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眯着眼,打量尉迟恭,殿内所有人都在质问尉迟恭,但实际上,所有人心中都知道,下命令的实际上是李世民。魏征又道:“陛下只是下旨抓回,秦王下令,也是带回邢国公,未有就地格杀之命,尉迟将军,此举是触犯本朝律法的。”

明枪暗箭,一时间全冲着尉迟恭去了。

“国师求见!”卫兵道。

所有人脸色又变了,知道吕仲明一来,这下谁也治不了尉迟恭的罪,尉迟恭却微微皱眉,单膝跪地,一声不吭。

吕仲明走进殿内,朝李渊点了点头,又扫视众人,最后目光驻留在李世民脸上,李世民微一颔首,出列道:“父皇,尉迟将军乃是奉命行事,是孩儿发出的天策府敕令,让尉迟将军带回邢国公李密,若有不从,就地格杀。”

李渊冷冷道:“为何杀李密?”

“李密谋反。”房玄龄轻描淡写开口道:“陛下,此人不得不杀,否则只怕后患无穷。昔年翟让之变,正是明鉴。”

“要杀也得遵从陛下命令。”魏征冷冷道:“何时到你们天策府来决定了?”

房玄龄与魏征针锋相对道:“紧急时机,天策府可权宜行事。杀李密,是为了朝中稳定,否则易多生事端。”

最后这句话,险些令吕仲明站不稳了,然而只有李渊警觉地察觉了,眯起眼,望向李世民,李世民却始终低下眼看着地面。

“尉迟恭,你擅杀朝廷大臣。”李渊冷冷道:“移交大理寺彻查,命斩监侯。”

吕仲明道:“陛下。”

李渊深吸一口气,吕仲明知道这个时候,李渊必须有所表示,否则将领说杀就杀,太也嚣张。杀李密,是李渊迟早要做的事,但李世民与李建成,以及李渊的政令相冲突,已经令他有所警觉。

所有人都看着吕仲明,看他如何舌灿莲花,再颠倒黑白一番,孰料吕仲明却微微一笑,说:“陛下请息怒。”说毕拢着袖,不再吭声。

李渊起身走了,余人纷纷出外,李建成下台阶时绊了一跤,吕仲明忙扯着李建成的袖子,色变道:“太子当心!”

李建成的袖子嗤啦一声,被撕下半截,勉强稳住了身形,朝吕仲明点点头,什么没说,与魏征走了。吕仲明拿着半截袖子,扔也不是,留也不是,简直是哭笑不得。

“断袖!”罗士信点头道。

吕仲明哈哈笑,把袖子罩在罗士信脸上,罗士信又按着吕仲明要揍他,李世民简直拿他们没办法,说:“国师,你还笑得出来。”

尉迟恭已经被押走了,吕仲明摆手道:“不碍事,你爹马上就要来找你说话了,有的是机会给他求情。”

说毕吕仲明抬眼看了眼房玄龄,房玄龄的脸色有点发白。

李世民道:“最迟三天之内,我会去朝父皇求情,仲明你…”

吕仲明长出了口气,眉目间颇有点焦虑,他侧头看着房玄龄,问:“方才殿上最后那句,究竟是怎么回事?”

登时李世民与房玄龄都不吭声了,房玄龄沉默片刻,吕仲明丝毫不客气,揪着房玄龄的胸口,几乎要顶到他的脸上,冷冷道:“别以为我没听懂,陛下都听懂了的,我怎么会听不懂?”

众武将一见吕仲明发火,忙上前来劝,其中关窍,只有吕仲明与房玄龄这两名当事人才知道,自李密来了长安以后,几乎无人与其交际,见了面也是打个呵呵,房玄龄道:“国师,你没见太子与李密交往甚频?”

吕仲明想起李世民第一次来找他的请求,以及后面一连串的事,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了。李世民必然是一早就收到风声,太子与李密在商谈某些事。而拜托吕仲明的,也是直接把李密给放逐走。

这一点他不怪李世民,毕竟如果李密长期在李建成身边挑拨离间,合谋对付李世民的话,必定会置他于极凶险的境地。但房玄龄如果直指太子与李密合谋造反,却是对李建成不公平。

“陛下如果问我。”吕仲明沉声道:“我会据实回答。”

“什么?”罗士信还没明白过来,问道:“你们到底在打什么机锋。”

吕仲明看了房玄龄一眼,房玄龄道:“自然不敢让国师捏造事实,但尉迟将军想必要在大理寺关上一阵子,如果不受点皮肉苦,只怕不能平息东宫怨懑。”

“知道了,我去给敬德准备换洗衣服,先走了。”

说毕吕仲明朝众人微一点头,转身离开。

当天午后,尉迟恭被押进了大牢里,脱得只剩条衬裤,几近全身赤裸,被绑在牢狱里的木柱上。

狱卒显然是得了李世民吩咐,提着鞭子,要抽尉迟恭一顿,多少给他犯的事作个交代,然而半天却瑟瑟缩缩,闭着眼睛,抽不下去。

吕仲明进了大理寺,本想嘲笑尉迟恭几句,然而看到灯火昏暗,尉迟恭九尺个头,雄伟身材被捆在木柱子上,只穿着条衬裤的场面,突然一下又发不出火来了。

吕仲明:“…”

尉迟恭:“…”

尉迟恭朝狱卒道:“把鞭子给他罢。”

狱卒如得大赦,把鞭子交在吕仲明手里,迅速溜走了。吕仲明拿着鞭子,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抽吧,怎么忍心?不抽吧,待会李渊过来察看,尉迟恭还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也没半点悔意,太也不给皇帝面子。

吕仲明:“你…”

尉迟恭:“你…”

“你先说吧。”吕仲明索性不动了,没好气道。

尉迟恭问:“为什么放过李密?我知道那天是你和秦琼救走了他。”

“你还好说?”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吕仲明简直是满肚子火,不悦道:“你还有多少事是瞒着我的?!你就比世民还懂?别人手足间的事,你插那么一刀算什么?”

“世民不动手。”尉迟恭冷冷道:“迟早会被建成整死,就连在处置李密这个问题上,他还迟迟不敢下手,李密和李建成勾结一党,想对付的是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既然看出来了。”吕仲明也不客气道:“就留给他自己去解决。”

“你倒是告诉我,怎么解决?!”尉迟恭道:“在世民这条船上,一翻船大家都会没命!”

“所以你就要替世民动手收拾?”吕仲明简直肺也要气炸了:“你不如直接替他把他哥他爹一起做了啊!这样最简单了,怎么不和房玄龄商量清楚,直接拱他当皇帝?!刚刚在殿上,怎么不拔刀啊!”

尉迟恭道:“不瞒你说,我是有这主意,你不是答应了辅佐我的么?”

“是。”吕仲明答道:“我是答应辅佐你,可辅佐你不代表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无条件地支持你,你做错了,我就得提出来,像我仲父当我爹的军师一样。”

“那么你说说。”尉迟恭无所谓道:“我哪里做错了。”

“你替他下手,这就不对。”吕仲明蹙眉道:“我知道你们站了他的队,你可以说服他,陈恒利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绝不能替他下手!”

尉迟恭冷冷道:“不替他下手,以他那优柔寡断的脾气,你觉得他会对他哥下手?他爹的意思你还不明白?放任两个儿子斗,输的喝汤,赢的吃肉,他爹但凡偏着建成一点,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世民再这么下去…”

吕仲明道:“再优柔寡断,也只有他自己才能决定!他又不是没有这个实力,真想和东宫对决,你还怕他没办法?!他是人!不是豺狼虎豹!他心底最后那一点兄弟亲情还在呢!”

“关乎手足,兄弟,都是他自己选的,你替他杀了他哥,你觉得他会怎么看你?如果有个人看我被我爹欺负了,就过来替我把我爹杀了,我永远也不能原谅他。”

吕仲明又道:“关乎亲人的抉择取舍,只有当事人自己能做,旁的人不能替他做,他要是不做,还投奔他做什么?现在才知道他下不了决心,早干嘛去了?把他当傀儡么?不如大家早点散了,改投别家的好。”

尉迟恭无所谓道:“我朝他说得很清楚了,功成身退,他过得好就行了,我不就成天帮你们背黑锅的么?我下手还是他下手,这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吕仲明沉着脸道:“因为他在乎,所以一旦他这么做了,他就会记得一辈子。”

“错的永远是错的,即使为了保全性命斗倒并杀死了自己的哥哥,这件事依旧是错的,只有自己做了,并痛苦过,才能迫使他直视自己,去当个比他哥更合适的贤君,因为他做错了事,他必须从别的事上去弥补,去证明自己。”

“你必须让他亲手做,并背负着这件事,去记得一辈子,他要不停地和一个死人比,跟他的假想敌比,比谁当皇帝当得好,就这样。”

尉迟恭哂道:“可我不在乎。”

“我在乎。”吕仲明答道:”我不想让你背这黑锅。”

短暂的停顿后,忽然一人走来,他的步伐很快,吕仲明与尉迟恭正说着,一时间甚至没有发现他来了。

李世民带着急促的喘息声,走到尉迟恭面前,朝他跪下,一俯身。

起身时,李世民不住哽咽,擦了把通红的眼眶,离开监狱。吕仲明追着他出去,在长安街道上停下了脚步。

太阳炽烈,李世民深呼吸,全身都在颤抖。

“我记得你来到晋阳的那时,曾经对我说过。”李世民站在夏季的烈日下,颤声道:“我必须…”

“是的。”吕仲明点头道:“世民,你还记得。”

“我一直记得。”李世民侧过头,稍稍平静了些:“可我做不到。”

“我还记得,在很小的时候。”李世民说:“我哥就说,他骑马骑得不好,让我勤练骑射,以后打猎,他都跟着我。”

吕仲明没有说话,搭着他的肩膀,与他慢慢地在街上走。

李世民汗流浃背,眉毛上淌下的汗水浸进眼里,令他双眼通红,一时间睁不开眼睛,阳光炫目,令人无所适从。

第七十五回:牢狱 …

李世民转过身,朝吕仲明说:“有时候我也在想,最后是不是一定要变成这样。你们仙人的家里,也会兄弟,父子不和么?”

“不,很少。”吕仲明说:“大家的感情都淡,除了我家。”

“不是寡情薄欲的淡。”吕仲明搭着李世民的肩膀,说:“而是被时光稀释的那种淡,当然,我家除外。不过我想跟着我爹,过上个几百年,天天做一样的事,说一样的话,也会渐渐变淡吧。”

李世民沉吟不语,吕仲明又解释道:“凡间有一句话,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因为你们受时间禁锢着,看多了生老病死,生怕父母离去之时,自己还未曾一尽心意。但在仙界,就没有这个问题,朋友,家人,往往各过各的,来来去去,都是那些人,那些事。”

李世民道:“但也挺好,大家都活得很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无所谓争与不争,只要是想要的,花点时间,都能得到。”

吕仲明答道:“在自己不怕会死的前提下,确实如此。”

“我哥小时候,就喜欢读佛经。”李世民抬眼看吕仲明,说:“还为我解释,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应作如是观。”吕仲明续道。

金刚经乃是鸠摩罗什所译,即使吕仲明身为道门中人,也听过这句集佛家智慧于大成的偈语。李建成曾经对佛家很感兴趣,令吕仲明有点意外,看来他接纳道家,确实是为了大局考虑。

“达世如幻。”李世民摇头,笑笑道:“又有几个能做到?谢谢你,谢谢敬德。”

吕仲明抬眼看着李世民,知道他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了,他本以为,李世民会再说几句,但他在兄弟之情这件事上,依旧言之甚少。不是因为不敢说,而是不愿说。

哪怕是私底下与武将们开开李渊的玩笑,李世民也是但说无妨,一笑置之,只有李建成对于他来说,是个禁区。他迟迟下不了主意与兄长对抗,更走不出那一步,房玄龄与尉迟恭也清楚,他们正在逼他,逼他破釜沉舟,站到一个无法再转圜的位置上。

“这次征讨并州归来。”李世民说:“我就会交出所有兵权,上书请求父亲,将天策府移居洛阳,避免与我哥再产生冲突,天策府内,愿意跟东宫的跟东宫,愿意跟我走的跟我走。”

吕仲明万万没料到,最后李世民会以这样一个方式来解决东西宫的冲突,有点意外,继而想了想,问:“你要如何说服房玄龄他们?”

李世民说:“我会设法让他接受我哥的安排,至于敬德…”

“我去和他说说吧。”吕仲明答道。

李世民红着双眼,微微一笑,朝吕仲明拱手,彼此告别。

阴暗的大牢里,尉迟恭还被绑着,吕仲明坐在他对面,低头玩着鞭子,尉迟恭听完吕仲明的转述后,沉声道:“建成不会让他走的,一旦离开长安,就再也控制不住他。”

“不一定。”吕仲明漫不经心道:“洛阳虽已收复,北方还有各个势力盘踞,世民将天策府迁到洛阳去,正好为大唐抵御战事频起的前线,对建成来说是好事。”

“那么等到天下平定后。”尉迟恭答道:“就只能等着被建成收拾了,抑或东西宫再打一场。”

吕仲明沉吟不语,尉迟恭每一次说的话都让人非常郁闷,但却又都是事实。尉迟恭双手被反剪着,低头看着吕仲明,说:“你还在等什么?下手。”

吕仲明把鞭子浸了水,心道自己学的仙术里,居然从来没有学过让人看上去受了重伤的法术,实在是令人抓狂。

他甩了甩鞭子,一鞭抽过去,啪的声响,把尉迟恭胸膛抽出一条红印。

“若是放世民走了,建成登基,十年后必将有一场大战。”尉迟恭沉声道:“下点力,你挠痒么?”

吕仲明根本就抽不下手,咬牙使力,又抽一鞭,说:“感情你还是为了天下百姓好。”

“啪!”

鞭子的声音落下,抽在尉迟恭的腹肌上,又现出一条红印,尉迟恭不自然地动了动,脸上现出红晕。

“你能不能用点力?”尉迟恭道。

吕仲明:“…”

吕仲明这时候的念头,就是扔了鞭子大笑一顿,尉迟恭的皮肤没被抽破,只有几条浅浅的印子,衬裤却被高高顶起,面红耳赤,尴尬至极。

尉迟恭长长吁了口气,没有再继续先前的话题,说:“过来点。”

吕仲明卷好鞭子,走上前去,抬起头。

尉迟恭被捆在柱上,动弹不得,却略略低下头,亲了亲吕仲明的唇。

“李密被你们带到哪里去了?”尉迟恭看着吕仲明的双眼,小声问。

“邙山。”吕仲明道:“让他给翟让守灵去了。”

那天抓到李密之后,吕仲明便与秦琼一叶舢板,带他渡过黄河,送他进了邙山,李密醒来之时,秦琼一身黑火笼罩,犹如阴间鬼将,而翟让的英灵再次被吕仲明召唤出来,李密犹如大梦初醒,心如死灰。

秦琼也不多要求李密,只勒令他在邙山下给翟让守十年的灵。

尉迟恭若有所思,答道:“李密已不再是当年的他了,天下已无他容身之所。”

从李密参与杨玄感叛乱的那一天起,便过得颠沛流离,抛弃妻子,最终杀了翟让上位,瓦岗众叛亲离,又遭到李家驱逐,如今天下,已再没有他发挥才干的一席之地。

吕仲明本以为尉迟恭会生生气,说几句你私自放走了李密我面子搁不住什么的,没想到尉迟恭却仿佛完全不把李密的死活放在心上。

“你怎么伪造的尸身?”尉迟恭又问。

“李代桃僵术。”吕仲明道:“一个小伎俩而已。”

正在这时,脚步声近,两人都止住了交谈,见是李建成进了大牢里。

“太子殿下。”吕仲明淡淡点头。

李建成深吸一口气,先是朝吕仲明拱手,继而又看尉迟恭。

“尉迟将军。”李建成无奈道:“你妄下决断,斩杀朝中官员,本是死罪。”

尉迟恭笑了笑,说:“太子陛下是来赐我一死的?”

“自然不是。”李建成叹了口气,又说:“今日本宫与魏征商量许久,如今国家正是用人之际,不能治尉迟将军死罪,今夜我会向父皇求情,尉迟将军只需在牢狱中稍等几天,待父皇想清楚,当可把将军放出来。来人,松绑。”

吕仲明与尉迟恭同时动容,本以为尉迟恭先斩后奏,杀了李密,会引起李建成警觉,至不济也是来愤怒斥责一番,没想到李建成此来,竟是答应为尉迟恭求情。

狱卒恭敬道:“太子殿下,陛下吩咐…”

“有人问起,就说是我的命令。”李建成自若道。

尉迟恭什么也没说,吕仲明却微微一笑,答道:“谢谢你,建成。”

李建成摆手示意不客气,又说:“不知并州一战归来后,尉迟将军可愿与建成一谈?”

短暂的沉默后,吕仲明与尉迟恭俱心知肚明,尉迟恭也不正面回答,随口道:“再说罢。”

李建成看看尉迟恭,又看吕仲明,继而点了点头,告辞离开。

这夜,尉迟恭被押进了牢房里,吕仲明买了酒菜,便在牢中陪他,寻常木栅铁索,也拦不住吕仲明的穿墙之术。尉迟恭被捆着双手手腕与脚踝,靠在墙边,吕仲明便给他喂吃的。

“你真的不考虑我说的么?”吕仲明道。

尉迟恭一本正经道:“我如果再这么下去,你会把我甩了么?”

吕仲明哭笑不得道:“这倒不至于,我连佛门都赶出长安去了,会在乎你跟谁么?我爹说潜心修道,修的就是平心静气,不为外物所动。有时候朝你生气,是因为觉得你不把我放在心里。”

尉迟恭答道:“没有的事,你放走了李密,我也没说你什么。”

吕仲明道:“可你替世民下的决定太多了,不仅仅你,还有房玄龄,你们忘了,世民自己也是人,也有人的感情和弱点,建成不是你哥,你当然杀得下手且一辈子不在乎。世民可不这么想,他是和建成一起长大的。”

“所以这也是我逼他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尉迟恭道:“你懂了?”

吕仲明霎时就静了。

“我还记得,隋帝巡视并州那天。”尉迟恭吃着菜,若有所思道:“突厥入侵,兵荒马乱,我们都杀昏了头…”

吕仲明停下动作,看着尉迟恭,知道他想起了与李世民相识的时刻。

“…是世民一箭将我救出来。”尉迟恭出神地说:“我救了杨广,要不是我,他早被突厥人劫走了,是我不要命地在前线拼杀,才帮助宇文化及的御林军拖住了颉利的队伍。”

“后来因为主帅死了,要斩我。”尉迟恭说:“我没有入任何军队,只有一把打铁的大锤,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治我死罪。”

吕仲明道:“可是你杀了突厥。”

“是。”尉迟恭说:“但我也是从突厥营里冲出来的,我本来背着把铁锤,跟着他们走,想找个适当的时候,投奔汉人去。结果他们反倒说是我杀了汉人的将士,要把我治罪。”

“这个时候世民才十二岁,他骑马出来,朝唐王坚持说,他看到了我杀突厥人,这个人,他要了。”

吕仲明拿起酒壶,给他倒酒,又喂给尉迟恭喝,说:“所以你才跟着他这么久么?”

尉迟恭点点头,说:“初始我被安排在唐王府里做杂役,他一直记得我,把我逐级调上来,最后安排我跟着他,当他的亲卫。他们都说,我一个外族人,说不定是突厥派来的细作,只有世民一直相信我,当然,还有你。”

吕仲明笑了笑,尉迟恭说:“我知道你有时候心里对我做的事不认同,却从来不反对我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