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已经给看过了,说是因为思虑过甚,亏了精力,加上受了点寒气的缘故才病倒了,幸而不是大碍,开些调补的吃上一阵应会好转。

赵世禛看着她脸色苍白无精打采的样子,很觉心疼,不由自主说道:“好好的怎么就‘思虑过甚’了?我还以为是因为我做的太过……之前很不安呢,原来不是。”

说到最后一句,言语里便透出庆幸。

虽然两个人各自忙各自的,但是赵世禛总会忙里偷闲找到机会饱餐一顿,绝不会亏待了自个儿。

自打回了京后,算计起来,除了阑珊不便的那几日外,其他几乎每天都不缺,甚至不论日夜。

无非是时间充裕的话就长一些,时间太紧急或者阑珊太乏累,那就稍微的收敛些许罢了。

阑珊起初还无地自容,后来就慢慢地给他带的厚颜起来。

横竖王府里都知道了王爷跟王妃甚是“恩爱”,如胶似漆的,她也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如今听了赵世禛这般不要脸的话,阑珊吃了一惊。

她抬头瞪了荣王半晌,无可奈何地:“太医难道会明说吗?太医也得要脸的,五哥你既然做贼心虚的,以后好歹别那么放纵,行吗?”

赵世禛笑道:“也没有放纵啊,不过是日常而已。”

“日常……那还不算放纵?你说要怎么才算,没日没夜吗?”阑珊头晕晕的,冲口说了这句又红了脸,便假装咳嗽低下头去。

“好好好,听你的,”赵世禛也知道此刻不能刺激她,便顺着毛儿撸着,又很好脾气地说道:“觉着怎么样?既然病了,就别气鼓鼓的上些肝火,好好调养要紧。”

阑珊见他这般和软,才叹了口气,想到之前见过的各家太太奶奶们,只觉着头又大了数倍,不由叹道:“我宁肯就这么病着,也不要去应……”

还没说完,便停了下来。

“你胡说什么!”赵世禛喝止她,又疑惑地问道:“又应什么?”

阑珊忙改口:“没什么,我一时胡说的。”

赵世禛拧眉看了她半晌,终于爱溺地蹭了蹭她的脸道:“是不是这些日子……迎来送往的你不耐烦了?”

阑珊反而笑道:“怎么会呢。我做的很好,得心应手,乐在其中,你只管放心。”

赵世禛又看了她一会儿:“你也不用哪个人都见,若是觉着身上不适或者不愿意见的人,叫他们拒了便是。”

“知道了。”阑珊拉住他的手,“我有数的,你不是很忙吗,还是去吧,这里有太医,鸣瑟飞雪他们也都在,很不用担心。”

赵世禛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下:“那我晚上早点回来。”

阑珊才要答应,又忙道:“不不、不用太早,别耽误了你的正经事。”

赵世禛嗤地笑了:“你怕什么?你病的这个混账样子,难道我是禽兽吗?”

阑珊见他看破了自己心中所想,蓦地把被子拉高,不再理他了。

赵世禛出了王府,上马之后便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将到乾清宫,便遇到了太子妃一行,现在或许该叫安王妃。

毕竟在赵元吉上书请辞之后,皇帝便准了,赵元吉便仍做自己的安王。

先前因为在乾清宫跪了整宿,赵元吉的身体更是撑不住,给抬出去的时候,就如赵世禛当年似的,简直只剩下一口气了。

此后又数个太医围着,用汤药等调养了快一个月,才有些起色,但就算如此,也仍是元气大伤,留下了病根,不管是容貌身形还是神采,都再不复从前了。

皇后为此也大病了一场。

难得的是,郑适汝对这所有变故倒显得泰然自若,在皇后大病,太子命悬一线的时候,太子妃里外张罗,般般件件,有条不紊。

非但太子好转,小郡主也给调理的不再是先前那样紫黑吓人的样子,脸色逐渐白净,透出了几分娟秀,也很康健。

之前阑珊曾去过东宫两回探望郑适汝,一次是赵元吉才给抬回东宫的时候,另一次却是赵元吉上表自请辞去太子之位后。

对阑珊而言,虽然赵元吉落到这步田地并非她的过错,但潜意识中仍觉着有些惴惴的,隐隐地似觉着对不起郑适汝。

那时候阑珊胡思乱想的,不知道自己见了郑适汝该说些什么,却更担心郑适汝会因而伤心欲绝,所以不管怎么样都要往东宫一趟。

不料见了郑适汝,才发现宜尔仍是那个万事在握、临危不乱的宜尔。

面对阑珊关切担忧的眼神,郑适汝笑道:“你不必担心,如今的情形是意料之中,不管太子是陷在西北回不来,还是如现在这般,我都有所准备。”

可虽然郑适汝这么说,阑珊心里仍不好过,她抱着小郡主,这女孩子继承了她母亲的美貌,可以想象大了一定也是如牡丹般的国色天香。

本来这女孩子会是公主的……本来,郑适汝妥妥的便是皇后娘娘。

而阑珊本来也是这么认定的。

终于,阑珊冒出一句:“宜尔,你会不会怪我?”

郑适汝一愣,继而笑道:“傻瓜,你说什么呢。”

阑珊喃喃道:“我不知道,只是觉着难以见你。”

“你若是因为太子跟荣王,那大可不必。”郑适汝一阵见血的,又说道:“我早就知道世事无常,何况这更是皇家,风云诡谲瞬息万变,一步走错满盘皆输,生生死死都是寻常的,你纵然不懂这个,难道不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那个位子自然是有能者居之,不管是用什么手段,成者为王败为寇,如此而已。”

阑珊垂头不语。

郑适汝又笑道:“现在回想,应该是我当初一句话说错了,激发了荣王的性子。”

阑珊诧异:“什么?”

郑适汝笑了笑,道:“当初你给滇南的人带走,荣王将要迎娶郑四,我心里又替你担忧,又觉着不快,那天在宫内见着,便嘲讽了他,说我不信他能护着你。”

回想当时,郑适汝长叹道:“我知道不该激他的,可就是没忍住。后来他把……”话到嘴边却又醒悟,赵世禛自然不会把亲手除掉郑家兄妹等事告诉阑珊的,便改口道:“他大概把那句话记在心里了。”

除了这件事外,郑适汝甚至有一个可怕的猜测。

——狄人为何突然犯境?荣王为何那么急切的自请巡边?以及撺掇赵元吉抢功的那些人,这一系列真的只是巧合吗,是太子的命不好?还是……

还是有人苦心孤诣,一步步的铺了一条给太子的下坡路。

但正如她自己所说那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何况太子的确是自寻了死路,怪不得别人趁虚而入。

郑适汝定了定神,不想阑珊再为此事想不开,见阑珊呆呆地看着小郡主,便逗她道:“是不是比才生出来好看多了?当时吓我一跳,若不是亲生的,只怕立刻要叫人扔了,怎么能丑成那样儿。”

阑珊果然忍俊不禁,又苦笑道:“当着孩子的面儿,别瞎说。”

郑适汝道:“是实话,哪里就瞎说了。对了,皇上也给她起了名字,叫‘宝言’,你觉着怎么样?”

“宝言?”阑珊这才眼前一亮:“这个名字极好听。我很喜欢。”

郑适汝笑道:“我也觉着不错,之前皇上对这孩子淡淡的,我本以为他不留心这个,没想到特意写了,又叫太监特送了出来。承胤,宝言,皇上还真的挺会起名字的。”

她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到孩子身上,才引得阑珊重又绽放欢颜。

此后在阑珊给封为正妃后,郑适汝也派了人送了礼物到王府,可见心无芥蒂,同阑珊仍是一如往常。

此刻赵世禛见了郑适汝,也仍是如往昔般行礼,只是口称:“嫂子。”

郑适汝瞥他,神色依旧淡淡的:“荣王从哪里来?”

赵世禛道:“自王府。”心中一动便道:“姗儿病了,才回去看了她。”

“病了?”郑适汝果然上心,忙问:“什么病?怎么病了?”

赵世禛道:“说是什么思虑过度,我看她很有欲言又止的意思,不肯对我说实话,嫂子若有空儿,也可以去看看她,替她开解开解也好。”

郑适汝没想到他会说这样一番话,可见对阑珊的确是上心的,当即微微一笑:“知道。”

荣王这才退后一步,让郑适汝众人先行而过。

等他们去后,赵世禛才问门口的小太监:“太子妃来做什么?”

那小太监低低说道:“奴婢在外头听着,像是因为皇后娘娘……”

今日郑适汝之所以会在这里出现,却是皇后派人传她入宫的。

自打上次病了一场后,皇后也仿佛预感到了什么。

自己看好的儿子,从太子降为了安王。

她最大的倚仗已经落了空。

本来还侥幸地想着,只要自己是皇后,天长日久的用点儿法子,未必不能将局势扭转过来。

谁知最近宫内的风声非常的不好,竟明里暗里的流传,说是皇上有意废后!

起初坤宁宫里还不敢乱传这话,但是太子的下场大家都有目共睹,眼见的荣王是大势所趋,上次荣王带了王妃跟世子进宫,皇帝还特意赦免容妃,一块儿用了午膳,其乐融融的呢。

皇帝对于皇后的冷落,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因此皇后才坐不住了,她知道郑适汝足智多谋,而现在她所能倚靠的自然就是自己的这个儿媳了,这才忙命人传她进宫。

赵世禛进了乾清宫,便将弘文馆选拔才俊的种种禀告了皇帝。

皇帝听完后说道:“你说的这些人里,有几个名字朕也听说过,之前杨时毅也跟朕举荐过,可见是真的有才干。等开了春,传他们进宫朕亲自考问吧。”

说了此事,皇帝又道:“你方才遇到安王妃了?”

赵世禛答应。皇帝问:“她可跟你说过什么?”

“倒是没说什么。”

皇帝一笑:“安王妃是个有分寸的人,又能干,可惜啊,嫁错了人了。”

赵世禛诧异。

“她来的用意嘛,”皇帝瞥他一眼,抚着手指上的玉扳指:“朕告诉你吧,朕想要废后。”

赵世禛大惊:“父皇说什么?”

皇帝道:“你当然也清楚原因。不用朕多说了,朕也是忍无可忍……”

话未说完,赵世禛已经跪地,果断道:“儿臣恳请父皇不要废后。”

皇帝眉头一皱:“你……在给皇后求情?”他哼了声道:“镇抚司的人不是白吃干饭,那些事情你只怕比朕知道的还清楚,你不是还问过雨霁,兖州的事情是谁做的吗?朕实话告诉你,也跟她脱不了干系!你还想给她求情?”

赵世禛沉默片刻,终于道:“是。”

皇帝眯起双眼:“荣王,你从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你这是想以德报怨?”

赵世禛这才说道:“儿臣自问没有那种宽阔如海的心胸,也不敢轻易干涉父皇的决议,儿臣只是想,先前太子才降为安王,在这个时候父皇再废后,容易引发朝臣们的不安跟非议,何况将年底了,宫中委实不适合再引发大的动荡。”

皇帝的眼中透出些许微光,唇边嘉许的笑容一闪而过,道:“你这是为大局着想。”他说了这句不由又一笑:“可知方才安王妃也是这般的说法?”

赵世禛哑然,片刻道:“安王妃自然非同一般的女子,既然她也这么说,父皇不如再考虑考虑。”

皇帝仰头长吁了口气,突然叹道:“寻常百姓之家,还有个七出,可休可离,痛痛快快的,朕为天子却反而处处拘束,连休妻都要瞻前顾后。”

赵世禛笑道:“父皇身为真龙天子,自然跟寻常百姓不同,是能人所不能。”

皇帝笑了一会儿,才缓缓收敛,他盯着赵世禛沉声道:“荣王,朕要你记得今日的事情,记得你自己所说的——以天下大局为重。你要如朕一样,纵然再讨厌一个人,该忍就得忍,纵然再疼爱一个人,该放也得放,都不能为了她忘乎所以!一定要能人所不能,听清楚了吗?”

皇帝竟是在用此事警醒他。

喉头微动,赵世禛垂首:“儿臣遵旨。”

从乾清宫退出之后,赵世禛思忖着要不要去一趟瑞景宫。

迟疑之中,不知不觉绕过了乾清宫。

正要拐弯,突然见前方的殿前站着数道身影。

荣王的眼力很好,他看的很清楚,其中一个正是自己的母妃容妃,容妃身后跟着几个内侍跟宫女,隔着十数步远垂首等候。

但是在容妃身前的另一人,却是个男子。

他身着一品大员的赤红官服,看那轩昂端直的背影,除了内阁首辅杨时毅杨大人,再无别人了。

这两个人竟能碰在一起?

赵世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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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2 章

赵世禛眉头微蹙, 放慢了脚步往那边走去。

此刻容妃向着杨时毅微微点点头,杨时毅便后退一步, 欠身行了礼, 这才去了。

容妃正要走,却若有所觉地抬头看向赵世禛的方向。

目光相对的刹那, 她就在栏杆前停了下来,似有等候之意。

这会儿杨时毅已经往左侧去了,看样子是去了内阁值房。

赵世禛上台阶,走到容妃身前行礼:“母妃。”

容妃含笑看着他:“去见过你父皇了?”

赵世禛垂首:“是。”

容妃淡淡地问道:“都说什么了?”

赵世禛道:“父皇提到废后的事情。”

“你是怎么说的?”

“我劝父皇不可如此。”

“你是这么说的?”容妃神情不变, 仍是笑吟吟地,似乎并没有觉着任何意外。

“是。”

容妃的手轻轻地抚过白玉栏杆,这栏杆给寒风吹的如同冰做的一样, 容妃却并不怎么觉着冷。

她的目光看向远处, 那边有一点红衣的影子,杨时毅已经去了。

容妃眼睛微微眯起,道:“这很好, 你父皇是个多疑的人, 你这样回答, 他反而会更安心。”

赵世禛长睫一动, 似乎想抬眸看向容妃, 却又停下来。

容妃却又回头看了他一会儿,才微笑说道:“越是靠近了自己想要的,越要谨小慎微,步步为营, 安王就是不懂这个道理,才自乱了阵脚。”

赵世禛不言语。

容妃却又问道:“听说最近去荣王府的人不少……你的王妃可能应付得来吗?”

赵世禛心头一凛,道:“母妃放心,这些都是小事。”

容妃笑道:“当然,我只是随口一问,怕她不惯于这些罢了,不过想来她先前既然能解决那么多棘手的案子,湄山一行都能化险为夷,如有神助的,如今在王府操持一些家务人情,当然也不在话下。”

赵世禛无言。

容妃道:“近来天越发冷了,你也忙的很,只是也别仗着自己体格强健就不当回事儿,留神保养吧。你现在毕竟不是一个人了,母妃虽不要紧,却也有你的王妃跟世子。”

赵世禛听到那句“母妃虽不要紧”,眼睛微微地红了。

曾经,母妃比他的命还重,但是……直到他大梦一场,浑身冰冷的惊醒,才发现自己在母妃的眼中,兴许也不过是一颗随意拿捏的棋子!

他欲言又止,只狠心道:“是。”

容妃一点头,转身要走。

赵世禛抬头看着她的背影,终于问道:“母妃方才跟杨大人在说什么?”

容妃止步,瞥了他一眼道:“以为你不会问呢。”她说了这句,却轻描淡写地说道:“也没说什么,只是略叙了几句旧话。”

说完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去了。

赵世禛凝视容妃离开的身影:叙旧?

这是什么意思。

容妃跟杨时毅又有什么“旧”?

荣王府。

郑适汝出宫之后,直接就来到了王府。

里头报了阑珊,郑适汝还没进门,阑珊已经迎了出来,见她带了小郡主,才要去抱却又醒悟过来,便掩面忙道:“快抱郡主到世子房里去。”

郑适汝笑道:“这是怎么了?你见不得宝言?”

阑珊咳嗽了声,又忙捂着嘴:“太医说我染了点风寒,都不让我见端儿了,自然也不能跟宝言亲近。”

郑适汝道:“当是什么事呢,怕什么?”

阑珊已经不由分说催着飞雪快到小郡主避开。郑适汝笑着摇摇头,同她到了里间,道:“好好的怎么就病倒了?”

“大概是不小心吹了风,没什么大碍,你怎么突然来了?”

郑适汝并不提在宫内见到赵世禛一事,只说道:“才去过宫内,想到多久没过来了,正可来看看你。”

阑珊听她这样说,有些愧疚:“原本该是我去瞧你的……只是前一阵子,每天都有人来,真是不胜其烦。你知道,我不喜欢跟那些人交际应酬的。”

郑适汝笑道:“你要当荣王的贤内助,少不得就要做这些事。”

阑珊满面苦色:“当初看你时不时地逢年过节的请客,没事儿还要办什么茶会,又请那些太太奶奶们赏花喝茶之类的,我还暗中笑你真是有无限的精神,又庆幸还好我不必、若换了我是万万不成的,没想到居然竟轮到我的头上。”

郑适汝道:“我么,原来就是做惯了的,虽然也有些讨厌那些虚言假套的,可习惯了这样,倒是觉着看大家都戴着面具说说笑笑,有些别样的趣味,就如同看戏一般。毕竟这世上真心相知的能有几个人?大家不过都是戏中人而已。”

郑适汝因为跟阑珊出身不同,打小儿就惯了应酬交际,又因为是太子妃的身份,就算不能,也要逼得自己长袖善舞左右逢源,何况她又是个极聪慧的心性,因此竟游刃有余,且真真的乐在其中。

毕竟别人的心思怎么想她很容易就能看穿,又加上身份的缘故,是从高处睥睨众生的,实则真心却是半点也没有。

她的那点真心,恐怕都在阑珊这里了。

阑珊因为连日来给折磨,实在是受不得,此刻便挪到郑适汝身边,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我当然跟你比不得,我一想到以后也要这样……觉着头都要破了。”

郑适汝道:“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又恼又累的病倒的?那你可跟荣王说过?”

“我哪里敢跟他说……”阑珊侧头,在她耳畔低低道:“他倒是像猜到了,还问过我,可我知道,我既然做了荣王妃,就该行荣王妃的职责,总不能还像是以前一样什么也不管,我不想让他觉着我做不了这些,不想他为难,也不要人笑他有个没用的王妃。可我……真的不喜欢这样。”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已经如同叹息。

郑适汝见她恹恹地靠在自己身上,自也心生怜惜,忍不住抬手在她脸上轻轻地抚过:“你的性子原本跟我不一样,又在外头历练了那么久,就如同是在风雨里飞了太久的鸟儿,突然间让你留在这王府里,就如同把你关在笼子里,你当然会不适应了。不要过于要强,也不必自责。叫我说,荣王未必就在意你能不能应酬那些人,他能不能登上那个位子,也跟你是否能够交际应酬无关……他也不是那种好面子的人,而且……”

“而且什么?”

郑适汝笑了笑,握住她的手道:“就算你应酬不当有失礼之处,也没有人敢当面说什么。因为、只要荣王够强就行了,只要他是最强的那个,就算你什么都不做,甚至就算你仍旧在工部,也依旧挡不了他的路坏不了他的事,我的话你可明白吗?”

阑珊慢慢抬头,认认真真看了郑适汝半晌,才又探手过去将她拦腰抱住:“宜尔……”

此时阑珊心中是满满的感动,方才她说的那些话,她不想让赵世禛知道,同样的,也不想告诉飞雪西窗等人。

阑珊有些无法想象,假如自己没有郑适汝,日子会是何等的枯寂可怕。

“幸而有你。”阑珊把脸埋进她怀中,她身上有一股令人宁静心安的淡香气,清雅如兰,略带一点点甜,“你怎么能这么好呢?”

郑适汝垂眸看着阑珊,抬手抚过她的长发:“傻瓜,当然因为你是值得的。”郑适汝自然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好,甚至可以说,她只对阑珊。

因为阑珊够好,够真心,才会换到她的“好”跟珍贵之极的真心以待。

换了别的什么人,只怕连她好意的边儿都摸不着。

郑适汝安抚了阑珊一阵,果然让盘绕在她心头的阴云散去了很多,原本那忧闷之意也退了大半。

两人又说起京城内这些身份尊贵的诰命,奶奶,姑娘们等等。

郑适汝对这些人的来历脾性自然是清楚的很,又跟阑珊说起了几个,比如谁家的夫人不苟言笑,谁家奶奶其实是不拘小节,哪家的小姐恭顺有礼,哪家的可以不必理会等等,指点她该如何应对。

阑珊很爱听她说话,不管郑适汝说什么都乖乖的听着,于是整整一个下午竟都挨着她,不肯放她走。

等到黄昏时候,郑适汝到底去了,阑珊百感交集,靠在门口目送郑适汝离开,直到见不着人了还呆呆地不肯回房。

简直就恨不得留她在荣王府住着陪着自己。

到了晚间,她打起精神吃了晚饭,又喝了一碗苦药,便倒头睡了。

这日到半宿,赵世禛才回来,听飞雪说起阑珊的情形,知道郑适汝的确劝解过她,也很有起色,才算放心。

阑珊这一遭儿病,身体上的疲累还是其次,最主要的自然是心病,郑适汝那一番话却解开了她的心病,既然如此,身体状况便迅速好转。

但是这两日来荣王府的人却大大地减少了,原来是赵世禛吩咐,没有格外要紧的事跟人,就不用往内通传打扰王妃,横竖如今阑珊“病着”,也是个很好的借口。

这日,雪才停了,王府街上便有几个人一路走来。

将到荣王府门口的时候,为首的人从一匹劣马上爬下来,掸了掸肩头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