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薇姝叹了口气,看到这只鹰身上勉强被包裹,却让它自己撕得乱七八糟的白布条,“宝琴,把我的药箱给我。”

一群人看着这位王妃拆掉那些包扎用的布条,很娴熟地在它的腹部,涂抹药膏,还拿了针线出来,缝合伤口。

黎军那帮山民简直目瞪口呆。

其他侍卫也吓坏了。

谁都没想到,凶猛的猛禽特别乖巧,一点儿都不闹,就是被折腾疼了,也仅仅是呼噜两声,可怜巴巴的。

方容也挺好奇,伸出手去——结果还没摸到那雪白的翎毛,就让这只小东西一嘴巴叨过去,吓得赶紧躲开。

呃,他王妃的手就在它最脆弱,保护最严密的腹部转来转去,掐来掐去,人家半点儿不恼!

“连畜生都看人下菜碟!”

方容缩回手指头,鼓着脸咬了咬,周围一群侍卫低头的低头,转脸的转脸,谁也不敢看自家王爷这副蠢相。

许薇姝白了他一眼,把治疗完毕的小海东青揣在怀里,又拿了玉荷递过来的杯子,倒了水给它喝。

这种水里面加入了一部分吉水,还有其它药物,药量很低,但对它的伤势应该会很有用。

玉荷他们就忍不住叹气。

王爷和王妃成亲这么长时间了,可王妃还是没喜讯。

她们实在盼着赶紧有个小主子,可现在的问题就是,谁也不敢多提这事儿。

连宝琴都不敢在王妃面前提。

世人都知道方容的身体不好,却不知道,这位王爷的身子骨,究竟坏到什么地步。

王妃也不容易!

正因为如此,好像所有人都觉得王妃没有子嗣,这才正常,有个子嗣,那就是天赐。

这么长时间了,连京城那边,万岁爷偶尔有赏赐过来,也只是赏赐些补品,没有送几个美人,给许薇姝找别扭。

谁都不明白,是许薇姝自己不要孩子。

她给方容吃着自己制作的药,这种药里面,有一部分会挖掘人体潜力,吃药期间,最好不要孩子。

当然,怀不上的可能性更大,但就是一不小心怀上,孩子也会受到影响,最好的决定,还是坚决不要。

他们年纪都不算老,等到方容的身体调养好了,想要个一儿半女,也不算难。

许薇姝自己还是觉得特别有希望,当然,要是最后没这个命,她也认了。

人生在世,有得必有失,是个人都不可能十全十美。

家里人都说方容不是个好的选择,但选了他,就有了梦寐以求的自由,还有心灵的愉悦。

有了这一切,再其他方面留下些许遗憾。没那么完美,也在所难免。

黎军难得遇见山下来的人,干脆就招呼他们一起去附近他们一个寨子里喝酒。

说起喝酒,那对方容的胃口。

山民酿造的酒水,味道很特别,并不纯净,却是新鲜的果子。还有上好的粮食酿造的。

后劲足。味道却不很冲。

方容擅长饮酒,在这方面,许薇姝从来不约束他。

还专门为他做了好几坛子药酒备着。那些个药酒,也都是高度酒。

有时候,许姑娘也想,别人家的女孩子穿越。都怕自家丈夫当个酒鬼,有好那杯中物的。也多要劝说一二,至少不能喝得太厉害。

偏偏她没办法,不光不能劝阻,还得按时盯着自己的男人喝。少喝了都不行。

一坛子一坛子的没酒摆上桌。

王府这一群人,还是第一次和山民这么近距离接触,香味十足的烤羊腿。

各种山珍野味也新鲜的很。

山民们性子多爽快。那群侍卫的性子也多不是小家子气的,一时间。到是颇为和谐。

就是主位上这几只,貌似有点儿较劲儿。

应该说,安王爷一个人跟人家较劲,而且还独占上风,那个威风凛凛。

黎军想必没想到,方容一个人居然喝趴下他们七八个人,虽说因为人家王爷的身份,他们也不敢太过分劝酒,可他这几个弟兄,那都是海量,千杯不醉算不上,也差不太多,现在都给喝到桌子底下去,还有两个站起来嚎叫。

一边嚎,一边唱出一连串的山歌儿。

语言古怪,但听在人耳朵里头,还真有些热血沸腾。

许薇姝坐在一边,喂自家的球球和小白,顺便兼顾一下海东青。

在山上呆了有大半日,一直到天擦黑,一行人才返回王府。

回到家,那些侍卫还帮着许薇姝搭造了一只小窝,用柳条编成,又垫上些棉花碎布头之类,舒舒服服的,就是瞧着像个鸡窝…

暂时算是让海东青安了家。

许薇姝躺下歇了会儿,结果迷迷糊糊地还没有睡着,就听见有人敲门。

方容爬起来,顺手给她掖了掖被子,便起身出去。

翻了个身,她就没多管,继续睡,可惜,又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灯被点亮了,宝琴过来扶着她起床。

“娘娘,王爷请您过去。”

许薇姝一下子睁开眼,精神顿时好了许多,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方容绝不会轻易打扰她的睡眠,就是外面发生了天大的事儿,若是与许薇姝无关,那也不会惊动了她。

披上衣服,她简简单单把头发挽起,也没戴首饰,就直接出去。

外面等着的是杨木,连忙挑着灯笼引路,一路到外书房。

书房里灯火通明。

乌压压全是人头。

许薇姝一进门,好些人都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行礼。

杨木低下头去,宝琴和玉荷脸上却多少有些喜色。

说起来,大殷朝的王妃也有不少,但像她们王妃这样,如此得王府中官员爱戴的,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都说齐王的小郡主,那就是齐王那些故旧的命根子,但那位小郡主也一直是处于被严密保护的状态,那些人爱戴她,只因为她是齐王留下的根苗,不想让故主绝了后,可要是小郡主想搀和朝事,恐怕谁都不会去听。

威望这种东西,身份背景根本带不来,至少,不能全靠身份。

方容伸手,拉着王妃在自己身边落座。

“你看看这些。”

他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宫人就把一匣子纸张送到许薇姝的面前。

那是一些密信。

看红色的火漆,应该是江南来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丰收

许薇姝怔了下,还是把匣子拿过来,仔细看里面的信纸,信纸很多,消息杂乱。

总体来说有一条,江南翁山郡王意图谋反!

“…谁?”

许薇姝又仔细看了看,揉了揉眼睛,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翁山郡王一向不是个有大志向的,至少在别人心目中,他没什么志向。

仔细一想,似乎原主的记忆中,根本就不记得有这件事,也不知道是此事被掩盖下去,还是根本没发生过。

好像翁山郡王确实是最近一两年死去,正正经经地病逝,因为没有嫡子继承王位,万岁爷还把一个宗室的儿子,过继过去,成了新的翁山郡王。

这么看来,掩盖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朝廷要脸面,不好让别人知道,向来就是个木头,从不让皇帝关注的某位郡王,也有冒险造反的一天,为了脸面,这事儿就给压下去,属于正常现象。

原主一个终日呆在后宅的女人,想来也不知道那些个内幕消息。

根据情报,翁山郡王已经控制了江南本地的驻军,还私自铸造了兵器,准备好了谋反。

“别开玩笑!”

就江南那种地方,无险可守,本身到是文化鼎盛,可除了鼎盛的文化之外,什么都没有。

想要谋反,你好歹要选择一个像靖州这样,可以依托的根据地才行。

就是在原主的记忆里,诸王谋反,争夺江南,那也只是在争夺,可没有谁傻到把那地方当做大本营。

“翁山郡王斗不过张兰芝。”

方容也笑了:“除非张兰芝附逆。否则,至少现在来说,江南还算安稳,翁山郡王拿他没辙。”

至于张兰芝会不会依附翁山郡王…

许薇姝摇了摇头。

江南巡抚张兰芝这个人,别的且不说,但他对大殷朝的忠心,那绝对能够肯定。

事实上。以他现在的名声。他已经是骑虎难下,别人有朝一日,可以背弃朝廷。可以说一句‘良臣择主而事’,另择明主。

但张兰芝不行,这些年,他在天下百姓心中。就是个大大的忠臣,忠心到连杀老婆的事儿都做了。得到偌大的名声,就要为盛名所累。

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他会投靠别人,要是他真做出这种不合常理的举动。人们也会觉得,他这是忍辱负重。

除非他自己高举义旗谋反,要不然一辈子都是大殷朝的忠臣良将。

可他要是谋反。就等于把自己的脸皮扒下来一层,这人若当真能舍下。许薇姝也只能承认,他是个枭雄。

“战乱一起,就算马上被镇压下去,倒霉的还是老百姓。”

方容不免叹息。

许薇姝到不想管这个,反正翁山郡王应该没把事儿闹得太大。

真要是一场震惊天下的战争,原主就算再消息不灵通,也不会一点儿都不知道。

再说,如今离天下大乱,还有那么几年的光景,而她已然在这个地方安营扎寨,根本不用太焦虑。

她会看这些消息,方容会如此惊讶,纯粹是因为许薇姝一直等待的那一刀,终于落下。

英国公许静岩卷了进去。

他是学政,按说和翁山郡王没多大的关系,可架不住这位会钻营,人脉广,根据消息,他不光是和翁山郡王拉上了关系,还想把许爱春,许配给翁山郡王的三公子。

当然,许薇姝觉得他是想太多。

人家那位三公子是什么人?就算是个庶出的,就算那性子让人崩溃,人家也是翁山郡王中意的继承人。

更别说现在对方还做皇帝的美梦,一旦美梦成真,说不定三公子直接就变成太子。

许静岩家的庶女,上哪儿能够上这样的好婚事。

可只要他有这种心,而且还传出去,就算他是稀里糊涂卷进去的,将来不肯归附什么郡王,那落在别人眼里,他也很难清清白白。

其实,被卷进去的人多了去,整个江南官场,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都要因此吃挂落,恐怕也有比许静岩倒霉的多的家伙们在。

问题是,许薇姝有一种感觉,别人可能逃得过,英国公府逃不过。

就像西方的墨菲定律,坏事发生的可能性再小,它也总会发生。

起了个卦,许薇姝看了看,还是认为许静岩要倒霉了,连带着英国公府恐怕免不了被抄家的下场。

方容虽然也劝说,说皇帝看在她是安王妃的面子上,也许会放英国公府一马,可他自己都明白,那个皇帝不是会顾忌这些的人。

何况,皇帝老了,反而更敏感,别的事儿还好,碰上涉及谋反的,只有从重发落,没有从轻的。

许薇姝还是没给家里写信,她就算现在告诉国公府那边,翁山郡王要谋反。

等信送过去,京城那边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也只能默默等待最后的结果。

想来想去,许薇姝还是觉得,英国公府就只能听天由命,盼着皇帝看在许薇姝是安王妃的面子上,便是要发落,也留下最后的脸面。

抄家就抄家了,家里人就免了罪,别落个刺配充军,为奴为婢的下场。

许薇姝拿出信纸,分别给阿蛮,许爱丽她们去了一封信,信里当然也不能写什么江南有乱,翁山郡王要谋反之类的话,只是述说了一下,现在朝野都不安宁,朝廷里诸位大臣党争严重,尤其是江南,乱七八糟的事情特别多。

她还特别提醒了几句,叔父身在江南,恐跟藩王或者大臣们走得太近。

英国公府那一群女儿们的心思,绝对与许静岩的心思不同,尤其是许爱丽,别看她也是闺阁女儿,以前也没见有多智慧超群。可经历了这么多,别的没学会,万事往坏里想到是能做到。

“…恐怕又要流民成群,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咱们靖州。”

许薇姝叹气。

靖州确实缺人手,可到底土地贫瘠,哪怕有高产的粮食,能养活的人口还是有限。

各地畏流民。自然有其道理。他们的确是一个地区的不稳定因素。

靖州这边,经过努力,刚刚消化了一批。用工荒也算过去,要是流民再多,恐怕还真会造成问题。

“看来,姝娘你想要的邬堡。到了该开始建的时候。”

方容笑道。

他也看过自家娘子的设计图纸,真是相当相当美。他从没想过,一个小小的邬堡…就算如今已经扩展成城池,还是小城池,居然能建得这么壮丽。简直就像人间仙境。

如果说,自家娘子对靖州府城的规划,只是为了住得舒服安稳。那么对那座‘邬堡’的规划,就是在追逐梦想。

若有朝一日。他真能看到邬堡落成,还能住进去,哪怕只有几天,也是至高无上的享受。

“建邬堡啊!”

许薇姝一挑眉,笑道,“现在建,到显得劳民伤财了。”

她要先赚钱。

不过,现在开始也不要紧,大不了建慢一点儿,老鼠搬家一样,慢慢添加。

……

许薇姝算得上很忙,安王府这边,她算是‘后勤总指挥’,不光是管着王府的后宅,内库,就是前院的账目,也是她管。

方容的大书房里,专门隔出一个隔间,用大屏风隔开,里面就是许薇姝的书房。

比较要紧的东西,全搁在这边。

方容的大书房是整个王府最安全,戒备最森严的地方,夜里许薇姝都能感觉到十几个轻功高手,就隐藏在各个角落,她家球球爱趴的树,也老让人占据,弄得小家伙颇为不高兴,总是炸毛。

忙忙碌碌,过了夏收时节。

红薯之类的还没到收的时候,可是沉甸甸的麦穗挂满了枝头,经验丰富的老农一眼就看出来——今年是个丰收年,真正的大丰收。

再加上在山上还开垦出好些零碎的梯田,产出的粮食虽然没有好田地多,和往年比,却也多出一成的样子。

别看这一成,那就不知道能活多少人的性命。

王府里上上下下都处于脚下生风的状态,宝琴和玉荷他们见自家王妃淡定自若,都佩服主子心性坚定,却不知道,其实她们家主子也吐出口气。

她到是知道好些农业知识,带着人打井,建造水车,采用滴灌解决了水源短缺的诸类问题,也知道怎么提高粮食产量,但那是纯理论知识。

她这几辈子下来,都没下过地,最多养养家里的花,伺候伺候药草。

而且,上辈子她掌管天下水源,吉水想用就用,把花泡在吉水里头,也没人管她,自然随便种种,就能种出出类拔萃的植物来。

但现在,吉水这种东西,用来培育种苗,到还能做一做,用它浇灌过的果蔬都特别的甜爽可口,可她现在真没能力用吉水灌溉所有的庄稼。

如果不是有一个,侍候农田,扎扎实实侍候了几十年的齐世朝在,许薇姝觉得,说不得还要多失败个一两次,才能成功。

眼下的靖州,缺少时间,真的很需要粮食,没有时间浪费。

无论过程如何,结果就是今年靖州大丰收。

方容和他的王妃的长生牌位,家家户户都有供奉,就在好消息频频的时候,江南事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