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轻摇,两个人静寂般沉默。

尚雅大概失血过去,慢慢没声了。

墨九却猛地跳起来,“不会死了吧?”

萧乾不言不语,双眼依旧紧阖。

她走过去,碰碰他的肩膀,“喂?说话。”

萧乾慢腾腾睁眼,“说话费精气,本座却没有大耐糕。”

“……”墨九无语地瞪他一眼,回头望了望尚雅,小声儿道:“她若真死了,万一我们蛊毒发作可怎么办?”

“你怕?”他问,目光有一抹幽暗的凉。

“废话,我还没有活够呢。”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可萧乾似乎没有她那样的担心,淡淡看她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只浅绿色的小瓷瓶,递到她的手上,继续闭目养神,灯下颀长的俊影,墨发黑袍,面目如画,却凉如秋月。

墨九盯了他良久,把小绿瓶在手里转了又转,拨开塞子嗅嗅,冷不丁冒出一句:“在你行囊的药箱里,第三排第三格那个海棠红的瓷瓶里,装的什么药?”

这句话问得莫名,萧乾却猛地睁眼,“为何这样问?”

墨九道:“那日我潜入你屋里找古董,当然不会空手而回,见那瓶子长得漂亮,就把它顺走了。”咳一下,她见萧乾目光越发阴冷,不免紧张了一瞬,“莫非是什么勾魂夺命的毒药?”

萧乾面孔生寒,“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啊。”墨九很无辜:“先前我与灵儿去茅房的时候,一路观赏风景,遇见一口水井,就把药丢进去了。”

萧乾:“……”

墨九笑眯眯看他,“对了,瓶上还贴着名字的,它叫快活丸来的。我瞧着不像毒药,就寻思吧,空着手来人家尚贤山庄串门,也不太好意思。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把它丢井里,让大家都快活快活嘛。”

萧乾突然泄一口气,“墨九,你真行。”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墨九有点小兴奋,毕竟被表扬了嘛。她道:“客气客气,我一向如此聪慧过人,不过比起你老贼来,好像也弱了些哈?你看你道貌岸然的像一个君子,一天读什么清心寡欲的书,结果却搞出那样的药,啧啧。”

萧乾冷冷睨着她:“……”

墨九依旧带笑:“啧啧……”

萧乾皱眉,闭眼,不再与她对视。

墨九其实也不太喜欢和这种闷驴子聊天,但这室内就他一个活人……半死的尚雅不算。他不理她,她就无聊了。

原本她见萧乾那样淡定,是相信他留了后手,可以从密室出去的,所以懒得动手,如今闲着也是闲着,她也不急给尚雅治伤,一个人在密室里捣鼓起来。

她问尚雅:“翻找一下东西,你不会阻止我的哈?”

尚雅软在角落里,自然不会回答她。

墨九认真地想了想,“不问自取,好像非君子所为?”

于是她走过去,揪住尚雅的脑袋,点了两下,然后松手。

“这样就表示你同意了。”

石床上的萧乾,嘴唇一抽,没有出声。

墨九也懒得看他,打开了那个放置蛊虫盒子的柜子。

那不是一个寻常的柜子,不仅因为它用紫檀木造成,还使用了鲁班锁的结构,整个柜子看上去是一个严细合缝的整体,可拉开榫子,却大有乾坤。这个自然难不倒墨九,她小心翼翼把榫子从榫眼中拉出,解开鲁班锁。

然而打开柜子,里面却空空如也。

她有点奇怪。

既然用了鲁班锁,肯定有内容才对。

思考一下,她接着在内壁发现了第二层鲁班锁。

……接下来,是第三层。

开鲁班锁这种事,是个精细活儿,她花了很长的时间,一直背对着萧乾在捣鼓,专注的样子,不似平常那般不着调,黑发蹁跹,发绦轻摇,美眸流转间,有着普通姑娘没有的睿敏。

油灯“噼啪”一爆,她打开了最后一层。

可正中间,居然只有一个罗盘。很袖珍,很小巧,也很精细,是个三元盘,乌金的颜色,因年代久远,看不出材质。墨九大概估计了一下,约摸有上百年之久。

“乖乖,古董啊。”

她如获至宝地捧在手里,却听见背后传来一声。

“这地方也敢乱摸,你真不怕死。”

墨九头也不回,“我怕什么?你会救我的嘛。”

她说得理所当然,背后却没有了声音,他似乎自动忽略了她的话。当然,墨九也没闲工夫理会他,她喜获“宝物”,又走过去拉住尚雅的头发,问她:“这个罗盘对你来说,肯定不稀罕,不如就送我了吧?”

尚雅头垂着,还在昏迷中。

墨九抓着她的脑袋又点了两下,正色道:“谢谢。看在你送我东西的份上,那我便把你救活好了。”

把罗盘塞入怀里,她蹲身拧开了瓷瓶的塞子。

尚雅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凝血,她只把伤药洒了一些在她的断指处,想了想,又撕下她巴掌宽的一块衣料来包扎好就算完事。不过,绿瓷瓶她有些舍不得归还,偷偷放入了怀里,开始拿着罗盘在密室里走来走去。

背后,萧乾又问:“你懂风水?”

墨九道:“略知一二。”

萧乾又问:“你懂机关?”

墨九道:“略知一二。”

于是萧乾不问了,墨九走向了石壁上的浮雕。

浮雕一共有十二个,每一个都刻有一对搔首弄姿的男女,虽然姿势都不同,但每个浮雕的左下方,都镌有一个日子,如甲子年、癸亥年,十天干有同,十二地支却各不相同。

观察了片刻,墨九就发现,十二个浮雕的地支,正好代表了对应的十二生肖。如子鼠,丑牛,寅虎……莫不如是。

尚雅先前触摸的浮雕顺序,也正是十二地支的顺序。她想:这样精细的机关设计,乔占平应当也不舍得轻易毁坏才对。那么,他最大的可能,就是人为的颠倒顺序,以便将来收尸。可这个机关就像一个磨方,一环扣一环,顺序一变,里面的机刮组成就完全改变了。

“王八犊子的!这得筹谋多久才行?”

她低低骂着,看向四周的铜墙铁壁,不由愤然——十二个组合排列,可以排列出无数种不同的结果,这让她怎么去解?若一个一个试下去,估计等她饿死了都没出去。

于是,她又去把最后一个大耐糕吃掉,再冷静了一次,等尚雅醒过来,开始正经的审问她,“你是什么属相?乔占平是什么属相?乔占平他娘,乔占平他爹,乔占平他姐姐,乔占平他爷爷,乔占平他爷爷的爹……都是什么属相?”

她想:那货为了便于记忆,完全有可能这么干。有了尊卑之分,就好找顺序了吧?可尚雅望着她,头一歪,索性又昏了过去。

墨九:“……”

背后,传来萧乾的低笑。

墨九回头瞪他,看见他意态闲闲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她果断地走过去,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把他扯下来,自个往床上一躺,摆了摆手,“你边上玩去,这张床姐姐征用了。”

“姐姐?”萧乾不动,声音如美酒般醇厚,“你不说自己还是个孩子?”

墨九双手往脖子后一抱,懒洋洋看他,“是啊,叔叔。边上玩去吧?”

萧乾:“……”

——

从三人进入密室开始,已不知过去了多久,几盏灯油都一个个耗尽了灯油,唯一一盏长寿的,豆大的灯芯也快要燃到尽头,墨九睡了一觉醒来,盯着那昏黄的光线,终于有些害怕了。

她平白穿越而来,难道就为了这样死去?

心里有了怕,这样的场景就有些恐怖。

光线越来越弱,黑压压的一团,她汗毛都竖了起来。

可萧乾坐在石椅上,却如老僧入定,面色淡然得没有情绪。

墨九看着他近乎完美的面孔,突地坐起来,“不行,我不想死。”

萧乾睁眼,眸底依旧冷然若水,可森冷的语调却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倒下去,继续睡。”

他想让她保存体力,可墨九却苦着脸,一阵捶床,“我去!我还没吃过楚州的蒲菜饺子、软兜长鱼,临安的西湖醋鱼,龙井虾仁、叫化童鸡、干炸响玲、蜜汁火方、百鸟朝凤、油爆大虾啊,怎么可以死?!”

萧乾的表情刹那凝固。

也就在这时,秘密室顶上传来熟悉的机括转动声,像无数头耕牛拉着铁犁在石板上磨蹭,“吱吱”刺耳、尖锐地扎着耳膜,却比天籁还要动听。

很快,在尚雅软倒的位置,缓缓露出一道石门。

石门外面,是一条往上的幽暗台阶。

墨九大喜,“哈哈,我终于感动了食神!”

便是她长得娇艳生香,便是萧乾那么淡泊凉薄的性子,也实在忍不住别开头去,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室内静谧了一瞬,尚雅也醒转过来,狂喜般又哭又笑,“乔占平,占平,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的,我就知道你会带我上去的。”

墨九抚额,“大婶真单纯,可爱得像个孩子。”

她话音刚落,石阶上头便传来脚步声,火把的光线带着一种生存的美好照亮了台阶,但率先入得密室的却不是人,而是拼命摇着大尾巴的旺财。

紧接着,薛昉推着五花大绑的乔占平进来,往萧乾面前重重一叩,“属下来迟,望使君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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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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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深023米 可有情深?

他们困于密室中的晚上,酷热了许久的天迎来了一场大雨。

出来时,雨停了,但积水却从青瓦之上顺着檐角滴下,清凉的空气与湖中升腾的雨雾混杂,白蒙蒙一片,隐约可见几枝探头的桃花,笼罩在一层烟色中,竟似人间仙境。

可“仙境”已被禁军包围。

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密密麻麻,却安静有序。

山庄入口的平台上,墨子雕像前,捆跪着一排排墨家子弟。他们似春睡未醒,一个个低垂着头,双手反剪,不论男女似乎都有些衣冠不整的模样,面上绯红,就像吃醉了酒一般,画面极赋喜感。

墨九拖着旺财站在边上,冷静围观。

只见薛昉抖了抖半湿的衣裳,把清点人数的册子捧到萧乾面前,禀报道:“使君,我等拿下尚贤山庄时,并没有遇到预想中的激烈反抗,一个人都像吃错了药似的,倒是奇怪了。可怜龙卫军的兄弟们,大半夜地淌水过来,结果却没废一兵一卒……只有两个人因不识水性,差点淹死。”

萧乾冷冷看他。

薛昉咳了一声,又紧张道:“另有两个身子差的,淋了夜雨,得了风寒。咳,除此之外,没有战损。”

没有战损,却有乌龙,萧乾的脸色已不大好看。

薛昉顿了顿,觉得不应当说这些不利士气的话,又正色朗声道:“此一役,禁军兄弟一个个如狼奔豕突,闯入敌庄,以万夫莫敌之速生擒墨家乾门长老乔占平,鞭一百,苔一百,令其启开密室,先迎小王爷奏凯归来,再接使君……”

这马屁拍得!萧乾侧眸瞪他一眼,冷冷看向浑身伤痕的乔占平,不温不火地道:“带主犯回京,其余人,放了罢。”

“属下遵命。”薛昉抱拳行个礼,走到墨子雕像前方,叉腰大声道:“尔等听好了,墨家有人不尊礼数,不重法纪,胆敢作奸犯科,脔杀朝廷命官,其罪当诛!”

先使一个杀威棒,他接着又收了点声:“但小王爷宅心仁厚,枢密使慈眉善目……不,面软心慈,只押主犯,且饶尔等一命。从今往后,尔等当拳拳服膺,奉公守法,不得做那藐视朝廷之事。”

薛昉说来正经,墨九却暗自吃惊。

谢丙生之死,算是大案了。可萧乾一开始只轻描淡写地让宋骜作证,说他是自杀,谢忱得到消息,自然不会善罢甘休。那么,他在朝堂上奈何不得萧乾,必定暗中使坏。如此,才有了乔占平昨日开启机关之前那“谢丞相自会处理”一说。

如果乔占平当真与谢忱勾结,萧乾却反戈一击把乔占平揪成杀害谢丙生的元凶,那么,他不仅给日益壮大的墨家一个下马威,还结结实实打了谢忱一个响亮的巴掌。

“小王爷,萧使君,妾身有话!”

薄雾中,被押跪在地上的尚雅,突然尖声大叫。

“等等,妾身有话要说——”

萧乾使了个眼色,薛昉便站过去高声吼,“说。”

尚雅跪在积水的地上,衣裳湿透,红的黑的污的抖索成一团,像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娇花,但一双眸子,却格外明亮。她重重跪在宋骜面前,“砰砰”磕了三个响头,似乎才想起这小王爷没有话语权,又赶紧跪行到萧乾面前,磕头不止。

“妾身愿为小郡主解离魂蛊,但求饶乔占平一命。”

他们都很清楚,不管案子的结果如何,此去临安都凶多吉少。

可这个时候了,她却要保住乔占平,当真令人不解。

宋骜在密室被困了一夜,脾气不太好,张嘴就骂,“少跟爷这儿叽歪,告诉你啊贱人,郡主身上的蛊毒,你解了便有个好死。若解不了,那老子就将你和姓乔的削了,一锅炖。”

尚雅高高昂着头,露出一截带伤狰狞的脖子,却很固执,“左右都是死,妾身不怕。若你们不肯应妾身之求,那妾身便算千刀万剐,也绝不妥协,任小郡主一世智傻也罢。”

宋骜“呵”一声怪笑,上去踹她一脚,“反了你了。”

萧乾眉梢一扬,出声阻止,“殿下!”

“做什么?”宋骜转头不解地瞪他,“长渊莫不是与这娘们儿相处了一夜,就舍不得了?”

萧乾并不解释,面无表情道:“郡主是皇家人,性命贵重。”

宋骜哼一声,“那就任这贱人要挟,放了姓乔的?”

萧乾瞥他一眼,冷了声音:“乔占平是朝廷要犯,这个决断我做不得。先将二人一并带往临安,等案情清楚了,再由官家抉择罢。”

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可萧乾没有连坐,只带走墨妄、尚雅、乔占平与另外几个涉事的骨干。墨妄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气定神闲,等离开地命令下达,也不等来禁军拉扯,低低吩咐了墨灵儿几句,便大步走在了前面。

乔占平却不动,高声道:“谢丙生是我杀的。”

众人都望向他。

他目光漠然,阴柔的声音似灌了水,有些沙哑,“谢丙生是我杀的。我剜的眼,我削的皮,我换的衣裳。他的脸上,我一共割了九九八十一刀,我割他的时候,他被墨妄捅了一剑,还没有死。”

说这些话时,他并不看尚雅,只冷静地正视萧乾和宋骜:“乔某不才,但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愿牵连无辜,请小王爷和使君明鉴,放过他人。”

尚雅愣愣看他,呜咽着嘶吼,“乔占平!”

宋骜眸子一眯,冷笑:“你倒像个爷们儿……”

“但律法不容人情。”萧乾恐这厮胡乱许诺,打断他接过话去,“至于凶手如何定罪,谢丙生当杀不当杀,诸位是为民除害的英雄,还是草菅人命的逋寇,一切等入京再说,审刑院自有公道。”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尚雅哽咽着,双腿颤抖走不了路,也不愿走路。她望着乔占平,万般不解,“你为什么这样做?我们明明说好的,把萧使君困于密室,等我解去媚蛊,便与我远走高飞……”

乔占平似乎不想与她说话,不耐地道:“尚雅,我不是你的附庸,更不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则去的物什。这些年,我眼睁睁看你与一个又一个男人荒淫无度,早已对你恨之入骨。更何况……”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没有说出云雨蛊,却目光阴阴地冷笑,“更何况你若成事,还会随我远走高飞吗?与其惨淡收场,不如为你收尸。”

尚雅捋了捋湿软的头发,自嘲苦笑,“那你为何又要一力承担?”

乔占平目光一厉,“我并非为你求情。男儿之气,敢做敢当,我乔占平输得起。谢丙生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你记好了,谢丙生是我一个人杀的。”

最后一句,他仿若在吼。

尚雅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抱住他的腿,“不,是我杀的,我杀的,不关你的事。”

乔占平一脚踹在尚雅的胸口,“滚啦!”

尚雅身子软地,怔怔看着他,突然捂脸痛哭,“我也想要干干净净的,你相信吗?乔郎,你相信吗?我也想干干净净的嫁你为妻,为你生儿育女。”她泪水顺着手缝滑落,湿了白皙的指,悲愤得像在痛斥着某种不公,宣泄着某种仇恨。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檐角的雨水“嘀嗒”作响,格外清晰。

雨后的阳光有一缕从墨子雕像的头顶洒下来,落在墨九的身上。可她的背脊却是凉凉的。她猜大多数人都与她一样,不明白这两个男女之间的感情纠葛。

乔占平昨夜想杀尚雅,她从没怀疑过真实性。

可此刻却强烈的感觉到,他分明想保住她。

那为什么他一会恨不得尚雅去死,一会又要救她呢?

是他念及十余年的情感纠缠,回光返照一般突生眷恋?还是他为了再次博得尚雅的感情,以便她能坚持用离魂蛊要挟皇室来他续命?或是他一开始就晓得要东窗事发,故意把自己与尚雅的关系撇清?

若是最后一条,那乔占平当众喊出的“谢丞相会处理”就意味深长了。

这事有些复杂,她没法定论。

不过希望墨家气运,由此逆转。

就是……可惜了墨妄。

墨九不动声色地望向墨妄,他正好也在望她。

二人对视一眼,她没有一句话。他目光凝了凝,也只冲她点点头,就望向了一众茫然的墨家子弟,风姿绰绝的抬头摆了摆手,在初升的雨过天清色中,目光坦荡荡地朗声高喝。

“诸位兄弟姐妹,我杀谢丙生只为周济苍生,为民除害。今上深明大义,定会明辨是非,放我归来。你们不必慌张,好生守着祖师爷遗训,弘扬墨学,务必把墨家精神发扬光大。”

“弟子谨记左执事教诲。”

墨妄又道:“我已修书一封,让灵儿带去神农山总院。坤门长老不日便会前来,为尔等主事。”

“弟子必当遵从聆训。”

一个个口号响亮,让墨家子弟看上去秩序井然。

墨九不仅猜想,若没有她投入井中的药物,禁军想要轻易拿下这些人,会不会没那么容易?可想到这里,她又庆幸自己丢了药。要不然,血流成河的结果,墨家一样干不过朝廷禁军,结果生生被当成匪患剿灭,才当真可怜。

“老祖宗,我这么大的功劳,这罗盘就当奖我的了。”

她心安理得地摸了摸怀里的罗盘,一低头,发现脚边的旺财不见了。

这狗就是认主人,不过眨眼工夫,它就跑到了萧乾的身边,嘿哧嘿哧的吐舌头摇尾巴卖萌打滚讨好主人,压根儿就不理会她了。

墨九不满地走过去,正想把旺财讨来玩一会,却听见萧乾吩咐薛昉。

“此去楚州,你切莫大意。”

“喏。”薛昉低头执礼。

萧乾看见过来的墨九,顿了顿,似懒得理会她,又侧身对薛昉吩咐,“大哥的婚期是下月十八,我尽量赶在月初回楚州。”

“喏……”薛昉这声儿拖得有些长。

因为他有些奇怪。换往常,他家枢密使才没有这般好的心情向他这个下属交代清楚的行程。这句话,分明就不该对他说的么?

萧乾性好洁净,等随从拿巾子过来为他拭净了脚上的泥水,方才踏上马蹬,翻身上马。墨九瞅了半晌觉着不对,冲他背影就是一句,“站住!”

萧乾回头看来,凉薄的眼,如那雨中清雾,瞧不见情绪。

墨九懒洋洋道:“你就这样走了?”

萧乾低低问:“不然?先为你备好午膳?”

墨九一愣,笑着点头:“好哇!”

萧乾哼声转头,拍马离开,她却笑得眼都弯了,“备好午膳不叫好。老贼走了,才是真真儿的好。”

天亮开了,雨后初晴,天空似被蒙上了一片云彩。

禁军们排成两行,笔直地往外行进,禁军旗幡飘荡,马蹄声声。初阳映照在兵阵的铁器上,反射出一缕缕绚丽的光芒,引得两侧河道中停泊的舟楫都热闹起来。人们纷纷钻出船舱,看队伍穿过碧波涟涟的湖桥,嘴里议论有声。

萧乾并不侧目,一马当先缓步走在前面,一头散开的头发,依旧没有束上,黑衣黑发黑色皂靴,脸上似凉似邪似有戾气,虽俊美犹如嫡仙上凡,脸上却分明写着“除了狗,生人勿近”。

墨九看着远去的队伍,突然发生了一种诡异的想法——萧乾来替他大哥娶亲,其实才是“顺道”的事吧?说到底,他的正事分明就是搞姓谢的。

“汪汪汪!”突然,一声狗吠,旺财摇着毛绒绒的大尾巴冲她飞奔过来。墨九一奇,笑眯眯地蹲身摸它的头,窃喜地以为旺财的真爱是她。它也确实热情地舔着她的手,可她正想抱住它,那狗却从她腋下滑过,跑远了,只留给她一个耀武扬威的背影。

……被狗调戏了?

“下回逮到你就红烧!”

墨九翻个白眼,突地一口气卡在了喉咙。

——他们都走了,她身上的蛊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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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妞儿们,今天的结束了,咱们明天不见不散。

约哦,天冷了,我在被窝里等你……真爱。