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恍惚间,就听玄龟问道:“敬文哥,泥鳅可中了?可回家来了?我走的时候,我三叔正等着他回来办喜事哩,可回来了?”

急切之下,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林聪心中一跳,面上若无其事地淡笑,双手手指却无意识地绞扭着。

李敬文瞥了她一眼,对玄龟道:“瞧你急的。泥鳅会试中了,殿试当然不会落榜,他是二甲第八名。他跟我一起向皇上请旨来西南,已被吏部任为岷州眉山县县令。此次他也跟我一起回乡了。本来我们约好一起上任的,他临时有些事耽搁了,暂落后一步。”

玄龟拍手道:“是不是成亲?嗳哟我们可错过了,没吃上他的喜酒。”忽又欢喜起来,“这小子也要来西南?啊哈哈,真是太好了!我们兄弟又能见面了!我正愁在南边没个亲人哩。”

李敬文却摇头道:“没有成亲。”

玄龟诧异道:“咋没成亲哩?我三叔不都准备好了?”

李敬文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他直觉林聪不想听见泥鳅成亲的事,再说,他也不知其中详情,更不知泥鳅会如何处置这件事,还是等泥鳅自己跟人解释吧。

听他们说这个,林聪不好插话,也说不出话来,只一味沉默着,心中极不是滋味,一时又觉得自己可笑得很。

李敬文见玄龟还要问,急忙岔开话题,笑问林聪道:“林队长,这一路可还顺利?他们这些人初次入军,想是还不能习惯军中的规矩,必定是散漫无序。”

说起公务,还是本行,林聪立即恢复了从容,她笑道:“这个是难免的。在下也等不及归营再操练他们,就这一路之上,借着长途跋涉,一边操练他们,一边解说各种军规。效果甚好。”

一时,军士们扎营完毕,那些清南村的少年都过来跟李敬文相见,恭贺笑闹声传出老远。

麻虾道:“敬文哥。在科场上咱是赶不上你了,这上了战场,怎么也要挣个功名回来,不然的话,不是白生在清南村了嘛!”

众人哄笑,知他是说清南村受神龟庇佑的缘故。

李敬文笑道:“那我可要等着你们荣升将军了。”

夜幕降临。大家用餐完毕,安派了值夜军士,剩余人就围在田五等老军身边,听他们讲战场杀敌的事。

林聪已经完全恢复了常态,想着李敬文和泥鳅来西南当官,终究是好事,遂跟他详述西南民情,以及近两年军中和地方官府配合,耕种积粮的举措。

“边关百姓受战争影响。生活困苦,不宜重税压榨,应采用怀柔之策,激励民心…”

李敬文含笑看着她,听她侃侃而谈,有时也插上一句,浅述自己的看法,不知不觉。两人谈了一个多时辰。

伴在她身边,他觉得心里无比踏实。有种莫名的欢喜和兴奋,虽在郊野,却处处都令他新奇,对前途、对未来的日子更是充满期待,似乎世界一下子亮堂起来。

偶一抬头,忽听远处传来水声。抬头看向黑地里,依稀听得有人在戏水笑闹,遂奇道:“这天气还有些冷,怎么他们就洗冷水澡了?这不会出事?”

若是生病不是麻烦么。

林聪微笑道:“不是洗澡,是玄龟他们在游水。”

李敬文听了笑道:“这个乌龟。走到哪都离不开水。”

林聪不语。这是她秘密交代的,让玄龟等十几个水性好的少年,只要遇见水,随时训练划水和潜水的能力,并嘱咐他们不可泄露,只告诉人是在玩水。

又说笑几句,估摸着时辰不早了,遂让军士带李敬文去帐篷歇息。

一夜无话,第二天用过早饭后,众人立即启程。

林聪完全按行军规矩训练这些新军,一直都派人在前探路,不时回报。

因此才走了一个多时辰,就有两个军士——一个老军带一个新军——来报:前方进入虎岭山区,暂无凶险关隘,只在距离此地十里的地方,有一处险峰峡谷,叫做“蛇盘谷”。过了蛇盘谷,就拐出了虎岭,进入陈县辖区。陈县地形也是多山。

林聪听了点头,命田五挑选了几名新军,换上便装,前去蛇盘谷探路,发现异常立即回报。

当下,玄龟等人领命而去。

李敬文见林聪指挥有素,甚是威严,赞叹地看了她一眼,问道:“在大靖境内,林队长还如此谨慎,是为了操练他们吗?”

林聪点头道:“操练是一,另外,大靖境内也并非无事,这样的山区,要防山贼拦路。”

李敬文点头,暗叹边关不宁,内地也跟着盗寇四起。

正行走间,忽然前面飞马奔来两人,一个是青衣短打的壮汉,一个是下颌留着一缕美须的中年儒生。

看见他们,那儒生猛然控住马,大声喝问:“来者何人?”

林聪皱眉,示意田五上前答话。

听说他们是西南禁军,那儒生便说要见他们头领。

林聪便上前道:“敢问先生拦住我等去路,有何指教?”

那儒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诧异地问道:“你们真是镇守西南的禁军?为何来到这荆州地界?”

林聪不悦地说道:“这是在下军务,难不成要向你一个过路的说明?”

那壮汉大怒,浓眉一竖,就要发作,被儒生喝住了。

他对林聪抱拳道:“是在下唐突了。在下并无他意,只想问准小将军来路。我等同伴被山贼掳去,正要去山阳县请救兵,小将军等既是我大靖禁军,就请施以援手。救命之恩,定当厚报!”

林聪大惊:“山贼?可是在蛇盘谷?”

李敬文也惊诧万分。

那儒生摇头道:“不在蛇盘谷,从前面右拐进去,在一处叫虎王寨的地方。”

右拐进去,那不是进入虎岭山脉深处了?

林聪顿时戒备起来,沉声询问事情经过。

那壮汉焦急万分,不耐烦地挥舞着宝剑喝道:“问那么多干嘛?赶紧去救人。若是晚了,你等担当不起。”

林聪放脸道:“我等乃是西南军,肩上担的是护卫西南边关的重任。此来内地,军务在身,行程急迫。内地的治安,不属我等职责。便是路遇危难,也该问明情由,才好相救,岂能因尔等一句话,就贸然进入深山?”

那壮汉气得大睁双眼,怒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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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有个重要的人要出场鸟。

279章 十一岁的女山大王

那儒生急忙伸手拦住,对林聪道:“小将军谨慎行事,原本应当。然此事非同小可,我二人也是事出无奈。在下先请将军看一样东西,再作定夺。”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面紫黑色令牌,对林聪一扬。

林聪见了一惊:这样的令牌,身为禁军副将军的哥哥如今就有一面,不过那上面雕刻的是虎头,而这人手上持的却是龙头令牌。

她放缓了语气,道:“即便如此,在下也要问明情由,总不能稀里糊涂地跟你们去救人。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正因为你们出了事,我等才要更加小心才是。若是贸然行动,不但人救不出来,反把自己赔进去,那时岂不更糟?”

那儒生道:“小将军说的有理。是在下心急了些。”

当下简单述说了事情经过。

原来,那儒生姓王名英,自称是位管家;那壮士乃是护卫头领,名叫潘云。他们一行三十多人从荆州府城经由此地回京,不料遇上山贼,全军覆没,只有他二人逃了出来,意欲去山阳县搬救兵。

林聪听了惊诧万分,道:“照王管家所说,山贼人多势众了?不然你们也不会赔进去三十多护卫。”

看那潘云的气势,绝非一般护卫,加上那令牌,十有八九可以肯定他们是禁军。三十多禁军,怎会对付不了一帮山贼呢?

李敬文更是奇怪不已:“我们一路行来,也派人打探过,并未听说此山中有山贼出没。这是怎么回事?”

潘云气怒加悔恨,愤愤道:“这我怎么知道?”

他们就是探得此路安全,才走这里的;若是知道有山贼。便是能对付,也不会冒这个险。

王管家更是尴尬,羞愧道:“我等不防备之下,落入对方陷阱…”

林聪看他们神情,只觉蹊跷,也不再多问。叫过田五,低声嘱咐了几句,田五便带两个军士纵马去了。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田五等人转头,回禀道:“队长,前方右拐进去二里处,有一座山。山上有个寨子,山寨大门口标识‘虎王寨’。山下树林里好似有埋伏,属下就未贸然进去。”

林聪疑惑极了。问王管家道:“王管家,你们好端端的为何要去这虎王寨?这条路似乎不是通往京城的吧?”

王管家郁闷道:“我们见几人形迹鬼祟可疑,就追了过去,不料就中了埋伏。”

林聪无语:这…这也太奇怪了,真是被袭得莫名其妙。

她不敢大意,命田五带领二十老军并两百新军,留在原地保护那些大夫,又请李敬文在一旁协助。她自带十个老军并一百新军,跟王管家去虎王寨救人。

李敬文不放心她。也要跟着一块去。

林聪对那些大夫瞥了一眼,摇头道:“李县令该知道,他们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李敬文心中也明白,只得仔细叮嘱了她几句,然后目送她带领一百新军拐入山口。

虎王寨,位于虎王山上。

因这座山峰如猛虎盘踞。便被称为虎王山。山上树高林密,山脚下矗立一座木质牌楼,上面歪歪扭扭刻着“虎王寨”三个大字;一条羊肠小道弯弯曲曲,蛇行拐入林木深处,山腰处隐见茅檐草舍和木楼一角。

此时。寨中一间茅草棚前,十几个粗糙的汉子正愁眉相对。

一个四十多岁、方脸矮胖的汉子对屋内看了看,小声道:“肯定弄错了。我看还是赶快跟小姐说一声。”

另一个高大的壮汉点头道:“是该告诉小姐。有两个人跑了,怕是搬救兵去了。”又对那胖汉责备道,“胖子,你是怎么搞的,为什么惹不相干的人来?”

胖子哭丧着脸道:“鲁三哥,天地良心,我根本没惹他们。也不知怎么回事,他们就追住我们几个不放,我以为是陆老大杀来了。”

鲁三哥挥手道:“别说了,先去见小姐再说。”

于是,两人吩咐兄弟看紧了屋里人,他们则往草屋后边行去。

穿过几栋茅舍,来到一座竹林掩映的木楼前,只听得一阵朗朗的读书声传来:“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在一株高大的白果树下,三个七八岁的小孩正坐在矮凳上读书。

教他们的则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穿一身白底蓝花衣裤,头上梳着双丫髻,生的细巧干净,眉目灵秀,神情纯真无邪。

她手里捧着本书,婷婷俏立在树下,带着两男一女三个孩子不停诵读《论语》中的句子,嗓音清甜柔嫩,很是好听。

“小姐,咱们抓错人了。”

鲁三上前,恭敬地对那教书的小女孩说道。

那女孩停下诵读,眨巴两下长睫毛,问道:“怎么就错了呢?”

鲁三便将疑虑说了,又说逃走了两个人,怕是去搬救兵了。

那女孩并不慌张害怕,歪头想了想道:“我去看看。”

转身嘱咐道:“虎子,黑娃,你俩把刚才念的句子多写几遍。白果,你跟我一块去瞧瞧。”

“嗳!”

叫白果的女孩应了一声,起身跟在那小姐身后,随着鲁三和胖子往前边去了。

虎子看着他们的背影,不满地嘀咕道:“小姐总是带着白果,就不带我们。”

黑娃侧过圆溜溜的脑袋,低声道:“白果是小姐的丫头,当然要跟着小姐了。咱们是男的,将来学了本事,保护小姐。你要是不好好读书,小姐嫌你没本事,不要你,看你当一辈子土匪去。”

虎子就不敢吱声了,乖乖地用树枝在沙盘里划字。

且说那小姐带着白果,跟着鲁三和胖子来到关人的茅屋前。鲁三命人打开门,侧身让小姐对里面看。一边道:“小姐你看,就是他们。”

草屋内,几十个壮汉被捆绑着,横七竖八躺了一地,身上都带着伤,地上到处都是血。

另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反手被缚。斜倚在墙边。他头戴亮灿灿的紫金冠,身穿金丝织锦箭袖,外罩银色蟒缎长袍,腰束玉带,生得方面大耳,天庭朗阔,剑眉黑眸,直鼻厚唇,一副富贵威严相貌。

少年和汉子们见来了个小女孩。联系之前听山贼说的“告诉小姐”,都诧异不已:难道这山上的女大王竟然是这么个小女孩?

一个年轻壮汉骂道:“狗东西,还不把大爷们放了。等官府派兵来,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小姐眼珠滴溜溜一转,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然后对鲁三道:“好像真弄错了呢。哎呀,这还有个哥哥——”小腰一扭,抬腿就进了门。来到少年身边蹲下——“哥哥,你怎么到这来了?”

嘴上问着。手下不停,就动手解少年身上捆绑的绳子。

那粗麻绳勒得死紧,她用细巧的手指抠了半天,把指甲抠断一根,疼得一哆嗦,忙缩回手揉了两下。歉意地对少年笑道:“哥哥不要急,等一下就好了。”

白果忙上来帮忙,几下就解开了。

少年见她说话间就把自己给放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不知是呵斥还是感谢才好。愣愣地看着她。

刚才骂人的年轻汉子听了小女孩的话,怒道:“你这小妖女,把我们捉来,还说风凉话。等救我们的人到了,老子要把你捉了扒皮抽筋…”

正喋喋不休地骂,忽见他少主子站起来了,惊得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少年瞪了他一眼,喝道:“毛凡,闭嘴!”

随即转头温声问小女孩:“小妹妹,你们为什么要抓我们?怎么又说抓错了呢?”

他嗓音尚未变声,声音清亮悦耳。

小女孩却不回答他的话,先对鲁三道:“鲁三叔,帮他们都把绳子解了,再拿些布和药来。”

鲁三答应一声,转身吩咐人去准备。

这里小女孩才无辜地对少年道:“我也不知道呢。鲁三叔也奇怪。有人要杀我们,我们就在山下布了陷阱,谁知你们就来了。哥哥,你们是来抓我们的?看着不像呢,哥哥像好人。”

少年听了张大嘴巴,转头看看属下,他们也是一样面色憋屈。

先骂人的汉子——毛凡气得脸色发紫,质问道:“那你们鬼鬼祟祟的,见了我们跑什么?”

胖子正带了人进来,想帮他松绑,见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遂后退不敢上前,委屈地摸摸鼻子道:“我们见你们这么多人,以为是仇人找上门了,当然往家跑了。倒是你们,咱们无冤无仇的,又没冲撞了你们,你们干嘛追我们?还追到我们家来了?”

三十多个汉子郁闷地想要撞墙,觉得身上的伤痛格外难耐——这伤受的实在是太冤了!又说不出什么来,因为确实是他们追着人家,撵到人家家门口,然后就落入陷阱了。

小女孩见毛凡又要开骂,就走过去,满脸歉意地帮他松绑,一边道:“毛叔叔,你不要生气了。我们真不是故意的。叔叔,对不起哟!”

毛凡看着她那纯真的眼神,听着那柔嫩的声音,又见她用细细的手指费力地帮自己解绳子,哪里还骂得出来!

他一口气出不来,见胖子瑟缩站在一旁,立即转移目标,怒喝道:“死胖子,你是死人哪?看着你家小姐动手,也不知道帮忙。”

胖子心中暗笑道:“小姐动手就没事,我们要是一插手,没准就坏事。你呀,忍着点吧!”

面上却做犹豫状,问那小女孩道:“小姐,真的放了他们?”

鲁三也是一样,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小女孩想都不想,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当然放了。都说弄错了。胖叔,你叫胖婶杀几只鸡,准备煮饭。大叔和哥哥他们肯定饿了。”

汉子们再次被怪异的感觉包围:这小女孩真是这里的山大王?

第280章 香荽

这恐怕是他们见过的最小最温柔最纯真无害的山大王了,还是个女的!

一帮汉子看着这个小女孩,明明被陷阱内的竹签扎得满身是伤,却兴不起一点仇恨心肠,想发火也发不出来,憋得难受极了。

看来这伤是白受了。

待汉子们都被松了绑,又在鲁三和胖子等人的帮助下上药,小女孩亲自帮少年上药。

少年跌下陷阱的时候,毛凡忠心护住,扑过去充当了他的肉垫,所以他受伤不严重,只有胳膊被竹签戳破了。

小女孩细心地帮他涂药,再裹上棉布,动作轻柔,神情认真。

少年禁不住问道:“小妹妹,你们好好的,为什么要做山贼呢?”

小女孩停下动作,忽闪着黑亮的眼睛,有些迷惑地说道:“我们没做山贼呀!我们种地种菜吃,还养鸡喂猪。”跟着补了一句,“我叫香儿。”

毛凡撇撇嘴道:“香儿姑娘,你哄我们呢!刚才,你手下那些人把我们的财物都抢来了。”

香儿好似永远那么纯真无邪,一点也不着急辩解,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都说弄错了,东西当然要还给你们。”

一时香儿帮少年包扎完毕,他见毛凡等人跟胖子不停斗嘴,鲁三却只盯着他家小姐,眼神一闪,不动声色地牵起香儿的手,道:“香儿妹妹,你们真的种地?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香儿点头道:“嗳!我带哥哥去瞧。”

说着就带他往屋外走,鲁三忙跟上去,白果也跟在香儿身边。

到了屋外,见几个粗汉正手握钢刀,虎视眈眈地站在屋前,少年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一边漫不经心地四处打量。

香儿却浑然不觉的模样,引着他往左拐去,一路介绍。

寨中土屋木屋零落散布,房前屋后遍布各样树木以及竹林,有些果树显然是后种的。但那些几人合抱的大树一定是之前就有的,不过是他们特意将房子挨着树木盖罢了。

虽然是个村寨,却少见老人妇孺孩童,似乎少了些烟火气息,让少年觉得很不对劲。

一路行来,他又发现树上、墙壁上,凡目之所及,到处都用黑炭写满了字和句子,虽然笔力尚显稚嫩。却十分工整娟秀,遂惊讶地问道:“香儿妹妹,这是谁写的?”

香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些字句,道:“这是我写的。好让叔叔们随便一看,就能看见这些字和句子,就容易记住了。”

少年心道,怪不得他们对你这样尊敬,原来你是他们的教书先生呢。

他见那些句子大多是《三字经》和《千字文》上的。还有些是《论语》里的,又问道:“香儿妹妹读过很多书?”

香儿却摇头道:“我就认得几个字。没读过许多书。”

“谁教你的?”

“我爹娘教的。”

“你爹娘呢?”

“我爹娘不在这,就我一人在这。”

少年很无语:看情形就知道你爹娘不在这,所以我才问你呀!

香儿却主动告诉他道:“我被坏人抓走,是鲁三叔他们救了我。”

少年急忙问道:“那你爹娘在哪儿?”

香儿摇头道:“不知道!”

少年颓然:白问了!

这时,他们已经出了寨子,沿着一条落满枯叶的小径往山腰左拐。向后山行去。

行不到半里,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片宽阔的山谷。

原来,山后是连绵的群山,然两山之间的山谷地势却比较高。与他们所住的山腰位置齐平。

谷内阡陌纵横,已经抽穗的麦苗随风翻滚绿波,一条玉带般的山溪在田间蜿蜒伸展;山坡上数百株果树,高矮不等,依稀是桃杏梨等,正值花开的时候,一片粉白烂漫;更奇的是,果林周围用竹栅栏围了起来,林子里大公鸡老母鸡还有叽叽啾啾的小鸡娃到处乱窜!

田地和果园里隐隐见劳作的农人,不时听见一两声狗叫,山坡下几头水牛和一群绵羊正悠闲地啃草,也无人管它们。

看着眼前的景象,少年揉揉眼睛,几乎以为这是在做梦,梦中到了武陵桃花源。

正惊叹间,忽然身后有人喊:“小姐,小姐!”

只见胖子气喘吁吁地跑来,神情慌张。

香儿转头看向他,问道:“胖叔,是不是要吃饭了?”

胖子愣了一下,跺脚道:“吃什么饭呐!山下来了许多官兵,说要踏平虎王寨呢!”

鲁三听了一惊,立即上前一步,站到香儿身边,低声道:“小姐,咱们…”

他眼光在少年身上飞快地一溜,少年看见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凶光,吓了一跳,再次握紧香儿的手。

香儿却没事人一样,说道:“胖叔,鲁三叔,不要急。这些人一定是来找哥哥他们的。走,咱们跟哥哥一起下山,跟他们说清楚,这都是弄错了。”

说完,仰脸问少年道:“哥哥说好不好?”

少年定定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那幽深的瞳孔内映着他探究的面容,有些变形丑陋,心生惭愧之下,忍不住软声道:“好,就依香儿妹妹。”

于是,几人返回寨子,毛凡等人却大多伤重不能行走,只好挑了几个轻伤的,跟着香儿等人一起下山。

香儿临去时,对胖子道:“胖叔,你去后山,叫王大爷他们家来吃饭。”眼睛闪了闪。

胖子急忙大声应道:“嗳!”

转身就跑得没影了。

一行人顺着那条羊肠山道走下来,还不到寨门口,香儿就看见百来人排列在山脚,更有一名身着盔甲的威武将官,不禁反手抓紧少年的手,似是十分害怕的模样。

少年却没意识到。他见王管家和潘云短时内就找来了这么一支人马,不禁大大松了口气,眉宇展开,脚步也从容不少。

香儿仰头看了他一眼,死死地抓紧他的手不放,到了寨门口。她停下脚步轻声道:“哥哥,别过去!”

少年惊异地低头问道:“为什么?”

香儿忽闪着黑眼睛道:“前边有陷阱呢!”

少年郁闷死了:“香儿妹妹,那你带我过去好不好?”

香儿点头道:“当然了,我就是要带你过去的。那你先跟他们说一声,别又掉下去了,我们都没药治,也没布包扎了。还有,我们不是山贼。让这些官兵不要把山寨烧了,不能把我们扒皮抽筋。”

少年看着她。摇头笑道:“好!都依你!”

他真的迷糊了,不知这个香儿是真的纯真无邪呢,还是一切都在算计,怎么面对她有种无力的感觉,不知不觉跟着她的思路走呢?

林聪坐在马上,注视着手拉手、并肩从山上走下来的少年和小女孩,有些奇怪,难道这虎王寨的山贼是这两个半大孩子率领的?

先隔得远。还看不清面容,等到了近前。她蓦然瞪大眼睛:这…这…这不是香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