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的人一下子涨红了脸,好像是突然酒就醒了,仰头一口闷了杯子里的酒,跌跌撞撞地扶着椅背一路去找自己的座位:“对不起对不起,我喝多了,说胡话呢!”

郁辞自然也乐意互相给个台阶,点点头笑着坐下,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薛忱敲门进来的时候,就发现房间里的气氛似乎是有些微妙。

晚饭后,有的人径直回家,有的人兴致勃勃地还要去唱歌。郁辞婉拒了邀请,和薛忱牵着手一起回家。

这里确实离家里很近,打了车,总共也就是十几分钟的工夫。郁辞换了鞋进门,就被薛忱扑了个满怀:“今天我来之前是不是有什么事?感觉…有人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郁辞挠了挠他的下巴:“吃醋啊?”

“没有!”薛忱梗着脖子矢口否认,“那…人家喜欢你,也是正常的嘛,你喜欢我就行了。”

郁辞点点头“哦”了一声,接着还在挠他的下巴:“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薛忱迟疑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略带些疑问地接了一句:“大概是在…吃醋?”

他又嘴硬又实诚的样子实在是可爱得不行,郁辞没忍住,一下子就笑出了声来。

薛忱被她笑得脸红,却像是终于有些破罐子破摔了,伸手拉了拉她的腰带:“严肃点!我吃醋呢,你哄哄我啊!”

郁辞笑得前仰后合,踉跄了一步差点没摔着,好不容易扶着薛忱站稳了,摸着他的脑袋从善如流地哄他:“薛忱同学,老师只喜欢你呀,好不好?”

薛忱顿时真的就跟被摸顺了毛似的傻笑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回了房间、拿好了换洗的衣服,然后又一路跟到了浴室门口。

郁辞回头看他。

“老师,”薛忱理直气壮,“洗澡这么累,我帮你洗啊?”

郁辞白了他一眼,转身进了浴室。

没关门。

薛忱刷的一下窜进浴室,脚下都像是带着风。

这俩人的师生play像是能玩到天荒地老似的,平时一叫“老师”“同学”就污得不行。不过薛忱大概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还真有继续跟着“郁老师”正经念书的时候。

这年的冬训,其他人都在老实训练,就他一个人打完球下来就抱着英语书闷头猛啃——学校来了最后通牒,再考不过四级,就拿不到学位证书啦!

邹睿拍了他背英语的照片发到微博上,评论里球迷们众口一词、喜闻乐见:

“哈哈哈哈哈哈哈心疼!”

谁家心疼的时候笑成这样!娇花心里苦,但娇花不说。

哦,还是要说的——回家和媳妇儿说。

郁辞抽了空给他讲真题,但大概他选择打球真的是个明智之举——他真的一拿起书就犯困,集中精神超不过十分钟。

郁老师就没见过这么难教的学生,几天后就发了微博:

发了一张q版少女拿着戒尺打少年手心的图。

对,又是一张动图。图里少女的手拿着戒尺举起来又落下去、举起来又落下去,打了少年手心一遍又一遍。

薛忱转发了微博,配了一个眼泪汪汪、哭唧唧的表情:“有话好说,老师不能体罚学生!”

围观群众又哭又笑:“今天份的狗粮还是一样这么多呢!”

笑着笑着,不知不觉就到了第二年。和薛忱同校的校友们在学校贴出的新一轮四级催考通知名单里再也没有发现薛忱的名字,不得不惊悚地接受了一个事实:

“什么忱哥四级过了?!”

薛忱最新微博下的地一条热评赫然画风清奇:“孩子四级老不过,多半是笨的,打一顿就好了。”

薛忱气得恨不得把这些黑粉统统拉黑了才好,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又拿着自己的四级分数去给郁辞看。

四百三十多,压线低空飞过——当初六级都考了六百多分的郁老师扫了一眼,平静地点了点头。

薛忱已经在一旁掰着手指头数:

“背五个单词亲一下,真题卷不及格睡书房,我现在都把四级给过了,这么热爱学习,老师有什么奖励?”

他一边说,一边眼巴巴地盯着郁辞,满脸的期待。

“确实不容易。”郁辞点头,在他目不转睛有满是暗示意味的注视下,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本六级真题、一把就塞在他怀里了,“既然学习让你快乐,奖励你再做一套吧!”

薛忱傻了眼。

半晌之后,奥运冠军抱着习题瘫倒在了床上装死。

郁辞笑得不行,凑过去、趴在他身上亲了亲他:

“薛忱同学,考得不错,再接再厉。老师奖励你呀?”

番外·二

国胖队

薛指导最近不开心。

说实在的,薛忱这几年的小日子其实过得挺不错的。

奥运之后的那一年虽然还是和世锦赛的男单冠军失之交臂,不过那一年他还是拿到了世界杯的冠军——在他的职业生涯里,到底还是没能捧回圣·勃莱德杯、完成大满贯的传奇,不过世事总是很难尽如人意的,在三大赛里能拿到其中两项的单打冠军,其实已经有些超出薛忱对于自己的预期了,所以他虽然也有些遗憾,不过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倒是邹睿,这小子确实是挺能的,最后到底还是以三十二岁的“高龄”搭上了后来一届奥运的末班车,成为了国乒历史上第一个超过三十岁还依然能征战奥运的传奇人物,最后差不多算是豁出一切、拼了命拿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奥运男单金牌,成就了大满贯的壮举。

那年薛忱创下的“集奥运男单、男双、男团”金牌于一身的记录算是被他给追平了,不过至此以后,就真的是再也后无来者了,这个记录,将只属于这一对竹马搭档。

不过那一次的奥运也差不多算是耗尽了邹睿所有的心力,那年的年底他就宣布退役了——是和薛忱一起参加的退役仪式。

他们这一批人,当年一起进青年队、进国家队的人不算少,但最后进入绝对主力层的,也就只有他和邹睿、周毅三个人。三个人里,其中有两个大满贯,另一个拿过男乒所有奥运金牌和所有双打大赛的冠军,三个人全部入选国际乒联名人堂——薛忱有时候想想,也觉得这个结局实在是已经非常非常美好了。

相比起更多给他们陪练、一直默默无闻付出着的队友,他们实在已经是太幸运太幸运了。

那一年奥运男单的亚军是苏望。

其实那年的苏望已经稳坐世界第一的宝座很久了,最后和冠军失之交臂他也觉得挺心疼的。不过邹睿连拿两届亚军、被人嘲讽“千年老二”实在是太憋屈了,薛忱有几回为此还差点和嘲笑竹马的人怼起来,在看到邹睿终于夺冠的时候,其实毕竟还是松了口气的。

好在苏望现在年纪也不大,不出意外必然还会出现在下一届的奥运名单上,开创自己的时代指日可待。

在他退役前,郁辞生了个闺女。

全国乒队都是祖传的热爱闺女,不过遗憾的是,也是祖传的和闺女无缘——几乎所有有家室的“前辈们”家里的都是儿子。薛忱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闺女,闺女顺理成章地一瞬间就成了全队的小公举,也让薛忱嘚瑟了好一阵子、上哪都是抬头挺胸的。

兄弟三个退役之后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做教练、继续为乒乓球的事业而拼搏。自从那年乒乓球大火之后,这两年的热度虽然难免渐渐回落,但比起他们年轻时候的无人问津实在已经是好了太多太多。年轻队员们年年吸引着新的球迷和粉丝,他们几个随着年龄的增加、状态和成绩都开始有所下滑,人气当然也难免被正当盛年的“小孩儿”们赶超,不过哪怕是退役之后当了教练,几位指导的人气也依然居高不下。

薛忱最近正带着俱乐部打联赛。这几年乒超联赛在职业化的道路上走得还算顺利,宣传也好、制度也好,各方面都有了不小的改进。每一次比赛打完,除了运动员们被广大球迷包围着求签名以外,薛指导依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除了给球迷们签名之外,薛忱也依然每场比赛都会拎着各种各样的礼物回家。

“忱哥加油!麻烦把礼物转交给忱嫂,谢谢啦!”

这加油敷衍得和他还在当运动员的时候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邹睿老是嘲笑他:“球迷千千万,情敌占大半”。

这轮比赛打完的时候,薛忱也依然在球迷热情的包围中牵着名、收着礼物。

接过最后一份礼物的时候,薛忱觉得这姑娘有点儿眼熟,他有印象,应该是个老球迷、见过好多次了。

“忱哥,礼物记得给忱嫂啊!”薛忱听着完全不意外的“嘱托”,内心毫无波动地点了点头答应了。他本来就没有什么架子,点完头顺势就和围着的球迷们唠了几句嗑,然后就听那姑娘问了一句:

“哎好久没看到了,忱哥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薛忱还在签名的手顿时就抖了一下,问其他人:“是吗?”

“是啊!”周围的球迷们毫不犹豫地用力点了点头,语气诚恳极了,“胖了挺多的!”

薛指导不开心了。

薛指导晚上回到房间,站在镜子前面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

郁辞把闺女哄睡了,一回到自己的卧室就看到薛忱正皱着眉头、盯着镜子一阵猛看,忍不住有些好奇:“看什么呢?”

薛忱转回头来,神色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媳妇儿:“你觉得我最近…有没有胖一点儿?”

郁辞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点头:“有啊。”

在薛忱听完就猛地睁大了的眼睛里,郁辞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是一点儿,其实胖了挺多的。”

语气诚恳得让人觉得不相信都良心不安。

薛指导顿时就更不开心了,看了眼媳妇儿生完孩子之后还依然纤细的身材,又看看自己,耷拉着脑袋坐回了床上,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

郁辞不仅没有安慰他,托着腮看了他一小会儿,忽然凑过来摸了摸他的肚子,然后还没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来。

当年刚认识时候块块分明的腹肌,现在不仅早就已经变成一整块了,而且摸起来手感还软软的。

其实相比起薛忱的“自我感觉良好”,郁辞是一早就发现他胖了的。其实也能理解,退役以后运动量大大减少、可做教练的压力却并不比做运动员的时候少,两相叠加,会胖起来也完全是正常的。再说,其实他现在也不算是“胖”,只不过是比起打球时候的肌肉结实,现在变得圆润了那么一丁点儿而已,毕竟还是在正常身材的范畴之内、并不影响健康,所以她也就一直没有提什么。

他的五官本来生得凌厉,全靠他笑起来时候的傻白甜才显得单纯无害;现在稍稍圆润了那么一点,倒是显得不那么锋芒毕露,越发可爱了起来。三十几岁的人了,耷拉着脑袋不开心也好、咧着嘴傻笑的时候也好,居然还是一身的少年气,可爱得一点儿都不违和。

就好像这几年的胜负输赢、起起落落,都没有给他蒙上半点阴霾,也没有给他烙下多少时间的印记。

郁辞这一摸肚子也就算了,摸完了居然还笑,薛忱自然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腹肌“一去不复返”,顿时就恼羞成怒了,一下子涨红了脸、伸手去把郁辞的手从自己肚子上拉下来。

郁辞由着他拉开自己的手,然后——笑盈盈地伸出另一只手又摸了一下。

通红着脸的薛忱也不知道到底是气得还是觉得丢脸,“气急败坏”地一把把媳妇儿的两只手都给扣住了、翻身就把人压在了身下。

郁辞也不挣扎,笑着冲他眨了眨眼睛。

薛忱低头咬了她一口,“咬牙切齿”:“还笑!胖我也有体力!”

澡算是白洗了,这晚重新洗完澡睡觉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薛忱把脸埋在郁辞的颈侧,依然有些耿耿于怀。

郁辞累极了,却还是好笑得不得了,伸手摸了摸他还在有一下没一下蹭着自己的脑袋:“还不高兴啊?”

薛忱沉默了一会儿,闷闷地应了一声。

其实他倒不是特别介意自己的身材,主要是吧——郁辞身材还这么好、这么漂亮,他却胖了,那多丢人啊?和她不般配了怎么办?他年轻的时候,那也是出了名的颜值高啊!

他这么实诚,郁辞又没忍住笑了。

媳妇儿还嘲笑自己、都不安慰一下!薛忱更心塞了。

“别不高兴啊,”郁辞好不容易笑够了,侧过身把自己窝进了薛忱的怀里,声音里还带着笑,语气却格外认真,“你还是很可爱,可帅了!嗯,比以前还要可爱。”

“是吗?”薛忱的声音忽然有一点儿上扬。

郁辞又想笑了,但她还是努力忍住了,扬了扬嘴角、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只要你健健康康的,我就觉得很好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手从他的脸上渐渐下滑、落在了他的左肩上,停顿了一下,然后温柔地轻轻摩挲着他的肩膀。

薛忱从她的颈侧抬起头、定定地盯着自己肩头的手看了一会儿,终于也笑了起来,握住她的手亲了亲,心满意足地抱着媳妇儿踏实睡觉了。

第二天,粉丝们发现太太又更微博了。

太太画了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团子,唯有团子的五官还是一如既往的剑眉星目、明亮可爱。

“不准再说他胖啦!这是国胖队祖传的基因,这个锅我家娇花不背。”

粉丝们顿时踊跃留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胖!摸着我的良心港一点都不胖!”

“忱嫂对忱哥依然爱得这么深沉呢!感天动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催人泪下的真爱!郁花党头顶官方能打一辈子!”

今天的薛指导看着媳妇儿的微博,也依然没有变开心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