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把陆婆婆围在中间,打量着那孩子的稚嫩清秀的小脸儿,有人惊叹,有人赞扬,更有无数的妇人见状,又是欣慰又是心酸,更加泪流不止。

片刻,陆婆婆等众人都镇定下来,才说道:“这里头的人,的确是舒阑珊,在京城的时候,我就给她看过诊,在我离开京城的时候还跟她道别过。本以为这一生不会再见,谁知道偏偏又在湄山重逢,我是听说家乡有事,才回来想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而舒阑珊也是因为这件事而来,这冥冥之中好像是山神的指引……你们务必不要急躁,要安心听从她的话。”

原来陆婆婆原本是湄山的姑娘,她的哥哥正是木老先生的父亲,前任族长,为了在中原行走方便,才把“木”改成了“陆”,对他们湄山口音而言,听起来却没什么差别。

陆婆婆的地位尊崇,木老先生也不敢跟她犟嘴。

何况当看见小世子的时候,木老先生的心头软了,此刻就低着头道:“姑姑说的话我们是听的。可是真的叫我们搬迁……舍不得这块山神指引的福地不说,更搬到哪里去呢?”

陆婆婆道:“方才你们只顾乱嚷,何尝给过她继续说话的机会?舒阑珊不是那种会打官腔随便应付人的朝廷官员,你们难道看不出来?汉家的女子有身孕是何等小心的大事,她却肯跟着木恩不远千里地过来,是为什么?如今这小孩子都累的早产,若不是我在这里,这小孩子有个万一呢?她冒着风险不顾安危而来,你们却还质疑她。”

这一番话感人肺腑,寨民们都低了头。

而陆婆婆说完,那小世子好像也听明白了似的,哇哇地叫了几声,却并不是哭泣,倒像是在乱嚷什么。

寨民们听在耳中,却又分外惊奇,深觉这孩子的可爱活泼。

木老先生不敢再说别的,忙道:“都听姑姑的,舒司正才产下小世子,需要调养身体,我们就安心再等一等吧。”

众人跟着附和:“是,是,再等一等吧。”

也有人苦中做笑地说:“反正都等了四年了,不在乎多等几天了。”

此后,把阑珊安置在木老先生家里,陆婆婆就近照看着。

阑珊毕竟身体虚乏了,昏睡了半天,到夜间才醒来,又喂着孩子吃了会儿奶。

那小家伙看着很瘦弱,可是动作极为有力道,看着虎虎精神,就是分外的爱吵,时不时地就要叫嚷或者啼哭。

幸亏阑珊身边的人多,西窗更是个不厌其烦的,竟是对这小家伙爱不释手,也是怪,这孩子一给他抱住,很快就能哄好。

这日天不亮,小世子又早早醒来,奋力吃了会儿奶,也不睡觉,便四处乱看。

西窗就把他抱了去,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地哄,一边哄,还无师自通地唱起了哄孩子的儿歌,他走到哪里,言哥儿也跟到哪里,倒像是他一人哄着两个孩子。

鸣瑟跟飞雪看的啧啧称奇,鸣瑟更是说道:“可惜啊,西窗若是个女人就好了。一定是贤妻良母。”两个人就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笑。

若是以前西窗一定会抓着他反骂几句,这会儿却是一点也不在意,只顾抱着小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孩子清秀的眉眼,越看越是喜欢。

西窗满心的欢喜无处安放,将要满溢出来,忍不住道:“你们看,小世子长的多像主子,这脸,这眉毛,眼睛都是一模一样的。”

鸣瑟跟飞雪早也看过了,果然这孩子生着一双眼尾略挑的凤眼,再加上肤色很白,所以看着格外的漂亮精致。

言哥儿道:“弟弟长的真的很像是荣王殿下,真好看。”

“嘴真甜,”西窗夸了言哥儿一句,又道:“主子看见了指不定多高兴呢。这么可爱的小世子……你们看,他一眼不眨地盯着我看,像是能听懂呢,咦……”

他突然奇怪地叫了声。飞雪问:“怎么了?”

西窗说道:“刚才怎么觉着,小世子的眼睛有点……”

鸣瑟跟飞雪凑上来:“什么?”

西窗呆了呆:“没什么,是我看错了。”他转身的时候看到窗外的大芭蕉叶子,阳光下明翠欲滴的,笑道:“多半是这芭蕉的影子照进来的。”

阑珊休息了一整天,精神恢复了大半儿。

她先谢过了陆婆婆,又拜托她将木老先生请来。

因为知道阑珊身份特殊,木老先生等人只在门外站住了听候吩咐。

只听阑珊说道:“先前祠堂内那番话,我一直记在心中,大家的质疑其实也是有道理的,但是我已经找到了原因。”

木老先生忙问:“请问是什么原因?”

阑珊道:“我在禹州的地理书中看到原先禹州西北处曾有锡矿,后来便消绝了。”

木老先生道:“这件事我也知道,跟我们这里有何关系?”

阑珊想了一想,说道:“天上的云会变化形状,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但是人所不知的是,地底下的情形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比如地底下暗河的构造跟走向,坑洞的大小,存在或者消失,都是会发生变化的,我不知道这么说您会不会明白我的意思。”

木老先生皱眉:“我大概能够懂一点。但是……”

阑珊说道:“我知道最近有些传言,说是锡矿的存在跟朝廷修建水坝有关,其实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木老先生一惊,身边几人也窃窃私语。

阑珊继续说道:“滦江虽在地面之上,但也跟地底下诸多的暗河互相滋润交通,河流在地底下的变动,也会影响矿藏的分布,其实不止是河流,地层深处还有许多我们所不知的影响矿藏的东西。比如禹州记载之前锡矿消失,是在十三年前,所以地底下的矿床变动在那之前已经开始了,但是很慢,慢到人无法察觉的地步,矿床在地底向着湄山移动,但那时候影响还未造成,而且这种影响也不是一年一日能够产生的。所以,纵然四年前朝廷开建堤坝将滦江分流,也无法阻止或者改变地底下已经造成的变动。族长明白吗?”

阑珊尽量把话说的简单明了,木老先生依稀听懂了七八分:“这么说,跟堤坝无关?”

“是否有相应的关联,我也说不准,毕竟地底的构造太复杂,人所能探及的多半千分之一都不到。可也许其中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说不定。但不管如何,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算没有堤坝,锡矿对于湄山的影响,也依旧会在。”

木老先生沉默了半天,道:“舒司正的话,我认真听了,您不愧是决异司的首任司正,这些话换了别的人也未必会敢说,也未必会想到。实不相瞒,其实早在这之前,族中就有长者曾经疑惑,觉着湄山东侧山麓似乎有些细微的变化,只是无人相信,也无人肯去留意,如今听了舒司正所说,应该就是地底下矿床的变动,引发影响了出来吧。”

几位长老自然也知道这说法,有人便点头。

阑珊颇为欣慰:“正是这个意思。”

木老先生又怀着一丝希冀问:“那么,既然矿床能够从无到有,那会不会从有到无呢?”

“有可能,但是需要时间,就如同先前禹州十三年前的矿床消失,到四年前湄山才出现异状一样。放在湄山这里,时间或许会更长,因为湄山有三面山,地底下的构造,岩石等等一定更复杂,阻力更多。”

木老先生本是怀着侥幸,觉着那矿床若消失了,湄山自然又恢复正常了,可听了阑珊的话,这个念头却又飞快打消了。

“这么说,是非搬迁不可了?”木老先生有些凄然的,“祖宗留下来的福地,就要放弃了吗?”

阑珊听到这里,便道:“所谓福地,之前也并非福地,而是贵先祖闯荡出来发现了的。故而在我看来,只要有人的地方,有家族血脉、适宜生长繁衍的地方,就是福地。……族长,搬迁不是抛弃,只要有人在,有信念在,山神依旧与你们同在,依旧会找到福地。”

说到这里,阑珊想起梦中所见的山神异觉,当时他立在高高的山崖上俯视着这片大地,也许,那是不舍。

但同时,或许也是告别。

木老先生听了阑珊的这几句话,眼中有泪涌了出来,连旁边的木恩跟几位长老,也颇为感慨唏嘘。

木恩擦了擦泪,忍不住说道:“的确,只要有人的地方,有咱们湄山血脉传承的地方,就是山神眷顾的福地。”

旁边一位族长皱眉道:“可是之前祖先搬迁来的时候,只有几个人,现在湄山上三千多人,如何搬迁,又往哪里去?”

这却是个难题。

木恩还未开口,里头阑珊道:“关于这个,我已经想过了。湄山村寨的寨民也同样是朝廷的子民,朝廷绝不会置之不理。我会尽快发紧急公文往朝廷内阁,请首辅大人奏请皇上旨意,到时候户部拨银子,工部出人,地方负责,为湄山村寨重新选择适合宜居的福地,配合你们再造村寨,重建家园。”

木老先生震惊:“真的、可以吗?”

身边众人也都流露半信半疑的表情。

阑珊道:“当然可以。”

大家还在不敢置信,却听有个沉和中正的声音道:“舒司正既然说了这话,各位只管放心。首辅大人已发过公文,让舒司正全权负责湄山事务。”

木老先生跟众人回头,却见身后站着的竟是温益卿跟姚升两人,说话的却是温益卿,他的脸色仍有些苍白,神情却沉稳不惊。

温益卿说罢,姚升笑道:“工部的温侍郎都发话了,自然是一言九鼎,而且舒司正是本朝首辅兼工部尚书杨大人的师妹,是户部尚书李大人的义女,又是荣王侧妃娘娘,难道她还做不了这个主吗?”

“原来舒司正的来头这样大,”木恩先喜欢的拍手笑道:“当然做得了这个主!”

里头阑珊停了一会儿,才又说道:“若没有异议,同朝廷接洽安排的事情让我,温侍郎跟其他几位大人来负责,至于向村寨寨民们的解释、安抚等事,就全靠木族长跟各位长老了,希望大家同心戮力,齐心为了湄山。”

于是木老先生等人便先行告退。

剩下姚升跟温益卿这才拾级而上,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呜呜哇哇的叫嚷声。

姚升先是一愣,继而笑道:“这是小世子的声音啊……好精神的小孩子。”

温益卿在他身边,因为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脸色仍是苍白的,闻言竟有些迟疑,脚步也停了下来。

正在这时侯,有个小孩儿从里头跑出来,叫道:“温叔叔,姚叔叔!”自然正是言哥儿。

姚升一怔,在言哥儿头顶轻轻抚了把。

他看温益卿一眼,先行进门去了。

剩下温益卿站在原地,跟言哥儿面面相觑。

言哥儿仰头看着他:“之前我去看过温叔叔,你还没有醒呢,你都好了吗?”

温益卿双眼略有些酸胀:“都好了。多谢言哥儿,多亏了你机灵,及时报信,我跟你姚叔叔才能顺利脱险。”

言哥儿眨了眨眼睛,突然上前抱住温益卿。

温益卿一愣,却听言哥儿低低道:“你没事就最好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包子:我妈很厉害我很满意,我爹……算了不说他

小赵:你爹怎么了!

西窗嬷嬷终于如愿以偿的上岗了,小包子是不是很可爱啊,么么哒~~

第 243 章

温益卿垂头看着言哥儿, 突然又想起当时在坑洞水中跟言哥儿告别时候的情形。

不知是否真的是骨血相关的原因, 连心都有些情不自禁地丝丝悸动。

那会儿温益卿做出自己当垫脚石的决定之时,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就在顶着姚升送了言哥儿离开后, 他也终于熬至强弩之末。

加上姚升最后那一借力, 温益卿整个人窒息脱力,身不由己地往后仰倒入了水中。

此处的水本来就已经没过人的头顶了, 温益卿又不会水, 猛然跌入水中后便直接昏死过去。

那一刻,他以为自己是必死的。

但是不管如何能送了言哥儿出去, 对他而言就好像完成了最后的心愿一样。

谁知竟还有重见天日之时。

此时此刻, 温益卿迟疑着伸出手去, 手掌有些微微发抖, 最后终于落在言哥儿的头顶。

屋内姚升先看过了小世子, 见那小婴儿肤白如雪,凤眼微挑, 简直像是婴儿时期的荣王殿下,掩不住的俊秀出色。

他不由笑道:“小世子真是跟殿下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说到这里心头一动, 见飞雪就在身边,忍不住便频频打量,虽没说话, 却显然是在端详假如以后他们的孩子,会是长的什么样儿呢。

飞雪仿佛察觉他的意图,瞪了一眼, 转身先出门去了。

姚升讪讪地回过头来,又见温益卿跟言哥儿没进来,他便走到床边,对阑珊道:“小舒,有件事我没跟你说,当时送言哥儿出那坑洞的时候,我怕我们不能活着出去了,所以把温侍郎是他父亲的事情告诉了他……”

阑珊笑道:“我已经知道了。我也明白姚大哥为什么会这么做。”

姚升松了口气,陪笑说:“你不怪我就好了。”

阑珊道:“其实迟早晚也要告诉言哥儿的,这样阴差阳错而又顺理成章的,倒也好。”

说了这句后,阑珊又看姚升:“姚大哥没有别的话跟我说了?”

姚升微怔,对上阑珊注视的眼神,姚升的目光有些闪烁,半晌他笑问道:“小舒指的是什么?”

等到言哥儿陪着温益卿进门的时候,姚升已经起身正欲离开。

言哥儿道:“姚叔叔你这就要走吗?”

姚升笑的心不在焉:“啊,叔叔还有点事要做。”说着便向着温益卿点点头,先出门去了。

温益卿看向阑珊,见她的容颜有些许憔悴,头上蒙着帕子防备风吹,只有目光依旧沉静宁和如许。

他一时却不知要说什么好,想要给“娘娘”行礼,又有些意兴阑珊的,不想要遵循那什么体统规矩。

倒是阑珊先道:“侍郎请坐吧,听说你的身体还未大好,何必急着就起来呢。”

温益卿后退一步,果然在桌边坐了,淡淡道:“多谢。”

阑珊道:“方才我跟木老先生等等的话,侍郎也听见了?不知觉着我所说是否有理?”

温益卿不置可否的一笑:“怪不得他们一直要你过来,若你早些过来,事情怕早就解决了。”

阑珊摇头:“倒也未必。或许可以说是机缘巧合吧。”

她这一行,峰回路转,危机之中却又不乏希望。倒像是冥冥之中如有神助。

比如显示温益卿找到锡矿石,又是言哥儿死里逃生,在祠堂给愤怒的寨民攻讦的时候,却又是这个小家伙提前降临。

若不是这孩子的突然出世安抚了寨民们暴躁的心情,此后种种也未必会如此顺利。

阑珊打起精神,望着他道:“若不是你先叫言哥儿带了那锡矿石出来,我也想不到更多的。”

温益卿垂着眼皮儿:“我其实也不确定那是锡矿石,只是下意识地觉着你一定可以找到症结所在。没想到你果然不负所望。”

阑珊看出他虽然举止应答如同寻常,但精神气儿却极黯淡似的,倒像是对这些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略想了想,阑珊道:“先前我是为了安抚木老先生等人,才说我要写紧急公文往京城去,如今侍郎已经恢复,这公文自然得由你来起草。毕竟我并无官职,也不是特使,经由侍郎的手才算是名正言顺。”

温益卿抬眸:“名正言顺?”

这四个字对他来说,非常的刺心,可是又不能说别的,便只一笑:“何必拘泥于这些小节。再说你是荣王殿下的侧妃,也是你把寨子的大局安定下来的,有什么不能写的。”

此刻言哥儿因见他两人说话,便先去看小世子了,跟前没有别人。

阑珊终于道:“你……是在怪我。”

“我怎么会怪你,又为何怪你。”温益卿仍是淡漠地回答,转头看向别处。

阑珊道:“你是怪我知道了那件事后,仍是跟殿下……”

“我不想听这些,”温益卿皱皱眉打断了她的话:“人各有志,我也不能左右别人的心意。又何必多说呢。”

他站起身来,转身要走的时候又停下:“对了,忘了恭喜娘娘喜得麟儿。另外,奏折的事情还是您亲自写吧,至于我,我自然也会写公文递向朝廷,按照我所预想的,朝廷十有八/九是会准许你的提议的,到时候工部自然得留下人在此地,不管是为了开矿,还是为了湄山寨民的迁徙,都要留妥善的人,我会向杨大人自请,留守于此。”

阑珊双眸微睁:“你……”他要撇下京城所有?留在此处?

温益卿又是一笑道:“我之所以主动请缨来此,就是想远离昔日的人跟事情,别的我做不成,离开总还是可以的。我也绝不会再回去那个地方。”

一想到京城,他就喘不过气来。

说到最后温益卿笑了笑:“这里倒也很好,不是吗。如世外桃源一般。”

说完后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迈步出门去了。

阑珊望着他清瘦的背影消失门口,缓缓低了头。

当夜,阑珊叫木恩找了笔墨给自己,斟酌了半宿,终于写了一封给杨时毅的书信。

写完之后夜已经深了,小世子已经睡了醒的闹了几次,大概是因为不在母亲身边陪着睡,所以闹腾的格外厉害。

西窗心疼的不行,逼得阑珊喂了一次奶,才又哄着睡了。

看着甜睡的小家伙,西窗满脸怜惜,低低地抱怨道:“真是亏了我的小世子,若是在京城里,这得多少奶水充足的奶娘们轮换着喂,吃多少吃不得呢,现在却只让小舒子亲自喂养。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叫我说赶紧走。”

阑珊听他碎碎念,却只一笑。

当初阿沅生言哥儿就是亲自喂养的,毕竟没有钱请奶母,所以阑珊也不觉着怎么样,毕竟这山寨里的女人多年无孕,自然没有奶水给小家伙喝,幸亏她们催奶的方子很好,倒也不至于饿着小世子。

阑珊索性就叫他拿了纸笔,就在毯子上铺开了,写了一封很简短的给赵世禛的亲笔信,这才封了起来,让鸣瑟转给康跃,让他安排人紧急送回京城。

因为木族长把湄山的情形同寨民们都告知了,又许多寨民因在祠堂亲眼目睹了小世子诞生的经过,无形之中,对于血脉传承的渴望在心中无比强烈的,就把原先的戾气怨气都打消了许多,加上阑珊的解释又很合情合理,所以除了少数寨民仍是有些不理解外,大部分的人还是听从了族长跟长老们的意见。

此日,原先朝廷所派的工部,兵部以及刑部的特使都来至了村寨之中,拜见了阑珊,其中就有刑部的那位先前病倒的关大人。

阑珊只是把自己的决定又同他们说了一遍,又说已经准备写信回京,也叫他们三人把自己的所见所感都写成折子递送回京,以便内阁能够把此地的情形了解的更加详细些。

阑珊也并没多说别的,吩咐过后便叫他们各行其是。

兵部的郭郎中其实早写了折子回京,毕竟之前调兵之事非同小可,差点儿犯下天大的错,他自然要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王主事的折子也是现成的,主要的是跟杨时毅汇报此地的锡矿之丰富等等,除此之外,满篇都是对于阑珊的赞扬之词,说她如何发现锡矿,如何安抚民众,让人心悦诚服等等言辞。毕竟矿藏对于工部来说是极大的利好,王主事自然喜形于色,欢呼雀跃的。

至于关大人,他离开之后正要出寨子,迎面却见姚升走来。

关主事止步笑道:“姚大人,听闻先前遇险,别来无恙啊。”

姚升道:“托关大人的福,总算是死里逃生捡了一条命。”

关主事问道:“我听郭大人说起来的时候,还不信呢,怎么就有人想要害温侍郎跟姚大人你呢?什么人如此大胆?”

姚升道:“我要是知道,也不至于差点儿把命丢了。不过呢,寨子里的内奸已经给拿下了,只不过他们很是嘴硬,不肯招供背后的人是谁,我正要去跟族长商议把那内奸交给我,我的手段关主事是知道的,不怕他不招认。”

关主事呵呵笑了两声。

姚升又忖度道:“可知这些人害温侍郎跟我还不够,先前还想连侧妃娘娘也一并暗害呢,真是天大的胆子。落在我手中,定要先叫他们剥下一层皮。”

姚升说着要走,关主事忙道:“姚大人。”

“何事?”姚升止步。

关主事左右看看,见无人留意,才道:“借一步说话。”

姚升想了想,便同关主事往旁边的路上走去,沿路走了会儿,便到空旷无人之处,背后便是一侧深谷。

姚升笑问道:“这里可适合说话?”

关主事笑道:“这里颇为适宜。我是想问,先前是姚大人跟温侍郎在一块儿的?是姚大人想出了那用死尸假冒温侍郎的主意?”

姚升道:“这也是给逼得没有办法了,我怕寡不敌众,连我也要给害了。”

关主事瞥着他,突然道:“我还有一句话,姚大人临出京之前,莫非没有人跟你说过什么吗?”

姚升的脸色一变:“你指的是……”

关主事盯着姚升的双眼,姚升道:“难道关大人你也是东……”他欲言又止,只笑道:“原来大家是同路人。”

“姚大人所说的同路人,我却不知何意。”关主事说。

姚升笑道:“关大人何必跟兄弟打哑谜呢,大家不都是为了同一个主子吗?”

关主事眯起双眼,道:“若真的是为了同一个主子,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姚大人居然会护着温侍郎。”

姚升道:“我倒是不想护着他,只不过你们连我也想除掉,是不是有些太狠毒了?”

关主事眼神一变:“此事我不知情,我只知道姚大人你出尔反尔,你是想要背叛太子殿下吗?”

姚升道:“我当然不敢。只不过,我从来都不是太子的人而已。”

关主事一愣:“你说什么?”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你、你就算不顾自己,也该想想得罪了东宫,你在京城的家人又该如何?”

姚升道:“我当然是想过了才决定这么做的。”

“什么这么做?”关主事很吃惊。

姚升仍是笑意不改,只是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关大人,你不仁,我不义,是你们先下手害我在先,就怪不得兄弟如此了。”他说了这句之后,猛地举手在关主事肩头一推!

关主事大惊:“你……”

只来得及说了这一声,整个人便往后飘飘荡荡地坠入了底下深壑,那惨叫声也随之戛然而停。

而跟随关主事的两名随从听见动静,正要过来查看,冷不防身后窜出两道人影,一左一右勒住脖子,轻而易举的也解决了。

姚升下手之前已经观察过情形,确定无人发现,此刻便走到山谷前往下张望,以确认关主事已死。

“关大人,你这也是害人终害己……”

一句叹息还没说完,就听到有人道:“你既然知道是这样,那还做这些事?”

姚升一惊,下意识地要握住刀柄,但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谁的时候,却又迅速放松下来。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人,笑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我一点儿也没察觉?”

在姚升身后的自然正是飞雪。飞雪盯着他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姚升走前几步:“没什么,就是……情况有些复杂。”

飞雪冷道:“如果没有人授意,你不会用这种手段,是谁,是主子?还是……”

姚升眉峰一蹙,不过他倾心于飞雪,加上飞雪也不是外人,当下也不想瞒着她。

只是姚升在开口前又把周围打量了一眼:“除了你可还有别人在?”

飞雪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是黄雀,没有别人了。”

姚升笑道:“会不会还有老鹰?”

飞雪斥了声:“还不快说!”

“好好好,”姚升笑着安抚,想了会儿才苦笑道:“你刚才有没有听见我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