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蛇又递给她一杯,她摇摇头,说:我不渴了。

她的另一只手还紧紧握着百里行暮的手,这时候,才真切地发现了一个事实——他整个人已经彻底僵硬了。

金色的叶子里,他的脸也是一种淡金色。

她想,呵,他睡着的样子真是好看。

但是,嘴里却骂了一句:“骗子!百里行暮,你这个骗子。你明明说了要陪我去泰山,却居然睡着了。”

蛇眼里,居然有泪。

它抽泣:“主人,我们把百里大人带回金沙王城吧。”

金沙王城?

才不!

她笑眯眯的:“柏灌王都不复存在了,去金沙王城干嘛?再说,金沙王城是我的,可不是他的,我才不会让他去我的地盘呢!”

“别可是了,百里行暮,应该睡在他自己的地方。”

三桑树下。

昔日巨大的金棺早已无影无踪。

就连那巨大的墓穴也彻底失踪。

松软棉厚的叶层下面,是厚厚的黑色泥土,肥沃得带着甜腥味。

凫风初蕾觉得,这是世界上最肥沃的土地,没有之一。

天府之国,也比不上这里。

当年百里行暮选择这里作为自己的永眠之地,不可能没有精心考虑过。

他的坟头,会鲜花长开。

他的陵墓,会百果长香。

两米多深之后,便是厚厚的山岩,坚硬无比。

凫风初蕾用了金杖和双手,委蛇用了巨蟒的蛇尾,也耗费了一整天的功夫才掘开一个方方阵阵的墓地。

墓地很大,很平整。

褐色的山石就像是一座天然的房子。

墓地下面,铺着一层厚厚的金色叶子。

凫风初蕾躺下去试一试,自言自语道:“不错,还比较舒服。”

委蛇死死盯着她十指上的血痕,心如刀割:“主人……少主……”

十指连心,但她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只是和颜悦色:“委蛇,我忽然觉得,这坑真好,胜过软塌,我都想据为己有了。”

她长叹一声,慢慢坐起身,茫然地抬头看了看天空。

那是她第一次坐在一个深深的墓坑里,看上面的天空。

天空变得很小。

天空也很昏暗。

阴沉沉地,不知道有没有一场雨雪的降临。

坐井观天,不过如此。

参天的绿,漫天的红,旋转的落叶,静止的时间。

许久,她才慢慢爬起来。

眼前一花,几乎摊在墓坑旁边。

委蛇不等她吩咐,便将百里行暮完好无损放下去。

他雪白的衣衫和金黄的树叶,形成完美的绝配。

凫风初蕾忽然很羡慕他:“百里行暮,你瞧,我给你找了一块多好的长眠之地啊!”

蛇尾,席卷了泥土,金色的叶子,飘飘扬扬,就像一场死亡的暴雨。

白衣如雪,慢慢被覆盖。

凫风初蕾再次张开眼睛时,忽然大叫一声:“且慢!”

彼时,他露在外面的,只剩下一把火红的头发,一张金色的脸。

她笑眯眯的:“百里行暮,你可真是幸运,现在,有我亲手葬你,以后,也不知道谁会将我埋葬!对了,你到九泉之后,记得告诉我父亲一声,我会把你们的敌人全部杀绝!再者,我会全力以赴重振鱼凫国!你记住,就算我不依靠任何人,我也足以重振鱼凫国,而且,功绩要远远超越你们这些所谓的战神!”

委蛇泪如雨下。

夕阳将整个周山彻底染红。

三桑树中间的巨大土包也被染红。

凫风初蕾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那个巨大的土包。

一如第一次。

她无意中路过这里,土包訇然中开。

但是,她知道,这土包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裂开了。

也再不会有一个人走出来,满脸微笑地伸出手:“嗨,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也不知为何,也不觉得悲哀,也无法哭泣,只是恐惧——我再也看不到那个人了。

那个人,曾经发誓,永不负我。

结果,他还是背信弃义。

就像父王,一走了之,自己便在一次次的回忆中逐渐模糊了他的脸。

这世界上,自己竟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

她忽然伸出手去,要将这刚刚掩埋的土包扒开。

不然,他会腐烂在这里。

于是,她真的伸出手去。

委蛇震惊地看着她:“主人……”

她一惊,讪讪地缩回手来。

许久,她才开口:“委蛇,你把小狼王在阳城如何毒害我的事情如实告诉我吧!”

委蛇不敢隐瞒,可还是面露难色:“这……我当初答应过百里大人,要保守这个秘密……”

“百里行暮已经死了!死人是不需要任何秘密的。”

委蛇不敢不从,只好如实道来。

小狼王和大费、涯草如何勾结,小狼王如何上门挑衅,甚至小狼王和姬真的一番对话,当然也包括凫风初蕾中毒时全身爆裂的惨状,要是没有百里行暮的换血,必将全身经脉尽断而死……委蛇一五一十,没有隐瞒。

小狼王说:我就是想要凫风初蕾跪在我脚下,谁让她仗着鱼凫王的身份多次藐视于我?

小狼王说:女人不就是拿来睡的吗?再漂亮的女人,最后也会被男人骑在身上。我就是想骑她,她不从,我就下媚药,这有错吗?

末了,委蛇叹道:“小狼王这厮的确罪该万死,可是,他毕竟救了那么多商旅,而且,他也对厚普多次手下留情。再说,下毒之前,他并不知道这毒药会如此可怕,更不知道这毒药能要人命,他只以为是简单的媚药,事后,也曾极力弥补,而且,百里大人和我都先后惩戒过他……”

凫风初蕾还是默不作声。

原来,那媚毒竟是如此的致命。

不光是要女人的身子,还要你的尊严,性命,而且,不是痛痛快快让你去死,而是让你受尽折磨屈辱而死。

那媚毒,最后没能杀了自己,但是,间接把百里行暮杀死了。

若是百里行暮当初没有为自己换血,自己可能早就朽烂成一堆堆脓血了。

她只是自言自语:“要是百里行暮没有给我换血,他就不会死!”

“要是小狼王不下毒,百里行暮就不会死!”

这是结论,而不是讨论。

委蛇不敢作声了。

一场秋雨,周山整个蒙蒙一片寒意。

红色的果实雪片般飘落地上,踩上去厚厚的一层果泥,在腐烂和发酵之间,散发出一阵甜腻腻的腥臭。

第264章 生命本质1

再好的果子,没人吃掉,便只能烂掉。

一起烂掉的还有蘑菇:五彩的、黑色的、有毒的、没毒的……它们的结局都一样。

千年万年,这些世人眼中的无上美味,就像深闺的娇美,无人识货,在春来秋去中,青春散尽,满头白发。

“嗨,小姑娘……”

凫风初蕾停下脚步。

云阳树精尖叫:“天啦,你怎么形销骨立了?可怜的人儿,我反复告诫你们不要四处奔走,你们总是不听我的忠言逆耳,你看你,憔悴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多可怕,这样下去,你就完了……”

她微笑,双眸灿烂。

脸颊上,涌上一抹红晕。

云阳树精的叫声更大更尖锐了:“百里大人又睡着了吧?这一次是万年不动了吧?好事,好事,静止才是生命的本质,百里大人一定是终于了解了这个真相,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从此,长眠于此,永不腐朽……”

她还是微笑。

树精若有所思:“小姑娘,你的表现可不太正常啊。”

她反问:“为什么不正常?”

“我可见过不少人类,每当他们的亲友永远睡着了,他们不但不为此祝福,反而哭哭啼啼,如丧考妣,有的甚至还敲锣打鼓,水陆法事,香蜡钱纸……可你居然没有眼泪,而且笑眯眯的,莫非你已经领悟了我的教导?”

她还是满脸微笑,若无其事。

只是一直不开口。

“小姑娘,我真喜欢你的微笑。不过,你过度消瘦,笑起来已经没以前那么好看了。唉,日日思君不见君,相思最是黄花瘦,人类的这些莫名其妙的情感真令人沮丧……”

柔长的枝条伸出,轻轻挽住她。

她微微皱眉:“云阳!”

“别叫我的名字,小人儿,留下来陪陪我不行吗?”

“是你亲口说,你愿意永远隐居在周山……”

树精学着她的声音,惟妙惟肖:“百里大人,我们就隐居这里,再也不离去了好不好?”

她惊奇:“你怎么知道?”

云阳树精得意洋洋:“整个周山发生的事情,我无一不知无一不晓,风便是我的耳朵,鸟便是我的眼睛,它们会把发生的一切全部告诉我。唉,上一个万年,百里大人一直是我唯一的朋友。虽然他不言不动,但是,我每天都能听到他的呼吸,感觉到他的气息。自从他走后,我以为今生再也不会有朋友了,不过,现在我又感觉到他的呼吸和气息了……”

她的心就像要裂开一般,但不做声。

“人类的七情六欲里,最不可思议的便是男欢女爱。人类是很贪心的,因为怕永远睡着,就想生儿育女遗传自己的基因。殊不知,就连树上的每一片子都是不相同的,儿女岂会是父母生命的延续?儿女,都是另一个人,另一个生命,本质与自己已经毫无干系了……”

“小姑娘,留下吧,再也不要离开了。否则,你短暂的生命很快便会在旅途中耗光,可留在这里就不同了,这里有百里大人,还有我,你可以整天不思不想,不言不动,生活静谧得就像天堂……”

“那样我会闷死的。”

“怎会闷死呢?还有我啊。”

“你初来寂寞,我愿意和你聊天。你知道,聊天也是挺耗费心神的。”

云阳树精笑起来:“小姑娘,我知道你的心思,要是百里大人醒着,你就愿意留下来,对吧?”

可是,百里行暮睡着了,不是吗?

她忽然问:“百里大人还能醒吗?”

“醒?”

“就像上次一样,他沉睡一万年后,再次醒来。”

“哦。这可说不准啊。我毕竟只是一棵树,我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醒。”

凫风初蕾满脸失望。

“不过,百里大人醒不醒来,可跟你没多大关系了啊。你想想,人类生年不满百,就算小姑娘你运气好能活一百岁,可百里大人醒来也是一万年之后了,到时候,你都不知道埋骨何方了。”

她似在自言自语:“对啊,百里大人就算再次醒来,我也不可能知道了。那时候,我早就死了。”

“小姑娘,我有一个办法。”

“你永远留在这里。百里大人只要一醒来,至少可以发现你的坟墓。他会知道你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凫风初蕾摇摇头:“不,我从不永无止境地去等待一个人。哪怕是百里行暮也不行。”

“哈,那不就好了?小姑娘,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百里大人才长得帅,如果你留下,我可以变得比他更好看……你看……”

云阳树精苍老的树皮里,忽然裂开一张年轻俊秀男子的脸。

凫风初蕾吓一跳。

她揉揉眼睛,看得分明,果真是一张年轻男子的脸。剑眉星目,卓尔不群,一眼看去,无比清雅高贵。

除了百里行暮,她还真的从未在人类的世界里见过如此英俊的男子。

“小姑娘,怎么着,够玉树临风吧?”

玉树临风!

好震惊!

那真是一棵树。

发明这个成语的人真真是天才。

树精笑得得意极了:“我用上万年的时光来探索人类的审美,用树的灵集中了所有的优点。小姑娘,我这样子还成吧?”

她惊奇极了:“你是一个男树精?”

年轻俊秀的脸上传出苍老的声音:“哦,不!我只是愿意按照人类的习惯讨好你……”

她更加惊奇:“讨好我?”

“当然咯。小姑娘们总是爱小伙子嘛。谁会去爱一棵树呢。”

“你是个小姑娘,我就变成俊秀男子模样。当然,如果你是个小伙子,我就会变成美貌少女模样。心随意动,我想变成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小姑娘,只要你留下陪我,我甚至可以不时变幻其他脸孔给你看。”

“还能变成其他的?”

“没错。如果时间长了,你觉得这张脸看厌倦了,我可以换一副俊秀的面孔。我知道人类都是喜新厌旧的……”

“不过,这些都是虚幻没谱的影儿,不能成实体,也不能离开树木,否则,我就要死掉。而且,以我现在的能力,最多只能变幻三种面孔,变多了也就动多了,会影响寿命的。”

“你以前也变过人形吗?”

树精摇头,诺大的树冠都随风而动。

“三万年以来,我才第一次变幻呢。两万年之前,有许多人曾经来到周山,可是,他们又脏又臭,举止粗野,令我很是不快,我就把他们全部吃掉了。这一万年,来的人就少多了。小姑娘,你看我多有诚意,我是真心实意希望你留下陪我……”

她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这棵树。

惊奇地发现,云阳树的树干起码三四十个成年人才能合抱。而树冠更是亭亭如伞盖,几乎遮掩了小半的周山。

俊秀的脸,便在树干的中间。

不远不近,不大不小,凝视她的时候,长睫毛还会一闪一闪。

玉树临风的树人,远远胜过世间俊美的男子。

他苍老的声音也慢慢地开始变得年轻。

就像是蝴蝶的某一次蜕变和新生。

她心里一动:“你说两万年之前,这里来了许多人?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谁知道呢!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人。”

她不服气:“那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好人?”

“你长得美啊!只要你漂亮,是好是坏又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样?小姑娘,可以留下吧?夏天的时候,你可以一直坐在我的脚下,静静地假寐,享受午后的悠闲时光;春天的时候,你可以站在我的掌心俯瞰整个周山的百花,有蝴蝶的翅膀煽动你的发梢;秋天就不用说了,我会把甜美的水果送到你的嘴边,你一动不动便可吃饱喝足,养精蓄锐……”

寒风吹来,凫风初蕾瑟缩一下,冷得牙齿咯咯作响。

她不由得抱紧双臂,想给自己一点温度。

呵,冬天。

这可怕的冬天。

“至于冬天嘛,在那些雪花飘飞的日子,你可以躲进树洞,我身上有个很大的树洞足以遮风挡雨……”

树精的背后,竟然真的裂开一个大洞。

“我知道,娇弱的人类必须有个睡觉御寒的地方。松鼠会为你送上收藏的坚果、松子以及蜂蜜,你会生活得比一头黑熊更加惬意舒服……”

凫风初蕾只是好奇地看着那个树洞,心想,这么大的树干,里面岂不是像一间巨大的屋子?

“只是,小人儿,你将从此不再进食肉类,你知道吧,但凡肉食都是很臭的。所有的动物临死之前,因为恐惧,血液凝固,就带了浓郁的腥臭。所以俗话说得好:肉食者鄙!但凡吃肉的,都是世间低等的生物,而且,肉食动物,就从来没有能长寿的……”

她不以为然:“乌龟不是高寿千岁吗?”

树精笑了:“区区一千岁也好意思称高寿?叫我们这些几万年寿命的情何以堪?”

树精悠然:“小姑娘,我对你要求不高,你可以先吃野果吸风露,这样,久而久之,你就慢慢净化得不再需要任何食物,也不再有任何行动,彻底进入安静的本真状态,然后,千秋万载都陪伴着我……”

第265章 生命本质2

委蛇忍无可忍:“这不就是死了吗?”

“死?也许吧,那只是人类的另一种说辞。但是,在我看来,沉寂地归于大自然,才是真正回到了生命的本质,就像百里大人,他睡着了,才是真正永恒了……”

睡着了,才是真正永恒!

好一会儿,凫风初蕾才开口:“你说得有道理!我愿意长居周山。”

树精大喜过望:“真的?”

“不过,我得先去杀几个人再回来。”

树精很失望:“要去多久?”

“敌人很分散,我必须先一一找到他们,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

“这么久的奔波,可怜的小人儿,你的元气会大大耗损。与其把自己的生命值耗费在这种没用的事情上,不如即刻留下,静养生息……”

凫风初蕾很是耐心:“云阳,你不懂,我必须报仇!”

树精大声反驳:“我怎么不懂了?不就是报仇吗?报仇不就是让敌人去死吗?”

“敌人也好朋友也罢,无论你杀不杀他们,他们最后都会死。既然都要死,又何必多此一举?你就在这里静静等待他们的死亡不就行了?”

她一怔,居然无言可答。

“只要你留下,我保证你的所有敌人都会比你先死很多年。如此,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她摇头,用力摇头。

不,云阳,你说得不对。

可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走出去很远很远,树精柔软的枝条还随风漫卷,跟随她的发梢轻轻摇曳:“……可怜的小人儿,明知道此行有去无回,又何苦哄我开心呢?小人儿,别走,别走啊……留下来陪陪我不行吗?真是的……”

那是通往阳城的一条捷径。

干冷的风席卷着尘土,簌簌地掠过光秃秃的树梢。

已经整整一年,滴雨不下。

也没有雪。

田野寸草不生,许多地面已经裂开,好不容易播种的庄稼连发芽都不能,就连古老的大树也开始一片一片的死亡。

整个大夏,彻底陷入了干旱状态。

神俊的千里马一路狂奔,四蹄扬起巨大的灰尘,带着腥味的土沫不时随风钻进嘴里,鼻端痒痒的,马背上的人不由得打了个喷嚏,马蹄也渐渐慢了下来。

前面是一条三岔口。

马上之人双手勒住缰绳,看了看前方。

直走三百里,便是阳城。

这对千里马来说,并非难事。

可是,他却犹豫了。

因为,他没有看到如约前来迎接的勤王大军。

他眺望前方,蒙面的黑巾下,一双眼睛里满是不安。

没有随从,没有侍卫,甚至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从夏天到冬天,从沙漠到大夏。

流言蜚语就像长了翅膀一般,迅速蔓延。

大费王和西北妖魔互相勾结,为了讨好妖孽,大费王为妖孽送去了十万苦力,而且,还会陆续抓丁送去。

十万苦役,十死九伤。

更有西北上千商旅奔走相告,痛诉自己被大费王和小狼王合谋抓去送给妖孽,亲眼目睹妖孽的老巢白骨累累,经年死亡人数不可胜算。

一时间,天下震恐。

许多人不敢相信,堂堂大费王怎会和妖孽勾结?

可更多的人却惊惶不安——毕竟,大费王征发徭役天下皆知。要知道,以前大禹王除了治水之外,从不这么大规模征发徭役。

而且,在沙漠里修建陵墓,闻所未闻。

明知不可而为之,不是和妖魔勾结,还有别的什么理由?

而且,许多商旅津津乐道:大费王和妖孽勾结的目的,是为了获得长生不老。

据说,大费王早前受过一次重伤,几乎瘫痪,为了站起来,不惜拿大夏人民的利益和性命跟魔鬼交换。

这一点,宫内侍卫、宦官、宫女统统都可以作证。

八卦的人民,当然绝大部分从未见过大费王的侍卫、宦官或者宫女,但是,他们对这一说法,慢慢地开始深信不疑。

尤其是那些徭役的家属,左等右等,再也等不来归人,一个个对大费王的痛恨可想而知。

大夏人民心目中的英雄,轰然中塌。

怀疑的,不信的,惧怕的……然后,是群情振奋:既是如此昏君、暴君,他还有何资格做大夏之王?

不止大夏人民声讨,其他诸侯国更是蠢蠢欲动;大禹王还在时,我等自然惧怕三分,可大费你一个年轻人,而且还公然和妖孽勾结,我等凭什么服你?

诸侯国一年一度的朝贡,也就此搁浅。

大夏的国库,已经空空如也。

所以,大费只好昼伏夜出,尽量避免被人发现行踪。

左侧岔道,一声咆哮。

他一惊。

右侧岔道,也是一声咆哮。

他不假思索,勒马狂奔,走直线。

可是,两头巨大的黑狼已经截断了去路,千里马来不及惨呼,已被锋利的狼牙一口咬穿了喉管,闷哼一声,前蹄一跪,轰隆一声便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