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建安儿子上大学的b市离海城700多公里,薛宁下了飞机,时间还很早。

来之前,她在网上联系了好了房子,进入市区随即给房东打电话。

住酒店和旅馆目标太明显,在没确定曹建安跟王福贵等人是否保持联系之前,她能做的只有藏起来,等待合适的见面时机。

房东到的很快,薛宁和保镖从出租车上下来,对方正好也到了楼下。

房子所在的小区,是b市市中心比较高档的一个小区,薛宁选中的房子,跟曹建安家只隔了一栋楼,若她愿意,每天都有机会遇到到他们一家三口饭后散步。

签好合同付了钱,薛宁拿到钥匙和门禁卡,带着其中一个保镖上楼。

b市天气晴朗,气温跟海城差不多,才六月初炎热的感觉就已经十分的明显。

开门进去,长时间无人居住的霉味,裹着热气瞬间扑面而来。

三室两厅的房子,家具齐全,打扫的也非常干净。薛宁在住的方面要求不高,何况又不打算常住,说不定事情还没办完她就得换地方。

转了一圈,薛宁把客厅的窗户打开,坐到沙发上休息。

她完全不会做家务,也不想麻烦保镖做本职工作以外的事,歇了一会便拿着手机定外卖,跟着打开设备连线另外一名保镖。

他负责去观察周围的环境。

曹建安也是老警察,家里人的警惕性比寻常人家要高出很多,保镖在物业值班室打听到不少的消息。

薛宁听他说了一会,让他撤回来,先吃饭。

曹建安的儿子比她大四岁,是b市第二医院的外科医生,不意外的话,会在国庆的时候跟女友举行婚礼。

薛宁看罢资料,眉峰无意识压低。

人都经不起诱惑,不论男女,只不过大多数人会恪守本心,就算动摇也不会表现出来罢了。

她不喜欢连累无辜的人,只是眼下,并没有更多的选择供她挑拣。

和保镖分头活动了两天,确定没人跟过来,薛宁给顾旭白去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很好,跟着开始做准备,打算用老办法接近曹建安儿子的女友伍映寒。

每个城市的小偷都很多,小流氓也多,薛宁很清楚这些人的活动轨迹,也知道如何利用他们帮自己做事。

到了第五天,被保镖揍过的小流氓来电话,告知说伍映寒晚班。

薛宁掐着时间,带着一名保镖去伍映寒下班的必经之路上,等着猎物落网。

夜里十点,微风徐徐。

薛宁站在巷子口的阴影底下,后背倚着墙,双眼微微眯起,面无表情的看着街道另一头的十字路口。

伍映寒要回家必须经过这个十字路口,这条路她走了20多年,从来就没有遇到过危险。

相较于曹建安父子俩,她绝对是无辜的。所以薛宁没打算让她吃太多苦,她跟赵凌岚不一样。

在h市,她差点弄死了赵凌岚。

真的只差那么一点点…同样的年纪,她活得无忧无虑、锦衣玉食。而自己,每日每夜挣扎在痛苦之中,时时强迫自己忘掉那些噩梦,咬牙死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这一切,全拜她父亲那一伙人所赐。

然而出生无错,薛宁再恨,也不会让自己变成爸爸最嫌弃的罪犯。

她那么爱他。

闭了闭眼,薛宁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神色淡淡的将视线移到十字路口。

时间接近十一点,伍映寒骑着一辆米分色的电单车,从对面的街道上缓缓驶过来。

薛宁站直起来,偏头瞄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保镖,抬脚走出阴影。

这段路到了晚上十点以后,很少有人经过,车流量也不算大,街道两旁经营花鸟虫鱼的店铺,几乎没有还在营业的。

米分色的电单车被一辆黑色的suv堵住去路,伍映寒只来得及喊了一声,便没了声音,身体倒是还在继续挣扎。

薛宁和保镖并肩朝前走,跟抓住伍映寒的小流氓错身而过时,突然出声叫住他们。“光天化日,你们在干嘛!”

小流氓的演技很浮夸,只不过伍映寒吓坏了,没留意细节,看到有人注意到自己,脑子里最本能的反应就是求助。

“我的女人不听话,教训教训,关你毛事。”小流氓抬高下巴,从兜里摸了支烟出来,叼嘴里点着。“惹急了,老子连你一起管。”

薛宁皱着眉头,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伍映寒。“需要帮助你就眨眼。”

伍映寒吓的腿都软了,闻言,毫不犹豫的点头又眨眼。

薛宁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保镖,淡定后退。“哥,看你的了。”

小流氓之前挨过一顿揍,知道保镖的厉害,眼看又要动手,烟都不抽了,转瞬招呼同伴上车四散溜了。

伍映寒站立不稳,脸色发白的望着薛宁,软绵绵的往地上栽去。

薛宁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语气关切。“要不要报警?”

“要…”伍映寒哆嗦挂到她身上,脸色白的吓人。

薛宁拍拍她的背,不动声色的跟保镖交换眼神。b市警方出警的速度不慢,陪着伍映寒到派出所做完笔录出来,薛宁如愿见到了曹建安的儿子,曹云鹤。

在派出所楼下说了一会话,曹建安夫妻俩和伍映寒的父母亦同时出现。

薛宁退到人圈外围,唇角微微向上提起,那双眼却冷的如同覆上了寒冰。

曹建安比她想象的,更在乎儿子。

回到租住的房子楼下,薛宁从车上下来,一眼看到站在车边低头看手机的顾旭白,脸上阴霾霎时散去。“二哥!”

顾旭白收起手机,高大的身影站直起来,眉宇间隐约浮着笑意。

薛宁飞跑过去,一下子扑到他身上。“怎么忽然过来?”

“公司有项目在这边,顺路过来看你。”顾旭白顺势将她抱起来,转身,步伐沉沉的上楼。

保镖估计是知道顾旭白过来,两人都没跟着。

薛宁背上的伤已经拆了线,不过碰到了伤口还是很疼。手臂相对好一些,只要不是太剧烈的活动,刺痛感并不那么明显。

进了门,顾旭白直接把她抱进卧室,沉沉压到床上。“又瘦了。”

薛宁翘着唇角,掌心贴着他脸滑下去,倏然抓住他衬衫的领口翻身趴到他身上。“眼睛怎么样?”

“比之前好。”顾旭白半眯着眼,捏了捏她的脸。“进展如何?”

“才有一点收获,不着急。”薛宁低头吻他,异常热情。

顾旭白要的很凶,完事的时候,薛宁疼的忍不住掐他。才一个多星期不见,他怎么跟被关了好几年似的。

洗完澡,吃了晚饭,顾旭白把沈颢查到的资料给她,目光暗暗沉沉。

薛宁身上穿着一件t恤款的睡衣,长发松松垮垮的挽成鬓用铅笔固定在脑后,素净的脸只拍了保湿精华液,清清爽爽的坐在一旁,抱着平板低头认真看资料。

顾旭白单手支颌,抿着唇角看了一会,起身将她抱过来。“晚点再看。”

“你不是的吧。”薛宁枕着他的胳膊,若有所思的望着他的侧脸。“您老人家根本不是出差,而是特意来的,对么。”

“唔”顾旭白低头,深深的吻她。

薛宁楞了下,胸口一阵阵发堵。

这几天,她尽量不去查顾老跟那位省厅领导的关系,可午夜梦回,爸爸在火海中翻滚的痛苦哀嚎,就会一遍一遍的耳边回响。

不能原谅,任何人!

顾旭白是第二天早上7点的航班,薛宁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他又蠢蠢欲动本能睁开眼。“几点了?”

“五点。”顾旭白身子沉下去,低头在她耳边嘀咕。“最近很忙,没时间过来看你。”

“二哥?”薛宁抱住他,所有的抵触情绪,在撞进他目光的一瞬间,巨石般压到胸口。

她知道错的人不是他,却无法说服自己,给他他想要的。

送走了顾旭白,薛宁闷在临时租的房子里,一整天都没出过门。

曹建安离开老家后就不再跟任何人有往来,甚至一次都没回过老家,像似刻意的在避开什么。

监听到第三天,薛宁主动约他见面。

见面的地方离他的店很近,是一家格调不低的茶楼,坐在三楼窗口的位置,能清晰看到饺子馆的前台收银。

薛宁到的很早,拿着平板一边看资料,一边注意对面饺子馆的动静。

曹建安是早上10点55分离开饺子馆的,薛宁放下平板,从楼上下去。

短短的一段距离,用时也不过一两分钟的事,然而她还是慢了一步。

刺耳凄厉的尖叫声,在一瞬间响彻了整条街道。大滩大滩的鲜血,从曹建安身下冒出来,迅速染红了地面,周围嘈杂一片。

薛宁寒着脸站在围观的人群后方,看着曹建安的身体剧烈抽搐之后慢慢变得僵硬,双手习惯性的攥成拳头,大脑一片空白。

吵闹声中,手机有电话进来。

薛宁木然回魂,接通来电听了片刻,眉峰越压越低。“什么条件!”

、Chapter 59

飞机落地帝都,正好中午一点。

薛宁走出航站楼,到停车场拦了辆出租,神色淡淡的报上三院的地址。

神秘人有东西让崔立珩转交给她,但是开了个条件,三天后会再给她打电话要结果。薛宁第一时间就给了他答案。可他却说,选了就不能反悔,建议她认真考虑。

薛宁琢磨不透他的意思,干脆不去想。

她无欲无求,跟给爸爸翻案比起来,任何东西都放弃,包括她的命。

崔立珩今天出院,他被王福贵的人抓走之后,肋骨骨折,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恢复。薛宁赶到医院,苏先生已经把东西打包好,正拿着手机坐在椅子上不知道看什么。

原本说好早上出院,估计是人太多医生忙不过来,迟迟拿不到出院证明。

“苏先生。”薛宁抬手轻叩房门,瞥一眼睡过去的崔立珩,轻手轻脚走过去。“这两天有没有陌生人来过?”

苏先生惊诧抬头,听出是薛宁的声音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你怎么又胡闹!”

薛宁做了噤声的手势,示意他有话到外面说。

神秘人说东西已经给了崔立珩,这段时间苏先生基本都在医院,来了谁,他只要见过一定能说得出来。

出了病房,薛宁把情况跟他说了下,眉头深深蹙起。“您觉得这事靠谱不?”

“容我想想。”苏先生也很诧异这件事。

崔立珩伤的很重,从薛宁离开,他几乎每天都在病房里陪护。除了医生护士,还真没见过有陌生人来。

薛宁无意识的咬着唇,抬手往病房里指。“要不,我把立珩大哥叫起来,他收没收东西肯定知道。”

“等等。”苏先生像似想起了什么,转身进了病房。

薛宁站在门外,心跳明显乱了频率,神秘人真的把东西送过来了。

苏先生进去翻了一会,从崔立珩的行李箱里拿出一件还没开封的快递包裹,平静递给她。

薛宁接过来,扫了一眼字迹顺手收进包里。

苏先生在帝都有套四合院,买的时候就不便宜,这会的价值更是以亿计。车子开到门外无法进去,薛宁下车,伸手把崔立珩扶下来,跟在他身后一起进了院子。

“你的手怎么回事?”崔立珩从醒来看到薛宁,就觉得她很不对劲。

从帝都离开的时候,她还没瘦的那么明显。回去不过半个月的时间,直接进化成纸片人,手看着也不太利索。

“废了。”薛宁仰起头,飞快看一眼头顶灰蒙蒙的天空,艰难的扯了扯唇角。“被安楠开枪打伤之后,伤口刚愈合又崩开,部分神经坏死。”

苏先生脚步微顿,后牙槽明显鼓起。

薛宁低头的刹那,瞄见他的侧脸,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神经本能绷紧。苏先生发起火来,比任何人都恐怖,她有种预感,今天自己免不了要挨一顿训。

到主屋坐下,薛宁继续装傻充愣,故意不提自己在海城被暗杀的事,而是一言不发的把快递包裹打开。

层层叠叠的包装袋里,只有一枚成色很新的u盘。这个人一直在暗处,薛宁相信他给自己的线索,却不相信他的人品。

拿着u盘看了片刻,薛宁转头从包里拿出在半路上买的新平板,打开,接入u盘。

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画面打开的一瞬间,薛宁拿着平板的左手无意识的开始抖动,双目渐渐变得赤红。

视频没有声音,面对着镜头的人是曹建安。拍摄的角度很正,薛宁能从视频里看出曹建安一直往右边看,却无法得知,那个人到底是谁,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怎么回事?”苏先生见她脸色非常不好,眉头皱了皱。“说实话。”

薛宁深吸一口气,简单说了下自己约见曹建安,不料对方却在见面前一分钟车祸身亡,同时又接到神秘人电话的事。

她没告诉苏先生,神秘人开出的条件。

“这段时间,你还查到了什么,不许跟我打马虎眼。”苏先生沉下脸,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薛宁摇头。“查到他之后我一直没动,八爷和赵和顺的人也没动,直到我跟他通话约他见面。”

苏先生根本不信她的话,定定看她片刻,拿起手机翻出顾旭白的号码拨过去。

薛宁闭了闭眼,突然出手拿走手机并结束通话。“苏先生,您知道当年是谁打的招呼,让省厅的人给下面施压,使得赵和顺不顾重重疑点,签字确认我爸的案子结案么。”

苏先生盯着她手里的手机,唇角抿紧。

“根据我目前查到的线索,这个人,很有可能是顾旭白的爷爷。”薛宁自嘲掀唇。“我该怎么选。”

苏先生心头微震,本能的跟崔立珩交换了下眼神。

怎么会这样!

三个人同时沉默下去,屋里静悄悄的,只有院里的麻雀在石榴树上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许久,薛宁起身走到窗前,出神的望着院中的石榴树。“我要在这边呆几天,不过不住这。”

“不行!”苏先生猛地拍桌。“你能不能听点话,你爸临死把你支开,就是怕你一条道走到黑!现在外面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你知不知道!”

“苏先生,我爸死前跟您说了什么!”薛宁愕然,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您去老家救我,是因为我爸走之前联系了您?”

苏先生知道没法继续瞒下去,沉默了很久,才说出她爸爸的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