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褒斜，彻底震动。
鱼凫王，居然回来了，而且，平安无恙出现在军营。
杜宇和几名高级将领，立即奉命来到了临时行宫的会议室。
凫风初蕾上首坐了，看下去，只见牟羽、戎甲都面色惊惶，好几次欲言又止，又不敢轻易开口。
终于，牟羽还是问出口：“请问鱼凫王，启王子他……下落何方？”
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也无法摇头。
九黎之战后，涂山奉朝和淑均带着垂危的姒启上路，如今，近两个月过去了，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两个人带着一个重伤垂危者，不可能赶路，他们还在秦岭之中徘徊？或者遭遇敌人全军覆没？尤其是姒启，他还能活下来吗？
这一切，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连凫风初蕾也不清楚。
牟羽的眼神，非常绝望。
但是，他也不敢继续问下去了。很显然，启王子已经是凶多吉少了。即使侥幸活下来，他也已经丧失了全部的军队，以及整个大夏！
大夏之王，从此，已经是一个历史名词了。
戎甲也胆战心惊：“我家大王还活着吗？”
回答他的是委蛇：“你放心，小狼王已经活着回白狼国了。不过，他率领的全部狼少年大军，已经彻底被东夷联军接收！”
活着的小狼王，也无非只剩下一个孤家寡人而已。
反倒是褒斜军营里，还有一千狼少年大军，以及一千大夏精锐。
也许，这已经是他们唯一的军力了。
当然，他们早就明白了鱼凫王当初为何要训练这支奇兵的目的和用意：凭借着这支三千人的精锐，他们纵横秦岭，长途奔袭，不但找出了落头族的老巢，令落头族被一顿训斥便仓皇逃走；更拖住了东夷联军的脚步，毕竟，东夷联军并非真的鬼兵，无法在地形不熟的千里秦岭中一直打游击。
纵然四国联军瓦解后，东夷联军中的一支两万人军队一直在汉中南中一带驻扎，却始终对付不了鱼凫国的军队，反而多次被打退，其中最惨的一次，鱼凫国和当初姒启派来的一万大夏军队联手，几乎将他们彻底驱逐除了汉中，令这一片土地至少有了一个半月的风平浪静。
杜宇道：“我们接到探子派来的消息，东夷联军新派来的队伍，已经距离汉中不到两百里，为首的，是一个黑发黄脸的将军……”
委蛇道：“那是布布。”
“布布？”
“他以前是防风国的，属于巨人一族。”
众人大惊失色，巨人向来是人类世界的大敌，这一次，只怕很难对付了。
杜宇立即道：“少主，这次巨人来了，只怕我们必须另做准备。”
凫风初蕾却摇摇头：“布布并非什么厉害角色，杜宇，你只需按照既定的战术对付他就行了。”
杜宇觉得这话有点奇怪，巨人还不算什么厉害角色？可是，他想起前段时间听来的各种传说，还是惴惴不安，毕竟，传说中的“白衣天尊”才是整个九黎之王。
第448章 姒启求婚1
杜宇又道：“这一次，我们可否请落头族相助？”
“属下按照少主当初提供的线索，在秦岭深山之中找到了落头族的下落。他们聚居在一处十分隐秘的山林之中，白天，一切如常，晚上，头颅便会和身子分离，到处出去游玩。他们有非常锐利的牙齿，战斗力很强，但是，一旦控制了他们的身子，他们便会全部死掉。自从他们被少主喝退后，便答应以后会听从少主的命令……”
落头族，只听从历代蜀王的命令。
鱼凫王，当然是有资格命令他们的。
如果有落头族相助，不啻多了十万大军的力量。
他很是疑惑：“据属下所知，近千年来，唯有柏灌王曾经命令过落头族一次。可上一次，到底是谁命令了落头族？属下曾经问过他们，但是，他们怎么都不肯说……这天下，还有谁还能号令落头族？”
凫风初蕾淡淡地：“落头族就先不管了。没有他们相助，我们也不见得就输给东夷联军了。”
杜宇不敢吭声了，心里却暗暗奇怪：这种类似负气的话，简直不像是历来沉稳的少主的口吻。明明她足以号令落头族，为何要白白放弃？
他哪里知道，鱼凫王能号令落头族，白衣尊者更能号令落头族。真到决战的关键时刻，就连凫风初蕾自己都不敢肯定，落头族到底会不会听自己的。
毕竟，无论哪一个种族，最先尊奉的并非传统，而是实力！
既然当初老鱼凫王能用实力让落头族尊崇，那么，实力更强大的白衣尊者，就更有资格号令他们。
凫风初蕾很详细地听取了杜宇的部署和战略安排，只对一些很细微的地方提出了一点补充，然后，就令众人退下。
杜宇落在最后面。
凫风初蕾知他有话说，便和颜悦色：“杜宇，你留下吧。”
他慢慢回头，一向沉稳的目光很是喜悦：“少主，你可平安回来了……”
四国联军瓦解的消息传出，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鱼凫王必死无疑。杜宇却压住了这个消息，不但不敢让鱼凫国军队知晓，更不许散播到金沙王城，所以，金沙王城才维护了一直的宁静和安稳。
“属下总不相信少主会遇害……果然……也是属下无能，一直在秦岭之中潜伏，没法来到九黎相助……”
她微微一笑，军令如山，自己临行之前，三番五次勒令杜宇必须严守褒斜，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许离开。也幸好他遵守了军令，一直驻守褒斜，否则，若是逞一腔血气，只怕整个鱼凫国的主力会全军覆没不说，东夷联军早已顺势取道，拿下了金沙王城。
如此，自己这个鱼凫王，就算是活着回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杜宇，你做得很好！”
杜宇还是不安：“少主，那个什么白衣天尊真的很厉害吗？”
她忽然觉得只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怎么说呢？难道告诉杜宇他们，白衣天尊只要看你们一眼，纵然是上万的大军，立即便会灰飞烟灭？
她暗叹一声，淡淡地：“东夷鬼兵向来装神弄鬼，你们无需忌惮，只要如对付强敌那般充分准备就行了。”
杜宇松一口气。
他当然不知道，少主这纯粹是避轻就重。
可接下来，又听得少主的吩咐：“杜宇，你记住，东夷联军一点也不可怕，跟他们交手，正常发挥就行了。但是，只要听得白衣天尊一来，你必须立即下令，所有人马上逃离，包括你自己！”
“记住，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什么情况之下，但凡白衣天尊来了，立即逃跑，不许有片刻的停留！”
她一字一句：“如若违抗这个命令，一定军法从事，严惩不饶！”
杜宇惊呆了。
“你出去吧！”
他傻傻地出去，直到走出去很远，才想起自己完全忘了对少主行礼就这么走了。
委蛇看着他的背影，暗叹一声，这可怜的家伙，可能从未听过这么奇怪的命令，少主这分明是怕他们被白衣天尊彻底消灭，无论如何要他们保全性命。
可是，它不无担忧，杜宇接受了这么奇怪的命令，今后作战，还会有勇气和心情吗？
当天夜晚，东夷联军便发动了偷袭。
这一次出动的，全是拿着鬼枪的鬼兵，但是，他们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每射击一阵之后，便必须更换一披鬼弹，或者，由第二批人接上来。
而且，应付这种鬼枪，绝不要送上前去，而是要拼命奔跑，而且乱跑，这样，被射中的机会便大大减小。
几次交手，凫风初蕾早已看到了这个缺陷，杜宇等人便按照她的命令，趁着第一批人射击后退下的间隙，一批身手极其灵敏的好手便冲了上去。
他们是以s型的阵法乱跑，东夷鬼兵以为是在乱窜，当然就很难打中，等反应过来，这批好手已经冲上去，白刃相见，并配合弓弩手的支援，很快便打退了鬼兵的第一次进攻，并成功缴获了近五十支鬼枪。
东夷鬼兵识得厉害，这一夜，再也不敢发动进攻。
杜宇乘胜追击，竟然将东夷联军驱逐到了百里之外。
褒斜，暂时固若金汤。
可是，众人都清楚，这只是决战之前暂时的平静，下一刻，暴风雨就要到来：大将军布布亲自率领的联军，必将和鱼凫国展开生死决战。
那天傍晚，凫风初蕾静坐临时行宫。
竹林幽深，凉风习习，丛林间已经有绿色的野菊花一片片地盛开。
她很少见到绿色的花朵，唯有这褒斜竹林中，人人都司空见惯。
饭后，她也不惊动任何人，悄然去边境巡视。
布布既然已经出动了，想来白衣尊者也不会遥远了。
大炎帝国的目标很明确，必须在万国大会之前，彻底将鱼凫国消灭。
而万国大会初步的时间，是今年中秋。
算算时间，已经不足一个月了。也就是说，这个月之内，东夷联军必须彻底拿下鱼凫国。
凫风初蕾不敢掉以轻心，打算趁着布布一露面，便将其一举消灭。
可是，巡视良久，方圆百里都没有东夷联军的影子，布布一直在两百里之外的营地驻扎，只无声无息，不肯轻易越过一步。
凫风初蕾不知道他究竟作何打算，莫非是因为忌惮自己，所以，必须等到白衣天尊出手？
可是，既然白衣天尊自己要出手，又何必再出动几万的大军？
正踌躇间，忽然听得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听觉极其灵敏，发现那声音出自前面几十丈外的山崖。
那是一座悬崖峭壁，没有任何上山的路，一般人别说从这里爬上来，纵然滚下去，也得粉身碎骨，所以，一直没有派兵把守。
可是，她分明听出，那是有人急促呼吸，正从这里爬上来。
她悄然掠过，静静地站在山崖边的一丛荆棘边上，只等敌人一爬上来，立即一金杖拍死。
终于，敌人冒出了一个头，然后，非常敏捷地便跃身而起。
她挥出的金杖生生收回，失声道：“涂山侯人？”
涂山侯人跳起来，哈哈大笑：“运气！运气啊！所谓被命运青睐之人，便是我这样的人……初蕾……初蕾……”
一时情急，他紧紧抓住她的手，兴奋得声音都在颤抖：“初蕾……初蕾……没想到，我一来便能看到你……真的，除了归功于大禹王在天之灵庇佑我，我再也找不到别的任何理由了……”
凫风初蕾却注意到他身后另外两个陆续攀爬上来的人，正是涂山奉朝和淑均。
二人见了凫风初蕾也很是意外，但目光都落在启王子的身上——他紧紧抓住凫风初蕾的手，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直到凫风初蕾微微用力，他才立即松开手，可也不觉得尴尬，还是呵呵大笑：“初蕾……初蕾……能再见到你，真是恍如梦中……”
他的腰间，悬挂着劈天斧。
正是这劈天斧的开凿，生生从几十丈开的悬崖上攀爬上来。
“我们怕惊动东夷联军，所以，只好另走捷径……”
通往外界的路，已经被东夷联军彻底包围。东夷联军的态度也很明确，围而不攻，鱼凫国悬于一座孤山，总不会持久。
凫风初蕾却上下打量他，也暗暗吃惊，但见他除了消瘦了一大截，此外，毫无异常，就好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似的。
明明他在九黎重伤之后，又被白衣尊者一把扔下河水，感染了伤口，加上千里奔波逃亡，若非出现奇迹，他根本是必死无疑。
可是，他真的没死！
不但没死，甚至外表看上去完好无损。
“涂山侯人，你没事吧？”
他爽朗大笑：“初蕾，说来你都不肯相信，我被舅舅和淑均轮流背着赶路，一路上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可是，到了汶山，就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我居然高烧退了，然后，伤势也慢慢好起来了……不对，不是慢慢，是很快就好起来了……”
凫风初蕾非常吃惊。
那么重的伤，纵然清醒了，一年只怕都无法痊愈。
第449章 姒启求婚2
“哈哈，其实，这得感谢委蛇。正是在汶山脚下，我的伤口已经彻底腐烂化脓，淑均以为我必死无疑，便将委蛇赠予的所有灵药磨碎给我灌了下去，剩下的，便全部涂抹在了我的伤口……”
本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淑均等人见启王子已经没了什么气息，以为必死无疑，便用掉了全部的伤药，无非是图个心安而已。
没想到，在汶山停留三天后，启王子开始清醒，七天后，能够站立！半个月之后，居然慢慢好起来了。
此时，涂山奉朝和淑均都跪在地上，面向着汶山的方向，无比虔诚：“感谢大禹王，一定是大禹王在天之灵庇佑启王子……”
大禹王，出自汶山。
汶山，也是启王子的真正故乡。
就连凫风初蕾也感叹：“除了大禹王显灵，我都找不到别的理由了。”
她眉梢眼角间，满是笑意，这时候，自己真的太需要盟友和支持了，而且，他还是自己唯一的朋友。
涂山侯人凝视她脸上那种真诚无伪的笑容，初见面时的狂喜已经变成了深深的担忧，“初蕾，你是怎样逃离九黎的？”
本以为，必死无疑，可是，她也安然无恙站在这里。
凫风初蕾转移了话题：“你们远道而来，风尘仆仆，赶紧先去歇一歇吧。”
涂山侯人见她避而不答，也不继续追问，只是朗声道：“对，我们必须得休养生息，还得对付东夷联军的进攻呢！”
军营食堂里临时端上来的饭菜并不丰盛，但分量颇足。
一盘腊肉，一大盘蔬菜，外加满满一大罐米饭，很快便被三人狼吞虎咽，一扫而空。
凫风初蕾自认识涂山侯人以来，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十分镇定，启王子的风采从未坠失，唯有这次，他简直就像饿极了的流浪汉，大口吞咽，十分香甜，直到放下碗筷，还意犹未尽：“哈哈，初蕾，这饭菜真是太可口了，我已经几个月没有这样安安稳稳吃一顿饭了。”
这时才注意到，启王子头发凌乱，胡子老长，可不正像是野人一般？
委蛇闻讯而来，也顾不得礼节，直接奔向他：“启王子，你可终于活着回来了，真是上天开眼啊……”
牟羽更是当众跪了下去，大哭：“启王子，启王子你可终于活下来了……”
他亲手扶起牟羽，却一把抱住委蛇的脖子，几乎是喜极而泣：“老朋友，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若非你赠予的一大包灵药，我这条小命可再也无法支撑到这里了……”
涂山奉朝和淑均以前一直只当它是一条神奇的蛇而已，这一次，却大为改观，纷纷向它行大礼：“委蛇，感谢你对启王子的救命之恩。”
它也十分高兴：“大家快别客气了。启王子能活下来，我和少主比谁都高兴。”
凫风初蕾一直笑眯眯的，这是她自从离开九黎之后，第一次露出真正的笑容。
毕竟，关键时刻，得此强援，实乃不幸之中的大幸。
尤其，大夏沦陷，大夏军队全军覆没，可是，他满脸笑容，丝毫没有王孙公子穷途末路的潦倒和沮丧，这才是最难能可贵。
其他闻讯人来的鱼凫国将领，看到启王子安然无恙，也都惊叹，以为是奇迹。
他双目炯炯：“委蛇，现在我可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只好带着涂山大将军和淑均来投靠你家少主了。”
涂山奉朝也叹道：“我已经不是什么大将军了，只是一介普通士兵而已。”
淑均也低声道：“整个大夏彻底沦陷，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竟然成了亡国奴……”
欢笑的重逢，变成了亡国的惨切，纵然是豁达如涂山侯人，也面上一丝沉痛闪过。
凫风初蕾微微一笑：“你们可别忘了，还有整整一万大夏军队驻守褒斜边境，此外，还有牟羽率领的一千精锐，这些，可都是大夏复兴的本钱……”
委蛇也笑道：“大禹王初出汶山时，一无所有，后来也能获取天下。你启王子现在可是手握一万大军，绝非什么孤家寡人，难道还不会出现奇迹吗？走着瞧吧，一定会有奇迹发生……”
众人心里都十分感激鱼凫王在这时候为大夏保留了最后一支有生力量。可是，涂山侯人却断然摇头：“现在，已经没有大夏了！我本人和所有大夏军队，都加入鱼凫国！从此，成为鱼凫国之一员。如果侥幸能获得胜利，我也愿意从此归隐金沙王城，于三十里芙蓉花道散步，十里刺桐赏花，再给我大夏之王，我都不乐意了……”
此言一出，众皆惊诧。
就连凫风初蕾也愣了一下。
涂山侯人却不慌不忙：“你们都知道，我本出自汶山，严格算来，本就是古蜀国后裔，如今，整个大夏沦陷，再无落脚之地，幸好有母族可以回归，已经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还请鱼凫王不要拒绝我这个请求，否则，真的是丧家之犬，无路可走了……”
涂山奉朝和淑均本是不以为然，可听得启王子这话，又无法做声了。
没错，整个大夏彻底沦陷，除了早已划给鱼凫国的汉中和南中一带，天下之大，也基本上没有任何落脚之地了。
不投奔鱼凫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而且，大夏名义上还剩一万大军，可是，大军已经没有一丝粮草，没有任何军饷，全靠鱼凫国供养着，这种情况下，怎能厚着脸皮要求保持大夏独立的名义？二人心中惨切，但也再不吱声了。
凫风初蕾却笑起来：“涂山侯人，你这是向东夷联军彻底认输了？”
他一怔，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土地的沦陷算得了什么？因为，这土地上的主人本就随时在更换。从炎帝到黄帝，再到你姒启，谁能真的千秋万代？可是，只要斗争还在继续，就谈不上最后的结局，不是吗？”
他苦笑：“初蕾，你就不要再安慰我了。”
她正色道：“我可不是安慰你。我是需要你和我联盟作战，生死与共。甚至，你的表现，某种程度上会直接影响战局的结果。”
他想了想，欲言又止。
“所以，大夏的军队，还是归你统领，毕竟，我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两军的作战习惯，风格，都有不同，你更为了解，所以，你自然有义务来担起这副担子。而且，他们在汉中已久，牟羽等人也已经非常熟悉秦岭一带的地形，以后，无论是主力对抗，还是长期游击战争，你都必须冲刺在第一线……”
她微微一笑：“至于我，可是鱼凫王，你总不能指望我每一次都冲在第一线！战争，还得靠你这个启王子挑大梁。”
明明是成全对方，却说得好像占了对方极大便宜似的。
涂山奉朝和淑均都暗暗感激，涂山侯人也笑起来：“既是如此，我也就不推辞了。不过，我也得有言在先……”
“我还是率领大夏的一万军队，但是，直到战争结束，完全以鱼凫国的旗帜行事，也奉鱼凫王为王……”
也不等凫风初蕾拒绝，他径直说下去：“如果最后能取得胜利，我也立下了战功，当然就有资格重新恢复大夏江山。可是，若是失败了，无论现在这支军队是叫大夏还是叫鱼凫国，都没什么本质区别，不是吗？”
涂山奉朝和淑均，都无法反驳。
要是彻底失败了，的确叫什么名号都不重要了。
凫风初蕾情知他这话也的确发自肺腑，倒也不再客气，只笑道：“既是如此，我可就得对你这个启王子发号施令了……”
他立即站起来，朗声道：“鱼凫王但有所令，姒启无所不从。”
“姒启，你听好了，本王任命你为鱼凫国大元帅，统领全部鱼凫国军队和东夷联军决一死战，杜宇为左将军，涂山奉朝为右将军，均受你节制。”
他肃然：“遵命！”
第二日，大夏的士兵便彻底换掉了旗帜，全部改为鱼凫国的旗帜。
当涂山奉朝和淑均等人看着大夏的旗帜彻底降落时，均忍不住泪如雨下。从西北沙漠血战到钧台祈雨，赶走了五年大旱，赶走了大费，赶走了各种阳奉阴违的诸侯，千难万险都经历了，却倒在了胜利的最后一步。
而且，这胜利，隐隐地，永远不会再来了。
众人均是从九黎河死里逃生，亲眼见识了白衣天尊的威力，其实，都很清楚，今天所做的一切努力，无非是让自己死得慢一点，然后，在恐惧的等待延长死亡，或者期待奇迹的出现。
若非启王子在汶山忽然痊愈，就连涂山奉朝都要彻底绝望了。
如今，只能祈祷大禹王在天之灵真的有强大庇护出现。
可是，姒启却十分镇定，他很少开口，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痛苦失望，反倒十分淡然。
他回头，看见两位生死追随下属的神色，缓缓地：“这个世界，最初姓炎，然后，姓黄，再后来，又姓华，再到夏，可见，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真正的永恒，白衣天尊，也不见得真能千秋万载！”
第450章 姒启求婚3
二人齐声道：“启王子说得是。”
“别叫我启王子了，以后，叫我大元帅便是了。”
二人心中惨然，却还是齐声道：“是，大元帅！”
涂山侯人却转眼看着远方，暮色的褒斜之外，不到两百里处，便是东夷联军的大军驻扎，他们已经将整个鱼凫国的所有通道全部截断，就像关在瓮中的鳖。
此际，他真的再也无心什么大夏之王，只暗忖：若有一天，真能踏足三十里芙蓉花道，十里刺桐风景，也许才是最好又最美的归宿。
只可惜，这一切，也许很快就会成为幻影。
一旦褒斜失守，别说三十里芙蓉花道，就连整个金沙王城也会彻底被屠灭。古老的蜀国，可能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他只是有一个一直藏在心中的问题：那个身形酷似百里行暮的天尊，到底是什么人？当凫风初蕾强行揭开他的金面具时，到底又看到了什么人？
他见过百里行暮多次，对其也算得上很熟悉了，所以，哪怕戴了面具，也自觉不会认错人。
若不是百里行暮，凫风初蕾岂能死里逃生？
若是百里行暮，凫风初蕾何必如此严阵以待？
这是一个悖论。
可是，既然凫风初蕾决口不提这个名字，他也就不问了。
甚至于她在九黎的离奇经历，如何死而复生逃回来，统统都不敢追问。
军营四周，漫山遍野都是竹林。
轻风吹起，纵盛夏也察觉不到多少暑意。
有一条长长的小径，原本杂草丛生，野花盛开，但经过这些年士兵们的踩踏，已经成了一条十分宽阔的大路，唯有两边的野花依旧十分顽强地存活。
二人慢慢往前，沿途查看士兵们的准备情况。
涂山侯人注意到，凫风初蕾每走一阵，便总是抬起头看看西边的残阳，那血一般的残阳老是悬挂在竹林的上空，就好像一轮红色的圆盘。
景致很美，可是，他分明察觉凫风初蕾面色不安。
他低声道：“初蕾，怎么了？”
她的目光慢慢从夕阳上收回来，答非所问：“汉中、南中一带的百姓全部迁徙到了秦岭深处暂时躲避。可是，这并非长久之计。今年因为东夷联军的围攻，他们已经错失了一季庄稼，明年再错失的话，灾荒又会重来。所以，我们必须尽快驱逐东夷联军……”
他缓缓地：“驱逐东夷联军再难也总还有胜利的机会。可是……那白衣天尊……”
本来，他不想提到这个人，可是，这话题又无法回避。
东夷联军再厉害也是人，是人，就可以对付。
可是，白衣天尊，没有人知道他算什么：神？魔？或者鬼？
谁也不知道。
只是明白，只要白衣天尊一现身，则所有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她就像没听到白衣天尊几个字，只道：“探子报来的消息称，大炎帝国将于8月中旬在九黎举行新的万国大会。而在这之前，他们会加强对鱼凫国的进攻……”
此时，距离八月中旬，已经不到一个月了。
也就是说，东夷联军一定会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东夷联军被我们几次打退，所以，这一次一定会出动更厉害的阵容。我想，他们最可能派出的便是巨人……”
防风国，还有几千巨人，原本隐居在深山之中，各自修炼，但现在，他们已经在白衣天尊的诏令下，倾巢出动。
布布出任大将军便是最好的证明。更何况，在九黎之战中，已经有两名巨人作为先锋队现身了。
如果巨人大规模出动，那便是鱼凫国的灾难了。
涂山侯人微微意外，还是疑惑道：“初蕾，那些巨人应该不成问题吧？他们自来畏惧你，难道还敢大批出动？”
她一笑，“他们其实不必大批出动，只需要来几人就可以了。你知道，一般的凡人根本对付不了他们。”
一个防风氏，已经足以在万国大会上捣乱，若是几个防风氏联合，那就真的横扫千军了。
可涂山后热更疑惑了，明明凫风初蕾一拳就能砸死一个巨人，又何必怕他们？本来，他以为，必须想方设法对付的该是白衣天尊才对。
凫风初蕾当然明白他的疑惑，态度十分平静，只声音更低了，她悄然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摇摇头：“我已经无法对付巨人了……”
在九黎河第一面，她便伤在白衣天尊手下，尚未痊愈，在逃离的时候，又和白衣天尊动手，三招下来，气血耗尽，五脏六腑实在已经破损不堪，完全只凭借深厚的元气在勉力支撑。
要对付巨人，却提不起元气，这是不可想象的。
而且，在这样的情况下，更加不能幻变四面神影。
凫风初蕾，已经只是一个威慑的符号，巨人们也许闻风丧胆，可是，她很清楚，自己根本无法动手，也奈何不了巨人了。
涂山侯人和她重逢后，只见她除了面色苍白点外，并无异常，还以为她安然无恙，听得这话，再细看她，才察觉她已经憔悴得非常厉害了。
内心震撼，难以言喻，他低声道：“初蕾，你竟然伤得这么重！你真不该仓促上战场，先休养一下吧……”
他也很清楚，这个非常时刻，她根本无法静心养伤，而且，想那天尊何等厉害，伤在他手上，这伤又岂能轻易就好了？
“他很清楚我的伤情，所以，他根本不需亲自动手，只要派两名巨人来就行了……你放心，他不会纡尊降贵的……只要他不来，总还有点胜利的希望，哪怕是对付巨人……”
她只说“他”，可是，涂山侯人却听得明明白白。
他有点茫然，这个“他”，到底是不是百里行暮呢？可是，他不敢问，内心深处也明白，纵然是百里行暮还活着时，也达不到这样的本领——百里行暮并没有看一眼，就令众人灰飞烟灭的本领。
百里行暮，实质上还是半神人。
可白衣尊者，很可能是一个魔。
凫风初蕾静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涂山侯人，你明白了吗？其实，现在是我有求于你。现在起，必须让你挑起大梁……我，可能支撑不了多久了……”
他心里一震，“初蕾……初蕾……”
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半晌，才低声道：“你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
她微微一笑：“之前，我是真的不放心。现在，你来了，我是真的放心了。”
东夷联军，果然如预想之中，来得很快。
五万大军，在汉中展开阵势，张牙舞爪，势必要尽快拿下褒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