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是在保护我,是在监视对么。”薛宁勾了勾唇角,眼底浮起一抹鄙夷。“您是不是以为,我会盗取这次拍卖会的拍王,您怎么不以为我能上天呢?”

话音落地,顾旭白的鼻血也流了出来。

薛宁怔了一秒,松开手,脸色阴沉的把矮几上的纸巾拿过来,速度极快抽了一张折好,塞进他的鼻子里止血。“上次到底伤得多重,怎么跟玻璃做的一样,我碰一下就流血。”

顾旭白深深的看着她,起身,把睡衣穿上,抬脚往外走。

到了门口,他顿住脚步,不冷不热的丢了句话过去。“我不讲理,也不管你想干嘛。不过书柜左下角第一个柜子里,有你要找的东西,今年的拍王。”

薛宁听到后面,大脑自动的就把前面那四个字忽略了,没等他出去,人已经晃到书柜前,麻利打开柜门。

“能守规矩吗?”顾旭白眉头拧的死紧。

她的目的果然是拍王。

“能。”薛宁蹲在地上,屏住呼吸把那只精巧的盒子搬出来,打开盖子。装在里面的黄绫绸布露出真容,抖着手拿出来,展开,紧抿的下唇随即被她咬到出血。

刺痛让她的理智稍稍回笼,强忍着难受的感觉放回去,缩紧身子跌坐在地,不停地往后退,后背撞到贵妃榻,双手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紧跟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顾旭白还没走,听到动静,下意识回头。

“薛宁?”抬脚折回去,伸手试了试她的脉搏,随即把她抱起来,放到贵妃榻上,绷着脸掐她的人中。

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怎么会又晕过去?

顾旭白掐的很用力,薛宁醒过来,眼神空洞的像无底的深渊,直直的望着顾旭白。

“你怎么了。”顾旭白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种情况持续了大概一分钟,薛宁清醒过来,随即坐起,像变了个人似的,身上的气息一瞬间冷了下去,就连那双眼,也失去了原有的温度。“告诉我,这件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必须要说清楚!”

她身上有杀气,第一次在青云科技店里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的强烈。顾旭白沉下脸,手臂才动了下,薛宁的拳头就挥了过来。“告诉我!不然我连你也杀!”

“你杀过人?”顾旭白截住她的拳头,嗓音发沉。“什么时候的事。”

薛宁的手被他钳制住,试了几下发现无法挣脱,随即敛去一身的杀气,整个人也软了下来。“吓唬人的话,说惯了一时改不过来。您能不能告诉我,这件东西的来历。”

“回头帮你查,前提是你必须得听话。”顾旭白撤回力道,缓缓松开她的手。“柜子里还有很多别的古玩,你喜欢,可以每天进来看。今晚时间到了,回去睡觉。”

薛宁回头,身体无意识的颤抖着,看了一眼地上黄的刺眼的黄绫绸布,机械站起身。

清末太医院沉香木雕镇纸、乾隆铜胎画珐琅西洋人物烟壶、永乐九年的黄绫…爸爸你看到了吗?那些作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不会让他们永远逍遥法外…走了没两步,薛宁眼前发黑,再次晕了过去。

顾旭白眼疾手快,在她栽出去的一瞬间,及时将她捞回来,抱起。

将她送回隔壁的房间,顾旭白准备关灯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她脸颊上的泪,目光不由的沉了沉。

难道,这件拍王的来历有问题,而且跟她有莫大的关系?

——

薛宁醒来天还没亮。

睁开眼,弥漫在房间里陌生气息,让她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怔怔的望着露出微光的窗户很长时间,坐起来,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翻出苏先生的号码打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薛宁把自己这边的情况跟他说了下,前所未有的冷静。“永乐九年的黄绫找到了,保存完整字迹清晰有玺章,但我没法确认真伪。这段时间,我暂时留在他身边,毕竟是个突破口。”

苏先生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说他马上定机票,手上的事情处理完就回来。

薛宁挂断电话,坐在床上做了个深呼吸,起床去洗澡洗漱。这个意外的收获来的太突然,接下来,不管顾旭白是跟自己嘴炮,还是真的要帮忙都不重要了,凭她和苏先生也一定能查得到幕后的人。只是,她始终想不通。那个一直给自己的邮箱发自毁文件的人,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会一直关注自己,又是怎么知道,东西会出现在今年的拍卖会上?

出门看到顾旭白卧室的门开着,人却不在,不由的挑眉。经过书房的时候,看到房门的锁是密码锁,抿了抿唇,大步走过去。

顾旭白没在客厅,厨房和餐厅也不见人影。薛宁给自己倒了杯水,刚喝完就听到门铃响起。才早上七点不到,谁这么早过来?

过去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是上次在古玩店门外拦过自己的莫队长,眉头皱了皱。“莫队长,您是来找我的吗?”

“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我们做调查。”莫队长看着她身侧的门牌号,目光沉的有些吓人。

“好。”薛宁微笑点头,视线落到他身后的警车上。

雨丝绵密,不过还是能看出里面还有三个人没下车,自己昨天才现身,今天就追上门了。看来齐天宇还是没死心,也知道安排打手过来没法带走自己,警察不一样,上了车,谁也不知道自己会被拉去哪里。

最后会怎样,就更说不准了。当初她不也是被警车带走,最后却进了精神病院,呵!

抬脚走下台阶,顾旭白波澜不兴的清冷嗓音,忽然从头顶上传来。“莫队长上我这来要人,是不是应该提前打个招呼。”

“顾…”莫队长似乎惊了下,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君安的家务事,劳烦您这么长时间,我这个当哥哥的,替小天跟您说一声对不住。还有,莫队长也不想这个小案子闹上网吧,她的米分丝还不少,十多万呢。”

“既然是家务事,那么这个案子就可以结案了。”莫队长客气拱手,转身上了车,随即离开。

薛宁后退着回到顾旭白身边,双手随意抄进外套的口袋里,脸上露出淡淡的戏谑笑容。“顾工,您这似乎也不怎么安全。”

“是吗。”顾旭白丢下话,转身进屋。

薛宁才想说当然,冷不丁看到有黑衣保镖出现在视线中,当机立断的把那两个字嚼碎了吞回去。

阿西吧!她现在百分百可以确定,之前自己被带走就是他干的!

7点整,钟点工过来打扫卫生。薛宁放下笔记本电脑,礼貌的告诉她自己的房间不用打扫,之后便去了厨房。起的太早了,她的肚子好饿。

冰箱里什么都有,不像崔立珩那边,不是速冻水饺就是速冻水饺。

薛宁很为难。

除了煮水饺,她别的不会做。拿了一只苹果出来,薛宁关上冰箱回头,冷不丁看到顾旭白就站在门口,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我不会做饭,什么都不会。”

“那就出来。”顾旭白丢下话,径自去了客厅。

薛宁把苹果洗了洗,一边吃一边跟过去。“有事?”

“苏先生跟你是什么关系?”顾旭白双手随意搭在膝上,大马金刀的坐姿,微微抬头,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他的来历你很清楚,还是一点都不知道。”

“他跟我没什么关系,他就是个开古玩店的,跟各大拍卖公司的关系都不错。”薛宁敛去慌乱,淡定的落座。“您…在查我们?”

顾旭白不置可否。

她身边的两个男人,都跟她没有任何血缘上的关系,这点让他十分的意外。她的档案也很干净,转学过来已经高三,之后考上海城大学,念建筑学。微博刚开的时候,她注册了账号,在网上帮人鉴宝,因为鉴中率高,这些年累积了不少米分丝。

薛宁也沉默着,苹果都不吃了,坦然无惧的跟他对视。

她不怕他查,因为苏先生把她带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她从前的痕迹都抹去了,名字都少了一个字。没人知道她17岁之前的任何事,公安系统里也查不到丁点的蛛丝马迹。

顾旭白沉默了很久,移开视线,伸手打开电水壶的电源烧水。

薛宁耸肩,平静的咬了一口苹果,细细嚼碎,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慢悠悠吞下。

苏先生不到中午就回到了海城,薛宁原本以为,顾旭白只是嘴上说说让自己随时跟在他身边,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做。

走进古玩店,她差点把他丢在楼下,想想又改变了主意,领他上楼。

“苏先生。”撩开茶室的竹帘,薛宁招呼一声,随即往身后指去。

苏先生暗惊,放下茶壶起身相迎,笑着朝顾旭白伸出手。“顾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你们聊,不用管我。”顾旭白伸手,虚虚跟他握了下,旁若无人的往红木沙发上一坐,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苏先生神色讪讪,看薛宁的目光充满了担忧。跟的这么紧,不应该只是为了商业秘密那档子子虚乌有的事吧,他怎么瞧着顾旭白的样子,有点像似在防狼?

可是,至于吗…

薛宁翻了个白眼,径自绕过茶台,推开办公室的门抬脚入内。

苏先生歉意的朝顾旭白笑了笑,也去了办公室。

关门坐下,苏先生的脸色立即变得凝重,但又特别的激动。“确定了吗?”

“跟我爸工作日记上写的一模一样,但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薛宁按了按眉心,像似想起什么,猛的站起来。“苏先生,我那年让您保管的胶卷还在吗?”

、Chapter 22

苏先生拍了下脑袋,弯腰打开办公桌底下的保险柜,从一只发黄的档案袋里,拿出一卷相机胶卷。这种胶卷已经很多年没人用了,而且放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晒出片子。

“太好了,回头我自己找个店子晒。”薛宁伸手接过来,宝贝一样捧到胸口。

苏先生欲言又止,过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跟门外那位,认识多久了?”

君安那事,原本已经解决了,可薛宁走了之后,他的店里就来了人,很客气的请他上车。到了碧水湾,一看楼下居然还有好多保镖,他就知道出问题了。

可他想不明白,薛宁这熊孩子是什么时候惹着那些人的。尤其纳闷,她跟顾旭白的关系,怎么看着好像还不错。

“半个月吧,怎么了?”薛宁把胶卷装回档案袋,封了封口,随手放到一旁。“他最近在查我们,是不是有问题?”

苏先生摇头,身份的事他不担心,只怕她跟人家孤男寡女住一块,时间长了没问题也会变得有问题。不过看她那样,估计就没往这方面想过,犹豫了下,还是提醒她注意人身安全。

薛宁一听就乐了,不过下一瞬却咬牙切齿。“他那安全的很,整个海城,恐怕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比得过那里安全。”

竟然让人关了她四天!这个仇她会一直记得。

苏先生定定的看她,发现她是真没往那方面想,禁不住再次摇头。

真是作孽…

薛宁带上那只档案袋出去,顾旭白正慵懒的歪着身子看手机,听到动静,抬头瞟了她一眼,复又盯着手机屏幕。

“走吧。”薛宁弯腰拿起苏先生的紫砂茶壶,对着壶嘴猛吸一口,放下,直接往外走。

“我跟苏先生有几句话要说。”顾旭白懒洋洋的收起手机,站起身,泰然迈开长腿。

薛宁皱眉,抱着档案袋坐回去,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眼神一瞬间冷了下去。

看来他还没有放弃要查自己的底细。

盯着房门看了一会,薛宁站起身,走了两步又坐回去。不管他跟苏先生说了什么,她想知道,苏先生肯定都会告诉她,没有必要去偷听。

捏了捏手里的档案袋,有些头疼,海城哪里还有晒交卷的影楼。

从数码相机到智能手机,这种远古的拍摄手段,早就被淘汰了。而且,她也不清楚里面是不是真的有照片,当时拿到的时候,她还什么都不懂,看到紧急两个字,就偷偷的藏了起来。

日记还是起火后,她冲进火海抢出来的,否则什么都不会剩下。将脸埋进掌心,薛宁又控制不住的开始发抖,冷汗一层层的冒出来,很快打湿了后背。

难受的差不多喘不上气的时候,感觉有人在自己背上拍了下,耳边响起顾旭白充满担忧的嗓音。“不舒服?”

薛宁身体惊颤的情况停止,瞬间从恐惧中挣脱出来,艰难抬起头。“没什么,午饭没吃,饿的胃难受。”

“走。”顾旭白抿着唇,脸色非常难看。

薛宁也不看他,抱紧胸前的档案袋,偏头跟苏先生告辞。

苏先生朝她摆了摆手,就站在办公室门口,心事重重的目送他们下楼。

薛宁还是露馅了,只是不知道顾旭白会怎么做,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不透一个比自己年轻的人。不过几天的时间,自己在帝都的那点事,居然让他全翻出来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关于薛宁,他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但他也是男人,能感觉得到顾旭白对薛宁的态度,恐怕不仅仅是好奇,还有别的原因在里面。

——

从古玩店出来,薛宁上车就把档案袋装进自己的包里,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驶出停车线。

她确实饿了,刚才在楼上,她没说谎。

吃饭的地方是顾旭白定的,他上了车就一直沉默,闭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薛宁心中惴惴,猜不透他跟苏先生的谈话内容,索性陪着他装哑巴。到了地方,找好停车位停了车,薛宁背上包下去,冷不丁听到他问:“苏先生没有结过婚,根本不符合收养条件,他是怎么收养你的。”

“离了。”薛宁简单利落的丢给他两个字,锁了车,快步穿过雨幕往店里跑。

她的速度很快,高跟鞋穿在她脚上,跟运动鞋一个效果。顾旭白半眯着眼,随意将左手抄进裤兜,从容优雅的跟在她身后。

离了跟没结过婚,差了一本结婚证。

很干净的一家店,估计是过了饭点,人不是太多。圣诞促销,店里贴满了打折的招贴,单身8折,点情侣餐7折,情侣7折,虐死单身狗不商量。要了位子,薛宁拉开椅子坐下,拿出手机把打折的消息拍下来,随手给唐恬发了条微信。

顾旭白坐到她的对面,手里拿着手机,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少顷,侍者拿着单子过来推荐套餐。顾旭白听了一会,打断她。“情侣,来一份招牌套餐,一瓶…”

他停顿了下,抬脚,在桌子底下踢薛宁。“喝什么。”

“白开水。”薛宁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说完继续戴着耳机跟唐恬发微信。

顾旭白清了清嗓子。“就一份招牌情侣套餐。”

侍者微笑离开,薛宁随即摘下耳机,好整以暇的注视他。“顾工,您说谎的时候,都不打草稿的么?”

“不打。”顾旭白丢给她两个字,淡定拿起手机。

薛宁被自己的口水噎了下,决定以后再也不要问他这种问题。

下午,君安在建项目工地出了些小问题,回到锦湖时间已经八点半,等薛宁洗完澡,书房和顾旭白房间的门都关上了,根本没时间找影楼打听晒胶卷的事,也没能进书房看他的藏品,气得她牙痒痒。

隔天圣诞节又是周末,只是天气依旧不怎么好,雨一直没停过。

临近年底,公司的会议也多了起来。

两人一进办公室,就接到了开会的通知。跟之前的会议不同,这次要开的,是君安集团的股东大会。薛宁跟着顾旭白走进总部的大会议室,好巧不巧,竟遇到了齐天宇。

他是君安地产的执行总裁,会遇到也不是很奇怪。但薛宁总觉得,顾旭白是故意这么做的,除了他,谁都没带助手。

顾旭白的位置跟齐天宇并排,只不过他在前,齐天宇在后。薛宁坐的是多出来的椅子,在两人中间后面的位置,稍稍靠近顾旭白。

其他的股东还没到,来了的人,看薛宁的目光充满了探究,不时交头接耳。

薛宁神色泰然的坐着,手里拿着一只水性笔无聊转着玩。

八卦果然是人的天性,不分男女老幼。

“二哥,你的速度挺快的嘛,不知道卿云嫂子回来看到她,会怎么想。”齐天宇忽然开口,意味深长的瞟一眼薛宁,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听说这次,她回来是打算跟你结婚的。”

顾旭白坐姿慵懒,挺括的铁灰色手工西服穿在他身上,愈发衬得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清隽好看,却又透着那么一股浑然天成的傲气劲。

他泰然不动的看着手中的文件,仿佛齐天宇的挑衅,不过是只苍蝇在嗡嗡。

薛宁停下转笔的动作,视线从顾旭白的侧脸扫过,望向齐天宇。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虽然他身上也穿着同样的手工西服,可惜气质这种东西,不是人人都有的。

齐天宇在看顾旭白,眼底藏着几许冰冷凌厉的杀意。

过了片刻,会议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集团股东陆陆续续走进来,坐到各自的位置上。

薛宁就认识在新闻上看到的几个,剩下的都不知道具体什么身份。9点整,集团董事长齐博远拄着手杖,在秘书的搀扶下,缓缓进入会场。他一出现,整个会议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