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男,你且从实道来。”

刑男虽然气愤,却还是口齿清楚,只听他高声道:“我们和大费将军一起去追刺客,本来已经追上了,可是,启王子跑来,砍伤獬豸,放跑了刺客。獬豸跟他理论,他反而诬陷獬豸受了大费将军的指使陷害于他。可是,我们都是亲眼所见,明明是他放走了刺客,他却借口刺客溜走了死无对证,拒不承认……”

大禹王忽然问:“还有哪些人亲眼见了此事?”

众人都不吱声。

大禹王径直看向彤城氏的首领,他的级别是众人中最高的,可是,彤城氏的首领却摇摇头,犹豫不决:“我赶到的时候,刺客已经走了,我没亲眼看到所发生的一切,所以不敢妄下结论……当然,我赶到的时候,獬豸的确已经受伤了……”

他补充:“可是,我真的没有见到启王子和刺客同时出现……”

其他人也摇头,纷纷道:“我们也一样,赶到的时候,刺客早就跑了……”

有男氏的首领皱眉:“既然你们没亲眼目睹,凭什么说启王子和刺客勾结?”

夏后氏的首领也高声道:“这不合常理,启王子为什么要去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刺客?杀了大王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可是大王的亲儿子……”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

众所周知,大禹王的王位早已传给了皋陶国师,纵然启王子心生嫉恨,要杀,也是杀掉皋陶更合理,可是,他不杀皋陶,他反而去杀自己的父王?要知道,大禹王死了,他这个纨绔子弟就更无依无靠了。

刑男见此情形,大怒:“什么叫没人亲眼目睹?我不是人吗?我是第一个赶到的,我就看到启王子放跑了刺客……”

獬豸也大叫:“刺客便是现任鱼凫王,她叫凫风初蕾,也就是死去的老鱼凫王的女儿。她来阳城,便是为了替她的父亲报仇,先是刺杀大费将军未遂,又将毒手伸向大禹王……”

有男氏反驳:“就算刺客是鱼凫王好了,可是,启王子为什么要和她勾结?”

“因为启王子和她是朋友!他们在湔山时就曾经联手对付大费将军,还打伤了大费将军的弟弟大业将军……”

有男氏还是摇头:“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启王子是她的朋友?再者,鱼凫国为大夏所灭,新任鱼凫王居然和启王子成为朋友,这岂不是笑话?”

众人纷纷看着大费。

除了獬豸,他的确再也找不出别的证人,毕竟,当初去的几万人马全军覆没。纵然他的亲弟弟大业也一直躺在床昏迷不醒。

除了獬豸。

偏偏一直坐在角落里的有熊氏不阴不阳地接了一句:“鱼凫国到底曾经存不存在还是个问号。真要有那么大一个国家,能一下就被人给彻底灭掉了?”

这话一出,更不得了。

有男氏笑道:“鱼凫国到底是不是传说,谁也不知道。我只是有点奇怪,大费将军战功赫赫,灭三苗也罢,白狼国也罢,都带回来无数战利品,就算灭掉遥远的鬼方,也带回来几名女奴并诸多珍宝,可是,大费将军居然未能从鱼凫国带回来任何战利品,甚至连半块残瓦碎片都没有,这真是不合情理啊……”

獬豸大怒,差点冲上去咬他:“谁不知道你有男氏要将女儿嫁给启王子?你是不是因此就偏袒于他?”

有男氏也怒了:“我只是就事论事,刚刚彤城氏首领不也说了吗?他们赶去时刺客早就跑了,既然如此,凭什么就断定启王子和她有勾结?”

“难道刑男不是人证?你们还要多少人证?”

獬豸正要大骂,大禹王一摆手,阻止了众人的争吵。

他看了一眼大费,大费却一直站在原地,自始至终没有替自己辩解半句。迎着大禹王的目光,他只是缓缓地:“一切单凭大王做主!”

夏后氏也开口了:“大王,此事有诸多疑点,不妨容后再议……”

大禹王缓缓地:“你们就别替那畜生辩解了。本王相信大费所说!而且,獬豸是从不撒谎的。”

獬豸立即高叫:“大禹王英明!”

刑男也松一口气。

大费一拱手:“谢谢大王。”

大禹王点点头:“大费,你的忠诚天下皆知,本王相信你,远远胜过任何人。”

大费毕恭毕敬:“大费必将永远效忠大王,死而后已。”

有男氏悻悻地。

其他首领也面面相觑,均暗暗叹息。

人家说虎父无犬子,大王偏偏生了个逆子。吃喝玩乐,各种放纵也就不说了,现在居然发展到了合谋生父的地步了?

大禹王缓缓道:“我半世奔波,忙于治水,十三年都没有回过家,也因此,错过了启儿成长的最佳时期,从来没有对他尽过教育的责任,以至于到了今天自食其果,放任启儿成为了逆子……”

他提高了声音,“大费!”

大费立即道:“大王有何吩咐?”

“本王令你全力捉拿凫风初蕾和姒启,待万国大会之后,公开审判他俩,若罪证确凿,就将他一并处死!”

有男氏急了:“大王,明明是没有证据的事情,岂能先抓捕启王子?”

夏后氏也道:“建议大王先听听启王子怎么说,也许另有隐情……”

就连彤城氏也站起来:“大王息怒,我一直怀疑有误会……肯定是一场误会……”

有熊氏瓮声翁气:“大王总不好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抓杀启王子吧?我虽然没见过启王子,可是,听说启王子除了喜好音乐,也没什么别的劣迹,他哪来的胆量合同外人刺杀大王?”

就连皋陶也不得不站出来:“万国大会在即,不宜让天下人看笑话。也许其中真有误会也未未可知。大王,还是冷静一段时间吧,至少,等过了这段时间再仔细调查……”

大禹王一挥手,阻止了众人的吵嚷,朗声道:“就算是本王的亲儿子,一旦犯罪,必将严惩。大费,本王令你速速捉拿二人,如有反抗,格杀勿论若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他顿了顿,强调:“包括姒启!”

众人见说来说去,大禹王还是要捉拿儿子,纵然是秘密追捕,但是下了绝杀令,方知大禹王果然大公无私。

大费立即行礼:“大王英明!”

众人也行礼:“大王英明。”

大禹王满面倦色,只是挥挥手:“你等先下去吧。”

众人,陆续退去。

留下的,只是12部族首领和皋陶父子。

大禹王站起来,走了几步,显得心事重重。

第七十二章 云华夫人1

众人知他今天连续遇到如此不幸的事情,也不敢轻易开口打扰。

转了还一会儿,大禹王回头来,忽然问:“今天祭祀台失火一事你们怎么看?”

众人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他们今天汇聚一起,本来就不是为了启王子的所作所为,而是冲着祭祀台上出现的那个来无影去无踪之人。

刺客?

敌人?

要是刺客,为何没有杀任何人?况且,那般身手,若是出手,谁人能够逃脱。据后来得到的报告称,有侍卫冲进去救火差点被烧死,还被人扔出来,得以活命。

很显然,这就不是刺客。

不是刺客,那会是什么人?

大禹王忧虑的,也根本不是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而是这个可怕的神秘人物。

纵横天下半生,他从未遇到这么强大的敌人。

大费虽不在现场,可是,从后来得到的消息分析,猜测多半是柏灌王来了,可是,他之前并未向大禹王禀报这一点,现在看大禹王的情形,涂山侯人也没告诉过他这一点,所以,此时此刻,他也不敢贸然说出来,只是内心忐忑,不敢作声。

大禹王长叹一声:“难道没有任何人清楚一点情况?”

夏后氏小心翼翼:“虽然没看清楚人,但是,从他的气势来看,当属于巨人族。”

巨人一族有许多分支,夸父、刑天、共工等分支早就绝后了,一万年之前就没有活动踪影了,现在仅剩的巨人族只有防风氏。

“巨人一族?难道是防风氏来捣乱?”

大禹王自己都摇头:“防风氏可没这么大的本领。”

夏后氏却道:“万国大会在即,可防风氏现在还没到达阳城。要知道,他们是最先收到邀请函的部族之一,按理说早该到了,可是,一直没到不说,也没派任何信使送来说明……”

万国大会在即,已经只有寥寥几个部族没有抵达,可是,除了防风氏,其他部族全部派人送来了行程说明,有些是风雨阻挡,有些是途中生病,都得到了大禹王的安慰和体谅,并早早帮他们在阳城安排好了驿站和巫医等等。

“防风一族仗着巨人的威力,自来不听号令,有好几次大王下令,他们都故意推脱,借口没收到或者派不出人手,没准,这次真是他们的大首领防风氏藏头露尾故意捣乱……”

“可据我所知,防风氏大首领也没这么大本领……”

“他提前准备,装神弄鬼,也不见得完全靠本事……”

“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你们都该知道,巨人一族向来以娲皇后裔自居,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人类贵胄……”

“对!巨人一族反骨难训,他们可是自黄帝起,就一直挑战中原帝王的权威,蚩尤,刑天,共工这些,都是著名的反骨分子……”

众人几乎一致认定是防风氏大首领了。

大禹王却转向大费:“大费,你怎么看?”

大费巴不得众人往防风氏身上猜测,可是,他自己却不发表任何意见,而是坦诚道:“大王赎罪,当时我忙于捉拿凫风初蕾,没有去祭祀台,也没目睹当时的情况,所以,无法判断……”

大禹王忧心忡忡,他背负双手走了几步,才道:“密切关注防风氏的下落,对祭祀台加强戒备。”

众人领命。

夏后氏忽然说:“大王,有一事,臣下不知当不当讲。”

“如今万国大会在即,我认为不宜公开追捕启王子。一来,彤城氏首领也说了,大家都没亲眼见到启王子袒护刺客,也就是说,万一冤枉了启王子那就不好了……”

他完全无视獬豸愤怒的目光,继续道,“二来,天下万国尽聚阳城,此时,正是需要树立万众一心四海归服的大夏光辉形象,岂可在这当口大张旗鼓以谋逆的理由捉拿启王子?难道是想公告天下,大夏的所谓仁孝是一场笑话?岂不是自打耳光?如此,不但大王颜面扫地,整个大夏也面目无光,没准,还会给了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机会,趁机煽动,搞不好,万国大会会弄得一团糟……”

有男氏立即道:“夏后首领所言极是,我们可不能在万国大会之前,先搞得自己分崩离析……”

褒氏也道:“言之有理!”

就连斟灌氏也道:“那来无影去无踪的巨人居心叵测,已经很难对付,这种情况下,还是慎重为好。我也不赞成此时大张旗鼓追捕启王子!”

大费见众人如此,他孤掌难鸣,虽然内心暗骂这些家伙趋炎附势,诸多借口无非是为了讨好大禹王,可是,也只能笑着附和:“没错,大王,现在该以大局为重。”

皋陶也道:“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这家丑尚未得到证实,就这么给启王子定了罪也不合适。启王子的小小叛逆,只是大夏内部矛盾,依我所见,此际不但不适宜公开追捕启王子,反而应该保护启王子的形象,毕竟,万国大会上,启王子总得亮相,以安万国之心。”

大禹王叹道:“既然各位如此,本王就再给那畜生几天时间,可是,若是罪证被查实,只等万国大会之后,本王照样将他处以极刑!”

“大王英明。”

众臣退去,诺大宫殿只剩下大禹王孤零零地坐在王位上。

近侍们均远远躲在一边不敢吭声。就连他的近臣猷人送茶汤来时都不敢开口,只能放下,然后退后几步。

大禹王是个亲和之人,他们从未见他如此愤怒,所以,连劝慰都无从开口。

云华夫人走进来,对近侍们一挥手,众人立即退下。

猷人低声道:“大王心情烦忧,还请夫人多多开解。”

云华夫人微笑着点点头。

大禹王右手掌心的鲜血已经凝结,虽然已经过巫医处理,但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犹在,要是再深入一寸,几乎就把手筋给废掉了。

云华夫人安慰他:“这点小伤,不足为患,用药之后,大王的双手当完好如初。”

云华夫人亲自替他重新敷药,又令人煎煮药汁,待得一切忙完,细看大禹王,但见他依旧面如土色,显是心情一点也没有好转。

“小小刺客,大王不必担心。”

大禹王长叹一声:“这么多年,我自认功在社稷,几乎从来没有为自己谋求过什么私利,更无人刺杀于我,今天却连番涉险,诺大阳城竟然被刺客搅得天翻地覆,真是忍无可忍。”

“听说刺客是鱼凫国的亡国之女?”

“这个女刺客也就罢了,不足为虑,可是,那个逆子……”

大禹王重重叹息一声。

云华夫人也暗叹一声,之前,她一直在后窗静听,已经了解了大费对涂山侯人的全部指控。

她温声道:“启王子虽然任性了一点,但生性良善,绝非穷凶极恶之辈,他不可能合谋大王。”

“可是,他帮助刺客逃脱,那是铁证如山。”

云华夫人不以为然:“彤城氏的首领不也说了吗?他们赶去时,刺客早就跑了,怎么就能断定启王子是跟她一伙的?”

“夫人,你知道獬豸不会撒谎!”

云华夫人一顿,没法说下去了。

大禹王重重叹息,走来走去。

逆子也就罢了,可是,更大的隐忧令他烦躁不安。

他走了好几圈,不停长吁短叹。

云华夫人低低道:“大王可是还在为祭祀台的事情烦恼?”

“可不是吗?万国大会之前,祭祀台都被敌人给焚毁了,这不啻重重给了我一耳光啊……”

“幸亏发现得早,还能修补。现在祭祀台已经加强戒备,那刺客短时间内也不能硬闯了。”

大禹王摇摇头:“那刺客真要再来,无人可挡。”

云华夫人沉吟。

大禹王忧心忡忡:“我走遍天下,征战四方,无论多厉害的对手都见识过,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强大的敌人,夫人,我不知该如何形容我的感受……”他毫不掩饰面上的忧惧,“此人强大到无可想象,如果他真要取我性命,或者在万国大会上捣乱,我根本无法抵御……”

云华夫人笑起来,“大王这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天下再厉害之人也有个止境,没有谁真正是天下无敌。”

大禹王走了几步,又停下:“夫人,那是你没有亲眼目睹。”

云华夫人微微一笑:“大王且放心,若真有不可抵御之强敌,这不还有我吗?”

大禹王听得这话,心里顿时一宽。

他知道,云华夫人绝不是在胡吹大气。自从认识她起,好运便一直伴随着自己,无数次危机关头,莫不是她和她背后强大的王族出手相助,每每化险为夷。

他忽然笑起来:“我倒忘了,你可是赫赫有名的西王母一族。”

“西王母一族虽不算天下无敌,可是,这么多年来,还真没有多少人敢招惹西王母一族。”

她拉着他的手,柔声安慰:“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王,你前半辈子不知遇到过多少大风大浪,每一次皆可逢凶化吉,这一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第七十三章 云华夫人2

他握着她的手,由衷道:“夫人,若是没有你,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华夫人凝视他:“我俩一体,大王不必担忧……”

这时候,通报声传来:“启王子回来了……”

大禹王面色大变:“这畜生居然还敢回来!”

云华夫人低声道:“启王子既然敢回来,就证明他没有谋害大王之心。你且冷静,好好问问他,也许真是有什么误会……”

涂山侯人本要悄无声息潜入自己的宫室,听得这声通报,只能停下脚步,只听得大禹王威严的声音响起:“启儿,你进来!”

涂山侯人硬着头皮进去。

大禹王手上裹着厚厚的疮药,神色十分憔悴,他看父亲一眼,便躬身站在一边。

云华夫人低声道:“大王遭遇刺客,启王子这段时间就不要外出了,好好在家陪陪大王吧。”

涂山侯人不以为然:“不过是一点点小伤,虚惊一场而已,再说,王宫里不是有云华夫人你照料吗?”

大禹王怒不可遏,反手一巴掌便拍在涂山侯人的面上,厉声道:“你这孽障,我问你,你这是跑到哪里去了?”

涂山侯人的嘴角被打出血来,却依旧满不在乎。

“畜生,你说,你今天到底去了哪里?”

“到处闲逛呗。”

“闲逛?是和凫风初蕾勾结行刺吧?”

涂山侯人似笑非笑:“你认为凫风初蕾会和仇人的儿子勾结?人家好歹也是现任鱼凫王!”

大禹王气不打一处来:“你也知道你是人家仇人的儿子?”

涂山侯人面色微微一黯,没有做声。

大禹王怒道:“就算你不曾和她合谋,可为什么明知她潜入阳城行刺,你还替她保密?”

涂山侯人笑起来:“大王你言重了!她一小小女子,无非是来阳城走走看看,岂能奈何得了威震天下的大禹王?”

啪啪又是两掌,幸好云华夫人动作快,才拉住了大禹王。

涂山侯人不躲不闪,生生挨了父亲这两巴掌,大禹王盛怒之下,用力极猛,涂山侯人的半边脸都肿了,一颗牙齿都差点掉出来。

大禹王举起鲜血淋漓的手掌,怒不可遏,今天若是自己反应稍稍慢一点,便死在凫风初蕾手下了,这小子居然还能如此轻描淡写。

“看到了吗?这便是她所为!她先是刺杀大费未遂,又刺杀于我,只恐阳城今后再无宁日!而你,竟然帮着她。可见獬豸根本就没有冤枉你,我看,我的一世英名迟早毁在你小子手里,大夏也迟早毁在你小子手里……”

“切,大夏能毁在我这里?别别别,大王别给我戴这么大的帽子,你的王位早已传给皋陶了,就算大夏要毁,也是毁在他们父子手里,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畜生!”

“我难道说得不对吗?我无非是一介百姓,手里没有尺寸兵力,最多毁毁自己,哪有什么本事毁掉你的江山社稷?”

大禹王厉声道:“如果你想证明你的无辜,你就去把凫风初蕾给我亲手抓来!”

“我为啥要去替你抓一个无辜之人?”

“无辜之人?你说那女刺客无辜?”

涂山侯人似笑非笑:“鱼凫国好端端地在西南,又没有招惹我们,你和大费非要去灭了人家,难道你灭人家的国,还不许人家反抗了?人家一反抗,就是罪大恶极了?”

“畜生,我这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一统天下!”

“为什么非要一统天下?江山就是那些江山,大地也是那些大地,如果没有你们这些天天都想一统天下的野心家,也就没有战乱,大家生活得不知多自在……”

“放肆!”

“上古人们不就是这么生活的吗?没有王者,也没有谁一统天下,更没有战乱,大家都其乐融融。我就搞不懂了,鱼凫国远在西南,被秦岭阻隔,几万年不和中原通音讯,怎么说也跟我们没有关系,你灭了他们对一统天下有什么好处?再说,天外有天,你大禹王真的就能一统天下?……”

大禹王气得脸青面黑,偏偏又无法反驳,只能抬起手掌,又准备一耳光闪过去,这一次,涂山侯人自己避开了。

“大王,我要是你,就下令撤销对凫风初蕾的追捕围剿。”

“你是要让我放了这个刺客?”

“鱼凫王就只剩下她一人了,又是个小女子,所谓行刺你大禹王,也无非是逞一时之勇,以卵击石,根本不可能成功。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根本没必要和一个女子计较……”

大禹王冷笑一声:“这么说来,你是间接承认和她的勾结了?”

“不是勾结!是路见不平!”

“你听听这孽畜是怎么说话的?可见獬豸根本没有冤枉你!你果然是要和凫风初蕾内外勾结,谋害于我?”

“我真要谋害于你,你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吗?”

“是你这个孽畜没本事……”

“既然我没本事,你就更加不用担心了。”

大禹王又要去揍他,被云华夫人死死拉住,动弹不能,只是一个劲抚着心口,急促喘息:“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这孽畜非把我给气死不可……孽畜,你给我听好了,从此刻起,你再也不许踏出王宫半步。只等万国大会之后,我才在群臣面前公审你……”

“我又没犯错,你凭什么公审我?”

“你还没犯错?”

“如果替天行道也是错,那我真的就错了。”

“替天行道?”

大禹王跳起来,他却举起双手:笑嘻嘻的:“大王先别动怒,小子对你还有一言忠告……”

大禹王厉声道:“你能有什么忠告?”

“凫风初蕾无非一小小女子,堂堂大禹王跟她为难毫无意义。她根本不是你的敌人,也不是你的对手,你真正要担心的,只怕另有其人……”

大禹王立即安静下来,他死死盯着儿子,“你知道什么?”

“你还是多担心一下火焚祭祀台之人吧。”

“你知道是谁?”

涂山后人一摊手,故作惊诧:“你的忠臣大费都不知道,我怎会知道?”

“大费?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既然大费都不知道,那我也不知道。”

大禹王缓缓地:“你要是知道什么,你就该马上说出来!”

云华夫人也道:“此事非同小可,启王子真要知道内情,还请如实禀告大禹王……”

涂山侯人满不在乎:“想你大禹王,何等的英雄了得?这点区区小事,有何为难?哪里容得下我这个废物出手?”

大禹王大怒:“快滚,没有你这个畜生,也没人能奈何得了本王!你这畜生就从来没有帮上过我任何忙!”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呆在这里碍大禹王的眼睛了……”

涂山侯人说走就走,云华夫人却柔声道:“启王子留步。”

大禹王大吼:“别搭理这畜生。”

涂山侯人又要走,云华夫人笑道:“启王子,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叫凫风初蕾的姑娘?”

涂山侯人抬起的脚步,停下。

大禹王也一怔。

涂山侯人回头,懒洋洋地:“云华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盈盈一笑:“我只问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叫凫风初蕾的姑娘?”

“萍水相逢而已!”

“仅仅是萍水相逢吗?獬豸也说了,你在小鱼洞时,曾拼死救护于她。”

“我说了,只是路见不平!”

云华夫人回味着这“路见不平”四个字,若有所思。

涂山侯人见她神色诡异,立即道:“我俩仅仅是相识而已!云华夫人这是多虑了。”

云华夫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虽然我还没有见过凫风初蕾,但是,她一女流之身,敢于独闯阳城,先是暗杀大费,又暗杀大王,至少,勇气可嘉,本领也不错。如此智勇双全之女,跟启王子也有情谊在先,如此,何不妨成就一段美事?”

涂山侯人似笑非笑:“真没想到,云华夫人竟然擅长拉郎配。是不是在你看来,只要是个女子,都可以嫁给我?”

大禹王也急了:“夫人,你这是干什么,凫风初蕾可是刺客……”

她摆摆手,阻止了大禹王的责问,依旧柔声道:“自古以来,战胜国和战败国联姻都乃常事,也是笼络战败国的不二选择。比如之前为启王子选定的东眷女,不也算是战败国之女???依我看来,凫风初蕾的本领当在那几个姑娘之上,对于辅佐启王子绝对是最强大的助力!而且启王子娶了这姑娘后,便可以昭告万国,大夏和鱼凫国成为姻亲之好,如此,一则化解了凫风初蕾对大王的怨恨,一则可显示大夏的胸襟和气度,也算是一桩美妙佳话……”

涂山侯人哈哈大笑:“云华夫人真乃奇人,这么妙的主意都能给你想出来。哈哈哈,了不起,真是太了不起了,难怪大禹王在你的辅佐之下能够一统天下,千秋万代。好了,你们就继续你们美妙的主意吧,恕我不再奉陪了!”

说完,竟施施然走了。

大禹王厉声道:“你给我站住!”

第七十四章 云华夫人3

“万国大会之前,你再也不许外出半步了。”

“因为大费带领一群人指证你合谋,你再出去晃悠,没准就被抓起来或者乱箭射死……”

涂山侯人恍然大悟,大禹王分明就是对自己下了绝杀令,自己只要外出,大费便可按照律令杀死自己。

他冷笑一声:“这么说来,大禹王还是出于几分父子之情,才提醒我的了?可是,大禹王,你不觉得你这样的太虚伪了吗?这也不符合你大公无私的形象啊,你这分明是在包庇你自己的儿子……”

大禹王不理他的讥讽,缓缓地:“就算你对我没有父子之情,但是,我还是不希望白发人送黑发人!”

涂山侯人哈哈大笑:“你不分青红皂白便对我下了绝杀令,你还有父子之情了?得了吧,不就是因为我投错胎成为你大禹王的儿子了吗?大费处心积虑要做下一任大夏王,自然就必须除掉我!可笑我白白担了一个启王子的称号,没得到你大禹王任何好处,反而整天有性命之忧!”

“你有什么证据说大费陷害你?”

“证据?你知不知道大费兄弟在小鱼洞时就处心积虑要杀掉我?若非凫风初蕾相救,我早就命丧九泉了!”

“我早已公告天下,百年之后将禅位于他父亲,他杀你何用?”

他面上又是那种冷淡而嘲讽的笑容:“别提你们那虚伪之极的禅让了。大王,你该不会忘了舜帝的事情了吧?当年尧帝何尝不是公告天下禅让王位给舜帝?可真相如何?无非是舜帝囚禁了尧帝,还将尧帝的儿子丹朱囚禁在堰塞之地,令他们父子永不相见……”

(注:《竹书纪年》:“昔尧德衰,为舜所囚。舜囚尧,复偃塞丹朱,使不与父相见也。”)

大禹王脸上红一阵又白一阵,这段隐私,他当然一清二楚,所以,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涂山侯人一摊手:“我从来不愿意回到阳城,便是想摆脱这个虚假的启王子身份,以免遭人毒手!我逍遥一人,游历天下,何其逍遥快活,大禹王又为何一定要苦苦相逼,非把我抓回来?难道你真要亲手杀死我或者看到大费父子杀死我,你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