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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夷梦礼节性地笑笑。

“夷梦小姐,您好。”陶倩鞠了一躬,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嘴角现出两个小酒窝,“很高兴见到您。”

“你太客气了。”夷梦转过身,“快坐吧,我去泡茶。”

“谢谢。”陶倩在红木桌旁坐下,小凰陪着她,兴高采烈地说话。夷梦用刚煮开的热水炮了一杯玳玳花茶,递到她面前,道,“陶小姐,这是玳玳花经七道工序所炼成的茶,香味独特,兼有安神明目的功效,给小姐你喝正好合适。”

陶倩吃了一惊,道:“您怎么知道我最近睡不安稳呢?”

夷梦笑了笑,自己端起另一杯轻呷了一口,道:“你的黑眼圈那么严重,怎么会看不出来?况且你的眼中有着一丝恐惧,似乎在害怕什么…陶小姐,不知你方比方便告诉我们你的困扰呢?”

“对呀。”小凰在旁边拿着做工精致的桂花糕大吃,口齿不清地道,“夷梦大人看人很准的,你心里有什么就说出来吧,憋在心里多难受。”

陶倩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小凰,又看了看满脸微笑的夷梦,露出一脸悲伤与不安的神情,道:“这…这种事…就算说出来…也没人信的。”

“你不说,怎么知道别人不会信呢?”夷梦看着她的眼睛,那眼神,仿佛有着魔力,让陶倩躁动的心安静下来。

“我…其实…”陶倩低下头,用细如蚊蝇的声音道。“在一个月前,我堂姐…去世了…”

“那真是遗憾。”夷梦将她见底的茶杯斟满,再放上一片薄荷,小凰搂着她,安慰道,“就不要伤心了,我们应该为她祝福才是。”

“我…其实并不伤心…”陶倩的声音更低了,“因为…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不认识?”夷梦和小凰都吃了一惊。

“是的。”陶倩颤抖着手将茶杯捧在手里,眼中的不安更盛,“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直到半个月前才知道原来我还有个奶奶,住在偏远的乡下,堂姐陶婉似乎也是一个月前才知道,被奶奶接回了家。这本来很好,可是…可是堂姐在住进去的第二个晚上居然心脏病发作死了。”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脸色苍白,连薄荷漾出了茶杯都浑然不觉,“听…听说她死得很恐怖…倒在自己的房间里,脸孔扭曲成难以置信的模样…手上拿着一盏白色纸灯…太…太可怕了,这简直跟新月村的恐怖传说一模一样!”

“恐怖传说?”夷梦与小凰对望一眼,看着陶倩迫不及待地将茶一饮而尽,似乎安静了下来,便道,“陶小姐,那是…什么传说?”

“那个传说…”陶倩接过小凰递给她的糕点,道,“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们陶家是大户,家富千万。但陶家夫人却生了个傻儿子,长到十八岁的时候陶家族长给他张罗婚事,看中了住在村西的一个漂亮姑娘,要娶她当少奶奶。那姑娘不乐意,族长就把她给抢了回来,硬是让两人圆了房。”她咬了一口桂花糕,身子还有些颤抖,但姿态幽雅,“日子就这么过了下去,原本以为一切都会平静。但后来竟发现那姑娘与一个长工私通,每天都拿着一盏光线暗淡的白纸灯去会情人。其实那长工是姑娘的以前的意中人,两人不过是续旧缘。但还是被族长抓住了,把她绑在屋子前活活烧死。据说当时姑娘就穿一件白底黑花的旗袍,一直惨叫,诅咒陶家断子绝孙,直到烧成灰烬。从那以后,陶家就再也无法生出男孩了,生的女孩也都病弱。而且在有月亮的夜里,人们就经常看见一个穿白底黑花,手提白纸灯的女子在陶家院子里游荡。只要她出现,陶家就一定会死。为了逃避这个诅咒,奶奶将我和堂姐送到了福利院,直到长大,才接回家继承家业。但一个家只能有一个主人,所以堂姐回家时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直到半个月前,奶奶派律师来接我,告诉了我一切。我很犹豫…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回去…但昨天小姑姑打了电话给我…说奶奶病了…我…”

“你想回去吧?”夷梦笑得颇有些神秘,谁也读不懂她眼中的东西,“毕竟终于有了亲人了啊。”

陶倩抬起头,看着年轻的店主,眼泪终于落下来:“夷梦小姐…我真的很想回去…我想见奶奶啊…”

小凰最见不得人哭了,连忙掏出手绢给她擦眼泪,似乎比自己哭还伤心。夷梦伸出手去,轻轻抚了抚她的青丝长发,道:“让我们和你一起回去吧。”

陶倩和小凰同时吃了一惊,抬起头看向她,小凰更是觉得不可思义,她记得大人不喜欢管闲事的啊,怎么…

“夷梦小姐和小凰要来做客当然好…但是没有得到奶奶的许可…”

“你可以说我们是你的朋友,”夷梦的声音突然变得飘渺起来,陶倩脑中一片空白,仿佛那声音穿透了她的耳膜直接进入了她的大脑中枢,令她无法思考,“陶小姐,只有我们可以保护你,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带我们去吧。”

小凰惊异地看着店主,毫无疑问她也受到了夷梦声音的影响,但还算清醒,她不明白她到底要干什么。

“我…”陶倩的眼神有些空洞,神情呆滞,“我…会带你们去的,欢迎你们到新月村来,一切都拜托你了。”

晴空万里,只剩下几朵轻薄的白云在蔚蓝的天空中变幻着不同的形状。

陶倩带着夷梦二人下了一路颠簸的公共汽车,抬头便看见一块大石立在面前,上面用正楷题着三个大字:新月村。

“夷梦小姐,小凰。”陶倩看起来气色很好,洁白的脸上透着诱人的绯红,“这边走,前面就是陶家大宅了。”

“好。”夷梦似乎也很高兴的样子,白底红花的旗袍在阳光下闪着丝绸独特的光泽。

小凰拿着装行李的白藤箱,一边走一边皱眉。大人到底要干什么,一向不喜欢管闲事的她居然连哄带骗地让陶倩带她来这穷乡僻壤,实在太奇怪了。

莫非…这里有什么让她感兴趣的秘密?

想到这里,她不禁精神一振,便听见陶倩用她那独特的柔婉嗓音道:“我们到了。”

两人皆抬头看去,只见一栋深宅大院赫然立在自己面前,大门极有气派,红木铜环,上面钉了铜钉,门前有狮,楣上有匾,上书“陶府”二字。

“大人。”小凰躺在客房的床上,抬头看那雕花的床楣和白色的钩花蚊帐,道,“老夫人似乎不太欢迎我们呢。”

“对于一个守着秘密的老人来说,这是人之常情。”夷梦将带来的衣物取出码好,头也没抬。

“会是什么秘密呢?”小凰的两道柳眉皱起来,在眉间结成了一道锁。

“别想那么多了。”夷梦将披肩挂在自己的肩上,笑起来,“随我出去走走吧。”

两人出了陶家大宅,沿着一条坑坑洼洼不足三尺宽的小路向前走,两旁是种满稻谷蔬菜的田地,以及在田里劳作的农人,偶尔可见牧童骑着老黄牛缓缓地走过。

乡下的空气很清新,小凰的心情不禁好起来,在前面连蹦带跳地跑,还不时地采摘路边的野花。

走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便看见前方有一座瓦房,门前的空地上坐着一位老人,手上拿着杆旱烟,脸色灰黄,尘土在他的脸上洒下一层细密的细沙,满脸的皱纹宛如西北的土地,千沟万壑。

夷梦款款地走过去,露出满脸平和的笑容:“老大爷,您今年高寿?”

老人打量了她一眼,伸出两根手指比画道:“七十有三了。”

“七十三,真是高寿。您一定知道很多事吧?”夷梦也不嫌脏,直接在他身边坐下来,“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可以可以。”老人似乎很久没见过外人了,满脸都是和蔼的笑容,“姑娘你尽管问。”

小凰抱着花,也跟着坐下来,便听夷梦道,“老大爷,这新月村有多少户人家啊?”

“四十多户,差不多两百人。”老人抽了一口旱烟,叹了口气,“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了,就剩下我们这些老人。这个村子算是没落了,想当年这里可是夏朝的首都啊,可惜,可惜。”

“夏朝的首都?”小凰奇道,“不是在二里头吗?”

“那是假的!”老人立刻露出一副义愤填膺的神色,将旱烟杆在地上敲得笃笃响,“你们都被骗了,这些骗子!只有我们这里才是名副其实的夏都!”

“可是…”小凰还想说什么,却被夷梦生生打断,“大爷,这里的人都住得很分散吧?我们走了这么久,只看到您这一栋屋子。”

“是啊,”老人似乎不那么激动了,狠狠吸了一口烟,“这些年村里的人都生疏了,连亲戚都不怎么走动,唉…”

“那…”夷梦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诡异的光,“您知道陶家的事吗?听说前段时间陶大小姐去世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老人的脸色就变了:“怎么?你也知道?唉,那个女孩真可怜啊。”

“听说,是死于心脏病…”

“什么心脏病!”老人道,“她是被灯女给带走了!”

“灯女?”

老人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尴尬地笑了两声:“你们城里人不信这个吧,呵呵,就当我老头子什么也没说好了。”

“关于灯女的事,我多少也知道一点。”夷梦装作不经意地道,“据说,是几百年前陶家少奶奶的冤魂。”

“你连这个也知道?”老人一脸诧异,“是啊,那个女子死得冤。虽说迷信,但自从那女子烧死后陶家就经常出事了,当年陶姑爷和小姐也是这么死的啊。”

“陶姑爷和陶小姐?”夷梦和小凰同时一惊,老人接着絮絮叨叨地道,“是啊,是啊,当年的陶家大小姐可是好人啊,她是老夫人的女儿,一直住在这个山村,后来招了女婿,成了家,就给村里的娃上课。可是后来有个月圆的晚上,他们俩一齐失踪了,陶管家带着人找遍了整座山都找不到两人的影子,恐怕是凶多吉少。据说那天晚上陶家就曾经出现过灯女,唉——作孽啊…”

老人的叹气声听起来荡气回肠,夷梦似乎已经打听到想知道的东西,道了谢便往回走,小凰追上去,道:“大人,你真的相信是灯女做的吗?”

“你说呢?”夷梦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你可是凤凰啊,难道感觉不到陶家院子里的怨气?”

“这个我当然知道!”小凰脸色微红,为自己的能力争辩,“可是这样年久的大院子,就算有什么鬼魂也不奇怪吧?不一定是害人的灯女啊。”

“呵呵,那你倒是说说,陶倩的堂姐是怎么死的?”

“这…”

“小凰啊,”夷梦叹气,“多动动你的脑子吧,会有好处的。你放心,这趟新月村,我们不会白来。”

在说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的焦距似乎飘到了遥远的时空,令她的眼神看起来略显空洞,仿佛陷入了远久回忆。

回到陶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晚饭在大堂里吃,就夷梦以及陶老夫人等五人,气氛有些怪异,每个人都低头吃饭,谁也不多说一句,小凰觉得心里闷得慌,抬头看了夷梦一眼,这位年轻的店主随时都是镇定的,嘴角总是带着一抹浑浊的笑意。夷梦似乎也发觉她在看她,抬起头,给了她一个诡异的微笑,小凰感到心中突然一寒,连忙低下头,飞速地扒着碗里的饭。

回到客房,小凰还心有余悸,每当大人露出那样的笑容的时候,就一定不会有好的事情发生,也许…今天晚上…

她不禁将衣服紧了紧,早早洗漱,钻进了被窝。柔软的被子暖暖的,有股阳光的味道,绣着鸳鸯的布料像肌肤一样亲切舒适。睡意袭来,小凰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朦朦胧胧中仿佛看到一个身穿白色旗袍的女子站在纱帐外,手中提着一盏白色的灯,闪着奇异的白光。

“灯女?”小凰顿时睡意全无,倏地睁开眼睛,赫然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正立在蚊帐外面,睁着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她。

小凰迅速起身,将蚊帐一挑便跳了出去,一脚将那女子踢倒在地。那女子发出一声惨呼,小凰听着这声音耳熟,仔细一看才发现竟然是陶倩。她显然摔得不轻,倒在地上满脸的痛苦,眼角渗出一点晶莹的眼泪。

小凰连忙把她扶起来,关心地道:“你没事吧?我…我还以为是灯女呢。”

“我…我没事。”陶倩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那洁白的睡衣上已经染上了土灰色的斑点,小凰忙拿出自己的衣服给她换上,“你怎么半夜跑我屋子里来啊,怪吓人的呢。”

“我…我害怕啊。”陶倩咬着唇,忍着痛,扶着她的手坐在床上,“我一个人好害怕,睡不着,所以…”

“所以来和我一起睡?”小凰终于露出一丝笑容,“那你早说嘛,我可是学过功夫的,要是伤了你怎么办?”

“我…”陶倩红了一张脸,转身钻进小凰的被窝,“我睡了。”

小凰轻笑了一声,也准备跟着钻进去,却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奚奚簌簌的声音,仿佛一个人轻声走过,踏得三寸高的青草陷了下去。

小凰一惊,转过头盯着那扇盖着厚重窗帘的窗户,陶倩似乎也听到了,吓得一激灵,将被子裹在身上,颤抖着道:“难道…难道是…”

“别说话。”小凰尽量压低声音,放轻脚步来到窗边,将窗帘挑起一个角,向外看去。

芳草凄凄的院子里,不知从哪里吹来冷得刺骨的风,将黑暗中那一点白色的光吹得轻轻摇弋。跟着摇动的,还有一条长长的漆黑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血的惺味,令人作呕。

小凰顺着那影子一点一点向上看去,那是一个穿白底黑花旗袍的女人,散乱的长发披在身后,群摆长得几乎盖过了她的小脚。

她的手里,提着一盏白色的纸灯,苍白的十指瘦如枯骨,紧紧抓着灯把,平举在胸前,僵硬地往前走着,头发轻轻飘舞。

女人缓缓地转过头,那竟是一张恐怖至极的脸,苍白如纸,五官涌着猩红的鲜血,顺着她的下巴一直滴了下来,将胸前染成一片眩目的红。

“灯女!”一声凄惨的尖叫从身后传来,陶倩不知何时已来到窗边,双眼直直地看着那女人,脸色转而惨白,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小倩!”小凰惊呼,连忙过去将她抱回床上,随后立刻转身扑出窗外,灯女已经不见了踪影,院子又恢复了一片漆黑。小凰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应该有痕迹的,应该…

突然,她全身一震,那血液的腥味还残留在空中,断断续续灌入她的鼻孔里。她心中一喜,闭上眼顺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走去,每一脚都结结实实地踏在地上,以免不慎摔倒。

也不知走了多久,那血腥味突然消失了,她倏地睁开眼睛,见自己正站在一座假山后面,四周静得出奇,连惯有的虫鸣都不见了踪影。

为什么?为什么不见了?脚印可以消去,味道却不是那么容易让它消失的,难道…难道那真的是鬼?

可恶!这样的深宅大院充满着怨气,根本分不请哪种是那灯女发出的,到现在为止连她是人是魂都不清楚,明天一定会被夷梦大人嘲笑!她宁愿回去地狱受苦,也不想被大人看成无能之人!

“你在这里干什么?”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凰迅速转身,只见身穿淡蓝色毛衣的陶雅正站在那里,手中拿着一盏白色的纸灯。

“是你?”小凰惊道,“你就是灯女?”

“你在说什么啊。”陶雅青灰色的脸上面无表情,“我听到院子里有声音,刚好电筒又没电了,才拿了这个库房里的纸灯出来。你为什么在这里?老夫人不是说了不许出来的吗?”

“我…”小凰皱起眉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平常人是不会相信有鬼的吧。

“回房间去。”陶雅转身欲走,又突然转过头来,脸上是一种诡异至极的笑容,昏暗的灯光将她那张脸称得更是恐怖,“如果你再随便乱走,可是会被灯女抓走的哦。”

小凰不禁全身一震,看着那个蓝色的背影,眼光游走,突然,她的眸子停了下来,低声喝道:“站住!”

“怎么?”陶雅缓缓转过身,“还有什么事吗?”

“陶小姐。”小凰指着地上的影子,道,“我想请问,为什么那里有块黑点呢?”

“什么?”陶雅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被纸灯光照耀成淡黄色的地上赫然现着一块黑色的痕迹,她那机械的脸上终于露出惊讶的神色,转头看向自己手上的灯,在那白纸灯罩上,的的确确有着一块极小的污点,血一样鲜红。

“陶小姐。”小凰冷笑,“你不是说纸灯是从仓库里拿出来的吗?为什么会有血迹?而且…”她顿了顿,走过去伸出食指摸了摸那污点,“还是新鲜的呢。”

陶倩上前叫门,良久,那厚重不堪的木门才微微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儿,“你们是…”

“我是陶倩,你是小姑姑吧?”陶家大小姐高兴地道,神采飞扬。

“小倩?”那女孩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脸上看不出表情,冷冷地将门拉开,“进来吧。”

三人鱼贯而入,女孩看了夷梦二人一眼,皱起眉头:“小倩,她们是…”

“她们是我最好的朋友。”虽然认识不到两天,但她依然亲昵地拉起二人的手,“我请她们来玩,看看这边的景色。”

女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身上的淡蓝色钩花毛衣衬得她更加苍白,仿佛没有血色。

“你好,我叫夷梦。”年轻的女店主给了一个微笑,“这是我妹妹小凰,打扰你们了。”

女孩的眉头舒展开,但脸色更加冷了:“不客气。”

“小姑姑。”陶倩连忙道,“快带我们去见奶奶吧,她不是病了吗?身体有没有还一点?”

女孩机械地转头看了她一眼,道:“先带客人把行李放好吧。”

“好。”三人跟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两边的园子怪石嶙峋,盛开着许多漂亮却叫不出名字的花朵,暗香涌动。

夷梦望着这个仿佛没有灵魂的女孩,目光落在她后襟一块红色污渍上,露出一道诡异的笑容:“请问…怎么称呼?”

女孩头也没回,用冷得刺骨的语气道:“陶雅。”

在客房放好行李,陶雅便带着三人来到西厢一间较大的卧室,一桌一椅都按照古式摆放,连镜子都是古式的梳妆台,令人感觉恍若隔世。

梳妆台旁是一把摇椅,椅子上躺着一位老妇人,鬓发皆白,满脸皱纹,穿着深蓝色绣有白鸟朝凤图的唐装,怀里抱着一只樱桃木雕花盒子,双目微闭。

“老夫人,小倩回来了。”陶雅恭敬地道。

“回来了啊?”老人睁开双眼,看了看一脸关切的陶倩,神色并没多大变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奶奶,您的病…”

“放心,不碍事的。”老夫人将目光转到夷梦与小凰身上,立刻警惕起来,沉声道,“你们是谁?”

“奶奶,她们是我的朋友。”陶倩连忙道,“堂姐的事让我很害怕,所以…所以找她们来做伴…您不会生我的气吧?”

老夫人用凌厉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夷梦二人,小凰有些尴尬,但店主却毫无惧色,只是保持着平和的笑容与她对视。良久,她的眼神才缓和下来,道:“来了就来了吧,不过记着不要在院子里乱闯,我们这陶家可是受了诅咒的,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深宅大院地也没个下人来救两位,那可就危险了。”

小凰一惊,这算是威胁么?对孙女的朋友威胁?莫非…她在掩饰着什么…

这样想着,她的目光落在老夫人怀中抱着的木匣子上,金色的锁闪烁着破碎的光,仿佛锁着过去远久的岁月。

“老夫人请放心。”夷梦道,“我们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或是去村子里走走,一定不会给您带来困扰的。”

“那就好。”老夫人闭上双目,“小雅,带她们回房休息吧。”

“可是…奶奶…”陶还想说什么,却被她冷声打断,“回房吧,我乏了。”

“是…”

陶雅的脸沉了下来,眼中露出危险的光:“很可惜啊,本来我还想让你们活着回去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她从毛衣里抽出一把两尺长的匕首,“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知道得太多了。”

说完,她用熟练的动作和笨拙的身法向小凰扑过来,小凰只是往旁边一躲,然后在她后颈轻轻一拍,她便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知。

“不过如此嘛。”小凰蹲下来,看着那个兰色毛衣的女孩,却不觉背后一凉,一把冰冷的刀已经刺入了她的腰,殷红的鲜血从刀身上的血槽里汹涌而出。

“你…”小凰忍着剧痛缓慢地转头,看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那是刚才还对着她笑,又被灯女吓得昏倒的女孩。

陶倩!

“小倩…”小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你…”

“小凰,对不起。”陶倩的目光阴森而冰冷,“这是我们陶家的事,你不该来。”

“你…”

陶倩不再理她,扶起陶雅便向西边走去,那里是老夫人的卧房。

她推开了门,将昏倒的陶雅往屋里一推,那沉重的身躯便跌了进去,发出沉闷的声响。

老夫人一惊,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陶倩冷冷的脸,也变了颜色,道:“你…你怎么…”

“我们开门见山地说吧。”陶倩手中拿着那把滴血的刀,冷漠而危险,“我的父母在哪儿?”

老夫人大惊,脸色转而惨白:“你…你在说什么…你父母早就…早就死了啊…”

“住口!”陶倩眼中喷射出仇恨的神色,像刀子一样刺向这个垂暮老人,“我的父母根本没有死!你以为这十七年来我什么都没做吗?我在福利院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狠心的父母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抛弃,没想到,却是你!这个自称我祖母的女人!是你让我成了一个孤儿!说!我父母在哪儿?”

“在这里。”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两人大惊,转过头,只见夷梦穿着一件白色绣着矢车菊的旗袍,缓缓地走进来,让到一边,然后便看见小凰扶着一个长发女人,立在门前。那个女人穿着一件古式旗袍,白底黑花,苍白的脸上满是猩红的鲜血。

“灯女?”陶倩惊呼,陶老夫人的脸色更是变得煞白。

“她就是你的母亲。”夷梦道,神色平和。

“什么?”陶倩惊道,“灯女不就是陶雅么?况且…况且…小凰你…”

“我没事。”小凰的脸冷冷地,对她来说,被别人背叛,是绝不能原谅的事情,“那种小伤,一下子就好了。”

“小倩。”夷梦打断她们的对话,拿出一根手绢将那女子脸上的血擦干净,露出一张美丽的脸庞,竟和陶倩一模一样,“灯女不是陶雅,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了。她的毛衣后襟有一点血色的污垢,如果她是灯女,脸上和手上沾到血,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可是后襟怎么会粘到血呢?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她在背灯女的时候,不小心粘到了灯女脸上的血迹。当然,这个不过是鸡血而已。”

“这么说…她真的是…真的是…”陶倩眼中忽然有些模糊,嘴唇轻轻颤抖,带着一丝期待和温暖紧紧看着这个女子,她的眼神空洞而毫无感情,眸子深处竟有一丝朦胧,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冷漠。

“她…我妈妈她怎么了?”陶倩皱起眉头。

“这就要问老夫人了。”夷梦看着从床上颤巍巍走下来的陶家老夫人,她的手中还紧紧抱着那只樱桃木匣子,“老夫人,您把自己的女儿关在地下室十几年,难道就一点也不歉疚么?她可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啊,你就忍心看她疯掉?”

“我…我…”老夫人的脸上现出一丝悲伤的神色,转瞬即逝,转而变得狰狞,“是…是她的错,她居然想和那个男人一起离开,我们家不能没有主人的,这里必须有人守护!”

夷梦闻言皱起眉头,眼中有着一些复杂的东西:“这里…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老夫人的五官因激动而扭曲,“如果我们家离开这里,就会败亡!几千年的战乱天灾,死伤无数,只有我们家存活了下来,就是因为我们守护着这里!祖上这些基业不容易啊!我不能离开!绝对不能!”

“我才不管这些!”陶倩奔过去抓住她的双肩,“你说,我妈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爸爸呢?他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