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忱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有些不敢和她对视,微微偏了偏头躲开了她的目光,低咳了一声:“那边不是有条小河吗?我随手捡了两块石头打水漂,不小心扔到对面养的鹅了…”

别人都是看着鹅群恨不得小心翼翼地绕道走,你倒好,还要去招惹人家…郁辞简直是忍不住想要叹息一声。

薛忱显然是也有些尴尬,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过了几秒后又没忍住、转过头去看郁辞:“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放学了?”

郁辞休息得差不多了,已经站起了身来、正用手掸着自己身上沾到的泥土:“我今天要回去了。”

“回去了?”薛忱猛地一个打挺坐了起来,仰起头盯着她看。

“我在村子里待满一个月的交流期了,下周起就回一中了。”郁辞笑着点了点头,视线落在他身上时微微顿了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笑出了声来。

薛忱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问她在笑什么,就见她忽然弯腰凑了过来。

他突然有点紧张,好像比自己站在赛场上万众瞩目的时候还要紧张上那么一点点。

她长得很好看,而且是那种温温柔柔、一点都不带攻击性的好看。可是她现在靠得这么近,他却忽然觉得这张脸好看得有点晃眼,又想看,又有些不敢看。

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咽了口口水。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见她伸出手,从自己的头顶轻轻地拂了过去,很快又站直了身子拉开了距离。

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薛忱有些恹恹地抬起眼皮,就看到了郁辞手里拈着的东西。

一根鹅毛。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沾到他头上的。

有点丢人——薛忱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烫。

然后郁辞又笑了。

薛忱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又出丑了,几乎是有些手忙脚乱地跳起来站好——好像每次在她面前,他都在出丑丢人。也不知道现在在她心里,自己是不是还有形象可剩。

“擦擦吧,手上泥都蹭到脸上了。”她的声音里还带着明显的笑意,伸手递了一张纸巾过来,又低头扫了眼他的腿,语气有些担忧“你腿上的伤怎么样?”

“没事儿,皮都没破。”薛忱不以为意地扫了眼自己略有些发红的小腿,见她这就要走了,一边擦着脸一边跟了上去,“我送你去车站吧,可以给你拎行李。”

郁辞没有拒绝。

虽然在村里待了一个月,不过每个周末都可以回家,郁辞的行李其实并不多。薛忱毫不费劲地单手拎着行李,把她送到了车站,跟她挥手道了别、又看着她上了车,直到大巴彻底地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和颈侧。

刚才他背她的时候,她的呼吸就喷在他的颈侧、她的手臂就抱着他的肩膀和脖子,好像到现在这里都还有些发烫。

他在原地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而后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忘了问她留电话了!

老师有周末休息,地里干活可没有什么周末。虽然都是一个礼拜,郁辞周五就能包袱款款地回家了,薛忱却还是要老老实实地干上七天活才算完。

周日的晚上队里派了车来,终于宣告了他这一周下乡种地惩罚的结束。

回到队里,第一件事是先去向主教练老何汇报一下自己这一个礼拜以来劳动改造的思想成果,重点保证以后一定遵纪守法,改过自新、重新做人——这都是套路了,反正所有人每次罚完回来都是潸然泪下、指天罚誓,没两天就是该怎么熊还怎么熊。好不容易被放了出来,就见一群人正都等着自己呢,那眼神…不管怎么看都有些不怀好意。

“怎么样,种地有没有种出什么特殊情况?”郑鹏用手肘捅了捅他,凑过来冲他一阵挤眉弄眼。

郑鹏应该是目前国乒队年纪最大的运动员了。早年这人也是个风云人物,一手直板在世界乒坛都留下不少传说。只是这些年国际乒联数度修改规则对他影响不小,再加上他年纪也大了状态下滑不可避免,现在多数时间在队里都是做陪练,他倒也泰然处之。毕竟是老将了,经验丰富,拼起命来还是能打得年轻队员们哭着重新学做人。

“什么特殊情况?”薛忱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见过自己数度狼狈的女孩子,眼神有些飘忽。

“比如说,”有女孩子的声音插了进来,“被鹅追啊…”

薛忱一愣,睁大了眼睛看向肖萌。还没来得及问,郑鹏已经又掰着手指头八卦兮兮地数了下去:“背姑娘占人家便宜啊,打球耍耍帅啊…什么的。”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薛忱一阵心虚,却还是嘴硬得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别过头望着天、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几分音量,眼神却是越来越飘忽——这帮人怎么知道的?

“年轻人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郑鹏一脸痛心地摇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语气之贱,听得让人恨不得揍他一顿。

显然,薛忱现在就很有马上把这个想法付之行动的冲动。好在也不是所有人都跟郑鹏一样这么无良,还是有人赶在两人“身体力行交流感情”前赶紧解释了始末——肖萌递了自己的手机过来:“忱哥你自己看呗。”

薛忱狐疑地接过手机,就见是个画手的微博首页——肖萌是去年进的国家队女队,和他们一向玩得不错,小姑娘平时不训练的时候就喜欢刷刷微博、看看小说漫画什么的,十足的网瘾少女。薛忱对这些不是太感兴趣,只是粗粗扫了两眼,却一下子就愣住了。

这画手最新的画是一张q版,两头身的少年正背着个姑娘拔足狂奔、脚都画成了圈还带着风,身后追着一群雄赳赳气昂昂的大白鹅,空中散落着根根鹅毛,怎么看都怎么狼狈。

再往下翻,下一章还是q版,穿着亮黄色衣服的少年握着乒乓球拍站在球桌前,眼里亮得几乎像是带着星星。

这一幅似乎是画得格外用心,图的一角甚至还特地配了字:

“少年心事当拿云”。

哪怕是两头身、大眼睛这样不成比例的可爱画风,可那样的剑眉星目,只要是认识的人都一眼就能看出,画上的那个少年,毫无疑问就是薛忱。

第4章 国家队·一

第四章

国家队·一

薛忱脸上可疑地有点发红。

他又往上翻了翻,看到了博主的名字叫“郁郁乎文”,微博认证是知名画手,粉丝数十好几万——反正比他多多了。

这样的名字,毫无疑问,博主肯定就是郁辞。

事实上也不可能有别人了,被鹅追这么丢人的事,也就只有他和郁辞两个人知道了。

不过,现在大概全队人都知道了。

薛忱有些矛盾,既觉得像是本来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被别人发现了而有些遗憾,又觉得她还特地把自己画了下来、至少是没有回去就把自己给忘了,有一点莫名的雀跃。

那两条微博都没有什么文字说明,只是简简单单地分别放了一张图,看发微博的时间,是周末两天里先后画的。

她什么多余的说明也没有,微博下面的评论里除了在喊“好可爱”的之外,倒是没有人怀疑她画的是真人。一来大家都不知道郁辞的长相、不知道画上的女孩子就是她自己;二来,薛忱好说也是个世界冠军、长得又不差,自然也是有球迷的,只是乒乓球迷和郁辞的粉丝重合度实在太低,要不是肖萌这个网瘾少女暗戳戳地关注了人家画手太太,恐怕也没人知道画上的少年是谁。

对,就是少年!不管是谁看了这两张画,都会用少年来形容画上的人。不止是因为可爱的画风,而是他浑身上下几乎要灼伤人眼睛的少年意气。

还少年呢?都二十好几了,上了比赛,解说都不好意思管他叫小将的!画画的人这得是带了多厚的一层滤镜啊——先前凑在一起看肖萌手机的时候,国家队的一群损友纷纷表示了不服。好不容易等到薛忱回来了,还不使劲儿地嘲讽他?

“唉,亏得人家还特地给你配了诗呢,看得懂吗你?”去年和薛忱一起搭档拿下奥运会男双冠军的邹睿痛心疾首。

怎么看不懂了?不就是句诗吗?他还真就…看不懂。

说实在的,他们这群运动员从小就打球,文化课虽然也上,但和一般学校毕竟不太一样,尤其是古诗词这样本来就需要长期积累的。运动员的职业生涯通常都不会太长、巅峰时间更是也就只有那么几年,根本经不起耽搁,所以很多运动员才都会选择在退役后回到学校继续学习。

不过虽然真的没完全看懂,但望文生义一下,怎么看也都是在夸自己还是个“少年”。薛忱心里虽然有点虚,但输人可不能输阵,再虚也不能给这帮人看出来,顿时就回以了一个同样鄙视的表情:“看不懂怎么了?说得好像你能看懂似的。反正肯定夸我呢!”

这帮人和自己,也就是半斤八两,五十步笑百步。

薛忱以为自己这回准能堵住邹睿了,没想到他听完,居然大言不惭地点了点头:“当然懂了。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李贺的诗嘛,谁看不懂啊,是不是?”

点完头居然还拖长了声音把下句念了一遍、又看了看周围的人,立刻就得到了队友们的一致点头。薛忱愣了愣,有些狐疑地迎向队友们鄙视的目光——难道说这帮人真的长进了,是自己没文化?

视线一一扫过这帮损友,最后终于在一个略有些闪烁和不好意的人身上停了下来。薛忱伸手就勾过自己新任的室友:“旺仔?”

苏望今年刚进的国家队,比肖萌年纪还小点儿,是个老实孩子——教练特意让他和目无法纪的薛忱一个屋,也不奢望能让他把薛忱带着学好了,就希望薛忱每天想闯祸的时候能看在室友还是个孩子的份上多少都收敛一点儿。苏望年纪小,性格也内向腼腆,被薛忱这么一看,顿时就心虚得不行,最终还是没能顶住压力老老实实地交代了:“昨天萌萌姐给我们看图,大家都上网查了。”

查完了意思就等着你回来嘲笑你呢。邹睿生怕自己忘词儿,有几次走着路呢还时不时想起来就念叨一遍。

薛忱没什么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忱哥,”肖萌凑了过来,语气有些讨好,“你真的背我女神啦?我女神是不是超温柔超可爱?”

薛忱的白眼这时候才刚翻到一半呢,顿时就僵了一下,脸又有些可疑地慢慢红了,扭过头一副“真不想搭理你们”的嫌弃表情,一边又摸出了手机有些期待地上网查诗去了。

“我说,这两句诗,好像不光是夸你呢吧?”郑鹏摸着下巴忽然若有所思,“姑娘是不是在安慰你、叫你振作起来,不要在意被罚的事情啊?”

众人齐齐“啧”了一声,然后一个“哦”字拖得跟九曲十八弯似的,就连本来在一旁自己加练的男队队长周毅都看了过来。周毅平时虽然话少但脾气不错、球风也稳,是前两年男队队员一致投票选出的队长,这时候他居然也过来一本正经地拍了拍薛忱的肩膀:“这姑娘挺好的。”

国家队管得严,几乎是半军事化的管理,是不允许带女朋友到队里的。不过倒也并不禁止队员恋爱,毕竟都是人之常情,过度压抑只会适得其反。有个能在自己受罚遇到挫折的时候安慰鼓励自己的女朋友,有时候对运动员反而可能会是好事。

“别瞎说!”薛忱脸更红了,却还是梗着脖子嘴硬,“种一个礼拜地累死我了,我先去睡了,等明天看我挨个抽你们!”

说完也不等队友回话人就跑了,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觑。半晌后年纪最大的郑鹏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些感叹:“少年心事…啧。”

薛忱回到房间,第一件事是洗了个澡,然后坐在床上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又小心地从自己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被仔仔细细叠好的稿纸——就是那天他在东屏中学时候郁辞给他改过的那张稿子,一角上还有郁辞写下的名字。他看了看稿子,又看了看微博上的那张图,字迹一模一样。

堂堂一个乒乓国手,居然就这么一个人坐在床上傻笑了起来。

他从小打球就有天分,一路从体校到省队再到国家队。身边的异性也不算少,不过几乎都是队友,从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但是郁辞…他说不清楚,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看见她笑的时候就紧张得不得了。他平时,明明也不是这样的。

他傻笑了一会儿,关注了郁辞的微博,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微博名薛忱,认证是乒乓球国家队运动员、世界冠军,头像是自己的照片。

他想了想,换了一张照片——他对微博本来并不是特别上心,当时队里统一开的微博和认证,他就随便传了张照片做头像。现在一看其实那张照片拍得挺傻的,薛忱赶紧从手机里千挑万选,换了一张最帅的。

很好,这样郁辞肯定就能认出他了。

要不要说点什么呢?薛忱抱着手机仰倒在了床上:

“你好”?太蠢了。

“你画的画很好看”?看起来怎么像是在夸自己?

“谢谢你,你放心我不会消沉的”?有点太直接了,人家也没说什么,是不是有点太自恋了?

等苏望回到房间的时候,薛忱已经抱着手机睡着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有什么心事,在睡梦里都还拧着眉头。

第二天一大早就是出操,接着就是紧锣密鼓的训练,一直到中午吃了饭才算是终于能喘上口气。薛忱在房间午休,这回倒是真的睡不着了,有点懊恼。

在村里的一个礼拜并不轻松,比平时训练还辛苦,他确实累着了,昨晚居然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一句话也没说上。现在关注了大半天再去私信她,会不会有点太刻意了?

只是懊悔归懊悔,微博却还是要打开的。打开微博的时候薛忱简直有些紧张,又忍不住有些期待。等看到消息提示的时候,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点开的,果不其然就看到了郁辞的头像。

她回粉自己了!

薛忱一个人傻乐了一会儿,突然又意识到不对——手机微博是不提示涨粉的!

这条是郁辞发来的私信,而不是关注的提示!

薛忱几乎是有些手忙脚乱地点开了私信:

“回到国家队了?”她只是简单地问了这么一句,可话里又好像透着几分自然而然地熟悉和亲近。

薛忱赶紧回复:“昨晚回来的,太晚了不知不觉就睡了。”

发完了他又看了几遍,生怕自己这一句话答完就没下文了,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终于又找到了一个比较安全又能聊下去的话题:

“我有个队友是你的粉丝,昨晚给我看你的画了。他们都说你画得比我长得好看!”

郁辞大概也是午休在刷微博,那头很快就有了回复:“哪里,是你长得好看。”

薛忱一愣,眼前仿佛就能看到她笑起来说这句话的样子,一个人闹了个大红脸,又一本正经地问她:“怎么给我画了个黄衣服?”

他记得那天他去东屏中学的时候,穿的是件运动外套,灰扑扑的特别不起眼。

那头的郁辞确实是正在午休。趁着休息时间插好了耳机,在笔记本上打开了前年世锦赛男双决赛的视频,一边笑着在手机上打字:

“我这两天回家看了几场你的比赛,有一场你穿了黄色的队服,很衬你,很好看。”

亮黄色是个挑人的颜色,很难穿得好看。可就是穿在他身上恰到好处——少年意气,鲜衣怒马。

第5章 国家队·二

第五章

国家队·二

抛开队里相互的吐槽,实话来讲,薛忱长得确实是很不错的。国乒队普遍颜值在线,如果要说薛忱是最好看的,那还是有争议,毕竟每个人喜欢的风格都不一样;但如果说薛忱是颜值担当之一,那不管是谁的球迷,绝对都是心悦诚服的。

尤其是他的眉眼,所有人都是服气的,活脱脱就是“剑眉星目”这个词最好的注解,一眼看去俨然就是旧时的少年侠客,英气逼人、意气飞扬,天不怕地不怕。

确实挺天不怕地不怕得——教练组几乎所有人都对他又爱又恨,既欣赏他赛场上一往无前、板板拼命的气势,又头疼他隔三差五的违反纪律。退回省队几次,最后都因为成绩出众而再次回到国家队——他现在已经算是收敛了不少了。

薛忱不是第一次听别人夸他好看了,其实他平时也挺自恋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一听郁辞夸他好看、尤其穿黄衣服特别好看的时候,手一抖差点连手机都掉了——动静大了点,惹得旁边那张床上已经昏昏欲睡的苏望都有些疑惑地看了过来。

她觉得他长得好看!那不管怎么说,多多少少总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的…吧?反正至少肯定是不讨厌自己的!

薛忱没注意到室友的目光,喜滋滋地把两张图都保存了下来,挠了挠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她的夸奖才能给自己刷一刷好感度,想了半天最后也只憋出了“谢谢”两个字。

那头郁辞等了好一会儿,就等来了一句干巴巴的“谢谢”,居然也不介意——她简直已经能想象到对方红着脸抓耳挠腮纠结了半天的模样,咬着唇咽回了差点控制不住的笑声,若无其事地回复他:

“你现在是在午休吧?训练一上午辛苦了,抓紧时间多休息吧。”

郁辞在关心他——怕自己那句傻兮兮的“谢谢”让她有什么误解,薛忱紧张地盯着手机看了半天,在看到这条回复时终于一下子松了口气,赶紧回了一句“好”,过了两秒又赶紧补了一句:“那下次再聊。”

生怕这回聊完就没有下次了。

郁辞也爽快地回了一个“好”。

薛忱捧着手机趴在床上,眉开眼笑地把被鹅追的那张画设置成了自己的手机桌面,心情愉悦地闭上了眼睛准备午睡一会儿。

一分钟后,他猛地睁开了眼睛,一脸懊恼。

又忘记问她要电话了!老是微博私信聊有什么用!

薛忱在心里把自己狠狠骂了一顿,想了想又打开了手机上的记事本功能,几乎是有些“气势汹汹”地写下了“要电话”三个字,从默认字体放大了好几号,还特地标成了红色、看起来格外显眼,这才算是终于勉强满意了,拉上被子蒙住头老老实实午休。

郁辞笑着放下手机,点下了笔记本屏幕上的播放键。

世锦赛是两年一次,这场视频是前年的,薛忱那时候二十二岁,比现在看起来还要嫩一些,说是高中生大概也没人会怀疑。

决赛双方不出预料都是中国选手。和薛忱搭档的就是之后一年一起奥运夺冠的搭档邹睿,对手是现任国乒队男队的队长周毅和今年已经退役了的老将聂文华。

郁辞点了全屏播放,撑着下巴一边看双方运动员入场一边听解说:

“薛忱和邹睿这个组合刚配了不久,不过目前来看成绩也是很不错的。一左一右、一横一直,也是比较理想的双打配对。邹睿目前是世界排名第三,去年刚拿了世界杯的冠军;薛忱目前的世界排名呢是在第七位。”

“他们的对手是周毅和聂文华…”

“薛忱这两年的双打成绩非常出众,上届世乒赛二十岁的时候就拿过双打冠军,当时是和周毅配,今天也是搭档变对手。”

“薛忱这名运动员呢,球风比较凶狠,正手杀伤力非常大,喜欢搏杀、也很敢于搏杀。”

“相对来说呢,薛忱的反手和相持方面就显得稍微有点薄弱。”

“有时候打得太狠了,就不够稳,失误率可能会有点多。”

郁辞是不懂乒乓球的,不过好在解说比较尽职、也很专业,她听着解说、对一些专业术语连蒙带猜的,居然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她第一次上网查薛忱的时候,就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会说他球风凶狠、脾气暴躁——毕竟每次见到他的时候,好像都是一个都有些傻气又很单纯的大男生,直到这两天看了几场比赛,才知道原来真的不算“冤枉”他——每一球都像是砸在桌上,听球“砸”在台上的声音就知道力道之大令人咋舌。而且…有时候输了球,他还会发脾气,光就她看的那么几场比赛,小局输了后摔拍子的镜头就不止看到一次了。

怪不得要说他脾气暴躁。

郁辞正想着呢,就见屏幕里又摔拍子了——薛忱和邹睿先下一局,第二局一度领先却又被对手连追反超,薛忱打得急了连连失误,丢掉了第二局,双方达成了一比一平。

然后他就黑着脸一把把拍子摔在桌上、转身去拿毛巾擦汗了。

这是在生自己的气呢,一点儿都不知道遮掩一下的。郁辞有些好笑,看着邹睿顺手给他递了水壶、还笑嘻嘻地不知道又和他说了什么,薛忱终于脸色稍缓,连连点头。

到了第三局开始的时候,薛忱好像终于又找回了状态,和邹睿再度领先。

看来这对双打确实挺合适的。

“怎么突然看起乒乓球来了?”

似乎是有人忽然问了一句。郁辞戴着耳机听得不太清楚,暂停了视频、取下耳机,这才抬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的年级组长,温温吞吞地笑了一下:

“最近觉得乒乓挺有意思的,也不太懂,就看个热闹。”

“是挺有意思的。”唐晏清顺手给她递了杯奶茶,凑过来看了眼屏幕,随即有些了然,“这是前年的世锦赛双打决赛啊。

郁辞微微犹豫了片刻一转头就看到办公室里每个人的桌上都放了一杯奶茶、心里不由得暗暗地叹了口气、也不好拒绝——唐晏清是她的校友,说起来还应该是直系学长。怪不得年纪轻轻不到三十就做了年级组长,做起事来真是周到得挑不出半点错来,看起来虽然温和,其实却强硬得根本不给你拒绝的机会。

郁辞只能礼貌地道了声谢,然后接着他的话头随口问到:“看来你比我对乒乓懂得多了。”

“还好,平时我爸爱看,我多少也看一点。周毅这场输了挺可惜的,他和聂文华两个右手横板也不是最合适,邹睿又会算计。不过周毅打球很稳,这年他单打拿了冠军,比双打分量还重点。”他倚着郁辞的桌子也在喝奶茶,神色温和、脸上却还是微有几分遗憾,看得出来至少也算是周毅半个球迷了。

他提了一圈就是忽略了薛忱,最后还有意无意地按时单打比双打分量重——好吧,郁辞也知道,单打确实才是公认分量最重的冠军,但现在她就是莫名地有些不高兴。她平时其实也不是爱计较的人,很多无关紧要的事她也懒得去计较,可是想到那人握着球拍站在球桌前、连眼睛都亮了起来的模样,她还是没能忍住,笑了笑、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

“我不太懂,不过我觉得薛忱打得也挺好的。”

顿了顿,她又带着几分郑重地补充了一句:“他们都很了不起。”

赛场,就是他们的战场。她很少看体育赛事,可是每次看,都会有些震撼,难得地连带自己都好像会变得热血起来。

“你喜欢薛忱?他双打确实挺厉害的,单打的话就还差一点儿,一旦前三板拿不下来、对方一拉他反手,基本就是没救了。”唐晏清看向她的神色显然有些意外,他还以为以郁辞这种温吞又聪明的性子会比较偏好周毅那样稳扎稳打的风格、再不然就是邹睿那种直板选手特有的精于算计,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是薛忱那样不顾一切、板板拼命却不稳定的类型。

这话有些不太好反驳,毕竟虽然郁辞看的比赛不多、但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她沉默了几秒钟,而后又笑了笑、却没有再说话,只是当着唐晏清的面再一次戴好了耳机、继续点下了视频的播放键。

薛忱种了一个礼拜地,几乎就是一个礼拜没摸球拍。上午的时候跟着大家一起做基础和体能训练,下午主教练老何给他安排了和周毅的练习赛,以赛代练、尽快找回自己的手感。

都是朝夕相处的队友,平时练习赛也没少打。两人打着比赛,训练中途休息的邹睿过来顺路围观了一下——真的就是顺路围观,也不是太上心,见薛忱手机刚好和他的外套一起脱在自己手边的椅子上,随手就拿了他的手机边玩边看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