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一计不成,还想蛊惑我了?”雪妙彤倒是没急着走了,站在原地冷冷开口道:“七妹妹慧眼独到,一眼就相中了当初的三皇子。你我没有这个眼力,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不过谁又能想到,最不起眼最不受宠,又有着一双异瞳的封应然最后成了赢家,登上了皇位?

所有人都猜不到这个结果,雪春熙倒是一开始就已经一只脚站在赢面上了。

“把你不该有的心思都收拾好,我可不想新帝知道后大发雷霆,到时候就是七妹妹也救不了你的。”雪妙彤说完,径直离开了。

不甘心吗?

除了不甘心,她又能做什么?

既然没能得到,那就直接放下,继续纠结着做什么?

雪妙彤早就放下了,所以会欣羡却不会嫉妒和不甘。

这些压在心头折磨着自己,却又求而不得,何必呢?

雪丹珍怔怔望着雪妙彤离开的背影,看也没看门口磕得满脸是血的以冬,转身也进了屋子。

收拾东西?

别院里所有的都是皇上派人布置的,没有真正属于她的东西,根本无法带走,也不想带走。

她狠狠砸了几个花瓶,这才感觉胸口的难受稍微舒服了一点。

有丫鬟怯生生禀报道:“六姑娘,以冬还跪在门口,是不是该让她起来?不然一夜过去,一双腿怕是要废掉的。”

“她想跪,那就让她跪着。什么时候她想起来就起来,以为这样我就会轻易原谅她吗?”叛主的丫鬟,雪丹珍根本就不需要。

想到陪伴在自己身边十年的以冬也会背叛自己,雪丹珍就满心不痛快。

她的身边还有什么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思来想去,雪丹珍居然找不到,不悦地喝了汤药后躺在床榻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雪妙彤第二天一早起来,见跟前伺候的丫鬟欲言又止,不由皱眉道:“有什么就直接说,我可不喜欢猜来猜去。”

“二姑娘,以冬昨夜没了。”丫鬟低声说着,声音里还带着颤抖。

闻言,雪妙彤一怔,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没了?怎么会没了?是六姑娘动手的?”

“不,六姑娘早早就睡下了,以冬跪在门外,半夜的时候走了。院子里伺候的丫鬟还以为以冬终于放弃一直跪着,就没留意。只是今早起夜的丫鬟看见以冬的房间还有烛灯,觉得奇怪去敲门,大门没锁上,推开就看见以冬上吊了…”

说到最后,她是又震惊又伤心。

谁也没想到以冬会想不开,一句话不说就这么走了。

雪妙彤叹气,又问道:“这事告诉六姑娘了吗?”

“是,一早等着六姑娘醒来,就有人去禀报了。”

看着丫鬟的模样,显然雪丹珍的表现不怎么样,雪妙彤眯起眼道:“她怎么说的?”

丫鬟迟疑片刻,到底还是复述了雪丹珍的话:“说是人都死了,留在别院里也是晦气。今早就得离开京中,没有时间置办以冬的丧事,直接告知御林军,让七姑娘做主就好。”

雪妙彤嗤笑一声,似乎并不意外:“就要走了,她还得给七妹妹找不痛快。以前看着柔柔弱弱,性子温婉,钻牛角尖后,倒是变得陌生了,叫我也差点认不出来。”

“也罢,此事交给御林军去办。至于要不要告知七妹妹,就让顾将军请示后再定夺。”

丫鬟听了,傻乎乎地反问一句:“二姑娘打算让顾将军向谁请示?不把以冬带回灵犀山去?”

“说你这丫头就是傻,路途遥远,带着以冬,在路上就得臭了,还不如在这里入土为安。”雪妙彤摇摇头,又道:“此事顾将军自然不能瞒下,得告诉宫里的那一位。至于那位要不要告知七妹妹,那就是他的事了。”

只怕封应然到最后,未必想要告诉雪春熙。

但是瞒下来,始终有纸包不住火的时候,倒不如直接摊开来说。

这一点,雪妙彤是相当佩服封应然的。

他对雪春熙的性子简直是了如指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时候说,封应然都拿捏得刚刚好。

这才是封应然最可怕的地方,他对人心的掌握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就像是几个月前,他已经对雪春熙动了心思,二话不说就送信到灵犀山来,指明交给自己。

雪妙彤打开信,看到封应然写的话,想要把雪春熙占为己有,就气得把信笺撕掉了。

简直不知所谓,雪家的姑娘是那么好夺走的吗?

只是封应然有句话却说到她心坎上了,雪春熙点头那一天之前,他都不会用任何逼迫的手段。

他也不需要雪家人同意,只需要雪春熙愿意就足够了。

大放厥词,雪妙彤当初想撕了他的心都有了。

不过这个男人的确有耐心,这么久以来的确没有激烈的手段让雪春熙为难,却也让她心甘情愿掉进封应然编织的网里,一点点收紧,然后再也逃脱不开。

想到这里,雪妙彤又念及雪丹珍。

或许从一开始,封应然就看出雪丹珍的不妥来。

但是他从不阻止两人来往,还在背后推波助澜。

雪妙彤就不信了,雪丹珍在御林军的严密看守之下,居然还能跟元国搭上桥,没人帮忙,怎么可能?

就是送信的那个小店的掌柜和小二,在出事后也再也找不到了。

不知道原本就是封应然的属下,还是被他收买的,如今没了作用,也就不必留下了。

光是想想,她就觉得封应然实在可怕,亏得雪春熙还能安然无恙留在他的身边。

或许封应然也有意表现出最好的一面,温和无害的模样这才让雪春熙放下了心防。

又或者跟四妹妹说的那样,被感情蒙蔽后,自然就看不出对方的不妥之处。

可能看出来了,却又当作看不见,自欺欺人。

不管雪春熙是哪一种,两情相悦,总归是一件好事。

不然雪家没活路,也不知道封应然会使出什么厉害的手段来。

雪妙彤皱了皱眉头,吩咐道:“让人准备马车,拢箱都抬进去,半个时辰后就出发。”

总觉得再不走,只怕雪丹珍又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

顾青听着丫鬟磕磕碰碰传话,满脸不耐烦,让丫鬟更是一句话都要说不完整,生怕他不高兴一刀就砍下来。

他瞧见丫鬟害怕的模样就纳闷,抬手摸摸自己了脸颊,明明长得玉树临风,只比皇上差那么一点点,别院的丫鬟怎的如此害怕他?

顾青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更让他头疼的是处置此事。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雪妙彤来接走雪丹珍的时候就出事!

不过看着雪妙彤的模样,是打算速战速决。

他也觉得雪丹珍继续留着就是祸害,还不如打发得远远的,最后这辈子都别再到京中来。

不过雪妙彤还真是给自己出了一个难题,顾青摸着下巴笑了。

反正该烦恼的是皇上,他何必纠结?

封应然接到消息,是刚下早朝的时候。

他脚步一停,转头看向报信的御林军:“让人准备入殓,再找个风水好的墓穴来安葬。总归是雪家多年的丫鬟,没能回灵犀山,起码能有个好地方入土为安。”

以冬毕竟是冒着叛主的名声给雪妙彤报信,终究是为了雪家,是个对雪家忠心耿耿的丫鬟。

人既然都没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打发掉御林军,封应然去了雪春熙的寝殿,看着她被几个绣娘团团围住,正量身裁剪嫁衣。

看见他,绣娘连忙跪下行礼,头也不敢抬:“恭迎皇上。”

“已经可以了?”封应然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雪春熙身上。

领头的绣娘见状,就算不可以,如今也不是留下的时机,便领着其他绣娘很快就退下了。

“怎么,出什么事了?”雪春熙见封应然皱着眉头,不由问道。

“刚顾青派人来报信,那个叫以冬的丫鬟昨夜上吊,没能救回来。”

封应然实话实说,雪春熙一怔,脚下一软,险些摔在地上。#####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值

封应然眼明手快,一把扶住雪春熙,趁势把人搂在怀里。

“怎么会,明明没多久前还是好好的…”雪春熙双目失神,喃喃自语,似是不能接受这个噩耗。

“以冬终究是叛主了,二姑娘要带六姑娘回去,只怕她是回不去的。”封应然把人牢牢揽在怀里,坐在软榻上。

雪春熙软软地窝在他的怀里,久久才回过神来:“以冬是从一开始就明白,虽说忠于雪家,却始终背叛了六姐姐,根本没脸跟着她回去灵犀山。”

若是雪丹珍留在这里,以冬还能苟且偷生。

可是六姐姐要回去了,以冬没脸继续跟在雪丹珍的身边,又被知晓自己所做的事,东窗事发,就只能用这个方式还清对她的愧疚。

“真是个傻丫头,”雪春熙轻轻叹息,替以冬感到不值。

能有许多方式来偿还这份愧疚,以冬却用了最狠的一种。

“二姑娘急着走,六姑娘不想料理此事,顾青就只能派人进宫来报信了。”封应然感觉到怀里人一颤,陡然抬起头,脸上是震怒的神色。

“六姐姐她实在太过分了,不管怎么说,以冬伺候她这么多年,该有的情分还在的,怎能连腾出手安葬她都不愿意?”

雪春熙的胸口起起伏伏,慢慢平静后,露出无奈和悲伤的神色:“既然六姐姐如此无情,还不如让我来料理以冬的后事。”

封应然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开口道:“我已经命人去找风水宝地,好安葬这丫头。”

“让皇上费心了,”雪春熙依偎在他的胸口,汲取着封应然身上的温暖,仿佛这样才能驱散心底的寒意。

雪丹珍如此无情,她早有料到,对雪妙彤却是有些怨的。

晚几天再走,安葬好以冬,也是可以的。

可惜雪妙彤看着也不愿意沾手,直接告诉御林军,何曾不是想要传到宫里来,把消息递到她的跟前来?

雪春熙有种说不出的心冷,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身边人却如此冷漠。

即便是个丫鬟,只是灵犀山上,这些丫鬟陪伴她们的时日却是最长的,也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想到蔓霜如今已为人妇,顾青疼爱,又怀上子嗣,很快就要当母亲了,她才稍稍有些安慰。

“此事还请交代顾将军,暂时不要告诉蔓霜。她如今身子重了,以冬跟蔓霜感情又好,知道后必定要伤心的。若是伤了孩子,我必定要愧疚的。”

“放心,我早就交代了,顾青也是不愿蔓霜知道这些烦心事,安安心心生下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封应然搂着她,久久没有放手。

雪春熙也不想挪动,就在他温暖坚实的怀里渐渐闭上眼睡着了。

只是睡着后依旧不安稳,眉头紧皱,时不时用脸颊蹭着封应然的胸膛。

封应然微微一笑,只觉得怀里的柔软怎么都抱不够。

恨不能再用力一些,把她捏碎了,然后狠狠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分开。

即便这样想着,他的动作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轻柔,生怕惊醒了睡梦中的雪春熙。

不过也好,封应然终于把雪春熙心里惦记的人都通通赶了出去,唯独只留下自己一个了。

封应然巴不得搂着雪春熙,低头看着她沉睡的模样,一点都不觉得无聊,而是感觉心里平静得好呢。

可惜这份安宁,到底还是被打破了。

他抬起手,示意报信的人先噤声退下,轻轻抱起雪春熙放在榻上,又掖好被角,这才依依不舍地出了去:“出什么事了?”

来人禀报道:“皇上,行宫里元国大皇子和玉河公主吵了起来。大皇子对玉河公主极为不满,却被后者堆倒,额角撞到石桌上,御医赶去的时候,已经救不回来了。”

“这就死了?”封应然知道这两人之间的矛盾始终会爆发,只是没想到惊喜来得如此之快。

也好,玉河公主倒是给他省了不少事。

就是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

“玉河公主如何了?”

“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任是谁都不准入内,奴才担心…”来人欲言又止,只等着封应然一声令下,就进行宫里把玉河公主揪出来。

封应然瞥了他一眼,笑道:“放心,玉河公主惜命得很。”

玉河公主费尽心机,才在大皇子面前露脸,能够离开元国,如今怎会甘心一切都化为乌有?

估计在屋内正懊恼着,琢磨该如何收拾这个残局。

“不过这时候,再给她添把火也未尝不可。”封应然抿唇一笑,只是这笑意有着森然的冷:“备车,朕亲自到行宫去。”

来人大吃一惊,没想到新帝居然要亲自到行宫见玉河公主。

之前有群臣上奏折子,推举玉河公主为皇后的事,他是知道的。

如今看着封应然唇边森冷的笑容,来人慢慢低下头。

玉河公主这一次,看来只能自求多福了。

封应然出宫,自然没瞒着雪春熙。

知道是为了玉河公主的事,她只是一怔,并没有多问。

倒是封应然抬手拂过雪春熙耳边的碎发,低声说道:“最多半个时辰,正好赶上用饭的时候,我就回宫来了。”

就跟老夫老妻一样,出个门还跟自己报备,雪春熙一愣,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那我等着皇上回来。”

“嗯,”这话封应然爱听,不管他离开多远又多久,总有雪春熙在原地等着自己。

光是想想,他就感觉心里暖暖的。

以前在剿匪的路上,封应然偶尔会满身疲倦和伤口回到营帐里,看着黑漆漆的账内,总盼望着有一天,帐子里会有一盏灯亮着,只为指引着他回来。

如今他终于有了等待自己的人,如何能不欢喜?

马车停下,侍从候在车外唤了一声,默默等着。

封应然回过神来,缓缓下了马车,看着行宫,一扫脸上轻松愉悦的神色:“玉河公主还在屋子里?”

“是,屋内依旧没有声响,御林军都守在门外。”侍从应了一声,又低声答道:“回皇上,元国大皇子的尸身该如何处置?”

“我记得京郊有一位姓张的御医,有一门祖传的手艺?”

封应然不经意提起此人,侍从却是听闻过的,忍不住后背发寒,脑袋几乎要贴在胸口上:“回皇上,此人在京郊别院,足足十年没踏出过大门一步了,不知道…”

就是侍从也不清楚,这位张御医是不是还好好活着。

封应然听了,好笑道:“要是人不在,张府还不至于瞒着。”

张家也算是医药世家,只是这一代的张御医有些不能见光的手艺,被先帝无意发现后,直接打发到京郊来。

说是张御医年纪大了,该是回去好好歇着。

然而也没有提拔张家底下的子嗣,更是赏赐了一座不大的府邸,让人盯着。

哪里是颐养天年,根本就是被放逐,又被软禁了。

只是张御医经历了两代帝王,先帝还不好直接把人杀了,又把这不见得光的事给暴露出来。

于是就把人关着,后来直接把人忘记了。

若非封应然提起,只怕侍从早就不记得此人了。

“派人去请张御医过来,就说朕有事让他办。张家这份祖传的医术就此埋没,的确可惜了。”

言下之意,如果张御医把事情办妥了,张家就能再次起来,底下的子嗣也不必躲在府里,就此荒废了一身医术了。

侍从低着头应了,心想元国大皇子真够倒霉的,竟然要落在张御医的手里。

封应然交代完,这才慢慢走近行宫。

行宫是先帝用来招待外臣的,为了彰显自家的财力,处处透着奢华,比起皇宫只逊色一点。

倒是个奢靡的,用来招待外人,还是十年结怨的元国,封应然感叹着真是浪费了。

四个御林军守在门口,看见封应然默默行礼。

封应然也不客气,直接指着紧闭的大门道:“愣着做什么,给朕撞开了。”

这些御林军有不少是以前剿匪的时候跟着封应然的,身上煞气重,回京后反倒不适应这里的规矩和约束,浑身都不自在。

只是顾青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能信得过的就是这些生死相交的兄弟,他们也只能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