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衍没有答我,蓦地身后再次传来嗡嗡嗡的虫鸣声,我心中一惊,温衍亦是脸色一变,他蓦地抓住了我的手,我只觉眼前一晃,再晃时我已是稳稳地落到了温衍的怀里。

“公主,多有得罪了。”

他话音未落,我就觉整个人像是要飞起来一般,手不禁抓住了温衍的前襟,我从未见过有人坐轮椅还能跑得如此快,心底不由得有些讶异不过还是羞涩居多。

虫鸣声离我愈发的远,我此时耳里除去呼呼的风声还有怦怦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温衍方是把我放了下来。

我往周围一看,竟是一个山洞,黑漆漆的,我只能隐约瞧见温衍的轮廓。温衍不知从哪处寻来了火折子,点亮了一堆火。

他的神色依旧凝重极了。

他道:“公主,还请帮我一个忙。”

我自是说好了,他以树枝为笔在地上画了个图,形状颇是奇特,他指着好几处对我道:“还请公主在周围寻些拳头般大的石头摆在这几处。”

所幸石头并不难找,我找了一小会便寻到了,一一摆在温衍指定的地方。我刚放下最后一颗石头,那讨厌的虫鸣声又再次响起,温衍开口道:“公主站在我身后,不要睁眼。”

我没有迟疑便安心地闭上眼站在了温衍身后。

之后我只听虫鸣声愈发接近,我想起那些密密麻麻的飞虫,心底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正在此时,我又听轰地一声,虫鸣声嘎然而止。

我惊讶地睁开了眼,却是见漫天火光中飞虫一一落下,死得何其壮烈。

温衍此时缓缓地开口:“待这火烧完后,我们再离去。今日这些飞虫的目标是你,避免伤及无辜,所以才让公主与我一起跑。剩下的事情公主不必担忧,阿蛮与如意会在菊镇安抚好受惊的百姓。”

我皱眉道:“我?为何会是我?”

温衍转过了身子,他望着我,道:“公主这回受到惊吓,是我的疏忽。待我查清来龙去脉后,定给公主一个明白。”

我怔怔地道:“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可都是在先生的预料之中?”

温衍却是问我:“公主怕吗?”

虽说方才的确是有些心惊,但温衍一直在护着我,我并没有害怕之感。是以我道:“不怕。”

他又道:“公主如今可是信天命了?”

我沉吟了会,方是道:“我信先生有知天命的能耐,也信当真有天命一说,但我亦是信天命能被人改之,就如世事无绝对。即便先生晓得我下一刻要做些什么,但兴许我瞬间又变了个念头,做些先生意想不到的事情。”

温衍沉默了,过了许久,他才道:“今日所发生的事情我并不再我的预料中,这世间也有我不能预料的事情。不过公主放心,这种事不会有下一次。”

温衍这句话超出了我的意料,我本以为温衍今日只是顺应天命,不料他却是什么都不晓得。温衍此时又道:“我并无公主所想象中的那般厉害,公主若是当真认清了我,定是会失望的。”

这话更是超出了我的意料,我一时间竟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火仍是在烧着,看起来似乎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才能烧完。我心想如此寂静下去也不是办法,思来想去便问了个我一直以来都想知道的问题。

“先生的腿疾是…何时有的?”

温衍愣了下,倒是大大方方地回我,“一出生便有了。”

我心中微怔,又问:“治不好么?如意有替你医治过么?”

温衍淡道:“不过是天命罢了,治或不治,都是一样的。”

我蹙眉,“先生不试又怎知治不好?天命归天命,难不成先生一辈子都要顺应天命?为何不试着去反抗呢?兴许诚心还能感动上天,还先生一双完好无缺的腿。”

温衍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平日里总是含着温润笑意的双眼多了几分深色,片刻后,他对我笑了笑,转回身子继续盯着漫天火光,不再说话。

我此时想起了如意对我说的话,如意说温衍在佑平元年做了件错事,如今来京城只是为了弥补所犯的错。我瞅了瞅温衍的背影,几次想开口问清楚但还是开不了口。

我心想按照往常的惯例,温衍定是会回我一句天机不可泄漏的,既是如此,我又何必自讨没趣。还不如自个儿去查个清楚,到时候有理有据,想必温衍也只能有点头承认的份了。

思及此,我也闭上了嘴。

这场大火烧了很久,直到黄昏降临时方是停了。在大火前待了这么久,我和温衍此时的脸都是红扑扑的,如意和阿蛮寻过来时,目光皆是在我们两人的脸上转了圈,阿蛮大惊失色,问:“公主殿下,你和我家公子做了些什么?”

我没有回答阿蛮的话,只因我瞧见了如意的眼神,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仍是很清晰地发现一种不善的神色。这种神情我见过,杜汐汐也曾如此望过我。只不过如意的这种神情比杜汐汐淡了些而已。

我心中千回百转的,但面上仍是笑意连连,我对阿蛮说:“你猜我与你家公子做什么?”

阿蛮再次大惊失色,“你…”

温衍淡道:“阿蛮,不得对公主无礼。我与公主不过是在山洞里待了几个时辰罢了,能做些什么。时候不早了,公主还是早些回去吧。”

我佯作温顺的模样,笑眯眯地道了声“好”。看到阿蛮的脸色白到不能再白,我晓得他定是想歪了。不过这个想歪甚得我意,甚得我意。

我召来了我的马车时,如意忽然甜甜地对我笑道:“美人公主,你说过要给如意百年灵芝的哦,可不要忘了。”

我摸了摸她的头,轻笑道:“我记性很好,定不会忘的。”

回到松涛小舍后,我还未来得及小憩一番,便见着了柳豫。两日未见,柳豫的气色似乎好了不少,他抱着小狮子喊了我一声“公主”。

我瞅瞅小狮子,又瞅瞅柳豫,问:“嗯?可是找到了那本《兰莲经》了?”

柳豫边摸着小狮子边道:“找到了。”

“哦?里头可有什么记载?”

柳豫的手顿了下,他神色极为凝重地点了下头。只听他一字一句地道:“公主,温先生不是人。”

第二十六章

什…什么?

听到柳豫此话时,我的心瞬间就是一紧。温衍有血有肉,呼吸也是暖的,怎么可能会不是人?我半眯眼眸,冷静地道:“此话怎讲?”

“公主莫要误会了我的意思,温先生的确不能称为人了。”柳豫道:“据《兰莲经》里所记载的,能知天命者为天人。天人拥惊人之貌,生有腿疾,荤食不能,擅丹青,只能以画代口说天命。而世间仅有一人。”

顿了顿,柳豫望着我,一字一句地道:“之所以称为天人,乃是因为天人与天同寿。”

与天…同寿…

我心中一颤,只觉整个身子都开始变冷。柳豫叹了声:“公主早点歇息罢。”说罢,他抱着小狮子离开了。

我独自一人坐在榻上,脑里都是与天同寿四字。我忽地想起我曾问温衍年龄时,他是犹豫了会才告诉我的。在那时我心底就有了个谱,温衍这人定不简单。可是我从未想过,温衍会与天同寿。

我从衣襟里掏出温衍送我的玉娃娃,今日虽是险境连连,但这个玉娃娃我却是从未放过手,一直护在怀里。我的手指在只有巴掌大的玉娃娃的脸上流连,冰冷的玉传来阵阵凉意,冻得我的手指发寒。

我打了个寒颤,忽觉温衍离我极远极远。

夜半时分,明明我该是在梦中畅游,可我睡不着,满头满脑都是今夜柳豫带给我的震撼。我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枕边的玉娃娃依旧笑得不谙世事,我伸手触摸了下它的脸,指尖不由得冷得颤抖了下。

我最后也不晓得是如何睡着的,只知我做了一整夜的噩梦。

次日醒来,我派人去告知温衍我今日身子不适,不能去学画了。用完早膳后,我让云舞备好了马车,我要进宫一趟。

承文当初斩钉截铁地说这世间我想要谁当驸马都可以,但除了温衍之外。承文定不会无缘无故就这么说的,他当初定是早已晓得温衍是天人。

承文是因温衍替他算了一卦才让他当了国师,当时我只觉是温衍迷惑了承文,可如今看来国师之位怎么说都算是委屈了温衍。温衍会遇到承文,会当国师,这个定不是偶然。承文和温衍之间许是还有些我不晓得的秘密,我要去问个明白。

我进宫的时候恰好遇上了下朝的时间,一众朝臣自承乾殿里鱼贯而出。这些日子以来我皆是住在松涛小舍里,颇有小隐隐于山之感。每日除了对着温衍还是温衍,对于京城里的事和人都有些模糊了,如今见到这么多熟悉的面孔,心中竟是觉得恍若隔世。

朝臣们见着了我,面上颇有惊讶之色,他们纷纷向我行礼,我微笑着让他们免礼。接下来却是让我有些意外,本来朝中大臣都是惧我之极,见着如今驸马还未有着落的我哪个不是溜得飞快,生怕我金口一开,就成为砧板上的肥肉任我蹂躏。

但也许是好些时日未见的缘故,不少大臣竟是来同我寒暄,之前那几位替我举荐驸马的大臣更是面带春风般的笑意来同我说山中景色不是一般的美妙。

我听着听着便听出了他们的意思来,见他们个个面含春风想来是晓得了我最近与温衍走得很近,于是乎便以为我与温衍好事近了,他们家的公子们总算是逃离了送入虎口的危险。

我笑眯眯地道:“诚然,山中景色妙极了,妙得让本公主恋恋不舍。”

众大臣一一附和,各种赞美之词萦绕在耳畔边,我瞅着他们的样子,心中只觉好笑,也不愿与他们计较了,便准备云淡风轻地离去。

其实,我第一眼就瞧见了晏清,晏清相貌俊朗,放在众臣里头也是个鹤立鸡群的,我很容易就能瞧见他,更何况我与朝臣交谈时,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扫向我,但又极快地垂下头来,不像之前那般盯得我死死的。

不过他如何都罢,如今已是与我无关。

在朝臣们的恭送声之下,我迈开步伐往御书房走去,按照承文的习惯,下朝后他会去御书房批阅奏折。我走了一小会后,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公主请留步。”

我微愣,转过身子一瞧,是晏清。他仍是身着侍郎的朝服,面容依旧,不过比之以前却是消瘦了不少。

他上前了几步,垂着头道:“微臣有些话想同公主说。”

若是以往我定不会给晏清好脸色看,但许是与温衍待久了,我此时见到晏清心情相当的平静,我淡道:“晏清,事到如今我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云舞在我身后小声地说了句:“就是!”

我瞅了她一眼,让云舞和一众宫娥退到了一边。晏清与我和离后的种种怪异举措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我想我也该是心平气和地好好地与他谈一谈,不能再像前几回那般气得动手。

“说罢,有什么话一起说完。”

晏清目光复杂地凝望着我,许久,他张张嘴,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我一愣,千想万想也想不到晏清会和我说这个三个字。

他低低地道:“这几年来,你待我极好,最后我却是伤了你,伤了我们的孩子,是我不好,我欠你一句道歉。”

我本以为能我真的能心平气和,但晏清一提起孩子,我的脑子里立即浮现孩子青紫的毫无生气的脸孔,心中隐隐胀痛。我想我大概不能再和晏清说下去了,不然我怕我会把气再次撒到他头上。

我沉着脸,“你说的话,我听了,你走罢,以后少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愿见到你。”

晏清面色一变,他忽道:“公主当真要选温国师当驸马?温衍如何得来国师之位的,人尽皆知。公主莫要被美色遮蔽了双眼。”

我怒极了,冷道:“温衍如何,还轮不到你开口。你如今不过是区区侍郎,国师官阶高你几许,你该是心知肚明。如此是非不分,看来陛下早就该降你官职。”末了,我又道:“念你是初犯,这回我饶过你,若是有再有下回,我定会禀报陛下。”

言讫,我扬袖离去。

此时我心里头很是不适,方才我的确是在恼晏清说温衍的不好,但更多的却是恼自己。当初我也是如晏清那般看待温衍,直到与温衍相处后,我方是了解了温衍这人,才晓得自己当初错得多么离谱。

云舞紧张兮兮地看着我,“公主,你可别忘记了前驸马以前是怎么对你的?可千千万万不要因为几句甜言蜜语就回心转意了,驸…咳,柳公子还在宫外等你呢。”

我瞥了云舞一眼,淡淡地说:“我自有分寸。”

云舞又道:“欸,公主,方才如舞姑娘还同我说,前驸马把杜汐汐这狐狸精收进府里了!那狐狸精这几日可得意了,天天在前驸马的府里作威作福。”

听到这话,我一点感觉也不曾有,只是觉得晏清早就该把杜汐汐给收了,免得来脏了我的眼。如今晏清这么做了,我甚是欢喜。

进御书房前,我收敛了面上的情绪,换了张笑眯眯的脸。我进去时,承文果真在批阅奏折,他端坐在椅上,神情极为认真。

我腾地就想起了之前温衍的那幅画,大荣的皇帝我的阿弟一身凤冠霞帔,眼含温柔之色地在喜床上坐着。我当时只觉诧异,后来想了又想,大概也想出了些头绪来。

估摸承文是遇到了他爱的姑娘,而恰好我的弟媳俏皮活泼了些,便与承文来玩玩夫妻间的小乐趣。不管如何,承文若是能完全放下绾绾,全心全意地去爱一个姑娘,他们要做些什么,我也是乐见其成的。

承文搁下了奏折,我走了前去,笑眯眯地喊了声“阿弟”。

我很少喊承文‘阿弟’,一直都是直呼其名。只有在有求于他时,我才会把这称呼摆上口。

不过很明显的我这阿弟是相当了解我这个阿姊的,他也笑眯眯地看着我,“阿姊在京城郊外玩了这么多天,可是又看上哪一位俊郎君了?”

我的嘴角一抖,“没有,真的没有。”

承文敛了笑意,“除了景润,阿姊看上哪个我都能满足你。”

我咬咬唇,“就因为温衍是天人?”

承文看了看我,叹了声,“我就知道瞒不过阿姊。景润的确是天人,阿姊你若是与他在一起,会很苦。天人与常人不一样,想必阿姊也是晓得的天人与天同寿。先不论景润愿不愿意与你在一起,阿姊可是愿意见到当你白发苍苍手不能抬时,景润仍是二十有七的模样?阿姊可又是愿意你百年之后留下景润一人陪着你的墓碑直到天荒?”

不得不说,承文果真是世间最理解我的人,他把我的所有顾虑都考虑到了。

我叹了声:“不愿意。”

顿了下,我又道:“承文,你是我阿弟,我愿意将我的心事告诉你。你上回你同我说的话,我是记在心里的,可是见到温衍,我还是忍不住去喜欢他。不过你放心,喜欢归喜欢,我也不会无理取闹地硬要他当我的驸马。承文你也是晓得,很多东西并非拥有才算是喜欢,我就此般瞧着他便心满意足了。”

承文说:“阿姊想得开是好事。”

第二十七章

我从承文那儿出来后已是午时,经我整整一个上午的努力,我从我的阿弟口中挖出了一句话——阿姊莫要想太多,景润不会害你的。

我与温衍相处了这么久,我也是晓得他不会害我。可是我疑惑的地方仍然很多,我迫切想知晓答案。只可惜温衍不告诉我,我只能继续和柳豫一起查。

出了宫门后,我第一眼就见到柳豫站在马车旁边等我。其实有时候我也觉得柳豫真真是个固执的人,无论我说过多少回,他都执意地要站在马车外,不管日晒雨淋。

我默默地在心中叹了叹,等所有事情都水落石出后,我便把柳豫举荐给承文,以柳豫之才和他的仁德,我想他定能当个好官。

柳豫也是好人,我觉得他应该配一个家世清白,没有前夫也没有生过孩子且还全心全意爱他的姑娘,像我这样任性娇纵的公主,与柳豫在一起,也只会误了他。

如今正值初夏,中午的日头有些猛,我看着柳豫略微发白的唇,心想着下回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柳豫来了。柳豫对我弯眉笑了笑,“公主,你可有问到什么?”

我摇摇头。

柳豫说:“公主不要急,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

我瞧着他愈发苍白的唇,只觉他像是下一刻就会晕倒在地,遂道:“上马车再说罢。”

柳豫弯唇,很是乖顺地说了声“好”。

公主府的马车极为宽阔舒畅,坐在里头是感受不到颠簸的,可是我瞧着柳豫的模样,我总觉得我这马车正在坑坑洼洼的泥地上行驶。

云舞很是担忧地道:“柳公子,你没事吧?你看起来…脸色好差。”

柳豫轻声道:“我没事。”

我瞅了瞅柳豫,心想还是先回公主府让太医瞧瞧罢,顺便问问吴嵩查得如何了。思及此,我吩咐了车夫去公主府。

到了公主府,我立马让云舞领着柳豫去赵太医那儿,柳豫看起来不大愿意,直说他没事。我眯眯眼,“你真的不去?”

柳豫怔怔地看了看我,忽然声音轻飘飘地说了句:“公主…是在担心我吗?”

算我怕了你…我很无奈地道:“是!”

柳豫的眼睛里一下子充满了欣喜之色,那副苍白的模样瞬间就消失了。云舞笑嘻嘻地道:“公主果真是柳公子的良药。”

我道:“带柳豫去赵太医那儿。”

这回柳豫也不反对了,笑得傻傻地跟着云舞走。我叹了叹,让人去把吴嵩唤了过来。吴嵩一见着我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只道:“老奴有愧公主所望,范文一事仍是未有着落。”

“起来罢,继续查。”

我想起昨日遇到的飞虫,依我所看,一旦被那些飞虫碰到是必死无疑的。敢当众害我的人,这世间找不出几个,而能控制飞虫的,兴许也不是人。

可是…为什么要害我?我究竟做了什么得罪人的事情?

我细细地回想了一番,所有的怪事都是从温衍给了我一颗种子后发生的。而昨日看温衍的神情,我相信温衍定是也不知情的,那么排除掉温衍后,这两个月以来,我唯一做得比较离谱的事情就是把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柳豫收留了进来。

上回假范文想要毒死柳豫,结果不成。

我灵光一闪,莫不是昨天的事情是假范文所做的?如果没有我,柳豫早已是死在假范文手上了,所以假范文这回决定先将我铲除掉。

我一直以来都很是信任吴嵩的办事能力,除了天人温衍之外,这世间没有吴嵩查不出来的事情,而这个假范文,吴嵩用了这么久也没查出来,只能说…他也不是人,或是有异能的人。

而这人应该跟…温衍有关。

我此时思路甚是顺畅,只觉这阵子发生的怪事似乎都可以联系起来。我正欲继续想下去时,柳豫和云舞却是出现了,将我的思路全都打乱了。

云舞像只小麻雀似的蹦到我身边,“公主公主,赵太医说柳公子只是轻微中暑,多加休养便好。”顿了下,云舞眨眨眼,又对柳豫说:“欸,柳公子,我就说了嘛,下回你就在树下等公主就好了,宫门附近不是有好几棵大树么?你挑一个最大的,这样一来,你既可以第一眼见到公主也不会中暑了,两全其美,多好呀。”

柳豫此时仍是满脸喜色,看得出来他很高兴,他对我说道:“公主,我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心了,我会很乖地在树下等你的。”

我嘴皮抖了抖,道:“让人备车去松涛小舍罢。”

云舞忽然问道:“公主打算在松涛小舍住到什么时候?之前公主只说住几日,如今都一个多月了。”

我愣了下,说实话我还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在松涛小舍里我住得很舒服,白天能去温衍那儿学画,他会沏茶给我喝,会煮我喜欢的菜,还会温柔地陪着我说话,晚上则是回松涛小舍期待着次日能再见到温衍。不知不觉中,竟是已过了这么久。

我想起温衍当初所说的过多几月便要离开,心里头难免有些伤感和不舍。

我道:“住到我不想住为止罢。”

柳豫此时小声地道:“公主可是不舍温先生?”

我抿抿唇,没有答柳豫。

柳豫这回的神色没有黯然,他笑得很灿烂,“公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公主去哪儿我便去哪儿,去温先生那儿我也跟着去。”

柳豫的转变让我有些不解,不过我很快就晓得了原因。

他在马车里很轻很轻地和我说:“我知道公主现在喜欢温先生,可是不要紧,我知道公主和温先生是不可能的,公主虽是身份尊贵,但始终是凡人,温先生与公主是不一样的,就如鸡配鸡,鸭配鸭,牛配牛,也没见过有鸡配牛的。我会一直在你身后等你的,等哪天公主累了,转过头来,就能第一个瞧见我。”

我很是无奈,柳豫这又是何苦呢。

如今我对柳豫已无之前的反感,只觉在感情上我与柳豫是一样的,他喜欢我,我喜欢温衍,我和温衍不可能,柳豫和我亦是不可能。

我们都在喜欢一个不可能的人。

我顿时有了种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

我拍拍他的肩膀,道:“柳豫,你也该转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