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估错了刘家的家底,是估错了刘家的决心。

刘家这次卯足了劲儿,想要好好为锦鲤置一份嫁妆。一来争一口气,二来是让闺女将来在郑家有底气。

郑家小辈妯娌中,秦淼那是比不了的了,黄豆将来的媳妇肯定也不会差,青莲还小,若是锦鲤的嫁妆简薄了,没准就是个垫底的。

那怎么成!

所以,刘大胖子召集几个儿子,要他们个个都要出力。

刘家兄弟也都十分愿意出力。

因为郑家的家世摆在那,刘家作为娘家,既要结交,更要为锦鲤撑腰,这就不能被郑家看轻了。

刘二顺刘三顺分别给老鳖和泥鳅送了信去了,刘大顺也给玄龟去了信,刘四顺那里是刘胖子亲自口述、孙子执笔写的信,总之,刘家人全部动员起来了。

这是展示一个家族力量的时候!

郑家没想到这一层,所以估错了,然后刘家难受了。

外面男人说闲话的还不多,板栗到场后,就更少了;可内院那些媳妇婆子最喜议论这些,嘀咕没完。

女眷中来刘家下定的是郑氏和刘氏姑嫂,她们也觉得刘家人和宾客神情有些不对,当下命丫头悄悄打听,才得知缘故。

刘氏便找了个机会,将那柄如意的来历说了,又说要不是婆婆主动拿出来,他们还不敢用这东西呢,怕小辈福薄,承受不起。

众人顿时肃然起敬。

李敬文的奶奶花婆子恍然大悟,拍着膝盖道:“我说郑家都封侯爷了,咋聘礼这么少哩,原来这个才是大头!这如意怕是比其他所有东西加起来都值钱吧?”

众人纷纷点头,道,“这还用说!人家王后用过的,还能差了?”

都围过去瞧那如意,一边抚摸,赞不绝口。

刘氏和郑氏见此情形,对视一眼,心里都“咯噔”一下,也想明白了缘故,晓得办坏了事了。

正没主意的时候,就听香荽道:“李奶奶说错了,聘礼里边最值钱的不是这个。”

她们姊妹今天也都来了,赶热闹顺便看望锦鲤和墨鲫,还把苞谷也带了来。

本来大家在锦鲤的房里说笑,香荽听白果说,外面好些人在说闲话,才晓得刘家对聘礼不满意。于是她便扯着墨鲫来了上房,相机行事。

且说花婆子,听了香荽的话就来劲了,急忙问:“不是这个?还有比这更值钱的?”

众人也都望着香荽。

刘氏暗暗叫苦,那些聘礼她都有数,哪有什么更值钱的!

郑氏诧异地看着小闺女,不知她为何在这样的场合、这个时候插嘴说话,她不是个冒撞的,若是红椒还差不多。

香荽笑眯眯地说道:“当然了!今儿过来的,最值钱的是我黄瓜哥哥。”

众人听了大笑,凑趣道:“这话倒是。女婿好才最要紧。”

香荽又道:“人好才是最重要的。黄瓜哥哥要是不好,我大舅舅就是送再多的聘礼,刘家也不能答应这门亲。聘礼就是个意思,多也好,少也好,以刘家如今的家世、刘家的门风品性,才不稀罕哩!要是真抬许多银钱来,知道的说郑家看重刘家,看重锦鲤姐姐;不知道的,还以为郑家故意显摆富贵,要压刘家一头,说封了侯了,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所以我大舅舅大舅母没弄那些玩意儿,只把紧要的置齐了;外婆又特特地拿出这柄如意,说自己子孙满堂,也算有福,希望把这福气传给孙子和孙媳妇。”

一番话说出来,满堂寂静。

刘氏感激地看着外甥女,不住点头,郑家可不就是这么想的么。

刘家婆媳们都松了口气,欣慰地看着香荽。

真是说得太好了!

刘家当然不稀罕聘礼,无非就是争个面子而已。

郑氏则汗颜:当娘的还不如闺女。自己刚才一筹莫展,亏香荽脑子转得快,话接得也天衣无缝,两边都照应到了。

她看着小闺女感叹,三个女儿中,红椒就不说了,是个直脾气;小葱虽然长于应对,稍显强势了些;只有香荽最善以柔克刚,真如水一般,“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总让人在不知不觉间接受她。

刘二顺的媳妇,也就是老鳖娘,笑着对郑氏道:“她姑,香荽我是越瞧越喜欢,又斯文,行事还大方,又会说话…”

她把香荽好一顿夸,感谢她帮刘家长脸。

香荽见没事了,就不想呆在一堆婆子媳妇中间,被她们评头论足,趁机对老鳖娘道:“刘二婶,我想去你们家的作坊瞧瞧。”

刘家有个竹木作坊,是由刘二顺牵头办起来的,专门生产一些篾编的精巧物件。香荽想带青蒜和绿菠去看看,淘些中意的东西回来。

第453章 苞谷扬名

老鳖娘急忙应道:“你去玩,你去玩!让墨鲫和小鱼儿陪你们一块去。”

转头嘱咐闺女小鱼儿道:“小鱼儿,你带良嫂子和吴婆子去。香荽她们瞧中了什么,只管拿,找管事记个账就好了。”

小鱼儿忙点头。

香荽笑道:“二婶说真的?别回头见我们挑了好的,又心疼后悔,说不记得说过这话了。”

众人都被她逗笑了,老鳖娘也笑了,越发喜欢,大方地挥手道,她们姊妹只管挑,她一准不心疼后悔。

偏墨鲫跟香荽好,即便知道她是说笑,也忍不住跟她保证道:“香荽不怕。那作坊也有我一份子哩。你看中啥,只管拿,将来从我嫁妆里边扣就是了。”

众人才笑完,闻言更加大笑。

小鱼儿忙瞅了墨鲫一眼,扯着香荽和她就出去了,绿菠青蒜也都跟着去了。

等她们走后,刘家婆媳亲切地招呼郑氏姑嫂喝茶吃果子,说笑言谈间,比刚才气氛好多了。

苞谷见姐姐们都走了,扶着房门框,探头对外瞧。

郑氏忙问道:“苞谷,你想出去玩?”

她刚想让丫头柳叶将苞谷送出去给红椒带,苞谷却迈着小短腿跑过来,靠在她怀里道:“不去。”

刘大顺的媳妇担心小娃儿没乐趣,便哄他道:“苞谷没劲了?来,跟我家小七玩。你俩抢球去。我们都瞧着,看你俩谁跑得快,能抢到球。”

小七是她大孙子,有四岁了。小娃儿听了奶奶的话,兴奋地追着一个绒布裹着的圆球,满屋子折腾起来。

苞谷却没反应,伏在郑氏膝前动也不动。

老鳖娘笑对郑氏道:“小娃儿就要多动。才生的皮实。”说完也逗引苞谷,“苞谷,去跟小七抢,我们大伙儿看谁厉害一些。你大哥哥在战场上可是大将军哩,最厉害了,就是因为跑得快,才总打胜仗。你不要学你大哥?”

苞谷听了,望着她眨巴两下眼睛,依旧不动。

另一边,小七却在奶奶的指挥下。东奔西走,跑得气喘吁吁,“小七。那边那边!”

等小娃儿呼哧呼哧跑过去,还没俯下身子,那球就被他三奶奶(泥鳅娘)轻轻踢了一脚,往对面滚去。

对面他姑奶奶(刘小妹)立即喊道:“小七,这边这边!”

于是小娃儿又转回头再追。

再看苞谷。任人怎么哄,也不肯动一步。

大伙儿都纳闷:这娃儿咋这么呆头呆脑的哩?

要不是郑氏身份不一般,她们准要大惊小怪地嚷“这娃儿莫不是傻子吧?”眼下是没人敢说的,那也太没眼色了。可她们的嘴上没说,脸上的神情却代嘴巴说了。

也不知天底下的娘是不是都一个心思,那就是见不得人说自己儿女不好。因此,即便郑氏一贯淡然,也被众人看小儿子那怀疑的目光弄得不自在。

她低头问苞谷道:“不去跟小七抢球玩?”

苞谷摇头。

郑氏郁闷极了。心道儿子太不给老娘争面子了。

刘大顺的媳妇看着跑得欢实的大孙子,心里十分得意,暗道张家娃儿也不是都聪明嘛,菊花生这老幺的时候,怕是年纪大了。所以养得不好,有些个傻。

于是。她格外卖弄地招呼小孙子:

“小七好能干!再跑快些。”

“咱小七最乖…”

小七经过幸苦的奔波,终于抓住了一回球,乐得呵呵大笑,极有成就感。

众人见他如此有趣,便又想出新花样来逗他玩,有人喊道:“小七,我站着好累哩!帮我端个小板凳来。”

于是,小娃儿急忙跑去外面,用双手吃力地端了根小板凳进来送上。跨过门槛的时候,还差点跌了一跤。

大家自然都交口称赞他。

跟着泥鳅奶奶又说要吃麻糖。

刘大顺媳妇便让他从另一张桌案上将装麻糖的碟子端了送给老太太,特别嘱咐要小心,不能掉地上打翻了。

于是小娃儿忙又去充当跑腿的,小心翼翼地端了碟子,放慢了脚步送过来。

泥鳅奶奶接过那碟子,喜得在重孙子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说他长大了,能干活了,晓得帮老太太送东西了。

屋里众人,无一不夸这娃儿聪明伶俐,将来定是个出息的,又难得乖巧听话,再看向苞谷,越发疑惑。

郑氏更郁闷了。

苞谷在想啥哩?

他觉得这场景和声音有些熟悉,像极了那天在萝卜地里,哥哥姐姐们哄自己拔萝卜的情形,大家都夸他“能干”、“厉害”、“会干活了”,结果,他把手给弄伤了。

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他手上的伤疤还没好哩,还缠着布哩,哪能就忘记了!

他不知什么叫“吃一堑,长一智”,却绝不愿吃亏第二次。

总而言之,别再想哄他!

还有,娘说了,像他还小,不能干活。

还有啊,这么些大人在屋里,都坐着不动,倒让个小娃儿端板凳、拿果子,太懒了!

因此,他靠在郑氏身边,瞅着小七跟个傻瓜似的,被人使唤得团团转,忽然笑了起来。

小娃儿动了兴致,觉得这样很好玩,他自己又不想动,便有样学样,对小七道:“小七,帮我把花生端来。”

小七虽比他大,却比他矮一辈,郑氏教他喊名字。

小七听了一愣,刚才都是大人使唤他,眼下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娃儿让他拿东西,他就犹豫了,不知该不该听话行事。

见他不动,苞谷又哄道:“小七最厉害了!最能干!”

小七听了这话,十分高兴,忙转身把一碟花生捧了过来。

苞谷两只小手都缠着白纱布。其实手上水泡挑破上药后,已经结痂了,都快好了,但郑氏怕他玩的时候沾了灰。故而还用白纱布松松地裹着。

当下,他也不接那碟子,伸出右手,用手指捏起一粒花生,再用左手摸摸小七的脸,夸道:“小七真乖。”

将花生放在娘手上,让剥米给他吃。

小七笑嘻嘻看着他,依旧端着碟子站在他面前,一副等他吃完再拿的模样。

苞谷转头见小七还站着,忙缩缩胳膊。道:“不要了。”

小七听了,“哦”了一声,又把碟子捧回原来的茶几上。

苞谷觉得这样很好玩。又叫道:“小七,把球给我。”

小七急忙捡了球,“蹬蹬”跑过来递给他。

苞谷接过来放在脚下,使劲一踢,那球就滚向对面。

他大声喊道:“小七。那边那边,快追!”

小七觉得跟同龄小娃儿玩开心些,于是撒腿就追了上去。

捡了球,还没踢哩,苞谷又喊“把球给我”,于是只好又送过来;然后再踢。再捡,再送…

从苞谷喊小七端花生开始,一屋子人都惊呆了;再到苞谷踢球。小七捡球,大伙儿再也受不了——

这娃儿,不但使唤人,嘴里还不住喊,“小七最厉害”。“小七最能干”,“小七真乖”。全是大伙儿刚才夸赞和鼓励小七的话,他照样搬过去了。

也许是想看个究竟,又或者觉得苞谷还小,不好意思指责他,因此大伙都没出声,一边看两小娃儿闹,一边拿目光瞄郑氏。

郑氏先前被她们用怀疑的目光瞧得不自在,眼下又被她们用质疑的目光瞧着,更加浑身难受,好像儿子这样都是她教出来的一样。

这个老儿子,明明是很听话的,为啥她总觉得比前面六个还要操心哩?

抵不过众人目光,只得低头哄苞谷:“苞谷,你自己去捡球,跟小七一起玩。”

乖娃今儿不乖了,扭开小身子,举起双手给大家看:“手疼!”

众人先前已经问过郑氏,苞谷的手咋了。知道是拔萝卜磨破的,过了好几天,已经没大碍了。见小娃儿居然拿这个做借口,一齐腹诽:手疼连脚也不能走了?再说,刚才明明看见他用手捧球的,咋没听见说手疼哩?

苞谷又道:“小七厉害!小七捡。”

郑氏劝不动儿子,羞愧地低头。

刘大顺媳妇看着大孙子被比他小的苞谷使唤得团团转,嘴角直抽。

刚才还笑人家傻,原来是个厉害的。

泥鳅姑姑第一个回过神,拍手大笑道:“这娃儿,咋这么鬼精哩?”遂教小七,“小七,你别这么笨!苞谷虽然是长辈,也不能让你干啥就干啥。不给他!让他自己捡。”

小七也不傻,也聪明着呢,于是再捡了球就不给苞谷了,扬脸神气地喊道:“我踢,你自己捡。”

众人这才满意,一齐看向苞谷,看他怎样说。

苞谷笑灿灿地从兜里扯出一根两三寸长的光滑竹管,放嘴里使劲一吹,清脆的声音响起,仿佛鸟鸣,“小七最能干了!这个送你。”

小七大喜,当即很没骨气地将姑奶奶的话丢在脑后,颠颠地捧着球跑过来,也不递到苞谷手上——刚才苞谷说他手疼——体贴地把球直接放在他脚下,然后乐呵呵地接过短笛。

送个球就能得一样玩的东西,他觉得这交易很划算。

再说了,他干活赚玩具,不丢人!

这短笛是板栗从元国弄来的,草原上人召唤鹰用的。

苞谷对于自己的处理结果十分的满意,凑近小七脸颊,用嘴唇碰了碰,学着泥鳅奶奶先前的话道:“真乖!真是乖孙子!”

没想到小七满脸是汗,他碰了一嘴汗水,忙牵起挂在胸前的小帕子擦擦嘴,

泥鳅姑姑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愣了一瞬,才又是拍手笑又是叹,她一激动就忘了规矩,喊道:“嗳哟!菊花,我受不了了,你这小儿子咋这么神哩?”

花婆子说话从不经大脑的,大惊小怪地嚷道:“老张家从你爷爷起,到你爹槐子,都是实诚人,咋这娃儿这么坏哩?”

她亲家,也就是狗蛋娘生恐郑氏听了多心,瞪了她一眼,道:“这么小的娃儿,知道啥好啥坏?他就是瞧我们逗小七热闹,觉得好玩,才跟着学的。”

众人也都说,小娃儿这么大的时候,专门喜欢跟大人学舌头、学做事的。

刘家婆媳不好插嘴,只能干笑。

郑氏再也不能置之不理,心虚地解释道:“这娃儿太皮了!总也教不好。”低头对苞谷喝道,“小七是你侄儿,不是孙子。孙子是老太太才能叫的。”

苞谷见娘神情郑重,忙点点头,又把球踢了出去。

第454章 苞谷惹事

小七拿人家的手短,这次不用苞谷吩咐,主动跑去捡球。

想是刚得了新玩物,心里惦记,他有些走神,又或者是忘乎所以,跑得太快,以至于收不住脚,一头撞在柜子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苞谷眼看着小七冲向柜子,预感不妙,惊愕地张大嘴巴——

哦!噢!

随着“咚”一声响,他猛地闭上眼睛,小心肝一哆嗦,顿时额头也火辣辣疼起来,好像自己撞上去了一样。

太吓人了!

幸亏他没跑。瞧,这不出事了!

他就知道这么折腾肯定要出事,就跟那天拔萝卜一样。

听见小七哭得比打锣还响,他再也不夸小七厉害了,转身一头扑进郑氏怀里,不忍观看。

大舅母刘氏看着这小子,实在忍不住笑,又不好笑出声的,憋得十分辛苦。

郑氏尴尬极了,将他抱起来递给刘氏,自己上前看小七怎样了,一边检讨,说都是苞谷顽皮,害得小七碰了头。

众人围着小七手忙脚乱地检查,又是安慰哄劝,又喊“拿膏药来”,刘大顺媳妇心疼地嚷“起了鸡蛋大一个包哩!别把脑子撞坏了吧?”

郑氏听她如此夸张,只好再次把道歉的话又说一遍。

泥鳅奶奶将重孙子搂在怀里,一边帮他揉额头,一边笑道:“没事,没事。老太太揉揉就好了!我的乖孙最乖了,不哭了哦!”

郑氏喊苞谷道:“来,给小七赔礼,说‘对不住’,帮小七摸摸。”

苞谷上前,望望小七红红的额头,瑟缩了一下,才摸摸他的手,哄道:“小七不哭。哭。没出息!”

他手破了那天都没哭哩。

刘大顺媳妇听他居然教训起孙子来了,气得拿眼瞪他。

苞谷低头,在兜里翻呀翻,摸出一粒花纸包裹的糖球递给小七,又把哭没出息的话说了一遍。

小七果然就不哭了,不但如此。还挣下地,要跟苞谷玩。

儿子这么闹了一场,郑氏觉得呆不下去了,恰好有人来回要开席了,忙随众人入座。简单用了些饮食,便回到郑家。

经此一事,苞谷在清南村名声鹊起。传得都神了。当面都夸他聪明,背后都说老张家出了个小滑头,比黄豆还滑头。这是后话了。

郑家,当郑长河两口子向儿子儿媳妇问起下定的情况,青木不知刘家对聘礼不满,刘氏和郑氏是不敢说,为此,特地将苞谷戏小七的事拿来说了。转人耳目。

张郑两家四个老人听了,笑得合不拢嘴;板栗和红椒兄妹更是笑不可仰。老老小小围着坐在小凳子上喝豆花的苞谷,跟瞧活宝似的。不住赞叹。

只有郑氏愁眉,对张槐轻叹了口气。

似苞谷这样的,别说他眼下还小。就算他长大了,也不好教。若跟他讲不能这样做,不能那样做,说不明白他不服,说太多又恐令他思虑过重;说轻了不管用,说重了又怕他太较真。

比如今天这件事,若责怪他不该使唤小七,说小七被撞都是他惹的祸,他这样聪明听话,万一顾忌这个,往后都不敢放手跟其他小孩玩咋办?

再说,小七被撞确实不怪他。

两人玩的时候,他聪明些,所以占据主动,这有什么不对?谁规定玩的时候不准用聪明了?

但也不能夸他,否则以他惊人的领悟能力,回头专门使这样的心思手段,岂不越长越歪?

只能随他去了,大不了张家往后多给人赔礼道歉。

正跟张槐碰头嘀咕这事,就听张老太太得意地说道:“咱苞谷就是比人聪明!”

张大栓、郑长河两口子同声附和。

郑氏皱眉道:“娘,可别夸他,省得将来他学坏了。小七头都撞个大包哩!”

张老太太辩道:“小七头撞了,那也不能怪咱苞谷。”

郑老太太也道:“小娃儿玩昏了头,摔了碰了磕了,那都是常有的事儿,咋能怪苞谷哩?想不出事,非把他手脚捆起来,不让动才成。板栗葫芦小时候,哪一天不跌几跤!”

郑氏道:“我不是说怪苞谷,我是说不能纵了他…”

苞谷忽然抬头——唇边沾了一圈豆浆白沫,像白胡子——望着众人道:“兔子。”

张槐纳闷地问:“咋好好想起兔子来了?”

郑氏也纳闷,说今儿并没见过兔子,也不知他这话从哪来的。

苞谷道:“小七是兔子。”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十分不解。

红椒便问道:“苞谷,为啥说小七是兔子哩?”

苞谷嘻开嘴笑道:“兔子,撞树死了。被人捡去了。”

守株待兔,这个寓言的含义他还不能领会,他听的时候只疑惑一点:为啥兔子好好地要往树桩上撞哩?

今天看见小七一头撞向柜子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

四个老人还不明白咋回事,板栗红椒他们愣了一下,然后放声大笑起来。

笑完,南瓜弯腰低头,盯着堂弟的眼睛,哀怨地说道:“苞谷,你让哥哥们情何以堪哪?才听过一遍‘守株待兔’,怎么就想起来了?唉,咱张家有你,我们都别指望冒头了。”

大家笑得更厉害,一个个东倒西歪。

黄瓜和锦鲤的亲事彻底落定,心情十分好,因而嘲笑道:“南瓜,你自己不用心读书,关苞谷啥事?你也别用苞谷做借口,他才几岁,就能压得你不得冒头了?那我哩,可怜我一直活在黄豆的压制下,我才不容易哩!”

这下,连张槐和青木也都笑了起来。

红椒笑得站不稳,撑着青蒜肩膀喘气,一边道:“南瓜,你还是有机会的。苞谷不是还小嘛,趁着他还没长大,你赶紧冒头…”

板栗一直盯着苞谷,见他吃完了,一把将他拎起来。抱在怀里,笑眯眯地盯着看;又拉起他胸前的帕子替他擦擦嘴,一边道,这才像张家的娃,这样才正常!

大家这样高兴,苞谷也十分兴奋。用手摸摸口袋,忽然蹙眉道:“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