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一会工夫,两种口味的薄饼摊成了。

英武帝各尝了一口,微微点头。

他想起当日玄武将军说过的话,“用山珍海味做出美食不算本事,若将普通食材做出美味,那才是境界!”这张水儿的厨艺有些境界了。

当下皇后等人也尝了,都点头赞好。

秦旷尤其不好受,他想起和香荽在虎王寨相处的日子。

见香荽煎个饼都如此受关注,其余众女很不平。

经过这些日子的筛选,大家已经彼此很了解了:

张家三位姑娘,长相、才情都只能算中上,和高雅娴静的崔寒烟、雍容华贵的姜珂、兰心蕙性的曹蕙等相比,实在不出彩,却一路走到最后,众女早就不忿了。

长相也就罢了,为何才艺也不出彩呢?

这有个缘故:郑氏觉得学琴棋书画是为了怡情悦性,若一味沉迷其中,则大可不必;倘若真心喜欢的话,那也该循序渐进。

比如弹琴吹箫,郑氏说,技艺可以靠练习变得纯熟,但意境绝非三年两载能提高,那是要凭着对人生和自然的感悟,才能体会出来,急不得的。

同理,作画也是如此,书法亦然。

曹氏乃个中高手,自是明白这道理,再者她少时不大管俗务,成亲后很吃了不少苦头,因此把嫂子的话听进去了,只令她们扎稳根基,空出工夫来学别的。

所以,香荽姊妹几个的才艺虽比一般人强些,但眼前这些女子无一不是出类拔萃,就比不过了。除了绿菠,她许是受曹氏影响,又有天赋,于曲艺之道比较出色。却因为用功少,比崔寒梦等人还是差了些。

众女便以为,张家是暴发新荣之家,根基浅薄。

这且不说,一组结束,换下一组登场,也很快完了。

众人见皇上始终不动声色,都忐忑不安的很,也不知他到底选中了谁。又或者谁都看不中。

到第四组的时候,绿菠上场了,她吹箫。

让弹琴吹曲的人去船上,曲子从水上传来,人也仿佛在漂一样,自是绝美。

可是。当绿菠踏着浮桥走向水中央的小船的时候,刚踩上船头——她准备站在船头迎风吹奏——忽觉脚底下陷,那船板居然断了。

她身子一歪,一头栽向水中。

情急之下,她急忙提气前窜。一脚踏在前方水面的荷叶上。

这是她在大粪池上练踩木桩练习惯了,站不稳就本能地往前踏,想在疾奔间稳定身形。平衡下来。

可是,她和青蒜既不像香荽,在虎王寨就开始在沼泽地里练习了,也不像红椒,因为好武,早晚都勤练,她俩不过是练着玩儿罢了,如何有两位姐姐的好工夫!

再说。这脚下也不是木桩,是用绿绸制作的荷叶!

这一踏上去,依然下沉。

她只得再次往前窜。左脚又踏在一只荷花上。

这下总算借了点力气,因为为了支撑荷花,下面的绿梗是用竹竿做的。比较硬实。

可是还不行,她没那个本事翻身回来呀,眼看就要落入水中。

岸上的人被这突然变故惊呆了。

英武帝大喝“救人!”

立即就从花树背后跃出好几道身影,往浮桥奔去,英武帝自己也往前跑去,岸上惊叫呼喊声一片,都乱了。

可是,有人比他们更快:香荽和青蒜本就站在湖边盯着妹妹的,早在她身子一歪的时候,就不约而同地冲了过去。

青蒜就不说了,顺着浮桥跑;香荽却像一阵风一样飘向湖面,脚下疾点,几个起落,就到了绿菠面前,一把捞住她胳膊,清叱道:“跟我走!”

竟是带着绿菠、踩着荷叶荷花,往水中央疾奔而去,而不是回头上船。

她从未这样愤怒过!

因天气转暖,她们姊妹今日都换上了裁剪十分合体的旗袍,夹层的,很薄,外面罩着两层轻纱,缠绕在手臂上,行走间,那玲珑身段若隐若现,正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为她们增色不少。

可是,这会儿若是掉进水中,被水一沾湿,那就不仅仅是失仪了,可就丢人丢大了,丢的还是皇上的脸面。

不就是想让她们姊妹出丑吗?

她偏不让她们如愿,定要大出风头!

香荽脑子迅速转了一圈,便不回头——绿菠经此一吓,怕是再难静心吹曲了,索性拉着她,施展登萍渡水的工夫,踏着湖面的荷叶荷花,疾奔绕行,一边口中清啸不绝。

顿时,那清澈的声音宛如凤鸣一般,回荡在天际。

这还不算,等绿菠回过神来,一边借香荽之力随着她疾奔,一边也跟着清啸起来,她却是吹出了真正的鸟鸣。

这是学《百鸟朝凤》时,为了练习口技,整日撮着双唇逗引鸟儿练出来的。她的口哨吹得极好,常引得园子里麻雀燕子围着她乱飞。

今日这一展示,可不得了了:这里是御花园,湖心岛上养了许多珍禽异鸟,先是燕子麻雀,接着是别的鸟雀,五颜六色的,唧唧啾啾,全往湖面飞来。

香荽见状大喜,也撮着嘴儿吹起来。

她觉得绿菠有些沉,便奔上正中一盏盛开的大莲台。

很好,这个造得很结实,总算让她们有了喘息的机会。

此后,她便绕着这个莲台转圈,觉得吃力了就踏上来;身体平衡后又踏向水面的荷叶荷花,始终奔行不止,口中也清啸不断,吸引越来越多的鸟儿往这里聚集。

绿菠早已忘记刚才的惊吓,忘情地投入吹奏中,笑颜如盛开的荷花般娇艳。

湖面上一片热闹,岸上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那两个女子:纤足疾点,踏水而行,缠在臂上的轻纱随风扬起,宛若天女降世!

更有无数鸟雀飞来,绕着她们姐妹上下翻飞;连不大飞的孔雀也低飞过去,踩在荷叶上,差点变成落汤鸡。换了好几个地方,最后还是跳上那莲台才站稳。站稳后,三只孔雀同时开屏,扇形尾羽光华灿烂,不住抖动。

这情形,真的是太震撼了!

岸上人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

这是真正的百鸟朝凤!!!

她们姐妹,谁是那只“凤”?633

第634章 出宫

从香荽拉起绿菠踏水而行开始,她身上就爆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气势,所有人一致认为:她,就是那只凤!

众女不知香荽和秦旷之间的渊源,以为她定会被封为太子妃无疑了;姜家姐妹则知道香荽不可能做太子妃,因而震惊地想,难道她将来要代替皇后?

皇后虽然端坐不动,然眉头已经不自觉地紧蹙。

秦旷心直往下沉,果然香荽妹妹天生就是他的皇后!

可是,如果他不娶她,这太子之位还能保得住吗?

才有转圜的念头,但只看了一眼自己的父皇,就死了那份心。

英武帝神情凝重,紧紧盯着飘飞在湖面的女子。

他不是一个相信危言耸听的人,但香荽却给了他这样的感觉:若真让她做了太子妃,他这个皇帝肯定坐不长。

绝不能让太子娶她!

当然,他也不能娶她。

若是娶了她,定会祸乱后宫!——太子扛不住她的诱惑。

众人都盯着湖面的时候,青蒜却朝一个太监走过去,低声请他回宫帮三姐和妹妹拿鞋子和衣服来。

不等太监说话,英武帝转脸,沉声道:“快去!”

那太监急忙躬身道:“是!”转身急忙走了。

湖面上,香荽感觉绿菠快支持不住了,疾声道:“咱们上去。”

绿菠顾不得答话,立即停止吹奏,深吸一口气,一路如蜻蜓点水般,随着香荽往浮桥奔来。

那些鸟雀居然还不肯散,追着她们飞过来。

然一见岸上人群,便如受惊般,四散飞走。

踏上浮桥,香荽依旧脚下不停,拉着绿菠如行云流水般掠到英武帝面前。蹲身拜道:“臣女失态了。望皇上恕罪!”

没有得意之情,也没有惶恐之色,螓首微低,恭敬中带着些讪讪的味道,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英武帝静静地看着二人不语。

绿菠累坏了,正等着皇上叫起呢。谁知一点声音也没有。忙抬头往上看,见皇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们姐妹看,没生气也没高兴,顿时一愣。

英武帝见她直喘气,问道:“累了?”

绿菠忙不迭地点头道:“可把我…给累坏了!我胳膊都快被三姐姐扯断了…”

正说得不亦乐乎。忽然想起自己姐妹正请罪呢,忙停住,想想又讨好地对英武帝笑了一笑。解释道:“皇上,臣女不是故意的,那船板不知怎么了,忽然断了…”

英武帝打断她的话,转头对身边龙禁卫道:“去船上查看一下,怎么回事!”

那人领命,忙带着两个人去了。

香荽二人依然跪着。

很快,那龙禁卫便回来了。向皇帝回道:“禀皇上,那船板是事先被人锯断,只剩下一点连着。之前那连接的地方被踩断了…”

现场一静。

英武帝面容极冷。

从前。他还是亲王的时候,因为从不沉湎女色,只有一正妃一侧妃两个侍妾。王妃又将王府内院管理得很好,所以他对内院之争只有耳闻,却没亲身经历过。

如今才登基,刚选妃,还没选好呢,这些个不见光的手段就出来了,看来他真是小看女人了!

这些少女,才十几岁,懂什么?

还不都是她们身后的家族的主意!

“给朕仔细严查!”

没有雷霆风暴,他就这么吩咐了一句。

众人心中却一紧。

这时,姜家五姑娘姜玲——乃是太子侧妃的亲妹妹走上前来,带着惊怕的神色道:“之前臣女在船上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稳。臣女心下疑惑,下船的时候,还跟张姑娘说了呢,谁知会这样。”

英武帝看向绿菠,问道:“可是这样?”

绿菠忙点点头道:“是这样。臣女想,船在水上当然会摇晃,就没在意。”

香荽听后,却双眸闪闪地看着姜玲不语。

英武帝则深深地注视着香荽。

这件事,若是玄武将军小葱,必定是软硬兼施、含笑带威、连蒙带诈,不弄个水落石出决不罢休;若是红椒,则会一蹦三尺高,当场炸毛,把所有相关人都揪出来。

这张三姑娘却跟没事人一样。

好深的心机!

其实,香荽并不是那种笑里藏刀、装模作样的人。

她若是云淡风轻,那就是真的云淡风轻,不管什么事,她都能笑眯眯地用最平常的语气说出来;但是,她若不高兴了,就绝不会装作大度模样,说出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显示风度,却也不会疾言厉色。这时候,她什么也不会说,就如眼下这样。这表示已经她很生气了。

姜玲被她澄澈的目光看得发毛,低下头去。又不能怎么样,毕竟人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英武帝忽然喝斥道:“张水儿,你好大的胆子!救了妹妹不上岸,却带着她去湖中央卖弄轻功,全不管妹妹危险。朕今日便罚你出宫!”

香荽一愣,随即叩首道:“臣女谢皇上格外开恩!”

绿菠顿时急了,忙道:“皇上…”

却被香荽捏住手儿用力一攥,忙住了嘴。

忽地想起什么,也叩首道:“谢皇上不怪罪我们姐妹。”

众女都愣住了。

这似乎不是她们想象的结果。

秦旷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掏空了。

香荽此去,彻底绝了他所有的希望!

他失魂落魄地望向湖面,刚才百鸟朝凤的盛况好像昙花一现,空落落的湖面上,只留下些假的莲花和莲叶…

皇后上前,命宫女扶起她们姐妹,对英武帝笑道:“皇上,张姑娘化险为夷,又让我们大家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景象,皇上不赏就罢了,也别罚了吧!”

英武帝沉着脸道:“朕有罚她吗?她这性子,不适合在宫里呆。回头没事窜到房顶上玩,被侍卫们当刺客给射杀了。可怎么办?还是送回去让玄武王好好管教!”

香荽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

皇后也笑了,拉着她的手道:“到底是姐妹,有些玄武将军的风采。”

忽见回去拿衣服的太监抱着个包裹匆匆跑来,忙道:“你们姐妹快去换鞋子吧。”

其实香荽的鞋子都没怎么湿,倒是绿菠,之前踩进水里。鞋子湿透了。

这一插曲过去,才艺展示继续举行。

可是,有张家姐妹那样展示的震撼人心的场景在前,后面的人就算表现再好也没用了,因而都没了心绪。草草演示一番了事。

连英武帝也无心观看,没有之前的兴致。

等全部结束后,他点了张木儿、张灿儿、姜珂、曹蕙、崔寒烟、赵羚等十五位女子。

就在大家以为这是最终结果时。英武帝却宣布:三月一日还有一场测试,到时候他将选出最终人选。

这下,连皇后都诧异,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且不说,且说眼前,众人回到暂居的漪澜宫,香荽和其他被淘汰的女子当天下午就被送出宫去了。

出宫的半道上,香荽被一个小太监截住。说有人要见她,一边亮出一块牌子。

她心下明白,却死咬住规矩。不跟他去。

正僵持着,皇上身边的王公公匆匆赶来,对香荽道:“张姑娘。皇上宣姑娘见驾。”

这可没的推了。

跟着王公公去了一间宫殿,果然英武帝坐在堂上。

她跪下拜见,英武帝也不叫起,静静地打量她。

香荽也不坑声,只静静地跪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上头传来一声“旷儿想见你”。

香荽惊讶抬头,只见英武帝正盯着她,眼神十分犀利。

她不知说什么好,便含笑垂头,静静等待。

英武帝看着这个小姑娘,觉得她跟她大姐一样难缠:她大姐浑身是刺,碰了就扎手;她倒很容易接近,却浑然无迹,让人无处下手;还有那个跟火炭一样的红椒,这姐妹三人性格差异怎么这么大呢?

再想想那兄弟几个:玄武王就不说了,属比较正常的,山芋也很实诚,大苞谷却贪财狡诈,小苞谷规规矩矩地坑死人不偿命,怎么这一家子兄弟姐妹差别这么大,还能相处和谐呢?

盯着香荽想了一会,自己也觉得无趣的很,便起身出去了,秦旷从后殿转了出来。

香荽还没起身呢,忙又接着拜见太子殿下。

秦旷忙伸手扶起,目光在她身上一扫,发现她还是穿着上午那身衣裳。

他的眼前立即浮现她在紫月湖踏水而行的绝世风姿,飘然若凌波仙子。

这辈子,他都别想忘记那场景了!

空旷的殿堂上,两人对面而立,默然无语。

秦旷艰难地张嘴,轻声道:“香儿!”

香荽愣住,这是她当年在虎王寨用的名字。

“香儿,”秦旷问道,“你知不知我叫你来为什么?”

她知不知道他对她的心思?知不知道他的痛苦?

香荽并未尴尬不安,微微点头道:“知道。”

她真的知道?

秦旷凝视着少女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情意和不舍。

可是没有,香荽笑得眉眼弯弯的,对他道:“太子殿下能不能坐下说话呢?这样站着,臣女觉得像被审问的犯人。再说,臣女觉得有些累…”

秦旷忙点头,回身从堂上搬过来两把椅子,请她坐下,然后定定地看着她,问道:“香儿,如果还在虎王寨,你可愿意嫁我?”

香荽再次愣怔,看着他希冀、渴望的眼神,忽然笑道:“殿下,这次选妃,我可是见了个世面,竟不知天底下还有这么多绝色不凡的女子,往日竟是坐井观天了。”

秦旷木然道:“在本宫眼里,她们都不及你一个指头。”634

第635章 无人敢娶

香荽依然笑着道:“殿下生在皇家,见惯了各种出色的女子,当然不觉稀奇。可是,殿下听说过方桂花和方巧儿的事吗?”

秦旷沉浸在伤痛的心情里,突然被问及不相干的人,有些转不过弯来,诧异地问:“方桂花?方巧儿?那是谁?”

香荽道:“就是我大姐手下的女兵,生擒了安皇大将赵衡的女子。”

秦旷终于想起来了,道:“哦,你是说长兴街卖包子的吧?父皇还为她的铺子题了匾额呢。”

方桂花如今可出名了,和她的包子铺一块蜚声大靖。

香荽抿嘴笑道:“如今上她们家求亲的人可多了。想想看,她们原本是京城最平凡不过的女子,就因为皇上一道旨意,有了机会入军,便显出不俗之处来。”

秦旷有些糊涂:她们不俗,同眼前有什么关系?

香荽解释道:“在我大靖,这样的民间女子多的很。”

秦旷便明白了,不悦道:“那也不能与你相提并论!”

香荽听了,仿佛十分欢喜,笑眯眯地说道:“多谢殿下夸赞,臣女听了很开心呢!可是殿下想想:臣女可不就是个村姑嘛!当年在虎王寨遇见太子殿下,就会摊煎饼,哪有什么才情,长相也是极平凡的。如今,因为我大哥的缘故,我成了王爷的妹妹,其实还是个村姑,哪里有什么不凡了!”

秦旷见她无事人一样劝自己,十分气闷,觉得她并不善解人意,或者,她根本就没开窍,无法体会他对她的爱恋。

“香儿妹妹没听说过‘三千宠爱在一身,六宫粉黛无颜色’吗?”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倒要听她如何回答。

香荽又笑了,告诉他道:“我弟弟。就是大苞谷,他小时候可霸道了,又喜欢护食,不管什么东西都喜欢往自己怀里搂。我呢,他要哪样,从不跟他争。总是让给他。然后我就去拿另外的吃的和玩的,装作好稀罕的模样。他一会工夫就丢下原来那个,过来跟我抢这个了。”

她一边说一边笑,引得秦旷也笑了。

香荽就两眼亮闪闪的,轻声对他道:“殿下。我告诉你:不管什么东西,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你若仔细想想,其实都好平常。”

秦旷忍不住在心里反驳“你绝不是平常的”。嘴上却道:“你是说,能招来百鸟朝凤的女子平常?”

香荽听了一怔,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什么百鸟朝凤?不过是口技而已!乡下小娃儿都会的。殿下怎会信那个?”

秦旷定定地看着她,忽然问道:“被父皇罚出宫你好高兴吧?你现在是不是很着急离开,等回去了好嫁给王翰林?”

他眼中满是伤痛,还有…愤怒!

香荽怔住,慢慢收了笑容。

静了一会。才道:“说了殿下也许不信,臣女还真没想过这个。”秦旷面上一喜,还来不及展开笑脸。就听她又道,“因为我也不知明天会怎样。”

这回换秦旷怔住了。

香荽轻声道:“记得很小的时候,那日子可好过了。每天我都等不及天亮,一天赶着一天,就盼着早些长大。总是连梦也没一个,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就好后悔,觉得起来迟了。直到我八岁那年,我们家被抄了…”

提起这个,秦旷的心揪了起来。

香荽接着道:“穷人总是羡慕有钱人不愁吃穿,普通百姓羡慕豪门贵族风光荣耀;王公大臣,甚至皇子王孙却羡慕小门小户的自由和无拘束。我恰好都经历了:农家殷实的幸福日子我过过,抄家流放也经过,被土匪掳走性命不保也经过,吃不饱饭的日子也有过,到如今张家富贵之极,还差一点做了太子妃…”

“太子妃”一词说出来,令秦旷心一缩。

“我经历了这些,只有一个结论:有时候,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不是自己能选的。”她带着看透人生的坦然直视秦旷,“就算是皇上和太子,也有不能选的时候,我怎么知道明天会怎样。”

秦旷一把攥住她的手,喃喃道:“香儿…”

香荽抽了下,没抽出来,便任他攥着,却仰脸对他道:“我经过了这么多,没有别的奢望,只希望能平平安安地嫁一个人,像我爹娘那样过普通人的日子。秦哥哥,你会帮我吗?你在虎王寨的时候,就曾说过要帮助我的。你不会看着我伤心流泪不管吧?”

秦旷呆住了,嘴唇不住抖动,却挤不出一句话。

他想答应她,可是又不愿答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