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风云,高手辈出,相形之下,自己显得那么渺小。

若非一直庇护于他的羽翼之下,别说什么报仇雪恨,恐怕自己今日已经无法活着离开涂山。

更何况,今日明知有死无生,却能逞能杀出,本就是暗地里认为他就在不远处。

他,其实是她的精神倚仗。

一个人活着,难道永远只能仰仗他人?

她忽然失去了目标。

她只是惶惶然地望着远处,比灭国当天更加迷茫。

小狼王却一直死死盯着她,从最初的震惊不可思议,到后来的气愤和满脸猜忌。

她这么美!

她竟敢这么美!

小鱼凫王也就罢了,可她还是中央天帝颛顼的女儿,唯一的子嗣。

这么高贵也就罢了,可还敢这么美!

这么高贵这么美也就罢了,她居然敢这么长时间在自己面前隐藏了真面目——一直耍猴一般瞒着自己,无论自己怎么取笑她丑陋,讥笑她嫁不出去,她也从来不露声色。

真是罪无可赦。

明明浑身疼痛,可是,内心居然一直不争气的狂跳。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从小于美女如云的白狼国中行走,到阳城之后,更见识了天下美女,甚至包括姬真这样的绝色。

可是现在,她们统统成了粪土一般。

夕阳西下,秋风寒夜,可是,这寒冷之风,也无法熄灭他狂躁跳跃的内心。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百里行暮。

百里行暮已经不再是山岳般巍巍然,他恢复了常人体型。

这便是他和其他巨人一族的区别,他独家拥有变化体型的能力,能随心所欲变幻,便超然于那干巨人之上。

于千万人中,来去自如。

什么大禹王,什么万国大会,在他眼里都不足挂怀。

就连他的目光也在历史的尘埃里变得漫不经意,仿佛这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不足以令他激动或者愤怒——

唯有凝视她时,五脏六腑都在跳动。

她在他眼里,开成一朵跳跃的花。

小狼王忽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很多余。

就像一个旁观者。

这感觉,就更令他难受。

过了许久,小狼王才慢慢地:“百里行暮,你就是百里行暮!”

百里行暮看他一眼。

“当我把大费当作这天下最可怕的的敌人时,委蛇曾说,哪怕一百个大费也不是百里大人的对手。当时,我以为他在吹牛比,这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后来才发现,不但有,而且,他觉得委蛇的话还根本不足以形容——事实上,可能一万个大费,在百里行暮面前都不算什么。

就连大禹王在他面前,也只是毫无抵抗力的孩童。

几何时,自己方能修炼到这等气魄?

小狼王忽然很绝望——

一辈子,自己也修炼不到这等地步。

甚至几辈子,都没可能。

几十万年,天下才一个共工而已。

而且,他是娲皇的直系后裔。

有些事情,从娘胎里就注定了不平等。

百里行暮觉得这小子不该叫小狼王,他简直就是一头野狼王,目中都是一股阴冷的杀气。

他伤痕累累,可是,都没有伤在要害,不过,那疼痛也是够要命的,可他站得笔直,狼牙棒也握得笔直,仿佛随时可以挥舞着击碎敌人的头颅。

就连他看他的眼神也和别人不同——不是畏惧,反而是妒忌!

真有趣!

这小子竟然在妒忌自己!

小狼王又看了凫风初蕾一眼。

她又恢复了凄清的神态,人畜无害,就好像刚刚在涂山之巅,一次次的绝技从未出手过一般。

他并不知道,她的幻变,是无法自行控制的,身不由己,时灵时不灵。

他只以为她在装蒜。

就像她在容貌上一直欺骗了自己。

而且,他每看她一眼,便觉得惊艳一分。

于呼吸之间,就更是压抑和痛恨。

“我一直以为百里行暮是一句咒语,没想到,是这样!”

每每她到了危及时刻,就拿出那个小瓶子,大叫一声“百里行暮”——

百里行暮,竟然是一个人。

而且,是这样一个人。

绝望之情,就更深更浓了。

陷入了一种深不可测的无力感之中。

是一种你原本极其优越,自认天之骄子,无可匹敌,可是,有一天,你忽然发现另一个人什么都在你之上,你拍马都赶不上人家。

又因为欠了人家一次救命之恩,所以,连讨厌都没法表露得很明显。

小狼王却转向百里行暮:“你既然有这般本领,为何不把大禹王当场干掉,自己登上万王之王的宝座?”

这是他一直百思不解的地方——力有不逮也就罢了,可是,明明功夫盖世,足以将敌人踩在脚下,却转身离去,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百里行暮反问:“你很想做万王之王?”

小狼王不假思索:“想!想得出奇!如果我能登上万王之王宝座,我宁愿付出一切代价!”

“一切代价?”

“对!哪怕登上这宝座不久后就死去!至少,我曾经站在人生之巅,而不是现在这样成为败军之将,任人嘲笑!而且,我敢保证,但凡来参加万国大会的首领,没有一个不如是想!”

万王之王,天下景仰。

所有人,都在向往最高处的皇冠。

小狼王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之情:“白狼国小国寡民,以前全靠游猎逐水草而居,或者在边境打打秋风,掠夺点粮草奴隶。所谓的小狼王,无非只是小国寡民的一个小头目而已。现在我才知道,真正的王者,应该是大禹王这样!”

他强调:“你本该杀了大禹王!那样,你现在就是万王之王了!”

百里行暮淡淡地:“我曾经做了十几万年共工,那时候,我还年轻,也和你同样的想法,很羡慕宝座上的王者,觉得那才是一个人的终极目标。为此,炎帝屡次告诫我,说做王者根本没什么意思,当时,我坚决不信,总觉得没尝试过,怎会知道是不是真的无趣?黄帝和蚩尤等人厮杀时,我只是配角。再后来,他们都死了,终于轮到我坐天下,我的势力已经大大强过颛顼,便开始和他争夺中央天帝的宝座,为此,厮杀了几万年……”

他不愿意提起不周山之战,只叹道:“直到我自己做了一万年柏灌王,才发现,做王者真的没什么意思。”

他一笑:“彼时,华夏九州还在战争的泥淖里没有复兴,而古蜀国疆域则达到亿万平方公里,占据了整个世界的一大半。可是,就算做了这样大国的王者,也没觉得有多么快活。”

小狼王一怔,忽然更是沮丧。

有人不做王者,那是因为他腻烦了。

自己想做王者,却难如登天。

他死死盯着百里行暮,半晌,长嘘一口气:“只有看过的风景才有资格说不美!当过王者,才有资格说没意思!这一切,我都还不曾拥有,所以,我还有理想……”

“你的理想是什么?”

“当然是取代大禹王,成为万王之王!”

百里行暮笑着摇摇头:“少年,你这不叫理想!”

小狼王奇道:“不是理想是什么?”

“难道你以为一统天下,万人之上,美女如云便是理想?或者将这些换一个说法,拥有了王图霸业和爱情就叫理想了?”

小狼王反问:“这都不叫理想,这叫什么?”

“这些都是欲望而已。跟理想相距甚远!”

小狼王大不服气:“那你倒说说,真正的理想是什么?”

第99章 煮开鲜花3

他抬起头,看了看遥远的天空:“真正的理想,是炎帝那样,穷极一生,寻寻觅觅,企图建立一个让万民永远健康长寿、物质富足、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生活的大同世界……曾经在好几万年的岁月里,他其实已经慢慢做到了,要不是后来发生的几次大战,这一切,几乎就实现了……只可惜,黄帝也罢、蚩尤也罢、甚至于我自己,都因为自己的欲望,彻底毁掉了这一切……我们,都是没有理想的一代!甚至,是人类的罪人!”

小狼王不以为然,可是,他无法反驳,他只是死死盯着百里行暮,觉得这简直是一个史前怪物——

乱世纷纭,小国林立,每一个人都想称王称霸,战争的快乐便在于占有敌人的财富,玩弄敌人的妻女,而面前这个人,却说:这不是理想,这只是卑鄙的欲望……

他不同意,但是,他口干舌燥,无力反驳。

又看凫风初蕾,只见她手上的芦苇花已经一大把了,可是,一只手还在茫无目的地乱拔,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因没了颜华草的遮掩,就像一朵孤零零的花静坐在阳光之下暴晒,有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美丽,竟生怕她会随着阳光而慢慢枯萎。

偶尔抬起头,看看远方,偶尔,又看看百里行暮,她其实一直在认真听百里行暮说话,只是,每当偶尔接触到百里行暮的目光时,她便匆匆移开,神情也慌慌张张的,与其说是不安,不若说是别扭……

而且,居然脸红!

她别扭时的样子也很特别,长睫毛煽动,就像是飞累了的蝴蝶,悄悄地歇一歇,立即又振作起来。

小狼王观察了很久。

就算是瞎子,也明白其中的深意了,这个凫风初蕾,难怪她每每遇险,总是毫不犹豫叫出“百里行暮”。

因为,她会在这个人面前脸红。

本来,他还以为,以她这样的凶悍,这一辈子也不可能知道什么是脸红。

尤其,百里行暮沉默时,便也总凝视着她。

那种目光,那种目光——

小狼王无法形容,他从不知道,一个男人竟然可以这样看着一个女人,仿佛这全世界,就只剩下她一个焦点,其余,什么都是虚空。

忽然更加沮丧,比无法成为万王之王更加绝望和恼恨。

妒恨之情,油然而生。

他指着凫风初蕾的鼻子:“你这人不诚实!我拿你当朋友,你却一直骗我,同行那么久,连真面目都不肯露出!”

委蛇不以为然:“得了吧,小子,你才是深藏不露,旧部都云集阳城了,你居然还告诉我们一直找不到。故意做出一副又怂又蠢的样子。”

小狼王冷冷的:“那是因为我不想连累你们去白白送死!”

“切!你已经连累我们许多次了!”

“谁叫你们这些中原人特别狡猾?”

“不好意思,我们可是西南人。”

“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委蛇笑道:“万国大会都散了,我们也各走各的吧。”

“各走各的?你们不去天穆之野了?”

“现在没打算。”

他再次指着凫风初蕾的鼻子:“我要听你说,不听这头怪蛇说!”

百里行暮但见这小子举止十分粗野自大,便淡淡地:“男人只可对敌人粗暴,不能对女性和朋友蛮横。”

小狼王指着凫风初蕾鼻子的手,不由得放下来,好像这时候才彻底明白:他是共工!女娲直系的共工!在他的世界里,女性曾经是至高无上的王者。

若是别的男人,他就算不一棒打过去,至少也得出言讥讽几句,可是,这是共工。

这是上古大神。

他才从他手下逃得性命,所以,一句话也不能说。

也不敢说。

小狼王提了狼牙棒,转身就走。但见凫风初蕾还是乱拔着芦苇花,连头都没抬过,也许,根本就没发现他已经走了。

他忍无可忍:“喂,凫风初蕾,我走了……”

委蛇笑道:“你小子早就该走了。快快回你的白狼国去。”

“喂,凫风初蕾,我跟你告别呢……”

凫风初蕾抬起头,却是看着远方。

有人大步走来,老远就笑眯眯的:“好巧,你们都在……”

居然是涂山侯人。

小狼王面色变了,狼牙棒一横,涂山侯人却立即摆手:“稍安勿躁,小狼王阁下,稍安勿躁,我可不是你的敌人……”

他肩头的箭簇已经被拔掉,包裹了伤药,行动也还算自如。

他手里拿着一个玉圭,径直走向百里行暮和凫风初蕾:“小子代表大禹王向各位赔罪……”

百里行暮看了一眼玄圭,笑起来:“是大禹王让你这么做的?”

他点点头,毕恭毕敬:“若无大禹王吩咐,小子岂敢僭越?”

“姒禹这小子,还不算无药可救。”

涂山侯人又看着凫风初蕾:“大禹王知道你的身份后,颇为后悔,但是又不好意思当面和你道歉,是以让小子代为周旋,还请鱼凫王谅解。”

凫风初蕾凝视他,轻轻的:“涂山侯人,我还一直没有向你道谢。”

明知不可而为之,于千万人中,他能挺身而出,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这样的情谊,已经绝非普通朋友了。

她想,传说中的“两肋插刀”也不过如此。

他迎着她的目光,心里一跳,却面不改色:“我们不是朋友吗?这都是应该的。”

就算是朋友,也没可能明知身败名裂,也能毫不犹豫。

委蛇对他实在是感激不已,双头急摇:“启王子,今日承蒙援手,他日无论刀山火海,但有所谴,委蛇必定召之即来。”

“哈哈,委蛇,你这么慎重其事地叫我还真不习惯。”

委蛇正色:“启王子容我一拜。”

“免了免了,朋友之间,何必言谢?这不显得生分了吗?”

他一本正经:“委蛇,你也千万别叫我启王子,大夏和别地的传统不同,大禹王在位时,我是王子;大禹王不在位了,我便什么也不算。”

委蛇也笑起来:“涂山小子,我是真心实意向你道谢。”

“哈哈,这称呼才习惯嘛。”

众人都笑起来。

涂山侯人又拱拱手:“大禹王准备明日在大殿设宴,还请百里大人和鱼凫王赏光。”

百里行暮这才微微意外,以大禹王今时今日的地位以及他那高傲的性子,才在万国大会上如此受挫,居然能折节设宴款待,可真是不容易。

他看向凫风初蕾,涂山侯人也看着凫风初蕾,神情微微紧张,只听得凫风初蕾淡淡地:“设宴就免了。”

涂山侯人有些失望,却还是镇定自若:“小子替大禹王转告鱼凫王,自今日始,大夏将永不再和鱼凫国发生战争……”

被凉在一边的小狼王一直冷眼旁观,听得这话,忍无可忍,冷笑道:“好一个大仁大义的大禹王。他如今高高在上,自然姿态也可以很高,可是,这算什么?连我这个外人都知道鱼凫国早已被洪水湮没了,他这番永不开战是几个意思?请问,就算他要开战,他去哪里开?怎么个开法??真是太虚伪了吧?哈哈哈,我翻译一下,是不是杀了人,然后在人家的坟头烧一炷香安慰一下?这样就算是和解了吗?……”

涂山侯人居然点点头,老老实实的:“唉,小子其实也不好意思来做这个和事佬。不过,并非小子刻意替大禹王遮掩,某些时候,往往‘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小狼王厉声道:“好一个‘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你的意思是,大费灭人国家,是大费自作主张,跟大禹王无关了?”

涂山侯人:“鱼凫国之战还真不能全怪大费,可是,至少鬼方这种小部族根本不在大禹王的攻打范围之内,是大费一时兴起,顺手而为。至于你们白狼国嘛……”

他看了看小狼王:“小狼王阁下比我更清楚,这几年来,你每年都至少在大夏边境烧杀掠夺好几次,无数百姓妇孺死于你的铁蹄之下,恕我直言,大夏百姓对阁下的痛恨一如你对大禹王的痛恨!大费正是因为战胜了你,才升级为大夏全民偶像的……”

小狼王大怒,狼牙棒兜头就挥过去,涂山侯人侧身躲过,百里行暮沉声道:“别闹了!”

小狼王不敢抗令,只能收了狼牙棒恨恨地退在一边:“涂山侯人,我迟早杀了你!”

涂山侯人也不动怒,笑嘻嘻的:“小狼王阁下,我建议你还是速速离开阳城为好。以你在大夏人民心目中的形象,纵然是大禹王想要假惺惺的做高姿态,也不敢公开宣称赦免你。就算现在顾不得追捕你,可是,你真要大摇大摆现身阳城街头,也只恐十分危险……”

涂山侯人这一番话,实是坦诚相告,小狼王听得却极不入耳,冷笑道:“本王要来便来,要去便去,总有一天,定让大夏血债血偿……”

涂山侯人叹道:“每个人都要血债血偿,真不知道这死循环如何才能了结!”

本文没有特殊注明的诗句:皆引用自彭志强先生的《金沙物语》,特此说明。

第100章 封禅之谜1

百里行暮淡淡地:“这便是世界争端的由来,每一个人都只站在自己的立场,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冤屈和不公正,却从不考虑自己的行为有可能伤害别人更深。”

涂山侯人一揖到地,由衷道:“所以,小子一直认为,炎帝之前的时代,才是人性最好的时代。多次战乱之后,人类已经变得极其自私,以后,也许还将变得更加自私残酷。”

百里行暮笑起来,相比之下,但觉这小子比小狼王真是好多了,而且,真是越看越是顺眼。

更难得的是,他年纪轻轻便有一种极其沉稳宽容的气质,这是任何修炼都修炼不来的,只能是他与生俱来。

他由衷道:“我观大禹王已经满头黑线,显是气数已尽,不过,好在他还有你这样一个儿子,总算是后继有人……”

涂山侯人一怔,缓缓地:“我父王真的气数已尽?”

涂山侯人并未表现出太过急切,只是低声道:“九鼎破时,我就知他不成了!凡事盈满则亏,万国大会这么大排场,也该当耗尽了他的元气!”

百里行暮听得他小小年纪,居然有这般见解,真是大吃一惊。

退在一边的小狼王却窜上去,他双目放光,狼牙棒一竖:“大禹王真的气数已尽了?”

委蛇没好气:“大禹王再是气数已尽,这天下也轮不到你。”

小狼王哈哈大笑,一副睥睨之色:“委蛇,你也别小瞧我。虽然我白狼国这次战败,可根基还在,天道轮回,如果大禹王真的气数已尽,我就和你家鱼凫王以及启王子处于同一水平线上了,哈哈,看来上天还是公平的,是吧?以后鹿死谁手,谁又知道呢?”

百里行暮听得这话,心里一动,不由得看了看这三个少年。

华夏代表涂山侯人,西北代表小狼王,而凫风初蕾,则是鱼凫国的唯一传人。在各自的盛世之时,这三方势力真可谓三分天下。

以后呢?

这三个少年是否会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

小狼王眼里远远超越他这个年龄的野心固然令他警惕不已,可涂山侯人的沉稳更令人不可小觑。

相对来说,凫风初蕾则隐隐处于最不利的位置。

鱼凫国尚未露出水面,人民都还潜伏在岷山和汶山,她的基础,也最是薄弱。

如果真有角逐天下的一天,这三个少年到底谁胜谁负?

甚至,他还拿不准,凫风初蕾到底有没有打算要和他们一起角逐天下?

他转眼,看到涂山侯人欲言又止,就问:“你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涂山侯人看了看手里的玄圭,苦笑道:“实不相瞒,小子临行前,大禹王叮嘱,务必要请百里大人和鱼凫王赴宴,因为,他说有一个秘密一定要告诉百里大人……”

他看了一眼凫风初蕾,因为之前刚一提出这要求就被凫风初蕾拒绝了。

“如今小子完不成任务,只恐回去无法向大禹王交差……”

百里行暮好生意外,大禹王有什么秘密要告诉自己?

他尚在沉吟,小狼王却叫起来:“百里大人,你万万不可上当,没准大禹王在涂山上吃了你的大亏,现在是设下陷阱害你……”

凫风初蕾却点点头:“去就去呗,看看大禹王到底有什么秘密。”

百里行暮笑起来。

涂山侯人松了一口气,由衷道:“凫风初蕾,谢谢你相信我。”

小狼王冷笑一声:“既然你们都要去,那我也要去凑个热闹。”

涂山侯人有点意外,还没拒绝,小狼王叫起来:“我都不怕大禹王的龙潭虎穴,难道启王子还不敢让我去了?”

涂山侯人叹道:“罢了罢了,你要去便去。”

小狼王提着狼牙棒,大摇大摆就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我倒要看看,大禹王的王宫到底如何雄伟奢华。”

大禹王的王宫,根本谈不上奢华。

自尧帝起,三代长寿的帝王都在此度过了近百年的风云岁月,所以,这座连绵起伏的宫城至少已经有了三百多年历史。

远远望去,只见鳞次栉比的青砖碧瓦,高大围墙,威严肃穆中透露出一股素朴甚至是沉闷。

宫墙门口,也空荡荡的。

原本这里计划是万国大会之后便摆上九鼎,可九鼎破裂,已经没有任何价值,所以,这里就一直空着了。

毕竟是第一次靠近大夏的王宫,小狼王竟然有点紧张,素来不羁的脸上也难得凝重,低声道:“这大夏的王宫真不怎么样啊,居然不是我想象中的富丽堂皇……”

涂山侯人笑嘻嘻的:“这宫门已经是整座王宫最奢华的地方了,里面,还要破破烂烂……”

小狼王一撇嘴:“大禹王可真会做戏。”

“不是他会做戏,众所周知,舜帝也是很简朴之人,在任时从不在意宫殿的繁华与否,终其一生,都维持简朴风格,到了大禹王,当然不好意思大兴土木了。”

“粗茶淡饭,硬板床榻,就连老婆都才娶一个,既然如此,做大禹王感觉也没什么值得羡慕的……”

“少年,你这是欲望,而不是理想……”

小狼王猛地拍向委蛇的头:“怪蛇,你胆敢学着百里大人教训于我?”

委蛇笑着避开双头。

涂山侯人却看着百里行暮和凫风初蕾:“百里大人,鱼凫王,这边请。”

居然不是进王宫。

小狼王面色变了,可是,见百里行暮和凫风初蕾都没什么反应,他便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

那是王宫左边的方向,一颗巨大的银杏树遮蔽得四周影影绰绰。

若非有人引领,一般人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一条小路。

小路被一道厚重的石门封闭。

石门之后,是一条长长的巷子。

巷子两边都是三丈多高的青色石栏,狭窄处,只容一人通过。

地面,却是一种不知名的石材,踏足上去,坚硬,固执,虽然打扫得干干净净,但有淡淡青苔的痕迹,可以看出,这条路平素很少有人经过。

路很长,就像没有尽头似的。

在中间时,众人纷纷抬头看了看头顶天空,从狭窄的一隅望去,恍如进入了漫漫的时空长廊。

好几次小狼王要发问,可是,见其他几人都沉默,他也就不敢造次了,只暗暗嘀咕,大禹王该不会再这里设下什么埋伏吧?

凫风初蕾最是沉默。

越往前,越觉得熟悉。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在金沙王城里和侍女们玩捉迷藏,自己不想那么快被找到,就一口气跑到了一条长长的小巷——那是宫门旁最秘密的小巷,人迹罕至,年老的侍女们常常告诫女孩们不可擅闯,所以,一般人从不敢涉足。

那天,凫风初蕾就躲在那里。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自小和侍女们厮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