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乾目光微凝,一瞬不瞬地盯住她精致的脸,似要从中看出什么不一样来,“那你为何不逃得远远的?”

墨九并不回避他的目光,语气也极尽温婉,“天多热啊,走路不累吗?再说了,从这里回盱眙那么远,有顺风车不坐,我傻逼么?”

“哈哈哈哈哈……”

笑的人当然不是萧乾,而是旁观的宋骜。

小王爷平常被他欺负惯了,这会儿看猫捉老鼠,结果猫被老鼠调戏了,竟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只觉这酷暑季节也无端端生了凉风,舒爽无比,“小寡妇,我决定从今天起,喜欢你了。”

墨九放下的帘子,又撩起,笑弯了眼,“那你和萧家说说,让我去给你做王妃呗?”审视着萧乾渐阴渐凉的脸,她越发觉得这桩姻亲没那么简单,却笑得轻松自在,“只怕我小叔子舍不得哩。嗯,是吗?”

她冲萧乾抛一个媚眼。

萧乾并不理会她,转身牵马跨坐而上,动作干净利索,墨似的发绦飘荡在风中,暗金绣纹的黑袍在烈火骄阳下,似有火焰的细碎光影在流动。可他眉目淡淡,俊美的面孔,一半如君子之兰,一半如冰山上的雪莲,矛盾而不易深测。

墨九知道他为了避嫌,不会与自己同乘马车。

于是,看他被火辣辣的太阳灼烤着,胃肠肝脾肾都爽快了。

“哈哈哈!”宋骜大笑过来,挨近马车,“小寡妇,车中感受如何?”

墨九笑说“不错”,又扭头问他:“小王爷你整天跟着这么一个不阴不阳的怪物,感受如何?”

宋骜想想,认真道:“不寒而栗。”

墨九了然地看着他俩,暧昧发笑。

宋骜觉得她眼神不对,“你笑什么?”

墨九扯了扯帘子,严肃脸,“不含而立,我懂你。”

可宋骜却不懂,只以为遇上了知音,就差与她把酒言欢号啕大哭恨不相逢未嫁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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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锦又爬上来了,二锦又爬下去了。

不过,明天二锦还要爬上来的,所以,不要太想我,狗的拜,明儿见。

坑深009米 清心寡欲

墨九占了萧乾的马车,便忙不迭地检阅战利品。

虽然她常自称是墨家的不肖子孙,祖宗本事没有学到万分之一,但生在科学技术相对发达的现代,她有天赋,外加信息见闻广博,于机关巧术与机械制造方面,眼界一向很高。然而,以她挑衅的眼光,也不得不惊叹这辆马车布局之精巧,装潢之奢华。

先前她曾想过,车上是如何贮冰的,如今才发现其实看不见冰块,因为设计师巧妙的嵌入了车壁,四周都是中空,手触及车身,凉凉的极是舒服。镂空的雕花纹路里,有薄荷清香吐出,像置身花海,让人流连忘返。

车壁左边是一个精美的书架,可巧妙的伸缩。

缩时,连架带书一并合入车壁。

伸时,格架上一本本书排列整齐,纤尘不染。

墨九随手抽过两本,发现都是养生类医书。有些繁体字她识不得,半猜半蒙地瞅了一会,发现了一个共同的特点——与它们主人一样,充满了禁欲气息。基本以男子当“清心寡欲,养精蓄气”为主导,称“寡言、节欲,善养生者,必宝其精”。

她是女子,无精可宝。

只好笑地摇摇头,又看向右边。

右边与左边一样,是活动药架。药架上置有一排排古色古香的小瓷瓶。形状各一,花纹各一,个个精巧美观,墨九瞧了很是喜爱,却不敢摸,也不敢嗅——万一她中个媚药啥的,岂不便宜他了?

……

参观完马车,她有些累了。

昨儿神经高度紧张,大半夜“飞”出来没睡好,如今车内清香袅袅,又隔绝了暑气,无疑是一个好眠的所在,尤其车内软软的地毯,也不知什么材质,那叫一个舒坦。

她不管那许多,躺下去,捞一件外袍盖身上就阖上了眼。

袍子自然是萧乾的。

女人都喜欢说“臭男人”,因为男子一般不爱洁净。可这位简直是一个洁癖到几乎变态的家伙。柔软的衣料,味道清冽,有薄荷香,又似有花香和中药香,徐徐入鼻,舒缓神经,宛如卧榻。

太美了!

墨九不知不觉睡过去。

于是,萧乾枕脖子的苏绣靠垫,就被她夹在腿间,骑成了马的姿势;萧乾的衣服压在她身下,褶皱成了一团咸菜;她脚上的鞋袜也不知何时脱去了,长裙撩到膝上,两腿光裸,领口大开……

但不管她睡相多差,能称为美人者,不论哪一个部位都是极有观赏性的。墨发铺陈,琼鼻樱唇,肌若凝脂,玉足交叠,曲线与姿态无不令人血脉贲张……如果忽略掉淌在萧乾衣裳上的口水,也可称赏心悦目了。

萧乾打开帘子,见到的就是这一副“销魂”的睡相。

“扑”一声,他放下帘子。

又“扑”一声,旺财被他丢了上去。

墨九就是这样被吻醒的。

湿嗒嗒的口水,温暖滑腻的舌头,调皮的舔舐,像情人在诱哄……

“别闹!”半梦半醒间,墨九受用地抱紧它。

然后一惊睁开眼,对上一双圆溜乌黑的狗眼睛。

旺财歪着脑袋,友好地看着她,见她醒来似是更兴奋了,摇着大尾巴,两条前腿搭在她的肩膀上,便伸出长长的大舌头舔向她的脸。

“你这臭狗,走开……”

——

马车停在驿站的空地上,天空阴沉下来。

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天际乌云滚滚,似是要下雨了,但暑气未解,空气里仍然沉闷燥热。这种边陲驿站之地,平常很难接待这么大的人物,一个皇帝的小儿子,一个当权的枢密使,哪一个都得让驿丞削尖了脑袋去伺候。

因此,吃的、用的,无一不精细。

可满桌的珍馐却不受人待见。

萧乾喝茶的时间,比吃菜多。

宋骜看他的时间,也看盘子多。

在见他第三次去拿茶盏的时候,小王爷终是问了,“你今天很渴?”

萧乾“嗯”一声,神色凝重,也不知在想什么,并不看他,也不与他交流,白皙的手指轻抚着紫砂茶盏,像在抚摸小娘娇嫩的肌肤,温存、缓慢、旖旎、满带风情——当然,这只是宋骜的想法。

实际上,直到周求同匆匆进来,他都静心无情,也无话。

周求同是萧乾的书吏,负责日常文书往来和一些私人琐事,为人谨慎妥帖。他看看四下无人,方才小声道:“使君,谢丙生一案的卷宗,提刑司已封档送往临安。”

萧乾点点头,示意他下去。

周求同懂事的离开了,可宋骜见他眉间淡淡,似无半分忧烦,却疑惑了。

“长渊,要论谢丙生犯的事,便是押到临安,也不过小惩大诫,罪不至死。若说他会畏罪自杀,委实有点牵强。”顿一下,他又语带双关道:“况且,这个案子,你把未过门的大嫂都搭进去了,摆明放长线钓大鱼……谢忱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他怎肯善罢甘休?”

自从南荣朝南迁临安以来,这萧家与谢家便是死对头。

两家都是皇室外戚,萧妃生有皇子宋骜,谢妃生有皇子宋熹,两个皇子都一表人才,颇受皇帝看重,可这两个百年望族却未有亲眷之情,明里暗里斗了个死你我活。

宋熹是皇帝长子,谢忱又贵为当朝丞相,势力自然隐隐压了萧家一头。但前几年,萧家突然蹦出一个萧乾,虽非萧氏嫡子,却通经史、精兵法、懂岐黄,在涟水一战成名,从此屡战屡胜,威名震慑了珒、勐、西越几国,更加之救得今上性命,不过短短几年,便节节高升,权势滔天,可与谢家并肩。

所以这个案子在宋骜看来,肯定不会善了。

但萧乾听了,只淡淡看他,“无妨,他翻不出风浪。”

宋骜迎上他的眼,锥刀似的瞪他,“你为何这般肯定,万一……”

“没有万一。”萧乾冷冷打断他:“陛下不顾及我,还能不顾及你?”

宋骜:“……”

被人无耻利用的小王爷正要流下两行热泪,门口就传来清脆的脚步。

来人正是墨九。

她早就饿了,不过被旺财亲了一脸口水,还是去灶间打水洗了脸才来。

一入屋,看见桌上摆满吃食,她满意地笑了笑,也不客气,坐下来拿起筷子就开吃。可嚼巴两口,却发现萧乾和宋骜都不拿好眼神看她,不由奇了,“看我做什么?你们两个都吃饱了?”

萧乾凉声问她,“没人教过你规矩?”

他的目光有点奇怪,墨九思量一下,恍悟般咬住筷子,摊开双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饭前便后要洗手嘛,我洗过了的。看见没?很干净。”

萧乾紧紧抿住嘴唇,表情那叫一个生动,一张俊脸明显的不好看了。墨九不明所以,打量他身上的衣服与先前又不一样了,似乎还沐浴熏香过,又了然地摇了摇头。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跟个姑娘似的,车上香喷喷的,身上也香喷喷,非得讲究个一尘不染干什么?差点没把我鼻炎熏出来。还有你那些书,什么养精蓄气长寿的,你才多大啊,可以看一点有营养的吗?……当然,那是你的爱好,也无可厚非,但你自己变态,也不能要求所有人都一样变态吧?吃个饭,哪来那么多什么规矩?”

萧乾仿佛被雷劈了,脸色铁青,却一动不动。

墨九想着吃人家的嘴短,也不好多说了。

她乖乖夹一块排骨放在他碗里,“来来来,先吃东西,不说那些。”

空气诡异的凝滞了,有风吹过窗户,细细舔着油灯。

宋骜呆呆看她,像见了鬼,呻吟道:“长渊……”

萧乾眼皮有点抽搐,揉一下额,拂袖而去。

墨九看他背影,再次摇头,“这孩子脾气不好,还老爱糟蹋东西,一看就没吃过苦头的。”说罢她把排骨丢给了地下的旺财。

萧乾脊背一僵,脚却没停。

那狗毕竟不是人,智商有限,看到排骨在向它招手,哪管自家主子是不是已经被她气了个半死?这货没节操地半趴在墨九脚下,高撅屁股,啃着排骨,摇着松软的大尾巴,嘴里发出一阵含糊的撒娇声。

“乖。”墨九摸着狗头,“原本你那样待我,我都想把你宰了炖狗肉汤的。”

旺财还在大摇尾巴讨好,墨九却又丢一个排骨,“不过想想,狗肉嘛,还是红烧好吃,你说呢?”

萧乾刚跨过门槛,脊背又是一僵,步子顿了顿,终是大步离去。宋骜摇头失笑,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道一句“这小寡妇,疯得不轻了”,也跟上他的脚步走了。墨九奇怪他们的反应,也不好追问,只叹息好好的一顿饭,可惜了。

所以,她吃饱,还捎带了回去给玫儿。

玫儿接着觉得烫手,“墨九,我已经吃过了。”

墨九哦一声,“哪吃的?”

玫儿道:“周大哥叫我去吃的。”

她说罢看着墨九,像是想起什么,“你在哪吃的?”

墨九慢条斯理地坐在椅子上,从兜里掏出仅有的一枚铜钱把玩着,把饭桌上的怪事说给玫儿,末了还不忘评价一句,“这些人主子爷做惯了,心理素质太差,脾气还臭得不行。”

玫儿惊呆了,“你怎么可以和小王爷与萧使君一道用膳呢?”

墨九抬头瞅她:“我为什么不能与他们一起用膳呢?”

玫儿今年不过十一岁,却机灵得很,从一些小细节就能看出,这墨九虽有些本事,但脑子似乎真有点问题的,与常人不大一样。她略带怜悯地看一眼墨九,拿了篦子慢慢为她篦头,然后教她,“自古男为尊,女为卑,我娘教过我,女子不可上堂与男子同食,更何况他们不是普通男子……”

墨九翻个白眼:“那我坐了,吃了,还拿了,会怎样?”

玫儿小声道:“我们村有一个妇人就因冒犯堂上丈夫,被打断了双腿……”

这么凶残?墨九有些意外,“可他们也没把我怎样啊?”

话音刚落,就听得窗外有妇人扯着嗓子大骂:“是哪个不开眼的小蹄子,坐萧使君马车,与皇子同食,恁的大胆!是嫌膫子夹得不够,骚得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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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膫子(撩zǐ),意思……只能百度

二锦:当当当当,今儿的约会结束了,幺妹儿们,明天我们再继续昂?

众人:不许走。

二锦:如花婆要走,谁人拦得住?

众人:哼!关门,放旺财。

旺财:宝宝好委屈,但宝宝不说。

坑深010米驿斗!

驿站本是个清净地,这么一骂,屋里的人想不听见都不成。

玫儿最先反应过来,她开窗看一眼,只见院内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单看衣着便知是体面人家,拿篦子的手不由一抖,“墨九,可怎生是好?”

墨九考虑一瞬,“你去给我找两团棉花来。”

玫儿想她是个有法子的人,真在被角处扯出两团棉花递给她,期待着与“滑翔鸡”一样的惊喜。

可墨九把棉花往耳朵一塞,便懒懒趴在了桌上,“嗯,这样篦头,想来更舒服了。”

玫儿呆住,“你的法子就是堵住耳朵?”

她的思维还停留在那个冒犯了丈夫被打断双腿的血腥画面上,可墨九却懒怠理会,那双眼似闭非闭的样子,似乎要睡着了,“你看啊,我打不过人家,也骂不过人家,还能怎么办?所以,不听她,也就万事大吉了。”

玫儿苦着脸,虽然害怕,却只能继续为她篦头。

院中骂人的老妇姓吴,是诚王府郡主宋妍的奶妈,她们今儿赶到驿站,还未住下便听说了墨九的事,宋妍心悦萧乾举朝皆知,可堂堂郡主却连他的马车边都没沾过,心里难免犯堵。吴嬷嬷性子急,当然要替自家主子出气。于是,借了这事便小题大做,在院子里指桑骂槐,污言秽语不断。

墨九堵了耳朵倒清静,可玫儿太紧张,一不小心篦子便绞住了她的头发。

吃痛的“嘶”一声,墨九按了按脑袋,无奈地起身去开门。

“这好好的连人话都不会说,你们心里是有多苦啊?”

墨九原是准备睡觉的,一头浓厚的长发被玫儿打散,黑绸一样柔软地垂在腰间,身上裙绦并未系紧,松松软软的轻荡着。她嫌热,也没有穿鞋,光着白生生的脚丫子就倚在门框上,半睁半阖着眼睛,漫不经心地看向宋妍。态度慵懒,自在,却像一颗泛了柔光的珍珠,美得令人窒息,媚得令人心紧。

宋妍第一次见到墨九,就觉得这妇人是个妖精。

“难怪……”

她低声自语,意味深长,却把吴嬷嬷听急了,上前护犊子似的指着墨九,“你哪来的腌脏货,看见郡主,为何不跪?”

这嬷嬷是萧家的家生奴才,后来跟了萧乾他小姑姑嫁入诚王府,很得中用,向来恃强凌弱,更何况宋妍是她一手带大的,比亲闺女还亲,她哪肯让她受半分委屈?

眼看这老妇绝口不提先前的谩骂,反倒指责墨九不知礼数,玫儿急得直挠心。可墨九却脸不红心不跳地倚着门,目光复杂地自言自语。

“郡主?总算见着活的了,跋扈了些,但也算是老古董。”

“大胆!你可知我是谁?”宋妍哪知一个考古学研究生的心思?她见过的女子,无一不是端庄守礼的,何曾见过光着脚,衣冠不整倚门而望的家伙?于是,墨九的“女汉子”形象,在她的眼里与青楼女子无异,看她的眼神,也全是嫌恶。

“你是谁我哪知道?”墨九也太生气,还在研究她的服饰文化。

宋妍缓缓走近,“你这无知妇人,可晓得我是诚王的女儿,陛下亲封的紫妍郡主,萧使君的表妹,小王爷宋骜的……”

“那又如何?”墨九打断她,伸了个懒腰走到她面前:“你跑到我门口来鬼叫鬼叫的,就为了告诉我这个?”

宋妍被她一噎,脸都气红了,扬手就要打。

“你个混账东西……”

墨九顺势抓住她的手腕,认真打量她,“君子动口不动手嘛,我这个人是很好说话的,你要有事找我,何不直接道明来意?”

安排住宿的时候,墨九的房间与萧乾和宋骜在一个院子,可宋妍也想住到这里,却被他两个以房间不够为由拒绝了。想到这她就气大,倨傲地昂着头,她瞪住墨九,“你这屋子,我要住!”

墨九奇了,“我为何要让你?”

宋妍不高兴了:“因为我是诚王的女儿,陛下亲封的紫妍郡主,萧使君的表妹,小王爷宋骜的……”

“停!你唐僧啊?”墨九瞥她一眼,“不就换个房间嘛,多大点事,烦都被你烦死了。好啦,我让给你……”

大热天的,屋子里闷热得紧,去马车上睡觉,可不比这舒服?她也不多说,回屋趿上鞋子便出来,完全没有被人抢了屋,受了委屈的难受,走到宋妍身侧时,她还摇了摇头。

“有些傻逼真奇葩,总喜欢二手货。我睡过的屋子,有那么香吗?”

宋妍自小受尽宠爱,走到哪里都有人惯着、讨好着,何时被人这么呛过?

她勃然大怒,抽出防身的匕首,就架在墨九的脖子上。

“跪下!给本郡主掌嘴一百,我便饶你性命。”

墨九歪着脖子,侧头看她,“你这人好生奇怪,你要睡我屋子,我便让给你,可我这留也有错,走也有错,难不成你想睡的其实不是屋子,而是我?”

她长了一副娇滴滴的样子,说话也是细声柔气,加上宋妍匕首的衬托,更显柔弱,风情楚楚,媚态万千,便是对她没什么好感的人,都觉得这姑娘是受欺负了,那些关起门来在窗口看热闹的脑袋,也不停在摇晃,觉得这紫妍郡主凶悍得紧。

可她毕竟是郡主,谁敢招惹她?

萧乾紧闭的屋子里,宋骜头大如牛的走来走去。

“长渊,你再不出去瞅瞅,你未过门的大嫂就被紫妍宰了。”

萧乾把切得精细整齐的水果优雅地放入嘴里,动作不紧不慢:“把你房间让她。”

宋骜气咻咻瞪他,“紫妍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她那是为了房间?这从楚州追过来,说什么身子不适,要你诊脉,还不是为了见你?”

萧乾默默吃水果,视他和院中的闹剧如无物。

宋骜哼一声,负手窗前,边看边叹,“再说了,我把房间让她,我住哪里?”

萧乾道:“旺财那里,还可住人。”

宋骜气得胸口发痛,不由哇哇大叫,“好你个萧长渊!哼,我是不管了,反正紫妍若是伤了人,也是你萧家的媳妇儿。”

萧乾头也不抬,“若真宰了,也算斩妖除魔,替天行道了。”

这话莫名其妙,宋骜听得一头雾水,小寡妇何时成了妖魔?

他正待细问,院中却突然传来墨九的大喊。

“萧老六,你个负心汉,你不是非我不娶吗?现在有女人杀到我门口来了,你却要做缩头乌龟?快点出来,我若是少了一根汗毛,我便一把火烧了这破地方,再与你同归于尽……”

宋骜怔了怔,哈哈大笑着,懒洋洋坐下,哼起了曲儿。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

萧乾终是出去了。在屋中呆了那么久,他仍是衣冠楚楚,穿得一丝不苟,一举一动也莫不循规蹈矩,便是跟着他出来瞧热闹的小王爷宋骜,在他面前似乎也少了一分雅致。

然而他虽贵为枢密使,对调解女人争端却明显不在行。

他问了一句废话,“你们在做什么?”

墨九为人本就“善良”,看见萧乾出来,心火也旺了。反正人人都当她脑子有病,她索性就一病到底——世上最难惹的人,不就是疯子吗?

她盯着萧乾,委屈大骂,“你看这个小妖精,她抢我房间也就罢了,还非要逼我陪睡。岂有此理!六郎,我分明是你的人,怎可如此随便?”

一声“六郎”罢,院中花叶都在颤抖。

围观的人,也都醉了一地。

宋骜觉得,萧长渊定然想一头撞死。

但他的反应却出乎了众人的意料。除了一双沉目阴鸷冷漠,他面上并无情绪,只上前轻拨宋妍的匕首,安抚道:“紫妍,她幼时便心智不全,患有失魂之症,你无须与她计较。”

女人争执,也只为一口气。

宋妍虽然顽劣,但怎么可能真的杀人?

有了萧乾说和,她自是乐得找个台阶,“嬷嬷怜我身子不适,方才出言不逊……表哥不要生气。”想了想,她又不情不愿地转头看向墨九,“我不耐潮湿,这驿站之中,就你屋子向阳,可否与我一换?”

墨九笑眯了眼,“换!”

萧乾神色冷峻,“不行!”

两个人异口同声,把墨九气得眼珠都快瞪出来了。她又怎会不知这厮是怕她趁机捣鬼或者逃脱,这才就近监视?可她的抗议,对萧乾来说,显然无效。

万般无奈之下,她叹气看着宋妍:“你看,并非我不让你,实是小叔子盛情难却,要与我良宵共度……”

萧乾面色沉下,身上像罩了一层寒冰。

宋妍却气得眉都竖了起来,“你个不知廉耻的……”

她是个姑娘,不好骂下去,吴嬷嬷却接了过来,“小荡丨妇!”

墨九老实地听完,点点头,又伸手勒过宋妍的胳膊,求知欲极强地问她:“你家奴婢骂人的词儿,我听着很新鲜,但先头那句,我却不知其意,想问问郡主,那膫子是嘛玩意?要怎生个夹法,才算夹够了?不如郡主夹一个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