 章

火光闪烁,飞雪还试图去开门, 火却已经从缝隙中卷了进来, 反而将她的衣袖烧着了。

她将袖子一卷把火扑灭, 也不顾手上剧痛, 后退一步又冲上前踢向门扇。

飞雪本是想将门踹开, 但那门结实异常, 袍摆反而沾了地上的桐油, 顿时给火点燃了。

飞雪把桌上的茶壶提起来,倒悬着将里头的残水尽数洒在身上, 才勉强将火浇灭。

此刻听外头人声越发嘈杂, 是司礼监的人赶到了。

但是屋内已经越来越热,更加上浓烟滚滚, 黑色的烟尘一股一股的,像是妖气四溢,情形危急。

飞雪把心一横,举手拎起桌边的椅子, 正要挥起砸门,却听到阑珊低低叫道:“阿沅……阿沅!”

回头之时, 却见阑珊抱着头, 正喃喃地叫着阿沅的名字。

飞雪见她的反应异常, 顾不上去砸门, 当下忙丢了椅子,重退回来拢住阑珊的肩膀:“舒丞别怕,我在这里!”

原来阑珊才从梦中惊醒, 又见火光闪烁,一时之间如梦如真,竟有些分不清楚是此时彼时。

上次的事情本是她人生至痛,所有一切的转变都从那时候开始,此刻噩梦重现,阑珊顿时竟失了神,这方寸的小屋子也好像变成了当时布置的喜气洋洋的新房,却如同要埋葬吞噬她的地狱!

察觉有人靠近,阑珊本能地紧抓住飞雪的衣裳,哭道:“阿沅……”

飞雪心头一颤,忙将她搂入怀中:“别怕!我在这儿!”

这会儿室内浓烟弥漫,令人喘不过气来,飞雪将湿了的袍摆一角撕下给阑珊蒙在脸上。

此刻地上的火顺着桐油往这边蔓延,如同一条火蛇正要把人吞噬。

飞雪眼睁睁的看着,一把抓起旁边的披风,又将阑珊密密地裹在怀中。

烈火无情,火舌摇曳着席卷而来,门窗都发出了瘆人的噼噼啪啪,是木料给烧的扭曲变形。、

屋内已经给浓烟弥漫的有些看不清了,飞雪呛咳了数声,感觉火焰灼人,她咬牙扭头,仍是死死地抱着阑珊不放。

却就在这危急时候,门跟窗户发出响动,有几道人影从破碎的门窗中跳了进来。

为首的一人抬头看到榻上的两人,却见榻边垂落的床帏已经着了火,把飞雪的衣袖都烧着了。

那人冲上前来,将手中被水浸湿的棉被往飞雪身上一扑,才生生地将她身上的火扑灭了!

又忍着浓烟问道:“小舒怎么样?”

飞雪听出是张恒,咳嗽道:“快带舒大人出去!”

剩下的几人挡在他们身前,扑打遮挡席卷的火光跟浓烟,一边开路

飞雪双臂用力将阑珊拥住,随着众人从仍燃烧着的门框冲了出去!

人救出之后,水龙连喷,两刻钟时间就把火完全熄灭了!

这一场哄闹,惊动至甚,司礼监上下都轰闹起来,直到天亮。

天明的时候宫内也得到了消息,雨霁亲自急忙赶了回来。

此刻阑珊给安置在了别的房中,她先前受惊匪浅,又加上给烟熏火燎,从昨晚上便昏迷不醒。

雨霁先进内查看阑珊的情形,见她脸色泛白,忙问:“叫太医了没有?情况怎么样?”

飞雪从旁道:“公公,我会些医术,不用叫太医,舒大人只是受惊过度又给烟熏了,并没有大碍。”

雨霁当然认得她是赵世禛身边的人:“啊……是吗。”又看飞雪手臂跟腿上都似有伤:“你这是……”

张恒在身后道:“昨晚上她为了护着小舒给火烧伤了。”

雨霁又气又恼,还未说话,飞雪道:“公公,我有个不情之请。”

“是什么?”

飞雪道:“听说阿沅娘子跟言哥儿,王鹏都在这里,能不能……放他们出来,这样的话对舒大人也好些。”

雨霁踌躇片刻,他若答应,就是替皇上在决断,所以一时不能做主。

飞雪道:“舒大人的情形很不好,公公,还求您高抬贵手……”

雨霁对上她恳求的眼神,终于把心一横,吩咐手下道:“去把那孩子带过来吧……小心行事别吓到他。”

飞雪见他只答应叫言哥儿出来,倒也是尽了心了,当下行礼:“多谢公公!”

不多会儿,果然有小太监领着言哥儿来了。

言哥儿进门见阑珊躺着不动,便扑过来,叫道:“爹爹!”

雨霁叹了口气,吩咐飞雪:“好生照看着。”

他自己来到外间,进了另一间房中才骂道:“真是糊涂混账,到底怎么办事的!”

司礼监四名秉笔大太监都跪在地上,雨霁怒容满面:“司礼监向来是皇上的手跟眼,居然在这儿出了这种事情,这不是有人在剁皇上的手戳皇上的眼睛吗?你们平日里一个个能耐非常的,怎么竟出了这种大纰漏!昨晚上看守的,上夜的,巡逻的,还有那些桐油从哪里来的!找不到动手的人,咱们上下都要跟着受罪!”

众人甚是惶恐,张恒跪着道:“公公,巡夜的发现走水后立刻赶来,发现门口一名守卫已经给杀死,当即寻找另一个,他却正在逃窜,交手中他受了重伤,如今给人看住了。自打事发后我已经命人封锁了司礼监各门,桐油是在后库当差的一人,收了贿赂私给出去的。”

雨霁气道:“我最近不大管这里的事,越发的就什么妖魔鬼怪的都出来了,继续查,看看是什么人唆使的!”

正在怒骂众人,外头道:“太子殿下跟太子妃娘娘到了。”

雨霁乍听意外,细细一想,便先撇下众人出外迎驾。

不多会儿太子赵元吉跟郑适汝迅速进了门来,不等赵元吉开口郑适汝先问:“人呢?”

雨霁道:“娘娘莫急,在这边……”才抬手示意,郑适汝便带人转身去了。

剩下赵元吉咳嗽了声,却并没跟着,只对雨霁道:“公公,听说司礼监昨晚上出事了?到底是怎么样?”

雨霁便接了赵元吉入内,细细说明。

这边郑适汝飞快地去见阑珊,里头飞雪看了她来,不由地松了口气。

郑适汝冲到床边上,见阑珊闭着双眼昏迷不醒的样子,言哥儿则在旁边淌眼抹泪,郑适汝连声叫道:“姗儿,姗儿!”

见阑珊也不答应,一时泪如泉涌。

正在悲感难忍,肩头多了一只手,郑适汝回头见是飞雪。

飞雪对她使了个眼色,郑适汝定了定神,叫侍女们先行退到外间。

太子妃站起身来,走到旁边,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拭泪,一边问:“她怎么样,什么人下的手?”

“什么人动的手我不清楚,”飞雪顿了顿,“这也不是最重要的。”

郑适汝诧异:“你说什么?”性命之忧都不是最重要的,还有什么是更要紧的?

飞雪道:“我有一件至为要紧的事情,要跟娘娘禀明。”说着便上前一步,低低在郑适汝耳畔说了一句。

太子妃听了,脸色骇然,猛回头看阑珊:“你说真的?你……看准了吗,是不是弄错了?”

“这个脉象是很明显,再不会错的。”飞雪低低的回答。

郑适汝竟觉着脑中一昏,喃喃道:“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又忙道:“她知道了吗?”

“我哪里敢告诉她。”飞雪黯然,“昨儿也不知怎么了,见了温郎中后态度大变,几乎连我也不理了,又差点出事,情绪如此不稳,我如何敢透消息。”

郑适汝听了这句,她自然知道阑珊是因何变得这样,一时心中大恨温益卿。

飞雪犹豫片刻,又道:“娘娘快想法子吧,司礼监呆不住了。”

她犹豫片刻,到底并没有将昨晚上那有毒的汤水的事情告诉郑适汝。

郑适汝惊怒之余,竭力镇定,道:“我当然知道。之前是杨首辅跟我说不能轻举妄动,但现在也不能再顾忌这些了。之前皇上的确有意赦免,可是姗儿……”

按照郑适汝的想法,阑珊至少可以答应皇帝先去王府,毕竟她的心情跟容妃一样,都觉着来日方长,先留得青山在最好。

可是阑珊和软是最和软的,要犟起来却也无人能及。

何况郑适汝也明白阑珊的心情,何况当时皇后在场,皇后的那个嘴巴,郑适汝还能跟她打太极,把她吐出来的话放出来的招儿悄然拍回去,但阑珊是个一旦给激怒就不知道拐弯的,硬碰硬哪里会有好结果。

郑适汝深深呼吸:“出了这种事,我也顾不得了,我会立刻进宫。”

她忖度着又道:“对了,你跟我说的这件事千万别透出去。不是好玩儿的。”

飞雪点头:“我当然清楚,所以方才雨霁公公叫传太医我也给挡回去了。”

郑适汝咬了咬唇:“还好荣王留了你……唉!”

飞雪又问:“娘娘进了宫怎么说?”

郑适汝拧眉道:“我自然要求父皇开恩,最好能够把姗儿移到东宫去,在我身旁,我自然放心。”

飞雪大惊:“虽然是好的,只怕皇上不肯答应。”

郑适汝眼神决然:“我也管不了那许多了,皇上不答应我就死谏!”

“不行的娘娘!不行!”飞雪忙抓住她。

郑适汝回头看着榻上的阑珊,眼中又冒出泪影:“昨晚上幸亏有你在她身旁,但虽如此,只怕仍是受了惊吓,我只可怜她接连两次给人害……要查出是什么人动手,定要把他碎尸万段。宫内不能呆,司礼监也不行,更加不能让父皇真的伤了她的性命,我自然要豁出所有。”

飞雪心中战栗。

正此刻太子跟雨霁说了话,也来找郑适汝。

进门后赵元吉看了一眼榻上的阑珊,问道:“她怎么样?”

郑适汝同他往外走了几步,道:“受了惊吓又给烟熏到,情形不太好。”

赵元吉疑惑:“到底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司礼监伸手。”

“谁知道,不过连司礼监都差点儿出事,我如何能放心,”郑适汝道:“太子,我要进宫面见父皇,你且先回东宫吧。”

赵元吉震惊:“你进宫干什么?”

郑适汝垂眸道:“我想求父皇,答应我接姗儿到东宫去。”

“胡闹,这怎么可能?”赵元吉忍不住道:“她再怎么样也是罪人,父皇还没发落呢。”

郑适汝冷笑:“是啊,父皇还没发落,有人就忍不住想替父皇发落了,父皇心里只怕也窝着一把火呢,不趁着这个机会去求一求,错过这个机会,怕以后更不知怎么样。”

郑适汝看太子一脸的不情愿,便道:“这件事原先就是我起头的,如今出了事,没得叫姗儿把所有罪责都揽了去,我却独善其身的,就算不能让父皇饶了她,至少我也要担一半儿的罪。太子若是怕连累,到时候殿前只管痛斥于我,就如上次向父皇请罪一样……”

赵元吉道:“阿汝!”

上次他听了郑适汝的话,去请罪的时候故意把她骂的狗血淋头,果然皇帝并没有多说什么,然而此刻听了这话,心里仍是不舒服。

赵元吉定了定神,问道:“你是故意叫我演戏呢,还是觉着我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

郑适汝一愣,然后低头道:“我不想跟殿下虚与委蛇,以前虽然有惊无险的过了,但是情形到如今怕不能善了,若真的可能连累到太子,必要的时候,太子不能再犹豫。”

“你说什么?”赵元吉不解。

郑适汝清楚地说道:“索性太子就跟父皇提议,把我休了。”

“阿汝!”赵元吉大惊,脸上又透出怒色。

他这一声有些大,郑适汝竟本能地看了眼阑珊,见她没有醒才稍微放心。

赵元吉也跟着转头看了看榻上的阑珊,然后他抓住郑适汝的手道:“你到底怎么了,你为了她竟可以做到这份上?”

郑适汝道:“是,我可以。”

赵元吉睁大双眼:“你……”他有些震惊,又有些失望恼怒的,“你真的、为了她你太子妃的位子也宁肯不要?”

两个人目光相对,太子妃深深呼吸,才要回答,却在这时候,旁边有个微弱的声音道:“郑适汝!”

夫妻两人同时转头,却见阑珊撑着床边坐了起来。

郑适汝忙撇开太子快步到了床边,俯身问道:“你醒了?觉着怎么样?”

言哥儿也抓住阑珊的手不停地叫道:“爹爹,爹爹你好了吗?”

阑珊原先虽然没有睁开眼睛,神智混沌,但自打言哥儿来了后,她慢慢地便清醒过来,只是浑身乏力,下意识也不愿意苏醒去面对这所有。

所以郑适汝跟赵元吉的话,她倒是听见了大半,听赵元吉质问才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力量,便逼得醒了过来。

阑珊看看言哥儿,又看向郑适汝,拧眉低低地说道:“你要是敢,我……我绝不能原谅。”

郑适汝看她脸色雪白,毫无血色,只有双眼黑的令人心悸,眼中顿时湿润:“你、到底觉着怎么样?”

阑珊道:“又能怎么样?或许是命硬……并没有死。”

她说了这句又看向赵元吉:“太子殿下请恕我、不能行礼。”

赵元吉默然地看看她,又看郑适汝一眼,转身先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