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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云看到父亲这副模样,吓得连忙往楼下跑,却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抬起头,满目都是浓烟与火光,几扇窗户都烧了起来,刺眼的红色将整个屋子映得仿若浴血。

“啊——”小云惊呼,“爸!妈!快跑!屋子着火了!”

二老奔下楼来,四处都是火焰,将门窗都封得死死的,根本出不去。父亲绝望地道:“可恶的高氏!你们做得太绝了!居然不给我们一条活路!”

有毒的烟雾越来越浓,凝云已经看不到父母,她头晕目眩,跌倒在地上,心中涌起浓烈的恨意。

高秋,原来他是想要偷公司的资料才接近她的么?原来,他从来没有爱过她?甚至…想要杀死她?在他的心中,她究竟是什么?

凝云的意识渐渐模糊,她的脑中终于显现了最后的记忆。那是在唐朝,是的,唐朝,她叫凤凰,爱上了一个叫李贺的男人,她以为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幸福地生活,他是如此爱她。可是,人是会变的。她是异类,她不会老,有长久的生命,可他不一样。他在长久的岁月中老了,渐渐对她的永远年轻产生嫉妒和恐惧,他开始后悔,后悔不该为了这个异类放弃官位,虚度年华,他想要拿回那些他认为该是属于他的东西。

所以,那天她吃了他从集市上带回的水果,便全身瘫软,现出了原形。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天的情形,他一脸冷笑地带着一个道士进来,贪婪地看着现出原形的她,说:“道长妙计,若不是你的五毒散,还真抓不住这个妖孽。”

妖孽?原来他嫌弃她是妖孽么?他不是说过无论她是什么都会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么?他变心了?

“先生此言差矣。”道士打了个揖,道,“她不是妖孽,是祥鸟凤凰,如若不是皇上想用凤凰的鸟羽装饰娘娘的舞衣,我也不会做这样遭天谴的事。”

凤凰?是了,她是凤凰,是万鸟之王,拥有强大的神力和美丽的红羽。可是她想做人,她想要人类那样的美丽爱情,她本来以为自己得到了,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

“道长已经做了,就不要后悔了。”那个曾经对他山盟海誓的男人狰狞地笑着,走到她身边,俯视着自己的妻,“凰,皇上说了,如果有人献上凤凰,便代代封侯。以前我为了你放弃功名,现在该是要回来的时候了。你不是常说愿意为我做任何事么?现在机会来了,你就为了我到黄泉去吧。”

凝云的脸涌动着泪水,烈火已经袭上了她的身。她终于记起来了,当年绝望的她在被送进宫后放出了所有力量,耀眼的火焰在皇宫里燃烧,整整烧了七天七夜,巍峨的宫宇,美丽的宫人以及万千生灵,都死在这场大火中,化为了焦碳。

涅磐的凤凰飞天而去,却造下了杀孽,天庭不能饶她,将她压在地狱里忍受永远的蛊雕啄食之刑。

她已经绝望了,一千多年来,她靠着回忆曾经的爱情来度过漫长而痛苦的岁月,最后甚至忘记了一切。

没想到,他们都转世了,却在重复前世的命运。

“你…已经想起来了么?”一个身影在火中渐渐显现,竟是那个卖箜篌给她的女店主,她带着一脸和蔼的笑容,温和地看着她,“可还记得我?”

凝云看着那美丽的笑容,那是如此熟悉,很久以前她也见过那样温暖的光。

“是你么?救我出地狱的恩人。”

“看来你真的记得了。”女店主微笑道,“是时候了,是涅磐的时候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救我呢?”

女店主的脸上现出一丝冷冽:“我已经看了太久的乱世,近几百年来世界到处都是战争和撕杀,我已经腻了。凤凰,还记得么?古书上说‘见凤凰则天下安宁’,就用你的涅磐为这个世界继续带来盛世吧。”

凝云的意识更加模糊了,她感觉全身都在燃烧,无穷的力量在身体里风起云涌。

屋外的街道上一片慌乱,消防队员正焦急地救火。就在这时,他们惊讶地看见一只全身都冒着火焰的红色大鸟从屋子里串了出来,腾空而去,如同一颗逆行的流星,在漆黑的夜空里划出一道眩目的红光。

“凤凰!凤凰!”人群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呼。

第二天,高氏财阀的总裁及其家人都被发现烧死在家里,房子周围三十米的地方都被烈焰夷为了平地,幸无更多人员伤亡。据目击者称,高家起火时天空中曾出现过一只火红色的大鸟,还伴有悦耳的箜篌声。警方至今未查明起火原因,一切成谜。

几个月后,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一位客人走进了阅新堂,看见一名身穿白色百摺裙的年轻女孩正拿着鸡毛掸子小心地打扫古物,见了客人便转过身,一脸清纯的微笑。

“先生想要什么样的古董呢?”

客人惊讶地道:“你是这里的老板么?”

“不,我是新来的伙计。”女孩子道,“我叫小凰。”

“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凰,首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文曰仁,腹文曰信。是鸟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

——《山海经·南山经》

正文 第4章血蝴蝶 (一)

秋末,雨过月华生。

精致的香炉,湘妃竹做的门帘,红木桌椅,充满古老气息的古玩以及茶杯里琥珀色的液体,一切都是如此静谧。

阅新堂的女店主将一封信折好,穿上一件淡紫色的绸缎旗袍,袖口及裙摆绣着细碎的兰花,长长的头发自然地披下,与绸缎闪动同样的光泽。她拿出一条象牙白的披肩,缠在线条柔美的肩上,看上去高雅而神秘。

小凰惊讶地看着店主,道:“夷梦大人,你要出去么?”

“恩。”夷梦微微点了点头,“去赴约。”

“赴…赴约?”小凰更加惊讶了,秀美的眼睛睁得老大,“和谁?男的女的?”

夷梦唇角挑起一抹笑,眉眼似乎都亮了起来:“一个故人。”

桃源阁是一家小茶楼,位于闹市区的边缘,却出乎意料地安静。内部装潢古色古香,墙上的水墨画素雅至极。

夷梦迈着步子走进来,穿着绣花鞋的金莲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在茶楼的东面有一个阳台,木质的地板,雕着花鸟的护栏,黄杨木的桌椅,视野极广,可以清晰地见到一条横穿城市的河流,以及河上极具古典风味的游船。

此时,一位身穿西装的年轻人正坐在那里,桌上放着紫砂茶具,阳台外是青翠的柳叶。

夷梦见了那人,怔了一怔,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淡淡道:“你父亲为何不来?”

那人见了这位年轻的女店主,也有一丝惊讶,待细细将她打量一番之后,便笑起来,神采飞扬:“您就是夷梦小姐吧?确实如家父所言,您还是这么年轻。”

夷梦看着他的笑容,牵动往事,眸子里竟有一泓柔情静静渲染开来,稍纵即逝:“你父亲呢?我记得约我的人是他。”

“抱歉,夷梦小姐,家父不想见您。”年轻人有些无奈,“他并不希望您看到他垂老的模样。”

夷梦低下眼帘,眼中似乎有一丝痛苦:“也罢,他会那样想也是人之常情。你…是老三吧?”

“是的。”年轻人似乎想安慰她,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道,“我是父亲的第三子,我叫上官嘉。”

“恩。”夷梦的神色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漠,取出一页纸,放在桌上。那张纸乍看之下无甚出奇之处,但仔细看去却发现暗花缤纷,流动七彩荧光:“我当年给了子君三张‘薛涛笺’,答应以此笺为凭帮他三次,三十年前便已用了两张。这第三张,子君曾说过会留在身边作为纪念,即使在最艰苦的岁月里也没有使用,如今却寄给了我,约我来这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上官嘉的脸色复杂起来,有焦急,也有恐惧。他从衣服里取出一只银灰色的方形盒子,推到夷梦的面前:“请看这个。”

夷梦把它拿在手里,轻轻打开,一只暗红色的蝴蝶赫然出现在她面前。她一惊,只觉得一股恨意汹涌而来。那只蝴蝶似乎是用某种玉石雕刻而成,翅膀上刻着肋骨一样的花纹,红得像血。

夷梦将蝴蝶端详了一阵,道:“这个是从哪里来的?”

“从一位显要官员的尸体上。”上官嘉答,“那位官员三天前被人发现死在自己的私宅里,全身都是细小的针孔,针孔四周乌黑有淤血,死状非常恐怖。据法医鉴定,他是死于一种非洲大食人蝶的叮咬,而且数量极大。但是——”上官嘉眉头一皱,道,“那种蝴蝶经受不住寒冷,一入本市就会死亡,周围的邻居也没有见到类似的蝴蝶,所以——”

“所以你们就来找我了么?”夷梦放下盒子,冷笑一声,“这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上官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现出一丝不安:“三个月前,克洛财团的总裁被人发现死在浴室里,整个头部都埋在水中,有挣扎的痕迹,说明是有人将他的头按在水中导致窒息。但是——”他又顿了一顿,继续道,“那间浴室位于克洛大厦的顶层,是他的专用浴室,与办公室相连,只有一个出口。门外有秘书台,波儿小姐一直都在,从未走开。”

“也就是说绝对不可能有别人进去办公室了?”夷梦的脸沉了下来,眼神犀利。

“没错。”上官嘉闭上眼,点了点头,“在出事之前,他也曾收到过这样一只玉蝴蝶。如今,玉蝴蝶又到了我父亲的手上。”

夷梦目光一闪,冷声道:“有人要杀子君?”

上官嘉痛苦地点头,叹了口气,道:“如果没有料错,灾难明晚就会降临在家父头上。请夷梦小姐务必帮忙。”

“既然子君拿出了‘薛涛笺’,这个忙就非帮不可了。”夷梦站起身,将玉蝴蝶拿在手里,道,“这个就先放在我这里,明天上午八点准时用你们家的私人飞机来接我,我随你到美国去。”

上官嘉眼中惊喜乍现,连忙道:“小姐放心,我们一定准时到。”

夷梦不再多话,转过身从容离去,身姿优雅。上官嘉看得有些痴了。

“回来了?”小凰看见夷梦掀开帘子走进来,便露出一丝坏笑,“见到你那位故人没有?”

“没有。”夷梦将披肩取下,叠成三叠,放在红木桌上,“小凰,你过来。”

“什么?”小凰兴冲冲地跑过去,从店主手中接过那只血红色的蝴蝶,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这…好强的怨念,是红玉髓做的么?”

“不,是白玉。”夷梦端起茶杯轻坠了一口,道,“用人类的鲜血浸染成暗红色,是种非常邪毒的咒术。”

“咒术?”小凰皱起眉头,“是哪个派系的?”

“你——”夷梦顿了顿,道,“听说过巫毒教么?”

“巫毒教?”小凰大惊,“那不是加勒比海岸流行的一种邪恶巫术么?”

“没错。”夷梦略点了一下头,“巫毒教最早流行于西非,后来被黑奴带到南美,迅速发展起来。已故的海地独裁者杜瓦利埃生前就曾利用巫毒教进行统治,自称拥有大祭司的权力,可惜他不过是个伪祭司而已。巫毒教内部又分了很多支派,其中最原始的便是‘比利摩’。这个派别虽然与现代的巫毒教有许多相似之处,还归于巫毒教内,但它信奉的神明已经不是力格巴,而是邪恶之神‘比利摩’。他们认为世界的开始是邪恶,因此‘比利摩’就是创造世界之神。”说到这里,她不禁鄙夷地冷笑一声,“真是无知,区区邪神也敢自称创世,真是不怕死。‘比利摩’派的教众认为白玉是象征邪恶的石头,是比利摩的化身,所以很多仪式都要用到白玉。你手上拿的那个,应该是咒术中的一种——祭血咒。”

“祭血咒?”

“是的。”夷梦道,“下咒之人用自己和五种剧毒动物的血混合成毒汁,再加上十种毒草,一同在火上煮,待煮到一定的时候,便把雕刻成圣物黑死蝶模样的白玉放进去,炼制七天,毒咒便炼成了,可以杀人于无形。”

“那…”小凰惊道,“莫非你的那位故人也被…”

“恐怕是迟早的事吧。”夷梦冷笑,“如果我不帮他的话。”

小凰沉默下来,很久才道:“大人,你的那位故人到底是谁?”

夷梦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将目光移到别处,声音里有一丝怀念:“他叫上官子君,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才十岁。那是个动荡的岁月,一场炮火过后,满城都是死尸,他就趴在垃圾堆里找食物,我给了他一快饼,算是救了他一命。”夷梦笑起来,问道,“是不是个很恶俗的故事?”

小凰不置可否:“故事还没有结束吧?”

“是的。十年后我在美国遇到了他,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小伙子了,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我惊讶得不知所措,他是那么地像他…”

“他?”小凰惊呼,“你说的他是…”

夷梦原本满是痛苦的脸上现出一丝喜悦:“他很像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我都要以为自己又见到他了,但我知道,不是。”

痛苦又袭上她的眉,低沉着声音道:“后来我和子君成了朋友。这种友情是不能长久的,毕竟时光是最恶毒的凶手,它会带走我周围所有人。三十年前,我离开了美国,回中国来,就再也没见过他。现在,他都已经七十多岁了,应该很老了吧。”

“那…您要帮他么?”小凰了解店主的痛苦,她们几乎有着相同的命运。

“当然。”夷梦终于笑了一下,但也是苦笑,“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帮他了,以后…也许不会再有机会…小凰,去准备准备吧,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出发了。”

“好的,大人。”

第二天八时正,机身上刻有一个商标样图案的豪华客机准时到达本市国际机场,夷梦和小凰在上官嘉的邀请下登上了这架豪华飞机。

小凰这个时候才知道上官家是多么有钱,整个机舱几乎就是一座小型别墅,各色家电一应俱全,所有家具都由樱桃木制成,黑色的沙发铺着阿富汗织锦,柔软得可以把整个身体陷进去。

小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架飞机,就是当年在皇帝的宫殿里也没见过这么奢侈的陈设啊,世界果然是在进步呢。

夷梦一边喝着侍应端上来的茶一边看着这个少见多怪的小丫头,脸上现出一道温暖的微笑。

经过五个多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降落在洛杉矶国际机场。一下机舱便有林肯加长型豪华房车等待着,一路向郊外驶去。

小凰看着窗外的景色,兴奋得哇哇大叫,夷梦被她弄得不胜其烦,只得转过头去,对上官嘉道:“上官先生,令尊现如今住在哪里?”

上官嘉微笑道:“小姐叫我嘉就好了。现在我父亲住在西郊的别墅,周围五公里的土地都是我家的产业,环境幽雅,非常适合疗养休假。父亲将财团交给大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了。”

“恩。”夷梦微微点了点头,道,“子君一直都希望能够过平静的生活,远离纷争。希望他能够得到真正的宁静。”

“父亲常和我们兄弟三人说起中国‘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上官嘉似乎也在回忆往事,“只不过这对在美国长大的我们来说太难了。”

夷梦不置可否地笑笑,忽然,她神情一凛,如刀一般的目光投向车窗外。小凰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脸色沉下来,指间聚起灵气。

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地下激起一道黑色的光芒,将汽车掀离地面,向高空抛去。上官嘉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小凰十指泛着荧光,在胸前结成一个诀,汽车的底部立刻漾开一层红色的光圈,将汽车稳定下来,仿佛行驶在陆地上一般,向地面徐徐降下。小凰抬起食指,伸出车窗外轻轻一划,狂野的火焰迅速将黑光包围,将之化为萤火虫一般的光点,四散开去,消失无形。

汽车落回地面,司机已吓得目瞪口呆,半天回不过神来。上官嘉的脸色发青,双手握成拳头,似乎也吓得不轻。只有夷梦却一脸平静,轻轻掸了掸旗袍上的土,道:“小凰,干得不错,不过,你太仁慈了。”

小凰洁白如玉的脸微微一红,刚才她只是将对方的法术化解,并未反击,致使施法者逃走,不免有些心虚。但凤凰是仁兽,自然不愿轻易杀生。

“巫毒教的人已经来了。”夷梦眼中迸出一道凛冽的寒光,焦距落在遥远的西方地平线上,那里有太阳落下后所留下的最后一屡晚霞,“似乎很有趣呢。”

一个男人坐在旋转皮椅上,唇角露出了一丝诡异而浑浊的笑意。

这是一间陈设普通的房间,似乎是某个小资家庭的书房,旁边的书架上放着满满的书,垂下的百合窗帘挡住了耀眼的阳光,使得整个屋子异常阴暗。

“教王。”另一名黑人男子一脸恐惧,跪在地上急急道,“这次是属下的疏忽,请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一定将上官嘉的人头带来见您。”

“卡维,你应该知道,我绝对不会允许巫毒教里有无能的人存在。”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冷酷,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令名叫卡维的黑人男子全身颤抖,“教王,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教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的神情就凝固了,全身僵硬如同雕像。男人弹了个响指,他的身体便一点一点化成粉尘,然后一切归于无。

“哼。”一声冷笑传来,浓烈的香味顿时充斥着整间屋子,男人不免皱了一下眉,只听一个女声道,“卡维真是个蠢货,这点小事都会失败,这么处决他算是便宜他了。”

“莫丽卡?”男人挑了一下眉。

“教王。”那说着风凉话的女子身穿海地民族服装,一头金发灿若朝霞,雪白的肌肤几乎可以看到里面的脉络。她恭敬地像男人弯腰行了一礼,道,“请将这次的任务交给身为巫毒教七长老之一的我吧。属下一定不会像卡维那个蠢货一样让您失望。”

“你么?”男人的身体始终隐在黑暗里,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声音里却有着天生的冷酷与残忍,似乎还带着满脸邪气的笑容,“莫丽卡,你太小看这次的对手了,上官嘉从中国请来的那两个女人,一个拥有强大的火焰魔法,而另一个——”他故意顿了一顿,道,“我却感觉不到她的力量。”

莫丽卡冷嗤一声,道:“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不。”男人道,“这个女人…深不可测。如果你不想死,就找个地方躲起来吧,这样还能活得长一点,免得破坏我的计划。”

莫丽卡脸色大变,忍下心中汹涌的怒气,挽腰道:“属下告退了。”

待得走出房间,她满脸愤怒地一拳击在墙上:“可恶!居然看不起我,教王,我一定会让你知道,谁才是你最强的部下!”她咬着牙,将披风一扯,露出里面的短装,大踏步向长廊尽头走去。

那被称为教王的男人用左手食指撑起额头,手肘自然地放在旋转椅的手把上,脸上满是冰冷的笑:“愚蠢的女人,简直自寻死路。不过也不错,就用你的命让我看看那个女人的实力吧。”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夷梦与小凰终于见到了上官子君的居所,这是一栋建在小镇尽头的别墅,红瓦白墙,爬满藤蔓植物,中间夹杂着零星的小白花,宁静而美丽。

上官嘉为两位女士打开雕满古罗马浮雕的白色大门,一幅巨大的油画赫然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那是一幅画得十分逼真的肖像画,挂在二楼的墙上,整幅画以蓝色为基调,呈现一种淡淡的忧愁,深邃而绵长。画中人身穿蓝色绣有大朵芍药的精致旗袍,狭长的双眼低垂,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苦。她的身后是一大片矢车菊花田,如同深蓝的大海般望不到尽头,直到和天空连成一片耀眼的蓝。

“大人,大人。”小凰兴奋地叫道,“那是你耶,好漂亮哦。”

夷梦看着画,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对身边的上官嘉道:“令尊在哪里?”

“家父应该在楼上的书房…只是…”

“他还是不肯见我吗?”

“不…”上官嘉有些慌乱,“父亲既然请了您来,哪有不见您的道理,请您稍等,让我去请家父出来。”

“不必了。”夷梦平静地道,“我自己去见他。”

“这…”上官嘉看着夷梦走上旋转楼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看着她俏丽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夷梦轻轻推开那扇用汉白玉做成的门,一阵“嘎吱”声传来,原来是一把用竹子做的老旧的摇椅,椅身光滑,不知是什么年代的东西了,只是那椅子上躺着的老人,似乎比它的年岁还要久远。

年轻的女店主缓缓走进去,看着年身着唐装,满头银发,皱纹密布的老人,心中隐隐作痛,这个人,真是四十年前那英俊飘逸的上官子君吗?

“如果可能,我真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副模样。”老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我希望在你的心中,我永远是那个年轻伟岸的小伙子。”

“人总是要老的。”夷梦的脸色很平静,“我见过你小孩子的模样,见过你年轻的模样,现在又见了你年老的模样,这才是完整的你。”

老人微微叹了口气,拄着黄杨木拐杖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窗户边,看着亮了几盏路灯的花园,道:“你一定很看不起我吧,当初信誓旦旦地说不会用掉最后一张‘薛涛笺’,现在却为了身家性命不得不请你来这里…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了,人老了之后就会有很多牵绊,我的家人,我的花园,我不想失去这些。”

“我能理解。”夷梦垂下眼帘,其实年老未必不是好事,至少该走的时候能够走得掉。

“梦…”上官子君转过脸来,露出一道笑容,灿烂如同那些失去的岁月,依稀可见当年的气宇轩昂,“这三十年来,你还好吗?”

“恩。”夷梦别过脸,这样的笑容会让她想到很多东西,或者快乐,或者悲伤。

突然,她神情一窒,低下头,只见一个透明如同海水凝成的人形物体从脚下钻了出来,只钻出一个脑袋便被她一脚踩散,发出一声轻微的惨叫。

“来了么?”子君苦笑。

“待我收拾完这些垃圾,再来问你关于巫毒教的事情吧。”她话音刚落,便见那透明的怪物一个一个从墙上,天花板,以及地下钻出来,眼睛大如铜铃,镶嵌在那空无一物的脸上,张牙舞爪地向两人扑来。

子君忙举起拐杖去挡,却轻易穿过了那怪物的身体,像打在空气里一样。他脸色大变,眼看着怪物的拳头向自己的额头击来,却无能为力。

“啊。”怪物惨叫一声,瞬间散成无数小点,溶入空气里,再也看不见踪影。子君抬头,只见夷梦左手捏成一个诀,唇角带着冷酷的笑,抬手在空中一划,一道金色的光立刻自她指间激射而出,化作一条金蛇,在房间里逶迤,速度极快,瞬间便回到她的手中,溶进身体里。几乎是在同时,那怪物们一个接一个发出轻微的惨叫,身体迸裂开来,如同被刀一下一下砍开,散失无形。

“哼。”夷梦冷笑,“这样的垃圾,连动手都显得多余。”

“你很快就不会这么想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夷梦转过身,见墙角站着一个妙龄少女,肤色微黑,穿着一身惹火的短皮衣,手执一根金属做的手杖,身材非常好。

夷梦将她打量了一番,笑道:“小姑娘,回去吧,我不想别人说我恃强凌弱。”

“你!”少女大怒,咬紧贝齿道,“居然敢看不起我,今天我就让你活生生地下地狱!”

说完,她将金属手杖一挥,口中喃喃念起古老的咒语。随着她念咒的声音在整个屋子里回响,夷梦的脚开始石化,先是那双很贵的绣花鞋,然后是脚,之后便是苗条细腻的玉腿,全变成了花岗岩一般的石头,坚硬无比。

上官子君大惊,叫了一声“梦”便想扑过来,却听见年轻的女店主突然大笑,狂野的笑声令施法的莫丽卡心中升起一股凉意:“你笑什么?”她道,“难道是吓傻了?”

夷梦止住笑,丝毫不在意逐渐变得坚硬的身体,道:“我笑你太愚蠢了。难道你和对方交手之前从来不去调查对手的实力么?这样的雕虫小技也想让我下地狱?”

“什么?”莫丽卡脸色微变,握紧了手杖,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感觉?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全身都在散发出强大的气,波浪般一浪一浪向四周溢出,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让人禁不住全身颤抖,像掉进了千年的冰窖。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夷梦冷笑道,“马上从我面前消失,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叫他立刻放弃狩猎我的朋友,否则…”

“放弃?”莫丽卡似乎对这个提议嗤之以鼻,“对我们巫毒教来说,放弃就等于死!”

她转动手中的金属手杖,嘴里念得越来越快,夷梦的石化已经蔓延到了腰部。可是,她的脸上却始终是冷酷的笑:“既然你不想选这条活路,我就只有顺从你的意愿,送你回同伴身边…不过…恐怕要躺着回去。”

莫丽卡自尊心极强,哪里容得下有人对他这样说话,直气得额头青筋暴起,眼中喷出充满杀意的红光:“在那之前,你就已经变成雕塑了,我倒要看看,你还能逞强到何时!”

石化还在蔓延,夷梦冷哼一声,脸上露出可惜的神色,然后弹了一下手指,莫丽卡的脸色立刻就变得更加可怕,连退了两步,看着那双修长的美腿,大惊失色道:“怎么…怎么可能…为什么你…你…”

石化消失了,一双花岗岩腿早已换成了肌肤细腻的美腿。但莫丽卡始终没看清眼前这个女人是如何破自己的石化之术的,这样的咒语一经开始便只能等待对手死亡,或者自己死亡,根本没有解除的可能。可是…可是这个女人…

“小姐。”夷梦从容地向前走了两步,盯着面前一脸惊恐的莫丽卡,道,“你的力量根本不配和我动手,去叫你的主人来,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如果你不离开,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