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原本就考虑,这次回京不带阿沅跟言哥儿,只是江为功虽在饶州,却忙于外头之事,怕照顾不好,如今突然多了个王鹏,却正像是天意一般。

阿沅原本不肯,但想来自己若是跟着,只能近身照料,别的事情帮不上。

何况也有西窗把阑珊照料的极好,加上的确带了言哥儿来回走动也不方便,所以才答应了下来。

腊八过后,阑珊一行便离开饶州启程回京。

西窗一直非常谨慎,因为顾及阑珊身体的缘故,一路上不许急行。

这日到了建州,黄昏时候北风猛烈了许多,风裹着雪几乎吹的人睁不开眼,马车也行的很慢。

本来想赶到建州城内住宿的,可看这架势怕是不能够了,幸而又走了片刻,发现路边有一家客栈,当下忙先去投宿。

西窗陪着阑珊到里头安歇,飞雪正要跟上,鸣瑟咳嗽了声。

飞雪回头看他一眼,终于走了回来:“什么事?”

鸣瑟道:“你有没有留意,路上似乎有人一直跟着咱们?”

飞雪吃了一惊,她竟没有注意过,忙问:“是吗?你没看错?是什么人?”

鸣瑟拧眉:“对方行动谨慎,倒像是有来头的。等会儿我看看他们会不会也来投宿,试一试就知道是哪一路的了。”

飞雪听到“有来头”,心头一动,回头看向李墉。

当下她走到李墉跟前:“是不是杨首辅派了人跟着?”

对她这突如其来的询问,李墉一点儿也意外,淡淡道:“那不是我们的人。”

飞雪心头一紧:如果不是杨时毅的人,那恐怕来者是敌非友了。

她跟鸣瑟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先上楼去了。

在飞雪进门找阑珊的时候,听到店小二又迎了一队人进来,她转头看了一眼,突然愣了愣。

进门的有三个人,都披着斗篷,半遮着脸,但飞雪仍认出其中一个有些脸熟。

那几个人要了房间,又要了些酒菜,便围坐着吃了起来。

这会儿李墉上了楼,只有鸣瑟还在底下,其中一人瞅了他几眼,便走了过来,手按在他肩头道:“小兄弟一个人吃酒?不如跟我们一起如何?”

鸣瑟肩膀一抖,将那人的手震开。

那人倒退回去,他同伙之中却有一人笑着起身,对鸣瑟道:“盛兄弟,不要动手,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鸣瑟正蓄势待发,闻言那剑就没有继续拔得出来。

鸣瑟,飞雪,西窗以及富贵高歌等,他们的名字都是赵世禛所起的,但是他们也都有自己的姓,比如飞雪姓叶。

但是这是很隐秘的事情,几乎除了赵世禛以及他们这几个人互相知道外,没有外人清楚。

鸣瑟的本家姓便是“盛”,所以鸣瑟听对方突然这么叫自己,便不忙动手,却仍是警惕的看着:“你们是什么人?”

那为首的人走到跟前:“哥儿不认识我,但是叶姑娘应该认得我,我原本是跟随高大人手下的,鄙人姓吴。”

他说的“高大人”自然就是高歌了。

鸣瑟见他连飞雪跟高歌都知道,却仍没放下警觉,问道:“是随着高大哥的?那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有什么任务?”

“的确是有。”吴先生笑了笑,抬头看了一眼楼上,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鸣瑟早也瞥见李墉就站在二楼的栏杆旁,正俯首盯着底下情形。

他略一犹豫,便同几人走出了客栈门口。

这会儿风雪越发大了,鸣瑟在屋檐底下站住,问道:“高大哥有什么吩咐?”

吴先生那两位同伴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他自己却跟鸣瑟立在檐下,此刻便揣着手道:“我也不瞒哥儿,高大人的意思,是不能让那位姑娘进京。”

鸣瑟向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闻言却仍是皱了眉:“什么?这是高歌的意思……还是主子的意思?”

吴先生笑道:“高大人当然也是奉命行事。”

鸣瑟问道:“原因呢?”

吴先生似笑非笑地说道:“盛哥儿,主子下命,从不交代原因的,莫非你忘了?只执行就是了。”

风雪吹到檐下,纷繁乱舞,把人的眼睛都有些迷了。

沉默了片刻,鸣瑟问道:“那如果一定要进京呢?”

吴先生叹了口气:“你为何问我?你又不是没跟过王爷,知道违抗了王爷命令,是什么下场。”

鸣瑟当然明白。

他看向吴先生:“若是不从,难道你们想对舒阑珊下手吗?”

吴先生不答。

北风的呼啸却越发狂烈了,风中竟有凛冽的杀气。

鸣瑟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主子的命令我从不违抗。但是我知道,主子不会下这样的命令。”

吴先生脸色一变:“哥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鸣瑟却只死死地盯着他问道:“京内到底发生什么,主子怎么样了?又是谁让你们来做这种事的?”

吴先生道:“不要仗着你是王爷贴身的人就这般放肆,我们只是听令行事,你难道要抗命不成?”

鸣瑟道:“回答我的问题!”

吴先生双眼眯起:“你若执意要抗命,就别怪我们无情了。”

飞雪虽上了楼,心里想着鸣瑟的话。

但是她因为想起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那吴先生,知道他是高歌的手下,所以也并不十分担心。

不料等了片刻,就听到外头李墉说道:“保护好小舒,别出来!”

飞雪一愣,忙闪身到门口,打开门的瞬间,就见李墉从栏杆前纵身跳了下去。

她抬头看去,隐隐看到客栈敞开的门口处,有几道人影闪烁腾挪,其中一道赫然正是鸣瑟,在给那先前进门的两个人夹击着。

“怎么回事?”飞雪大惊,几乎按捺不住要下楼去。

但想到李墉方才的话,却忙又退回了房中。

西窗正弄好了热水,给阑珊洗手脸,见她张皇失措,忙问怎么了。飞雪的心扑通乱跳,不敢多说,只道:“没事!”

她猜到可能哪里不对了,便只站在门口,侧耳听外头的响动,风声之中传来刀剑相交的响动,以及人声呵斥等。

很快店内的人也发现了异常,先是小二慌慌张张的叫嚷,又有其他客人匆匆地从楼上走过。有人道:“出什么事了?”

又有说道:“打起来了。”

“此地距离建州城不远,不会是山贼吧?”

连西窗跟阑珊都听见了。飞雪只说道:“别慌,鸣瑟跟李墉在外头看着。”

大概一刻钟功夫,外头的交手的声响才渐渐隐去,小二道:“客官!到底是怎么了……啊?您受伤了!”

飞雪听到这里,无法按捺,推开门冲出去,却见楼下是李墉扶着鸣瑟走了进来,鸣瑟左边肩头鲜血淋漓,脸色苍白。

两人不约而同抬头往上看,鸣瑟就向着飞雪使了个眼色。

飞雪会意,回头见西窗一边问着一边走出来看情形,飞雪便转身堵住他,将他拦了回去,一边说道:“是两个客人争执打了起来,跟咱们不相干。”

西窗给她推回了房中,甚是莫名:“好好的怎么打起来呢,鸣瑟跟李先生呢,总不会是看热闹去了吧?叫他们别靠太近,这种事儿离的越远越好!”

飞雪仓促一笑。

西窗碎碎念的,又道:“我还得下去,看看这里的厨房干不干净,东西新不新鲜,到底得弄点儿能入口的东西呢。”

飞雪道:“底下还没弄明白,你这会儿出去岂不危险。稍等片刻。”

西窗果然听了她的话,只是里头阑珊抬眸看着她,却安安静静地没有做声。

不多会儿,李墉陪着鸣瑟到隔壁房中去了,飞雪才放了西窗出去,又叫两个侍从陪着他。

房间没有别人,阑珊才问道:“出事了吗?”

飞雪一震:“有什么事啊,好端端的。”

阑珊道:“你刚刚很紧张,应该不是客人打架,是鸣瑟跟李先生他们吧?到底是怎么了?”

飞雪哪里敢提半个字:“真的没事!偏是你多心,是不是觉着你的身体好了些,就开始操心了?”

说来也怪,自从决定启程回京,一路上阑珊妊娠的症状却比在饶州城轻了不少,就好像真的是那孩子知道他们要进京去找父亲,所以也格外的安分乖巧。

阑珊听了飞雪的话一笑,便没有再问。

当夜,伺候着阑珊安歇,飞雪才找到鸣瑟房中,询问究竟。

鸣瑟把吴先生所说的话都告诉了,飞雪又是震惊,又是心寒:“这是什么意思?主子说不让阑珊进京?主子先前都巴不得她跟着回京,怎会下这种命令?”

鸣瑟道:“只怕不是主子的命令。”

飞雪自然明白这话:“可若不是主子下令,高歌怎么敢擅自做主?他做不出来!他不会背叛主子!”

鸣瑟沉默片刻:“我看,舒阑珊的预感是真的,京内的确是出了事。只怕出事的还是主子。”

飞雪如遭重击:“不可能!主子那样的人……又有谁敢对主子怎么样?”

鸣瑟默然道:“你忘了?主子的头顶上的确是有人。”

飞雪咽了口唾沫:“你指的是皇上跟容妃娘娘?”

鸣瑟定了定神,道:“今日来的三人不是泛泛之辈,我虽然略胜一筹,但是接下来路程还远,他们若认真不想她进京,自然不会只派一拨人来,今日我看他们还算手下容情,可是越往后……”

飞雪心乱如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担心主子才不顾身体也要回京,这些人是疯了吗!为什么不许进京?”

“越发不许她进京,就越是证明了进京的必要。”鸣瑟慢慢道:“我有个主意。”

飞雪忙问:“什么?”

鸣瑟道:“症结在京内,只要有个人快速回京找到主子,事情自然就清楚了。”

飞雪精神一振,鸣瑟受了伤,自然不宜赶路,当下道:“让我回京吗?但是我怕我走了,少了个人,若对方还趁机行事,越发难以应付了。”

鸣瑟冷冷笑道:“这个你放心,你只管回京把事情弄清楚,若告诉了主子实情,这里的危机自然解除了。而且你别忘了,还有个李墉呢。他先前另派人送信回京,自己留在饶州,不过是为了保护舒阑珊罢了,这自然是杨首辅的示意。何况之前李墉就曾暗示过饶州城不能久居,所以他一定有所准备,决不至于就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飞雪咬了咬唇:“那好,我明日就走。只是怎么跟她说呢?”

鸣瑟道:“她是个聪明至极人,若是一味隐瞒反而更会惹她怀疑,我只告诉她有人伏击,你进京搬救兵就是了!”

当下商议妥当,分头行事。

正如鸣瑟所料,在飞雪去后,队伍还没进建州,路上陆陆续续的就有许多人出现,看似客商或者路人,实则一个个步伐沉稳矫健,说话中气十足,竟都是高手。

鸣瑟冷眼旁观,抽空问李墉:“这些是你的人吗?”

李墉笑道:“这个可当不起,只能说是‘同路人’罢了。人多好办事儿,哥儿说是不是呢?”

这话其实就是答案了。鸣瑟却道:“我不是个爱拐弯抹角的人,你们杨大人费心费力的,是图什么?”

李墉皱了皱眉,然后笑道:“哥儿是痛快人,所以我也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我虽不敢揣测我们大人所思所图,但我私心里想,小舒是这样世间罕见的女孩儿,又是计主事唯一的血脉,还是我们大人的小师妹,对她多用点儿心,倒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小师妹吗,说的好听,”鸣瑟冷不防地冒出一句:“首辅大人的年纪,可以当舒阑珊的父亲了。”

李墉挑了挑眉,心想这少年果然快人快语,当即笑道:“话不能这么说,一来,计老先生是老来得女,他的年纪比我们大人还多十几岁呢。二来,这年纪又算什么?年纪大点儿才更疼人啊,哈哈。”他也知道鸣瑟必恼,说完后便长笑两声,一抖缰绳往前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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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3 章

飞雪一去五六天, 杳无音信。

幸而李墉布置周全,这数日来风平浪静。

鸣瑟却始终不敢掉以轻心, 此刻对他来说情形甚是复杂, 除了来自京城那些号称奉命行事的人,关于李墉他也不能完全信任。

杨时毅到底打着什么主意,鸣瑟无法探查。

以那位大人堂堂首辅之尊,真的会对一个小丫头动了真心?

鸣瑟可以理解有这种事,但是发生在向来以冷静自持,老练深沉著称的首辅大人身上, 却叫他无法轻信。

鸣瑟隐隐觉着, 杨时毅对于阑珊的确是有所图, 但又不像仅仅是男女之恋那么简单。

又行了数日, 依旧的太平无事,没有王府的人, 也没有其他可疑。

鸣瑟心中猜测,这看着一切安泰的,倒像是飞雪回京起了效用。

但京城里也没有消息传回, 就这样悄无声息安静到反常的地步, 也让鸣瑟心中的不安就如同阴云般重重叠叠, 无法退散。

这天来至献州,正赶上大年三十。

除夕夜, 他们是在献州城的客栈里度过的。

京城里过除夕,是要吃饺子的,西窗为应景, 特意叫人捏了许多饺子,白菜肉馅,是最常见的,却甚是鲜美。

他亲自捧了一碗给阑珊放在跟前,催着她尝尝好不好。

原先进城的时候天色已经黄昏,那会儿就响起了连绵不绝的爆竹声。

阑珊听着耳畔劈里啪啦的响声,在她眼前,是暮色四合的原野,她能嗅到空气中混杂着喜气洋洋的炮竹的烟火,以及百姓们所烧的香的烟气。

那袅袅的烟气里,蕴藏的是祈福,是安乐,也是对于新年的向往。

但是她竟然还在路上。

这让阑珊想起自己跟阿沅才逃离京城的那段日子,也如现在这般,大年除夕的时候,他们因为匆匆逃离原先住的地方,也是在路上过的年,又清贫,又辛酸。

此刻唯一让阑珊觉着安慰的是,这一次只有她自己在奔波,阿沅,言哥儿,正跟王鹏在饶州城,安安乐乐,她几乎能想象阿沅上香的时候,虔诚的祈念祝愿的样子。

看西窗满脸笑意地把那碗饺子放在跟前,前尘今事,让阑珊不禁红了眼眶。

西窗不停地催促,又道:“凉了就不好吃了。”

阑珊提起筷子尝了一个,才轻轻地咬了一口,齿间便觉着有些硬,她诧异地停下来,低头看时,却见饺子里有一枚小小地铜钱。

西窗拍手笑道:“好极了!第一口就吃到了宝钱,小舒子新年一定顺顺利利,吉祥如意!”

阑珊看看那枚钱,又看看西窗高兴的样子,才明白他为什么催着自己吃饺子。

他是故意的,让自己吃到藏着铜钱的饺子,一来是取个好意头,二来自然是让她高兴。

这一会儿不由地又想到了阿沅。每当除夕夜她包饺子的时候,也会放几个铜钱在里头,而第一个铜钱,一定是阑珊吃出来的,从未变过。

原来这些人的心意,关心她的这种好意,都是一样的。

阑珊不敢让泪流下来,便把剩下的饺子慢慢吃了,才由衷地笑道:“好吃。”

真正进了京城地界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初六。

预计再走半日,在天黑之前应该可以进城。

对此西窗显得格外的兴奋,想想今天就可能见到主子,西窗高兴的合不拢嘴。

又见阑珊因连日赶路,发鬓微乱,便起身坐在她的旁边,替她收拾整理。

西窗又打量她的脸,忽然惴惴地说道:“看着像是没比之前瘦多少……我也算是能交差吧,主子不至于怪罪我吧?”

阑珊道:“怎么还能怪罪你呢,多亏了你忙里忙外照顾着我,不然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西窗笑道:“我这不是应该的么?只要你跟咱们的小世子、小郡女好端端的,我做什么不成?就是我到底是第一次伺候,没什么经验,不过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就好了。”

阑珊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西窗指的是她有身孕之事,又想他说什么“二回熟”,原本苍白的脸上便多了些许晕红。

西窗看见,突然又道:“小舒子,你说咱们进城前要不要找个地方歇歇脚,你……换一身衣裳?或者我给你再仔细梳理梳理?”

阑珊道:“我更狼狈的时候王爷也是见过的,你怕什么?”

西窗笑道:“这不是有我伺候着么?要你狼狼狈狈的,我脸上如何过得去?”

正走着,外头马蹄声响,隔着窗户有人敲了一下。

西窗忙探身过去,打开窗,见是李先生。

“什么事?”

李墉笑道:“小公公,啊……小舒,”他歪头看了一眼阑珊,才说道:“前方再走一个时辰,就是杨大人的别院了,你要不要到里头歇息一晚上,明儿再回城?”

阑珊其实因为知道接近京城了,虽跟赵世禛见面是好的,可多少有些“近乡情怯”。

突然听了李墉这句,就有些犹豫。

西窗方才还撺掇着,想阑珊找个地方梳洗整理,可听了这句,却反而说道:“小舒子,咱们还是不去了吧,这眼见要进城了,进了城到王府里,什么没有?”

阑珊正迟疑,听了这话就看向李墉。

李先生很聪明,见状便笑道:“你若嫌麻烦不去也成,横竖以后大有机会,只是怕你累着罢了。”

阑珊很是过意不去,又知道他一路上护持,非常尽心,便道:“等进了城稍微安顿,必然亲自去拜谢杨大人。”

李墉笑道:“说什么拜谢,自家师兄妹,就如家人一般,大人尽心些也是应当的。”说着含笑一点头,打马去了。

目送李墉往前,西窗才又将帘子放下,窗户关上。

又嘀咕道:“杨大人好是好,就是未免手太长了……这眼见要进城了,咱们自然去王府住下,做什么要去他的别院呢。难道他在别院等着不成?”

阑珊原本是带笑听他嘟囔,听到最后一句才咳嗽了声。

西窗笑道:“我就随口说说,其实我也觉着杨大人还成,毕竟这一路上,李先生很顶用啊,我其实还要感谢他呢,等回到王府,我自然跟主子说,让主子厚赏他!”

阑珊才笑道:“好了。”

本来心情有些紧张的,听西窗长长短短的说了这几句,心情却莫名地好转了很多。

只是肚子不知为何抽痛了两下,把阑珊吓了一跳,屏住呼吸又感受了一会儿,却又没什么了。

阑珊低头,心中想:“莫非你也知道……要见你爹爹了吗?”

想到这里,嘴角不禁上扬。

最初知道自己有身孕的时候,阑珊有些不信,又有些惶恐不安。

以前是她看护阿沅从怀孕到分娩的,阿沅虽然不说什么,阑珊却自然知道她有无限的辛苦,阿沅能熬下来,又挣扎着生了言哥儿,对阑珊来说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件事。

她扪心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同时也暗自松了口气,因为她不需要去做。

毕竟那时候她已经扮了男装,打定主意一辈子不会嫁人的,当然就免除了怀孕生子之痛。

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因此在最初知道消息之后,阑珊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颇有点惶惶然不可终日的感觉,加上那时候诸事缠身……心情格外烦乱。

到后来离京,因为要操心的很多,所以也顾不上多想,才忽略了。真正体会到那种感觉,是从赵世禛追上之后。

不知为什么,大概是那萌芽中的小东西也感觉到了跟他血脉相连的那个人近在咫尺,所以存在感格外的强,阑珊一天比一天更感觉到他鲜明而强韧的在生长。

直到现在,突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欣悦。

就仿佛那个小家伙在跟她一起同在,一起准备去见那个对他们而言至关重要的人。

马车在抵达城门的时候停了下来。

西窗探头往外看去,却见鸣瑟从马上跳在地下,不知在跟什么人说话。

就在那人的身后,十数丈开外的城墙跟上,有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起初西窗并没看到那辆车,只顾猜测:“什么人在这里拦路……莫非是主子派人来接咱们的?”

他惊喜交加地回头看向阑珊,又笃定地说道:“是了!一定是主子得了消息!主子会不会亲自来?”

这几句话把阑珊也惊了一惊。

正在不知如何的时候,那边鸣瑟快步走了过来。

西窗问道:“是不是主子……”

鸣瑟冲他一摆手,看向阑珊道:“有个人想要见你。”说着回头,看向那辆车。

西窗愣住:“不是主子?什么人?”从歪头看,那辆车并没什么不同,不过是寻常公门侯府常用的大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